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回京城的一个月，朕想了很多很多。也许，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朕如果不甘心，只会让天日陷入内『乱』中，这不是朕愿意看到的，也不是列祖列宗愿意看到的。况且，她身边还有个绝世高手，朕若是不愿放手，也只会把自己推入死亡的深渊。但朕如果不是皇帝了，静王应该是不会放过朕的，毕竟，我们父子之间隔阂已深。可是，朕看了看她略带担忧的眼神，朕的暗卫已经毁了，朕是没有能力自救了，她，可会救朕？会的吧，朕想，她对朕，应该也是有感情的，虽然，那种感情并不是朕期望的。
转头望向马车外广阔的天地，朕不禁想，总有一天，她会看到，朕即便不是皇帝了，也一样会活得精彩。朕决不是懦夫！
京城外，朕沉默地扫视着眼前来接驾的官员，那些辅政的老臣，已经一个都不见了。朕心中明白，他们，必定是在西直门之变中被静王以豫王的名义消减了。朕暗叹，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接下来的事，就像是一场闹剧，朕冷眼看着幕启幕落，一个字都不想说。当五万将士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天下易主了。而朕这个太上皇，也该谢幕了。不，不是朕，朕是皇帝的自称，朕现在，应该自称我了。
回到皇宫，我被软禁了，我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他还担心我会翻起什么风浪吗？她带来了虹儿，看着神志不清的虹儿，我不知道是该为她感到难过还是庆幸。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虹儿即便清醒着，也会宁愿自己疯下去吧？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恐怕他费尽心力登上皇位，为的就是可以娶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有报夺爱之恨吧？我无奈地摇头，却换来了她的厉声责问。我有些惊愕，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看着她黯然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更加的肯定，她会救我！想到这里，我微微笑了，看来，我也应该为她做点什么才好，虽然未必会有用：“告诉皇上，我想见他。”
预料之中，我们的谈话破裂了，他拂袖而去，我不禁怅然。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毓敏，我微微一笑，她应该能解决好吧？
静王登基的那晚，她给我送来了三杯毒酒。端起毒酒，我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眼中一片平静，不见一丝愧疚。我笑了，虽然还不知道这酒中有什么玄机，但既然她这么坦『荡』，想来我可以无惧地喝下去了。
眼前渐渐模糊，我想，就快要结束了吧？也不知是何时，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陌生的环境。暗影守在我的身边，见我睁开眼睛，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也不禁喜极而泣：“主子，您终于醒了！”
“暗影，”我微微撑起上身：“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暗部的一家别院。”暗影扶起我：“主子可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微微点头：“我睡了多久？”
“十天。”暗影叫门外的人端进来一碗粥：“那人说，刚醒来的时候，只能喝点粥，否则胃会受不了的。”
“那人？”我眼神一动：“那人是谁？”
“那人脸上带着面具，根据情报判断，应该就是那个弃语了。”
“原来是他。”我微微一叹，这人真是个人才啊“太上皇可是驾崩了？”
“是。”暗影的目光有些闪烁：“已经下葬了。”
“那”我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太后呢？”
“太后也驾崩了，谥凤翔。”暗影补充道：“现在应该还没有下葬。”
“凤翔啊”我不禁有些出神，这个谥很称她：“她如今，真的可以展翅翱翔了”
“皇上”万全哭嚎的声音传了进来：“奴才，奴才还没死么？”
“是啊，”我微微一笑：“我记得，你当时还把救命恩人骂了个痛快啊。”
“奴才，”万全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奴才不是不知道娘娘的良苦用心嘛！”
“万全，”我正『色』道：“皇上这个词，以后不可再用了。过去的一切，都要统统的埋葬掉，再也不要提起。”
十年后
坐在赌坊里，我好笑地看着万全乐呵呵地推庄：“买啊买啊，买定离手啊，要开啦要开啦！”
凝视着万全脸上洋溢的笑容，我不禁微叹，过去在深宫之中，从没有见他这么笑过，即便笑，也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些许讨好。如今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盼望已久的吧？当初决定开个赌坊，看来真的没错啊。
一晃眼，已经十年了，我不禁有些恍然，如今，我也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这几年来，每天悠闲度日，没有什么烦心事，兴致来了就赌两把，虽然还是输得多，但却很让人开心啊。看了看自己，我满意地笑笑，用万全的话来说，我这叫驻颜有术，十年来，都没怎么见老，精神反倒是越来越好。现在走在大街上，还经常能收到小姑娘含羞的眼神，不时捡到个手绢什么的。这一点，让暗影他们都酸溜溜的。
暗影推门进来，问道：“主子，时间到了，是不是准备去鸿运茶楼了？”
“时间到了啊，”我整了整衣裳：“走吧。”
“话说凤翔皇后当年在战场上”我走进茶楼，就听见说书的又开始了，时间卡得刚刚好。我笑了笑，在老位子坐下，全神贯注的听着。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茶楼度过，照例等到曲终人散，我才把神思收回来，示意暗影打赏。说书先生接过赏钱，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谢赏，而是踌躇了一下，问道：“这位客人，每次我说凤翔皇后的事迹的时候，你就会来捧场，可是每次我说别的的时候，你就不来了，几年来都是如此。如今，凤翔皇后的事迹你都听了好几遍了，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其他的书说得不好吗？”
“为什么？”我微微昂首：“也许是因为，每听多一次，就多一层体验和感触吧。”
不再理会说书先生奇怪的目光，我走出了茶楼：“暗影，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好吗？”
闻言，暗影脸上不禁带上了笑意，又很快敛去：“只要主子喜欢，属下就喜欢。”
“你又来了。”我摇摇头：“我想听实话。”
暗影看了看我，小声道：“好。”
“即便，”我问道：“你的武功只剩下两成？即便，原本权势滔天的皇家暗卫如今只能屈尊做赌场的小小打手？”
暗影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以前虽是掌控着生杀大权，虽是有着很好的武功，可是暗卫是不能见光的，只能一辈子躲在阴影中，现在，”暗影嘴角微微勾起：“虽只是个小小打手，却能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能娶妻，生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属下已经很满意了。”
“是吗？”我微微一笑：“我们回去吧。”
“你回来了？”陈虹站在门边，有些怯怯地说。
“是。”我点点头，陈虹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尽管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尽管依旧胆小怕见生人，但总的来说还算正常。这几年，也有不少人上门来说媒，我都推了。虽然无子，可我仍是不愿娶妾，一则，我确实对陈虹有所亏欠，我希望能尽力地弥补她；二则，以前后宫三千，可我却经常忙着应付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却对喜欢的女人多加冷落，我深深地了解女人之间的战争的残酷，如今陈虹这样的状况，我又怎么能再让她陷入新的危机？三则，我看向窗外，我心中一直藏着一个影子，那是我最爱的女人，“毓敏，”我轻轻地呢喃着她的名字。当初，我不能回答我最爱的女人究竟是谁，可是现在，当失去她后，我终于知道了答案。我曾说过，我不会做个懦夫，即便不是皇帝，我也依然会活得精彩，如今，我做到了。毓敏，现在，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回答你，我的骄傲，来源于我本身，跟我是不是皇帝没关系。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和谁在一起，但我依然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哪怕有一丝重逢的希望，我就要坚持下去，我想让她看看，即便我没能站在她身边，但我是有那个资格的，我，决不是她心中的懦夫。我们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万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主子，那个她来了。”
她？我的目光越过万全，落在了他身后的倩影上。一下子，我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梦中梦见过千百回的人就在眼前，我却有些懵了：“毓敏？”
她微微笑着：“天昊。”
我一震，这个名字，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了？没想到，却从她的嘴里叫了出来：“你怎么会来的？”
“我是在赌场门口碰到万全的，”她目光微微一转：“于是想来看看你，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我看了看四周，却没有发现别的人影：“没有人陪你来吗？”
“有。”她指了指巷口：“他在那等我。”
闻言，即便早有预感，我还是忍不住心下微酸：“他是弃语？”
她点头，补充道：“也是追云。”
我呆立半晌，哑然失笑：“我早该想到的。”
她微蹙秀眉：“不请我进去坐吗？”
“看我，”我摇摇头，苦笑一声：“请。”
“我原本以为，一个皇帝到了民间，肯定是会过得焦头烂额的，”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没想到，你会去开了间赌坊。”
“是吗？”我看着她，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你问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她眸光微动：“不必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天昊，”她笑道：“恭喜你。”
我不禁笑了笑，却发现陈虹躲在帘后偷看。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突然问道：“你现在有几房小妾了？”
呃？我眨眨眼：“没有。怎么了？”
“没有吗？”她仿佛舒了口气：“她已经够可怜的了，再也经不起伤害了。”
那天，我留她吃了晚饭，我们在书房谈到很晚，一点一点回忆着过去的时光。谈到彼此对对方的算计利用，我们不禁相视一笑。尽管，我们都给对方带来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但是，相同的是，我们都放下了，我知道，她也知道。然而不同的是，她对我的感情最终成了朋友之义，而我，只能把对她历久弥浓的爱意深深的藏在心底，因为这个女人，已经不属于我了。可是我知道，以她的聪慧，一定是感觉到了，可是我不提，她也就不问。我们都小心翼翼的绕开这个话题，谁都不愿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一晚上，宾主尽欢，由于双方的小心，我们之间，终究没有出现那令人尴尬的话题。送走了她，我在她的座位底下捡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恍然，这句诗，我曾听她『吟』过，记忆尤深。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毓敏，你是否明白，感情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爱上了，那就是爱上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与那人在不在眼前，根本没有关系。同样的，不爱就是不爱，这与那人是否在眼前，也没有关系。而我的生活是否过得好，我的感情是否有价值，那只有我自己才能评判。
攥着纸条，我看向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不禁微笑：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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