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久后,我听到了一些让人非常不爽的闲言碎语,是关于我妻子的,那些可恶的邻居在用一种非常不敬的称呼在谈论我妻子。
我不知道我的邻居们这样称呼她有多久了,反正对于他们的一切,我历来漠不关心,因为他们一向恶俗不堪,以揭人疮疤和看人笑话为能事,所以,我不会计较他们对我们的一切看法,否则,就代表着我向他们的妥协,而我的策略是:“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吧!”
但那天我的妻子一起买猪肉回来,路过村口那个海鲜店时,我竟听到那个店主正在对她的服务员们说:“你们看,这个女人就是住在山上的那个幽居者,我怎么觉得她就是个连环杀手。”
听到她们的话后,我回头看,她们也都正在探头看我们,在发现我也在看她们后,她们齐刷刷的回过了头,然后是唧唧喳喳声一片。
我问妻子:“素素,她们是在说我们吗?”
妻子说:“这样的人到处都是,你何必和她们斤斤计较,否则会累死你。”
我不再发问了,但我心里一直在嘀咕:她们为什么叫我妻子为幽居者,是因为我们显的孤独、落魄或者深居简出吗?但我们并不孤独啊!尽管我们一直没有儿子,但我有这个贤惠的妻子,我们每天形影不离,一起出去买菜、购物,回来后一起做饭,进餐,看电视,我们这样的生活怎么能算是幽居呢?
我想,或许她们不是在说我们,是我们自己多疑了。
夏天又来了,海滩上又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说不定连环杀手就是这些人中的某一个——我已经越来越坚信,一切决非偶然了,一个冷血变态的杀手,出于某种偏执的原因,每年都要在这片海滩上杀死一个人,或许他杀人是随机的,根本就没有固定的目标,因此,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我想,这也是我那天对着妻子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的原因。
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是多么的爱我的妻子,我不愿意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我只愿她好好的活着,快乐地享受着自己的人生。
我百依百顺的妻子总是能够明白我的苦心,他答应了我,决不再孤身一人走近海滩,就算是在白天,走近海滩时,她也决不会走到人影稀少的地方去。
这样就对了,杀手只是在沙滩上寻找猎物,但温馨和浪漫并不只在沙滩上,我们甚至不需要走出院子,就可以享受到我们的温馨和浪漫,那晚,我们把cd的音量开得很大,就在我们的院子里,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我们翩翩起舞。
我相信我们的心里都盈满着幸福的感觉。
直到我发现了那件无比诡异的事情——我的妻子没有影子。
我抱着我温顺美丽的妻子在月光下旋转着,月光把地面铺成了银白色,凌乱的桐树叶子又张狂的摆动着,叠加的月光上,像是一张张看不清楚五官的黑糊糊的鬼脸,在居心叵测地觊觎着我们的幸福,略微带些腥味的海风从海面上刮过来,扑进了我们的院子里,把我妻子秀美的长发掀了起来,使她那张光洁而妩媚的面孔完全袒露在月光里,我说:“老婆,你真漂亮!”
我的妻子笑了笑,显得柔美迷人、风情万种。我又抱紧她,以更快的速度旋转着,我觉得我的妻子的身子是那么的轻盈,简直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不,是比风还要轻。
我抬头,我美丽的妻子就在我面前,笑靥如花;我低头,地面上却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在旋转、移动。我突然间害怕起来,天啊!在一起已经生活这么多年了,我竟第一次发现我的妻子竟是个没有影子的人,我怀疑自己是看错了,我放开了妻子,退后了两步,然后站定,仔细向妻子的脚下看,但我看到的只是妻子光滑小巧的一双脚,我绕着她走了半圈,到了她的身后,再看,看到的只是她一样美丽的脚跟和飘逸的长裙,以及铺满月光的地面,但唯独没有那个黑糊糊的影子。
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影子,它不像我们的身体一样光鲜挺拔和有着饱满的形象,不像我们的身体一样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直立行走和随心所欲,它只能屈辱地匍匐在地面上,并屈从和受制于我们这个暴虐的身体,像个屡遭遗弃的幽魂一样,忠诚地追随着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但我们该庆幸有了这个影子,因为正是它在负载着我们灵魂中所有的阴暗和污秽,它把我们灵魂中的肮脏和罪恶都吸收和承担了,也许正因为如此,它才无法直起身子。
但我的妻子却没有影子,难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和纯洁的一个人,干净和纯洁到不需要一个影子来为她承担罪恶?
我的声音颤抖着问妻子:“多么奇怪,你竟然会没有影子?”
但我的妻子却说:“但我在这里,在你面前,实实在在的站立着,你还在怀疑什么呢?”
是啊!我还在怀疑什么呢?我的妻子就这样实实在在的站在我面前,我不去享受这温馨的时光,还在怀疑什么呢?
于是,我抛开了所有的顾虑,重新抱起了我妻子那轻盈的身体,在柔美的月光下舞起来。
四
我记得我曾在一次讲课时,为了向学生们形象说明何谓多重人格,我向他们举了一个例子,我说:“相信你们都看过鬼片,鬼片中有很多鬼附身的情节,其实用现代心理学来说明的话,那就是多重人格。”
但我的这种说法被一个学生极力反对,他说:“老师,我不赞同你的说法,并且,我认为你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灵魂附体的场面,如果你见过的话,你就知道,它其实和人格分裂完全是两码事。”
我用我做老师多年来惯有的权威语气反问他:“难道你见过这样的场面吗?”
没想到这个学生毫不怯场的对我说:“我当然见过,并且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而且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的家人身上。”
我顿时有了兴趣,我问他:“可以说出来供大家猎奇或研究吗?“
哪个学生说:“当然可以。”然后他对大家说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说:“那一年我十三岁,我的父亲在很远的一座煤矿工作,一年到头也回家不了几次,因此,他每次回家都会买上不少酒肉,肉由我们兄弟姐妹们分吃掉,酒就由他和叔叔分喝掉,他们兄弟两个都非常喜欢喝酒,每次回家后他们都要一醉方休,看样子这次也一样。
但事情并非如此,在我叔叔和父亲才几杯酒刚下肚,父亲突然打了个寒战,然后低着头愣怔在了那儿,一句话也不再说了,我叔叔觉得他的样子很奇怪,就问他:“哥,你怎么了?”父亲没有回答,却突然开口对着我叔叔骂了起来,然而,声音却是我母亲的(要知道,那时候我母亲已经死去三年了),他大声骂我的叔叔禽兽不如,趁自己的哥哥不在家,侮辱自己的嫂嫂,他一边骂,一边叙述,到最后竟具体到了日期和细节的描述,再看我叔叔,早已经羞愧难当的蹲在了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过了好半晌后,父亲突然一头栽在了地上,当大家叫醒他时,他竟什么都不知道,反过来问大家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叔叔就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谅。
他奇怪地问叔叔,要自己原谅他什么?
叔叔就对他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并承认了确有此事。
我父亲听后,当即就把我叔叔赶出了自己家门,尽管那时候我母亲已经死去三年了,但他仍是觉得这件事是一个莫大的羞辱,并因此而至死没再和叔叔说过一句话。
我记得那天听了这个学生的故事后,我提出了几个疑点来反驳他,但在他有力的回击中,我的反驳都显得无力而不着要点。
尽管如此,我仍是不赞同他的观点,我仍是觉得一切都有一个科学的解释。
直到几天后的某一个夜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境中我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的职业似乎是屠夫,因为梦境中的我正在干一件可怕的事情——宰杀一头猪,这似乎是一个很古老的场景,因为在我的面前有一口巨大的铁锅,是一口很原始的大铁锅,直径足有一米开外,这口铁锅被架三块巨大的青石上,下面燃烧着干燥的树枝,熊熊燃烧的火舌像是来自地狱的鬼怪的爪子一样,把锅底托着、揪着,似乎是想要掀翻它,又像是想要把它揪进地狱;
我记得我的周围还有许多围观的人,大概有四五个是成年人和十来个正在追逐嬉戏的儿童,突然之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场景还是一样的场景,但人物竟被置换了,我竟然不再是那个屠夫,而是那头猪,我成了被宰杀者,而那头猪的身份却反了过来,成了屠夫,他此时手里握着我的一条猪腿,嘴里悠闲自得地哼着小曲,正用那块粗糙的石头,一下一下在我的腿上蹭??????我终于在大叫一声后醒了过来。
醒来后,我往身边一看,我的妻子素素竟没有躺在我的身边,我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深夜11:00钟了,这个时候妻子会去哪里呢?
我起了床,在屋里屋外找了一遍,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于是,我走出院门,站在山腰处,向山下面的海滩上看,就在这时,我看到大约在一二百米外,有个人影在微微蠕动着,向山下走去,因为有月光,她的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很是显眼,我相信这是一个女人,但不敢肯定是不是我的妻子。
但我还是回屋拿了手电,向山下追去。
不久后,在海滩上,我靠近了哪个女人,从背影看,我觉得她很像是我的妻子素素,但我又不记得素素有过这样的衣服,我正想追上去看个清楚,她的脚步却突然加快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我向她的前方看去,那儿的沙滩似乎是铺有席子一类的东西,一个**着身体的男人就躺在席子上昏睡。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只是个找情夫的女人,肯定不是素素了。
我就想回头往家赶,可在突然间我发现不对的地方。这个女人并没有和那个男人一起躺在席子上,她绕了一下,在男人头部上方的地方蹲下了,然后双手高高举起了一个闪烁着寒光的东西——而男人看上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一切,但我看清楚了,她手中握的是一把匕首。
出于救人心切,我对那个女人大喊了一声,想要吓退她,但我的喊声出口时已经晚了,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插了下去,只听见那男人一声惨叫,就只剩下了蹬腿的份。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那个连环杀手,我从身边的沙砾中找到一块石头后,大喊着住手,向她冲了过去,但到跟前时,在手电筒光柱的照射下,我惊呆了,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素素。我的妻子素素。
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素素,变态杀人狂怎么会是我爱的素素,她一向都是那么的温柔、善良,怎么会去杀人。
但事实摆在我的眼前。
于是,我对她喊:“素素,停手吧,素素!我们回家,不要再害人了!”但她对我的大喊毫无反应,我用手电照她的脸,才发现她尽管双目微睁,但眼神空洞,我这才明白,她这是在梦游。
我小心的走上前去,想唤醒她,然后再带她回家,就在这时,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突然又醒了过来,他抓起身边的一个啤酒瓶,砸向了素素的面孔,在啪的一声玻璃碎响后,素素的额头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三角形的血口子,鲜血立刻从那里冒了出来,而这时,素素也发狠了,她又用手中的匕首朝那人的胸口狠狠刺了几下,那人终于不再挣扎了。
我于是慢慢向她靠近,嘴里在安慰着她:“素素,别害怕,我们现在回家。”就在这时,她突然站起身向我冲过来,然后把手中的匕首恨恨刺进了我的胸口,我顿时浑身一软,失去了知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