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墨去洗澡。闻三爷也吃过饭,倚在浴室门口。叶云墨脱了衣服,打开花洒,用手试着水温。
闻三爷皱眉:“你脸上伤口不能沾水,怎么不用浴缸?”
叶云墨垂下眼:“有阴影。”
自从那噩梦般的两天两夜过后,他就再无法面对池子里的水。好像平静的表面上随时会出现漩涡,将他吸入,深不见底,无法呼吸。
闻三爷取来一卷防水贴,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是长时间日晒过的古铜色。
“我给过你机会。”他撕下一片透明的防水贴,隔着纱布贴在叶云墨脸上。
叶云墨点点头:“对。是我自作自受,敬酒不吃吃罚酒。”
闻三爷突然把他推在墙上,狠狠吻了上去。
叶云墨没有回应,也没有躲开。他无处可躲。
一吻作罢,叶云墨摸了摸嘴唇,“对着这么张脸都能硬,闻三爷真是……”
“无所谓,把你想成你弟弟就行了。”
叶云墨脸色一沉,关了水,拿起浴巾,绕过他出去了。
闻三爷一身都淋湿了,心情却不错,顺势也冲了个澡。
他擦着头发进了卧室,叶云墨已经睡着了。乌黑的头发陷入枕头里,嘴唇微微翘着,看上去柔软可欺。
外表可真会蒙蔽人啊,闻三爷想。其实他刚才只是随口欺负欺负叶云墨罢了,他无法把他当成叶弈棋。有没有这道疤痕,他都不会把俩人认错。从一开始就是,好像天生就自带了辨认他们兄弟二人的技能。
这是否也意味着,他们三个纠缠在一起,是上天注定的事?
他从来不太相信什么命运缘分之说。他想要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能这兄弟俩,是他生命中唯二的例外吧。
擦干头发,闻三爷在暗处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鸦雀不闻地出去了。
伤势未愈,再雪上加霜未免不太厚道。反正已是他囊中之物,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来日方长,他不急在这一时。
关门的声音传来,叶云墨翻了个身。
他柔软可欺的嘴唇向两边略弯了弯,没有睁眼。
PS:虽然想详细写一下那段“不太好的经历”,然而即便是回忆也不太舍得虐哥哥……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就好(这么隐晦真的能猜到吗?)
以及还有没有人记得三爷大名叫闻叔远ORZ…
第六章
虽然叶云墨得到了出门的许可,他却一次都没有出去过。每天起得早了,到小花园里坐一会儿,回来吃早餐。有时候起得晚就不吃了。下午钻到书房里,或写字或画画。吃过晚饭,可能看会儿电视,无聊就不看,弹弹古琴。
他的琴是从小就学的,师从广陵派名宿刘正华先生。叶弈棋本来也同他一起学,弹了两年实在提不起兴趣——他更喜欢钢琴。叶云墨却坚持了下来。刘先生很喜欢这个天资斐然的徒弟,便将他的师父留给他的一把明琴“惊涛”又传给了叶云墨。
可惜当年兵荒马乱之际,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债主们席卷一空,这把琴也不知道流落到何处去了。
他现在弹的这把“松风”是跟了闻三爷后又再买的。虽然也是不错的琴,但跟原来那把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聊胜于无。毕竟只是个玩意儿,好与不好,也无需太在意。
他就这么宅了半个多月,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吩咐保镖出去买。
闻三爷再来的时候,正巧赶上叶云墨在临帖。他写得很认真,闻三爷从背后悄声的接近,他都没有察觉。
笔走游龙,纵横无往,笔锋连绵顺势而下。闻三爷看了看字帖名字,是怀素的《自叙帖》。
叶云墨写到一半才发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笔尖在“纵横不群”的群字上一顿,一大块墨渍洇在宣纸上。
他啧了一声,撂下笔。
闻三爷若无其事地观赏这幅半成品:“你临的居然是草书?我以为你会比较适合写小楷。”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叶云墨说:“做人切忌自以为是。”
“草书恐怕不是很好学吧。”
叶云墨瞄他一眼:“草书确实很难临。没有行云流水的走笔,写出来就不像。若要写得像,那就失去的草书的风骨。”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我临草书不追求有多么相似,只是体会运笔的阔达意境。”
闻三爷坦率地说:“不懂。”
叶云墨涮了笔,说:“你来得正好。我画画的颜料快用完了,帮我买点儿回来。”
“听保镖说,你半个多月没出过门。不如你自己去买,顺便散散心?”
叶云墨说:“懒得动。”又问:“你去不去?不去我让别人买。”
闻三爷对他这种理所当然使唤自己的口气感到很新奇,于是问:“都有什么?”
叶云墨取了根狼毫,用端丽的小楷写:朱砂,赭石,太白,胭脂,花青,各十克。
他把写好的纸递给闻三爷:“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叫丹青雅堂的店,颜料都是手工自制的,我和小棋之前一直用他家的,去那儿买。”
闻三爷看过后问:“十克会不会太少?够使吗?”
叶云墨说:“我不如小棋画得好,平时不怎么画,反而是写字更多。十克足够用一阵子。”
闻三爷收起清单,笑着说:“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们什么?就是有些事,别人做感觉是附庸风雅,你们做起来,自然的就像天生就该这样,一点儿都不显得矫情。”
“矫情?”叶云墨哼了一声:“我们哪儿还有矫情的资格。”
“你这么想?”闻三爷说:“我怎么觉得,自从你弟弟不在了,你处处在和我矫情呢?”
叶云墨把笔一摔,“随你高兴。”
闻三爷看着他甩门而去的背影,这半个多月忙于应对公司损失的积郁竟然一扫而空。他想,原来这位的脾气也挺大的嘛。
他甚至想,歪打正着,他们的出逃成全了一次失败的交易,让他宁肯承受这些损失也觉得物有所值。
虽然没有白日宣淫的嗜好,但偶尔为之也不失一种情趣。这些时日忙于公事,早积了满腔欲`火,觉得别人灭的话该是不够尽兴,一定要叶云墨来才行。
叶云墨手上沾了墨汁,正弯腰在浴室的洗手台前冲洗。闻三爷闯进来,从后面搂他的腰,嘴唇暧昧在脖颈上摩擦。
粗糙的手指在脸上抚摸。疤痕不似开始时那么狰狞,但也是很明显的肉粉色印子。
叶云墨抖了抖手上的水,淡然道:“白天可关不了灯。”
“我不介意。”
“也是,做`爱又不用脸。”
闻三爷扳过他的脸,轻声问:“怪我吗?”
叶云墨垂下眼:“怪我自己。”
“哦?你指哪方面?”闻三爷问:“是一时冲动划伤了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叶云墨没有回答他,很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阴影,微微抿着嘴唇。
闻三爷低沉地笑了,手指顺着脸上的疤往下,一直勾到锁骨,顺势解开扣子。
PS:古琴师父是我虚构的,那把惊涛琴是真的,原来是广陵派大师张子谦的旧藏。
他们在浴室做了两次,一次叶云墨在花洒下替他口`交,一次抵着冰冷的墙壁自后而入。闻三爷犹嫌不够尽兴,把人往卧室宽大柔软的床铺上一扔,欺身而上,鞭笞挞伐。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从叶云墨身上,感知到叶弈棋的气息。
以往即便他们单独做,双方的气息也总是萦绕彼此,无处不在。
没了叶弈棋,独属于叶云墨的气息并不是惯常的顺从而拘谨。虽然仍出乎他意见地配合,那股子淡漠疏离,却又能让人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新鲜之感。好像原本需要两个公式才解得开的数学题,如今简化了步骤,只用一个。换种思路,另辟蹊径。
一夜餍足,闻三爷心情大好,自觉暂且有了“君王不早朝”的资格。他摸着叶云墨裸露在外的肩膀,笑说:“搁在古代,你可就是妖颜惑主的‘奸妃’了。”
叶云墨挪了一下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我可当不起。就怕你那些大臣们不知道我是被强抢的民女,白担个祸国殃民的罪名。”
闻三爷哈哈一笑,凑过去在光滑白`皙的肩背上亲了一下:“我可记得,也不知道是谁说,和我上床很恶心呢?”
“恶心。”叶云墨往被子里钻了钻:“不过无所谓。反正活着就是恶心。”
闻三爷豁达地说:“哦,我也无所谓,舒服就行了。今天我有空,带你出去玩玩?”
“不去。都说了懒得动。”
“我看你平时不是画画就是写字弹琴,太安静了。年轻人,玩点儿刺激的。”闻三爷说:“想不想学开枪?”
叶云墨到底还是被说动了。闻三爷说的枪,必然不是普通射击俱乐部那种激光靶,运动步枪之流。真枪实弹的诱惑,即便是对叶云墨这样喜静不喜动的人,也存在着不小的吸引力。
他们来到城郊一个射击场,负责人恭敬地送过两只半旧的枪盒。闻三爷把枪盒打开,轻车熟路地开始组装:“这两把枪我玩了有很多年了,趁手。”他装好一把,继续装另一把:“贝雷塔M9,型号老,也没多特别。知道我为什么钟爱它?”他举起两把枪,摆了个pose:“英雄本色,周润发小马哥。双枪造型,一代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