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颗!”
段浩峰站在大水缸边,摊开手掌,目视着吸附在皮肤上的露珠。这时,若是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奇特的事情,原本不可捉摸的萌动露珠水滴,眼下一颗颗却是间隔存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个井然有序的小精灵般,伴随着段浩峰平稳悠长的呼吸节律,而缓缓律动着。
沉稳一轮吐纳,段浩峰于心中稍稍作数后,松开了对露珠的那股特殊感应,任其导向地心引力驱使之下,投入水缸的怀抱。
“照这种速度看来,恐怕到最后就算是把我累死,距离达成还是遥遥无期。对于这口大得有点出奇的水缸而言,这么点分量,无疑只是杯水车薪!唉,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手中露珠与缸内水液混为一体,段浩峰察觉到液面高度依旧没什么变化后,无奈哀叹。这时,匹夫智深不知从何处飘来,悬在墙头上,方见段浩峰沮丧,鼓励道:
“莫急,悟气这东西,玄之又玄。想当初洒家悟气之时,可是耗费了整整五载春秋,方才略有所得。不过就你现在的长进看来,速度已然惊人了。”
但闻语气平凡,带着点特殊的稳重之感,于这般讲说给段浩峰听了。智深自虚空降下,轻拍了段浩峰的肩头,面色和缓。觉此,段浩峰摇头,表示另有所指,道:
“不,师傅,我的意思是,眼前明明是有了一种触手可及的感应,可感觉总少了点什么,想抓,还就是抓不住!”
似不惊奇师傅会出现,段浩峰把持在自己的状态里,将心中的疑问一吐而快,样子如同认定了什么之余,还透着点无奈。聆听段浩峰说完,智深短暂沉默,自心中细细思考过,才言语:
“哦?照此说来,看样子你是发觉到了什么,但还无法触控。无妨,且保持好对它的感受就对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领悟了呢?”
闻言,段浩峰点点头,这才收回注视水液的眼神,望向匹夫智深。而,当视线移动定点之际,段浩峰脑子里猛的闪过一念,眼眸徒然发亮,对智深紧切问道:
“对了,师傅,起初你是以何种属性入门的?”
“金行之道,怎么了?”
临言,匹夫智深条件反射似的回答,由于此乃印象深刻的经历,故而没有犹豫一说。对此,段浩峰料得一喜,好奇追问:
“那师傅你能将当初的体悟心得告诉浩峰么?我以前听爷爷说过:五行相生,生生不息,不绝绵绵,循环复始,万物昌盛!师傅你是以金气入门,而金又生水,这样一来,说不定其中会有共通,或者相似之处呢?”
灵光一现,段浩峰使劲搓着自己的小光头,雀雀道。闻言,智深一阵惊奇欣喜,心中暗想:对啊,这个道理怎么自己就没想过呢?亏得还身为此子的师傅呢,现在看来,恐怕是有点失职了啊!
不过,段浩峰提及至此,入道多年的智深却未着急答话,只是反反复复的在判断其可能性大小,以及试图找出当中的危险性所在。见状,深知师傅有此沉默,肯定是在为自己着想,因而段浩峰并未急着打扰,仅仅静然等待。
半响后。
“嗯,可以一试!”
自来回推敲了许多遍后,智深实在找不出什么纰漏,故而带这种肯定的语气答应。临言,段浩峰欣喜若狂,想来此法若是奏效,那么即可省去大量的时间去悟气,从而无比显著的缩短达成功课的距离。因此,段浩峰欢呼雀跃的同时,竟一下子失了体态,在原地好一阵比划拳脚,又是跑又是跳的,差点儿没折腾疯了去……
与此过后的数个时辰里,智深盘坐在湖畔边,向段浩峰讲述着多年以前,自己在悟气时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特殊时刻所囊括的种种,乃至进展到后期时刻,匹夫竟然自空地上打起了拳法,企图向段浩峰更为直接、形象的表现所纳之得。就这样,师徒二人专心致志之下,甚至连吃饭的工夫都已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
天气变幻乃无常,东方无晴似有晴。
飘飘渺渺云骨朵,霎时成阴雨转茫。
…………
常识之:老天爷翻脸的速度总是让人始料未及。这不,原先晨间还见艳阳高挂的天气,仅仅只因晌午的一阵大风吹过,便急转直下,落起了瓢泼大雨……
可是,即便这样,依稀可见密集雨幕里,一个仍在托腮观摩沉思,一个披雨洒拳的二人,样子的那种忘我状态,已然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望着那两道倔强的影子,智能大师踌躇片刻后,终是选择了不去打扰。结伴牛头人一同,步至庭院外边,自身遭撑起一顶无形大伞,落步稍远位置,观看着师徒二人的论道交流……
这场意外遣至的大雨,不知是老天爷故意使然,还是说时赶凑巧,恰恰映衬了这样子动人的一幕,令人不禁促足观之,却还不愿打扰……
许久后,智深收拳而立。
“明白了么?”
“嗯……”
似懂非懂的,段浩峰迎来师傅的眼神,细碎点头,转而漫无目的移开视线,晃动头颅,显然还沉浸在先前的思考之中,尚未晃过神来。
忽然,段浩峰决意一起,撑起身体面目专注,在经师傅点头后,向山下奔跑而去,践踏起湿漉漉雨水的同时,眸光闪烁冥冥之忘我,于数个呼吸结束,身影消失在了重重雨幕里……
“任他去吧。”
见师兄举步欲追,智深淋雨前来,冲段浩峰离去的方位一扬下巴,便及身回了庭院。牛头人察觉待之,也是巴眨了几下眼,逐而回去后院凉亭下,打起了盹。至此,智能大师方才妥协,站立在原地,观赏着这场瓢泼的雨……
….….
奔跑中,段浩峰吮吸着泥土被浇灌后的芬芳,眼睛忽而转左,看向林子里雨雾般存在的纤薄水汽,忽而眼睛又转右,看向河道里密密麻麻的交响曲。一边跑,一边加速,段浩峰不断掠过与往日里犹如相同,而又截然不同的景物,心盖上满满都是往日的感受……
“束于其间,力与穷穷,犹有伟压,无处不在……”
“明明柔软婀娜,似如绸缎,实则丝丝入扣,重若万钧……”
“水韵,如怂恿,如助澜,如添浪,如离间……浑浑而动,动而浑浑,穷穷之复始,不绝绵绵……”
“水韵,飘飘摇摇,清清戚戚,咄咄洋洋,沉沉浩浩,逐逐滚滚……”
“顺其之,顺之形,顺之势,顺之力,顺之欲为之为,方可为……”
举手拈滴如珠,段浩峰在石桥上闭上眼目,随风晃荡,摇摆恍惚的模样,犹如是将脑海中演化出师傅会拳时的影子,从而舒放心间,投身于无处不在的水韵之中……
“哗哗哗……”
激流自石桥间隙涌入下游怀抱,发出浑重的击水声。
“汩汩…….”
下游不远处,暗流争先恐后冒出水面,响荡出第二层隐晦的声音。
“淙淙……”
细细碎碎的流水声低调潜藏,于几乎微不可闻的存在浅水湾,构成第三种音响。
此外,雨落穿林打叶声、浪头翻滚拍打声、泥泞湿润挤出声……比比皆是,道不尽数不尽,而立于石桥中央的段浩峰,却丝毫不漏的将之一并收入耳畔。感受到如育灵动的水气,无处不在的水气,段浩峰一会儿敞开怀抱,一会儿蜷缩抱膝,一会儿摇头哽咽,一会儿欣若狂潮;如同感受到了水的全部情愫,于一种宣泄、于一种收纳、于一种冥冥忘我,将之尽皆滋润心田……
“这,这是……”
河对岸,茅草屋方位,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女子伫立在那儿,远远看着雨中的少年,小嘴张成o型,满脸不可思议。
“看到了吧,此子与众不同。”
正在这时,一位手拄着细长双刀的老人,从后方“走”了过来,只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老人依稀如若寻常人那般,淋淌在雨露里,任凭水片打湿了衣衫,却丝毫不在意。
“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不!我才不会……”
闻其语气,像是斩钉截铁,可到了后半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没了声音……临言,老人只是哀叹着摇了摇头,便打道回府,徒留下一句幽幽的话语,乱了女子的心房……
“假以时日,希望你不会后悔罢……”
说完,老人身影霎时间消散在了空气里,只剩下撑着油纸伞的女子,还呆立在那儿,看着雨中的少年……
“可恶,总是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
猛然的,段浩峰扬天而吼,像是在发泄着极度的不爽,表情坚韧之余,却未见得不耐烦。与此,段浩峰平静的站在石桥上,呆涩的眼神望向不断涌动的河水,再度忘掉了自我……
就这样,段浩峰在雨中站立了老久老久,犹如恒古矗立那般,不曾动摇过。而至于这场意外的大雨,却并未因为来得突然,有所减缓的意思,仍旧不知疲倦的下着,没有丝毫减弱,亦乎没有丝毫增涨。
不晓得是什么促使,久伫呆愣的段浩峰竟走起了步伐,不过并不是往回而去,凭由随性使然,朝一方自己没去过的地方行去,不急不缓……
当,段浩峰再度停下步子时,发觉自己不知觉中,已经来到了一方山尖处。这上边植被较之其它地方而言,少得有些可怜,故而视线视野算却是十分开阔。然,还有一处,段浩峰亦是注意到了。那就是不远处的山壁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凹槽,看上去应该是由岩石脱落而形成,刚好可以容纳进一个人曲身歇息。于是,段浩峰走上前去,蹲坐下来抱膝,样子傻傻盯着下方茂密的树林,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边的雨,还在不知疲倦的下着,尔间因一阵风儿刮过,促起雨幕里更为密集一帘,瞧上去,分外有点不同。段浩峰下意识的注意到了这样的一幕,眼眸子机械式的,随风儿刮过的地方转动,仿佛已经没了魂魄……
然,正是有此一风呼至,率先连起了一片雨帘,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为密集庞大的风群,袭击了这片雨水交杂的世界,开始由最初的一缕,进而转变为大风撩掠,乃至进展到最后,群风乱舞,交替雨润并起,搜刮了这片天地间沉闷的时刻……
见状,段浩峰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到眼前犹若狂澜般的滂沱大雨,竟霎时间痴傻了模样,只有眸瞳闪烁出一道精光,将眼前的奇景尽皆睹视,不留分毫!
冥冥之中,段浩峰再次打出了师傅的那套拳法,心中细细品味着师傅的所纳之得,瞬时,已然不成了个人儿,而是,这场滂沱大雨交杂狂风呼啸之中的一颗水滴,摆势而动,动而忘乎所以,赳赳在在,如临大势!
“水源之根,纵之江海,覆涌滔滔,奔若般逆……”
潜意识下,段浩峰不知是在这种状态里沉溺了多久,忽然脑海闪过药液中的体悟,遂而融于己身,如一颗果冻般随势荡动的同时,逐渐反弹些许劲道,挥使风雨之中……
“气象万千,独水万化,润之万物,源根水棱!”
忽而,一股兴风大起,朝段浩峰迎面扑来,带起茫茫林海上的雨水,观之犹如怒海滔滔,劈头盖脸皆是磅礴,以一种引领无尽绵绵的气势,震撼段浩峰最为深处的魂根!!
段浩峰面对如此磅礴之势,好似中流砥柱一般静立泰然,犹有胸怀气吞山河之盖世无双!下一秒,他动则奔雷,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控着这股绵延无尽,翻江倒海,汹涌澎湃,好似一尊水源之神!
良久良久……
段浩峰收势而立,与此同时,云层亦在此刻散开了昏蒙,阳光照耀在其稚幼的面庞上,映衬出光辉的亮泽。赫然,少年攥拳,举臂一撑,聊发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声音飘荡在山谷间,散发着段浩峰豪情释放的爽快。就此,这片天地间除去那些雨水来过的痕迹以外,一切归于段浩峰的豪情之中,慵懒安然……
(敬请期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