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朗阴邪地看着公孙夜，目光中充满了仇恨，道：“八年了，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公孙夜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你是来将我赶尽杀绝的么？”
我都忍不住了，指了指黑雾中的铁索，插嘴道：“难道还不够明显？”
公孙夜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弟弟，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看到你，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莺莺会独自喝下那壶毒酒，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连死了都不能放过我。”
公孙朗恻恻地笑着，道：“怎么，毒酒是你自己备下的，我看你犹豫，帮了你一把，你该感谢我才是。”
我大致听出了个大概，想必是公孙夜对柳莺莺起了杀意，正犹豫要不要下手，被好弟弟公孙朗给促成了。只是看公孙夜一片深情，却不知为何竟会对柳莺莺有杀心。
铁索一声轻响，公孙夜忽然脸色一变，瞬间闪身而过，挡在柳莺莺面前，同一刻，一道黑色的铁链从黑雾中射出，铁链上缠绕着浓郁的黑雾，如同地狱招魂之幡。
铁链触碰到他的身体，立刻腾起一股黑烟，立刻就将他的右手手臂洞穿，余势不减仍旧射向柳莺莺。公孙夜咬牙左掌一拍，将铁链拍得斜飞出去。手掌也被灼得一片模糊。
黑雾中的鬼声桀桀怪笑道：“说那么些废话，人都死了，计较这些生前旧事作什么，不如就和本使回殿吧。”
对于公孙夜的舍命相救，柳莺莺似乎并不领情，冷笑一声道：“假惺惺做戏干什么！现在要救我，当初何必要摆下毒酒害我！”
公孙夜脸色苍白，被洞穿的右臂摇摇晃晃，似乎要断裂了下来，左掌也是一片焦黑，他脸色苍白，显然极为难受，却仍是温柔解释道：“莺莺，当初我并非想要如此，那毒酒也是想着顶多我们一起喝下，黄泉之下仍可相伴……”
“住嘴！”柳莺莺断喝道：“一想到曾经嫁给你，与你共同生活，我就忍不住想吐！我只恨生前未能将你碎尸万段，直到今天也没能将你魂魄打散，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啊，我听得都满肚子窝火，再联想到之前的三个月，她就像个老巫婆一般，在我和柔柔之间横加阻挠，这么尖酸刻薄的女人，能有人娶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更何况，公孙夜的一腔深情，她怎么就看不到吗！
可突然间我想通了他们的怨念，原来公孙夜的怨念就在于始终得不到柳莺莺的原谅，从她喝下毒酒的那一刻，公孙夜自愿让她复仇，化作了灵魂体也被欺负了八年，甚至教我的时候也并不用心，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能让柳莺莺原谅自己！
柳莺莺的怨念就是恨！彻骨的恨！她非但不是嘴上所说对公孙夜毫无感情，相反，她那么爱他，以至于得知竟被丈夫加害，心中恨意滔天，冲动之下喝下了毒酒，却又心有不甘，临死之前虽手刃夫君，始终难解心结。
两人明明互相深爱，却每天死斗不休，这种情况，其实两个人坐下来谈谈心也就解决了，偏偏却一打就是八年！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便故意道：“呸！还说别人，你当时身上不也带着刀？公孙大哥只不过配了一壶毒酒放着，没准是用来药老鼠的，你可是清清楚楚地把刀插进他心口的！”
柳莺莺脸色变了变，冷喝道：“臭小子，要你多嘴！”
我回道：“我知道你恨他，可是毒酒是你自己喝下去的，公孙大哥已经忏悔了八年，是你心胸狭窄而已。”
柳莺莺怒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是我咎由自取了不成！”
我道：“那倒不是，只是你要想一想，毒酒既然是藏着的，是谁拿给了你，是谁告诉你那是毒酒？”我依稀记得公孙夜曾自语说他已将毒酒藏起，但这其实不重要，柳莺莺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却从来没能静下心好好想想，哪怕只要能回忆起一点前尘往事，我相信她会体会到公孙夜的情意。
柳莺莺头一次皱起了眉头，露出回忆的表情，道：“那天我一进门，公孙朗就坐在桌前，那壶酒就在他的手旁……”
“没错！”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孙朗接口，得意地道：“我还亲自给你倒了一杯，告诉你这是我哥哥亲手为你调配的，保证剧毒无比，绝无生还可能……”
我猜想公孙夜定然不想调配那壶毒酒，只不过迫于什么压力，所以便大胆道：“莺莺姐，那壶毒酒非但不能说明公孙大哥想害你，恰恰相反，他承受巨大的压力，义无反顾有时候只能证明脑子发热，左右权衡才更证明分量不是。”
其实我是瞎说，但似乎是无意间戳中了要点，她的脸上终于不再充满着愤怒与冷漠，而是带着一丝心酸，一丝困惑地看了看公孙夜，没有说话。
公孙夜也望着她，道：“莺莺，我知道是我错了，或许其实我们本不该在一起，更不该私自成亲，我们两家，注定是生死冤家，可我爱你，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是完了，什么家族世仇，什么长子责任，我大概是都顾不上了……”他说得动情无比，我能感觉到怀中的柔柔正紧紧地拽着我，似乎深受感染。
我也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但我同时看到了黑雾中一阵蠕动，几乎是直觉地大叫道：“小心！”
黑雾中两条铁链迅速射出，直指两人。公孙夜反应迅速，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扣住了两条铁链，他右臂原本就摇摇欲坠，受这一击，半截手臂飞上半空，可他依然回头急道：“莺莺！你快跑！”
我朝着一直默默旁观的南宫震喝道：“死老头！你打算这么看到死么！”
南宫震恍然大悟一般，横笛凑到嘴边，笛声一起，黑雾陡然一震！黑雾的鬼影也变声道：“终魂曲！这老头子来头可不小！”
“臭小子，要你多嘴！”公孙朗恼羞成怒，一掌朝我拍来，一出手，竟然也是断浪十三掌的招数。
我推开柔柔，举掌迎上，刚接一掌就觉得不对，公孙朗掌法绵密，每一招都是无隙可乘，称得上是浑然天成，这份修为，只怕不在公孙夜之下。
十三掌连绵不绝，我简直就是送上去挨打的，直到最后一掌递出，我只挡了一招，其余十二掌一掌不落，尤其最后一掌，直接将我击飞了开去，浑身魂力翻腾，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烦闷无比。
另外一边，柳莺莺终于醒悟，尖声道：“不！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又一条铁链射出，将公孙夜的胸前洞穿，可他却似乎已经不觉得疼痛，只是带着些期盼地问道：“你终于是原谅我了么，莺莺！”
柳莺莺泪珠滑落，拼命点头道：“是！我原谅你了，夫君！”
公孙夜终于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他终于是解开了怨念，放下了一切的心结，同时他的身体也渐渐虚幻，化作一堆闪着亮光的碎片，轰然而散。
笛声再起，黑雾翻腾不已，连颜色都是淡了许多，黑雾中的鬼影怒喝道：“老头！你这是找死！”黑色的铁链一震，朝着南宫震扫了过去。
“小心啊！”我忍不住大叫，想爬起来腿却不由一软。
“小心！”柔柔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我回过头，忽然觉得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她正朝我扑来，黑色的铁链穿过了她的身体，铁链上黑色的雾气缠绕着，翻滚着，极其缓慢。
铁链缩了回去，鲜血喷涌如泉。
我托住了她软软的身体，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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