“那我陪你一道去看。”泠曦笑得娇娆宠溺,“诶?你往哪里走?”
“不是要下山吗?”
“你从那边下的山?”
秦意不解,“不是……从那边上山吗?”
“魔教也有小路上来的,那边是后山,你们为什么守在那里?……千仞高的崖壁很难登吧?明天我让人去推平。”看着秦意越发冷肃的表情,泠曦亲切的问候着。
秦意却转身用轻功飞得更快了些。
“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辞职。”
山崖下的各武林正派人士背后莫名窜出一股凉气。
☆、清浅
同样是魔尊,和红姬的张扬肆意,视天地法则为无物不同,和幽文的冷漠无情,令人看一眼便遍体生寒也不同,浅音就如名字一般,总也清清淡淡。
浅音居在洇屏山的顶上,很简单的几间屋子,青砖碧瓦,围出个小小的院落,爬山虎爬满了院墙,雪白色的栀子开得正好,葡萄架上的葡萄叶一层一层叠得满了,一个虫子咬的小洞也没有。
浅音穿着半旧的,洗得有些泛出清爽的白色的浅蓝色衣衫,袖口上还隐隐绣着几片长长的兰草,及腰的细细长发用一根木簪子轻轻绾起,更显得斯斯文文,若在人间,人们定也以为见着了个极好看的教书先生,简直不能再素净些了。
浅音拿着半扇葫芦瓢,身旁一木桶的清水,仔细的给葡萄浇着甘霖,白净的面容上沁出薄薄的细汗,唇边却牵出淡淡的笑意。
“浅音。”上一刻似乎还是从远处传来,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去,撞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响,浅音的笑更深了些。
浅音回头,一身素白的男子正在石桌上忙忙碌碌的摆弄着,浅音送出一道灵力将门扉重新轻轻掩上的功夫,小桌上就已经摆满了各色糕点,雪白的骨瓷小碟盛着,显得格外可爱。
“浅音,快过来坐下,我刚去人间买的,还热着呢。”白羽走到浅音身边,一边用丝绢帮他拭去那层细密的汗珠,一边说着。
浅音比白羽低约莫两寸,眼微微的向上望着,看进那人温柔的眼眸,含笑答道:“好。”
桂花糕白色里夹杂着细碎的浅鹅黄花瓣,绿豆糕是喜人的明亮的草绿色,桃花糕是诱人的粉白色,浅音是真的很喜欢这些人间的糕点。
轻放一块在齿间,也全然都是清香。
浅音递一块送到白羽唇边,“你也试试。”
那一块块的糕点很小,一口便是一个,白羽趁机将浅音的指尖一起含入口中,舌尖顺着指尖的弧度舔过。
浅音忙将手撤回来,呡着唇从侧面斜看一眼白羽,不曾说什么。
白羽心中瞬间如偷了蜜一般甜,一边答道:“本就是特地给你买的。”
刚才的窃玉偷香没让浅音不好意思,这短短一句话,却让浅音耳尖泛了粉。
两人坐在桌旁,浅音吃糕点,白羽说些人间的趣事,一个魔尊,一个天君,此时便如人间夫妻一般岁月静好。
“去买糕点的时候,那老人家问我买这么多是不是给家里人带,我说是我娘子喜欢才买的,那老人家直夸我会疼人,浅音,你觉得呢?”
“嗯。”
正说着,天边几道银白电光闪过,亮了半面天空。
白羽起身走到浅音身后,双臂环住,头搁在浅音肩头,在耳边轻声呢喃“浅音,天界和魔界又要开打了,咱俩这次别去管了,他们就是掀了天也干不着咱们得事。”
浅音清浅的笑意达了眼底,
“好。”停了一瞬又道:“本也与你我无关。”
☆、聆采
日子便如流水轻轻而过,只是天边那几道绚丽的光交错得更频繁了些,也更耀眼了些。
白羽依旧会经常带些人间的糕点回小院,木樨,桃花,玫瑰,道不尽的香甜,有时也会随意在路边折一枝野花,蒹葭,木槿,红棉,斜□□室内的白色瓷瓶,满室成香。
唯一不同的,只是曾经的白羽是凭暮晚的清风洗去一路风尘,现今却是日日踏月而归。
白羽回家时,从来便只有浅音坐在葡萄庭架下静静等候,月的清光洒满衣角,恬淡的人也添了一层璀璨,待人回来,温柔的露出笑来,然后道一句“回来了。”但小桌上的茶杯有时却放了两三个,盛着已凉的水。
神魔的交战,两人一早便放出话去,不会参与,位置低些的倒也罢,但一个魔尊,一个天君,却总避也难避。
浅音与白羽不曾各自说过自己的境况,但也能互相猜到。
夜色已尽黑了,白羽如往常一般,手里一束蒹葭,人间秋色已深,风轻轻逐过,蒹葭能絮絮的散成雪,很美。
推门而入,浅音还站在葡萄架下,身后却多了一个黑衣墨发的人,肤色是带着寒意的苍白,面容的轮廓很冷硬,那双眸子不加掩饰的只剩积了千年的冷寂,却有着令人不可否认的俊美。白羽只听他说了一句,“你当真不管聆采了吗?”声音很轻,语调却如人一般的僵冷生硬,却又好似含了不知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蕴。见白羽进门后,不含半分情绪的淡淡扫看一眼,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下,还未等得浅音的回答。
“回来了。”
“嗯。”
两人相顾浅笑,一同将蒹葭放进瓷瓶里,坐在小桌前,上面是半温的几碟小菜,白玉的碟盛人间随处可见的青翠菜叶,别致却也诱人。
从前两人吃饭时只有筷与碟相敲的声音,清清脆脆的,静好便是如此,今日却有些不同,那双白玉的筷子浅音就不曾执起,
“聆采是我亲妹。”浅音的声音如泉水轻过,“已经离世很久了。”
白羽倏的放下碗筷,握住浅音的手就将人拉进怀里,浅音不妨,直接跌坐在白羽腿上,
“你若不想说便别说,我还能疑你不成。”竟有些赌气的意味。
浅音轻笑摇头,指尖抚过英挺的眉眼,
“自然是想说才与你说的。”
白羽看向浅音的目光有些心疼,“翎空那里有一株雪幽草,只要能聚得灵魄,便能重塑肉身,不如抢回来给咱们妹妹可好?”
“聆采形神俱灭,没用的,幽文爱了聆采几千年,若有半分法子,那雪幽草也不会在翎空那里呆住这么多年。”
听到此处,白羽便知,那男子,便是幽文。
“浅音不必……。”
浅音将头靠在白羽肩头,轻声呢喃,“几千年前的事了,还能放不下吗。”
“红姬说能帮幽文逆天改命,生生将幽文拉进了战局。”
白羽不屑嗤笑,“改命哪有这么容易,她到真敢说。”
“嗯。”
“不过传言说改命夺人需亲人聚灵,所以他才找到你的?”白羽问。
“是。”白羽轻叹一声,“我不能,聆采离开前便对我说,她爱幽文,想让他离开,忘记,安然,幽文比她自己更重要。且不说改命是否真的可行,便就是成功,聆采回来了,那幽文的命数也该尽了,我……如何能如此。”
☆、前尘之事
白羽嗤笑一声,“这世间的有情人都以为自己爱对方多一些,以为让对方活着便是最大的恩德,殊不知,永生的寂寞才最是难耐。”
浅音看着白羽,眼底划过一丝落寞,道:“若哪一日,我……不在了呢?”
“浅音!”白羽将浅音拉入怀中,声音高了几度,“不会有那一日,说好了的,这次神魔之战,你我皆不会去管,你答应过的。”
浅音安抚似的轻拍环着自己的人,浅声低笑着“只是说如果罢了,我想知道,你当如何?”
白羽环着浅音的腰身,自己把头闷在浅音衣服里,声音有些低沉,“我会寻你,直到日月陨落,星辰寂灭,就算经历千万个轮回,我也依旧会一直寻下去,若你形神俱散,那世间……也不会再有白羽。”
“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浅音呢喃着,然后从嘴角牵出一个含着甜意的微笑,比日月光转还要美好,白羽抬头见的便是这般景象。
不由的看痴了去,不由的覆上一个轻软缠绵的吻,然后,再不由的,就是一室恬然,万般春光,不经意出口的娇软细语,也似是春信到时万花的欣喜。
次日一早,天光悠悠的从窗户飘进一缕,浅音卷翘的睫毛簌簌抖动两下,才惺忪着睡眼转醒,身旁早已没了温度。
浅音轻蹙眉尖,习惯了床边有另一个人的温度,如今冷清起来,竟很不习惯。
浅音起身,房前院里转了一圈,也不见那人影踪,舒一口气,心里已经大致知晓发生了何事,轻阖上双眼,只觉得很是黯然,再睁开时,那双向来清浅得难沾半分情绪的眸子,竟隐约比平日多了一分水光。
朱红色的宫宇,浴血一般的树植,天上的云层都是低暗得近乎垂下了殿檐,一片妖异的艳丽。
幽文站在宫殿内,身旁是一名浓妆的妖姬,红色的衣裙开了许多侧边,遮不住那雪白的修长笔直的双腿,外面一层红纱薄搭着,露出半边肩头,一举一动皆是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