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婆寨位于豫西边陲的偏远山区,尽管海拔只有几百米,但地势却极为险要,它三面都是悬崖峭壁,仅有东面是勉强可供人攀爬的大约50度左右的山坡,唯一的一条上山小道就在这处陡峭的坡面上蜿蜒曲折。
那天,我们没有去操场上集合,也没有上学校包下的大公交车,而是提前上了去老婆寨方向的早班车。在我们抵达黑龙洞时,不过才9点钟,相信同学们还在路上。
黑龙洞的位置处于老婆寨东南方的峭壁边缘处,距离山顶大约四十米,洞口外围有一片野槐林,低矮、茂密,槐刺丛生,可以算作是接近黑龙洞的天然障碍,但对于有备而来的我们来说,它们显然不是问题;臭虫早已在集市上买了砍刀,从进入野槐林到黑龙洞口,我们披荆斩棘,只用了十分钟,然后我们来到一堆明显是人工堆砌起来的石块旁,臭虫说:就是这里了,我们动手吧。
将石块全部搬走之后,我们看见了洞口,洞口并不大,相信直径不会超过两米,里面黑咕隆咚的,显得幽深无比,站在洞口,一股阴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我转身问臭虫,下面我们该怎么办?臭虫说:没什么好害怕的,大家也都感觉到了,有气流从洞里面出来,说明它不会是死洞,还会有别的洞口在某处,因此,我们可以肯定,里面的空气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洞口是以大约15度的坡度向下延伸的,我们进洞后走了四五米,手电筒开始派上了用场,我们各自打开自己的手电,四五道光柱顿时将洞里的黑暗撕破,又走了四五米,前面竟没有路了,我们站在一处断崖上,断崖下面有哗哗啦啦的小溪流水声,我们把手电筒望下照,竟发现断崖有三四丈深,而且下面有好大的空间,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下面有条小溪,曲曲折折地流向未知的更幽深处。臭虫说:我们往右走,绕过一块大岩石,会有一块木板搭的简易吊桥,不过木板已经腐朽并折断了。
果然,两分钟后,我们看见了那个吊桥,猫屎禁不住有些兴奋地问臭虫:嘿,臭虫,你是怎么知道的,也是你爸爸告诉你的吗?臭虫没有搭理他,因为他正在忙着提醒大家,他说:现在我们要小心点,因为我们已经接近了它的地界。
我觉得他的话有些没头没脑,我问:谁的地界?
臭虫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死神或者厄运的地界吧。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臭虫说:不是我这样说的,是我爸爸这样说的。
那么,你爸爸为什么这样说?我的好奇心就这样被他勾起来了,我紧盯着臭虫的脸,期望他能再说出些我所不知道的,能真正使人提起精神的希奇事情。
但臭虫停顿了一会儿后,才说:那是7名学生在洞里失踪后的第三天,学校才来报案,碰巧那些天派出所里人手不足,只有我爸和他的三个同事在,但人命关天,推辞不得,我爸和他的三个同事只好立刻全部出动,驱车向出事地点奔去,到他们放好车奔上山来的时候,洞口已经挤了不少围观的群众,稍做准备后,他们留一个在洞口,三个下了洞,然后分头搜索;我爸找到了这里,看到了一具日本军人的枯骨,是剖腹自杀的,我爸搜了他的口袋,找到了一块怀表和勋章,然后一脚把这可恶的枯骨踢进了断崖下;然后我爸在盘算怎样才能跨过桥去,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一愣神,才发现是脚下的大地在震动,而此时,一声沉重的闷响也随即自洞中传来,然后是急遽而来的一阵狂风气浪,一下子就把我爸掀倒在地上。气浪过后,他挣扎着爬起来,往外面走,却发现他的两个同事全倒在了地上,一个晕了过去,一个手臂骨折,他也顾不上叫醒晕过去的,直接扛了他就往外逃。
这样一来,他们差不多全进了医院,没了他们,救人的事情也就搁浅了,那些家长闻讯后也赶了过来,但只是在洞口哭嚎,却没有人敢进去,围观的群众都是为看热闹而来的,当然没有人会去自告奋勇。而在之后的三四天中,整座山像是一头正处于狂怒之中的巨兽一样,搁几个小时肚子里就轰隆一阵闷响,然后是吼叫声和气浪自洞口喷薄而出,像是随时要把走近的人们吞掉。弄得周围村子里的群众整日都提心吊胆,惟恐里面会爬出一只什么怪物,把村子灭了。
半个月后,仍没有见到那些学生从里面自发走出,村民们只好用石块封了洞口。而学校那边,为了息事宁人,挽回学校的声誉,很快就赔了款。
【3】
对面是另一个断崖,简易吊桥虽然毁坏了,但牵引吊桥的三根木桩还在,它们有两根被人深深别在洞两边的石缝里,而另一根被横着钉在另外两根的顶端,看上去很牢固;崖上有另一个椭圆形洞口,洞口的外围很大,直径不会低于4米,的地势却要比这边要稍微低一些;虽然涧深有四五丈,但两处断崖的间距却并不宽,相信不会超过三米,一个跳远高手会轻易越过它,可惜的是,我们几个中间并没有一个擅长跳远的。但越过它并非难事,因为我们带了铁爪和绳索,猫屎是第一个荡过去的,他把铁爪甩过去,确定它已经牢牢抓住了那根横木,然后利索地起身一跳,人就到了那边,然后,他又把绳索甩过来,我们学着他的样子,一个个荡了过去。
过去之后,我们发现地上有许多杂乱的脚印,往洞的深处而去,而洞壁上被人刻上了大写的字母a,这时猫屎突然惊叫说:大家快看下面是什么?我们的五只电筒齐耍耍地向涧底他指的方向照去,那里赫然是两具枯骨,一具已经支离破碎,从枯骨上缠缚的衣服碎片和一把插在肋骨的军刀上,我们还可以肯定,这一具一定是被臭虫爸爸踢下来的那个日本军官,而另一具,从骨架来看,身材一定很高大;他的上衣已经无法辨认了,但下身的牛仔裤和脚上的双星牌运动鞋说明了他差不多是和我们同时代的年轻人。
响屁突然有些自作聪明地说: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失踪的学生之一。他的话立刻惹来了猫屎和臭虫的齐声嘲笑,他们几乎是同声说:这谁都知道,用你说吗?一向沉默的呆头这会儿开口了,他说:如果十年前那一群学生的确是死在这黑龙洞里,那么你们谁知道他的死因吗?
没有人回答。
卖了一会儿关子后,呆头自己说出了答案,他说:他们都是死于这个人的体重,是他把腐朽已久的吊桥压断了,使大家没有了回头路。大家一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我们开始沿着那些凌乱的足迹,向洞的深处走,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在洞壁上发现了一条大约有两寸宽的裂缝,臭虫把手掌伸向裂缝,试探了一会儿后,他说:这儿也有空气流通,但流量很小。说完,他向前走了,猫屎、呆头和响屁也跟着他向洞里继续走,但我停了下来,我关了手电筒,努力屏住鼻息,并尽可能地停止了我身体的所有动作,然后侧耳倾听,因为我确信刚才在偶然间我听见了一种诡异的声音,我现在需要证实。
他们四个已经走得足够远了,只剩下我在这里,四周寂静得可怕,但我仍然努力坚持着,等待那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间一秒一秒走过,每一秒都那么漫长、持久,从容不迫地折磨着我,十几分钟过后,我终于失去了耐心,我相信是自己产生了幻听;我打开手电筒,在准备去追大家之前又朝那裂缝处随手照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一照之下,那诡异的沙沙声竟又响了起来,果然不是我的幻听,我这次没有关手电筒,因为我相信这沙沙声是因我的手电筒光线而起,我仔细辨认它的来处,发现它正如我猜测的那样,来自我头顶的裂缝,我靠近一些,把手电筒贴近裂缝,裂缝里凸凹不平,并且有些地方宽阔,有些地方狭隘,我慢慢移动手电筒,向里面仔细查看,忽然,我发现似乎有东西在里面蠕动,我禁不住心里紧张了一下,然后我发现,在光线无法达到的地方有两点诡异的亮光,并且,我感觉到那亮光正在居心叵测地盯着我,那是极其恐怖的一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我们在夜晚用手电筒去照射远处一条狗的双眼;我本想壮起胆子去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料却发现它并非只有一双,在它的不远处,至少还有三四双,随着沙沙声的更加频繁,那绿莹莹的诡异亮光更多了,竟有七八双之多,或许更多;我顿时感觉我像琴弦一样绷紧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而恐怖之神仍在肆无忌惮地拨弄着,期望弹奏出毁掉世界的崩溃之音;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大叫一声,向洞里面逃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