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血帖亡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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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牒堡主”西门嵩,是父亲生前至好,想不到竟然勾引继母陆秀贞成j,“圣城”惨遭血劫、j夫滛妇双宿双飞,还联手数度迫杀至友遗孤,这种禽兽之行,百死不足以偿其辜。

    “杀!”

    这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就在此刻——

    一个衣着褴楼的贫妇,手挽竹篮,逡巡而至。

    “少主,请到堡后坟场!”

    说先,头也不回地去了。

    这贫妇,正是“天威院”香主潘九娘。

    甘棠暂时捺住杀意,转头向堡后坟场奔去。

    荒冢垒垒,野草凄迷。

    在坟场的一角,甘棠与潘九娘面对面地坐着。

    “潘香主,上次在荒郊外自决的白袍怪人,面皮鉴定没有?”

    “已由院主过目!”

    “是谁?”

    “玉牒堡主西门嵩的儿子西门庆云!”

    “什么,西门嵩的儿子?”

    “是的!”

    甘棠做梦也估不到那自决而死的白袍怪人,会是西门嵩的儿子,难道他儿子与“死神”

    有什么渊源不成,不然西门庆云怎会扮成“死神”的形貌?

    当下,激动万分地道:“他为什么要扮成白袍怪人?”

    “这是一个谜,正在查证中。”

    “他……与‘死神’是什么关系呢?”

    潘九娘圆睁双目,骇然道:“什么,死神?”

    甘棠点头道:“是的,另外还有一个与西门庆云所扮完全相同的白袍怪人,他,自称是‘死神’,我曾伤在他手下!”

    “还有一个白袍怪人?”

    “嗯!”

    “是死神?”

    “不错,数日前血洗‘百毒门’!”

    “哦!”

    “我今天来此,便是查究这恐怖人物的底细!”

    “如何查究?”

    “赴山后‘叠石峰’,今晚白袍怪人可能再现身!”

    “对方功力如何?”

    “我不堪他一击!”

    潘九娘面上全变了色,栗声道:“太可怕了,少主的功力竟然不堪一击,放眼天下,恐怕也无人制得了他。传说他已在六十年前与千名高手同归于尽,想不到仍在世间,看来武林真的已临末日了……”

    “倒未见得!”

    “少主断定‘死神’今晚必出现‘叠石峰’?”

    “十有九可能!”

    “少主只身犯险?”

    “我自有成算!”

    “这”

    “不必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

    “不必说了,我问你一个前辈怪人,也许你能判断出是谁。”

    “什么样的怪人?”

    “一个满头白发,面如中年妇女的怪女人,隐居在太行山一条峡谷之中!”

    潘九娘苦思了一阵,摇摇头道:“卑座无法回答少主!”

    甘棠吁了一口气,转口道:“潘香主怎知我会从这条路来?”

    “少主的行踪有本门弟子随时留意!”

    “还有事么?”

    “南宫长老命卑座向少主禀陈一件事!”

    “什么事?”

    “少主令堂的死生下落!”

    甘棠惊得跳了起来,这是梦寐以求的事,自他懂事以来,无日不以生母的下落为念,父亲生时,绝口不提生母的事,却娶了陆秀贞进门,称为继室、如生母未死,何有继室之称,如已死亡,该有坟墓,这是一个久蓄心中而不得解的谜。

    登时激动得浑身直抖,迫不及待地道:“长老怎么说?”

    “如果少主能找到一个叫‘三目老人’的武林奇人,就可知道令堂生死下落”。

    “三目老人?”

    “是的,长老也传令‘天威院’属下所有弟子留意查访。”

    “哦。”

    甘棠在心中把“三目老人”四个字默念了十几遍,天涯茫茫,尤其一些武林异人,不是隐居深山大泽,便是埋名市井,寻访起来,何异大海捞针,但,自己纵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三目老人”其人。

    家破人亡的他,多么渴望能有个亲人在此,何况是生身之母。

    泪水,滚下了面颊。

    是激动,是兴奋,也是悲伤。

    万一,寻到了“三目老人”而得到的答案是恶耗?

    他不敢往下想,真是这样时,是否承受得了那打击。

    他恨不能马上寻到“三目老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久久之后,情绪才稍稍平复,忽地想起曾应允林云查探“丑人魔”的死因,据太行山峡谷中那白发红颜怪女人透露,“五面人魔”是死于“天绝门”人之手,如果是事实,潘九娘必定知情。心念之中,道:“潘香主。”

    “卑座在!”

    “你可知道‘丑面人魔’其人?”

    “知道!”

    “此人尚在人世否?”

    “业已死亡很多年了!”

    “如何死的?”

    “少主要知道?”

    “嗯!”

    “大约二十年前,本门数百弟子,在太夫人率领下,搜索太行山,目的是要查探先掌门父子的死因,在一道峡谷之中,遇上了‘丑面人魔’,不分皂白,向本门弟子猝下毒手,当场死难十三人,太夫人一怒之下,与其拼搏,激战百招,才诛杀了这恐怖魔头,此事武林中无人知晓。”

    “哦!”

    甘棠暗忖,这就是了,白发红颜怪女人所说非虚。

    “少主何以突然问起这魔头?”

    “因为一副面具,我几乎做了他的替身!”

    “原来如此!”

    “还有……”

    “还有什么?”

    “‘丑面人魔’的面皮,何以落在‘玉牒堡’刑堂堂主‘半面人’的手中?”

    潘九娘正待开口答话……

    就在此刻——

    十几条人影,向两人存身方向缓缓移来,当先的,是一个锦袍老者。

    潘九娘低声道:“少主,‘玉牒堡主’来了,我们离开吧!”

    甘棠顿时热血沸腾,早先的杀念,又涌上心头,冷冷地向潘九娘道:“潘香主,你回避!”

    “少主您……”

    “我要与西门嵩结一笔帐!”

    “卑座……”

    “这是命令。你马上离开!”

    潘九娘面现十分为难之色,但终于应了一声,悄然闪身退去。

    人影渐渐移近,到了五丈之外,突地折向右方一座新冢,从人手中,尚提着香烛纸钱等祭扫之物。

    甘棠电闪飘身,捷逾鬼魅地拦在众人身前。

    这突然的动作,使西门嵩一行大吃一惊。

    立即有四名壮汉弹身上前,其中一人沉声喝道:“朋友意在何为?”

    甘棠连眼角都不瞟四人,瞪视着“玉牒堡主”道:“西门嵩,上前答话!”

    四壮汉勃然变色,那发话的壮汉见这毫不起眼的黧黑少年竟然如此轻视自己,还直呼堡主之名,无名火大炽,厉声道:“小子,答大爷的话!”

    甘棠冰冷带煞的目芒,一扫那壮汉,壮汉不期然地退了一步,但仍不识进退地再次喝问道:“小子,听见没有?”

    甘棠一挥手道:“滚开,你不配!”

    “找死!”

    喝话声中,挥掌扑向甘棠。

    “哇!”夹以一声惨号,那壮汉划空飞泻而去,酒下一蓬血雨。

    “上!”

    另三名壮汉,各出兵刃,挺身而上。

    又是三声栗声的惨嚎,地上多了三具尸体。

    这种身手,使得所有的人惊呼出声。

    西门嵩目中闪射煞光,向前一跨步,暴喝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自己战死!”

    “好狂妄,你是找本座来的?”

    “不错!”

    “报上名号!”

    “等你咽气时再告诉你!”

    “你找死?”

    “西门嵩,我是专门为血洗‘玉牒堡’而来,你先授首,最公平不过!”

    “好哇,小子,你不是失心疯吧?”

    “失心疯的是你这禽兽不如的老匹夫!”

    一条人影,越众而出,道:“堡主,让卑座会会他!”

    甘棠一看现身出场的,赫然是救过自己性命,赠送五副人皮面具的“半面人”,“半面人”出头,使他大感为难。

    “半面人”寒声道:“朋友,寻仇报怨,也该先说来意,岂能出手杀人?”

    甘棠咬了咬牙,道:“尊驾可否不插手?”

    “半面人”丑脸肌肉一阵抽动,道:“那岂非是笑话。”

    甘棠杀机难遏,却又不愿向救过命的恩人出手,而且这事又不能说破,登时急得出了一身汗,激动地道:“在下不愿多杀无辜!”

    “朋友好大的口气!”

    “闪开!”

    “办不到!”

    “莫迫在下滥杀!”

    “看来本座只好成全你了!”

    话声中,攻出了一招,奇诡狠辣,令人咋舌。

    甘棠不愿反击,鬼魅般飘了开去。

    “半面人”身手煞是惊人,竟然如影附形地迫了过来,身法之奇快,武林中还不多见。

    甘棠再次栗声道:“不要迫我!”

    “半面人”眨了眨眼,暴喝一声道:“狂徒,纳命来!”

    骇电奔雷的招式,朝甘棠罩身卷去。

    “还手,退远些!”

    那声音低得只容甘棠一人听到,甘棠大是惑然,心知对方必有用意,无奈之下,只好照办,当下以五成功劲反击过去。

    两人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半面人”每出一招,却用上全力,声势十分惊人。

    甘棠始终以五成功劲迎战,减去了招式中的杀着。

    虽是如此,业已看得在场的人目震心悬。

    “少主,退远些!”

    甘棠如言且战且退,晃眼已退了十丈之多。

    西门嵩指挥手下人包抄合围,本身却缓缓跟进。

    “半面人”以极低的声音道:“少主,这不是时候,会误了大事!”

    甘棠骇然道:“尊驾到底是什么身份?”

    “容后奉告,现在加力出手,脱身!”

    甘棠不愿放过西门嵩,但“半面人”的身份行动,显然大有蹊跷。

    暴喝声中,“半面人”闷声一哼,身形一个踉跄,口中射出了一股血箭。

    甘棠心中的骇异,筒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自己出手虽加了力量,但并未伤及对方,“半面人”何以会吐血?

    “离开!”

    “半面人”低声催促!

    “上!”

    西门嵩当先弹身飞扑,其余手下,从四面攻上。甘棠咬了咬牙,迎着西门嵩来势,挥出一掌,因了“半面人”的奇异举止,他暂时不取对方性命,但这一掌,也是够瞧的。

    “砰!”

    夹以一声闷哼,西门嵩暴退数步,口角溢出了鲜血。

    剑芒打闪,七八支长剑已上身。

    “找死!”

    惨嗥数传,人影如抛球般四下飞泻。

    “半面人”略一喘息,再度攻上。

    甘棠虚晃一招,展开“追风化影”身法,如幽灵般飘逝。

    西门嵩恨恨地道:“邱堂主,这小子什么来路?”

    “半面人”躬身道:“恕卑座无法判断!”

    “这等身手,来历必定不凡,不知他寻的什么仇?”

    “这……他不会就此罢手!”

    “他并未落败,何以突然遁走?”

    “卑座已赏了他三枚‘绝命针’!”

    “哦!好!邱堂主,‘绝命针’中人无救,他的武功再高也难逃出十里之外,你先率人追踪,本座另传讯十里之内所有门人协助搜寻!”

    “遵命谕!”

    “还有,如果你追上而对方未死,给他解药,留活口!”

    “是!”

    “半面人”一扬手,剩下未死的五名壮汉,紧跟着弹身向前追去。

    且说,甘棠以绝世身法,避开众人眼目,绕了一圈,圈回坟场靠山处的密林之中,心中疑云重重,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半面人”的用意。

    思索了片刻,展身向“叠石峰”方向逸去。

    第十一章阴司公主

    他的心激动而紧张,如果在“长阴谷”外对自己下手的“死神”就是判断中的白袍怪人的话,此行可说冒极大的险。

    连越三座峰头,怪石堆垒的“叠石峰”在望。

    他从侧方绕上去,寻找不久前“神机子”匿伏的岩岤,坐了下来,岤中不见“神机子”

    的尸骸,可能已由“天威院主程琦”掩埋了。

    石林阵中萧声主人既有阵外不许杀人流血的规例,“神机子”何以仍不免一死,下手的人是谁?白袍怪人抑是萧声主人?

    “神机子”为了探查武林高手秘密失踪之谜,结果竟以身殉,他算是替武林尽了力,其行谊值得“武道”崇敬与敬仰。

    三更,可能揭开震惊武林的“血帖”之谜。

    白袍怪人会依言而至吗?他真的是自己所见的“死神”吗?

    夜幕深垂,峰顶笼罩在一种死寂的恐怖中。

    祸福难期的等待,一刻犹如一年那么长。

    甘棠勉力静下心来,在石岤中调息运动。星移斗转,三更已到,但却没有听见预期的萧声。

    甘棠走出石岤,藏身在石林阵外可以俯瞰登峰正面的地方。

    一等!

    再等!

    四更已过,既不闻萧声,也不见白袍怪人现踪,这就奇怪了。再默计了一遍时日,三月之期正是今晚,没有错,怎会毫无动静呢?即使践约的人失约,订约的人总该发出讯号吧!

    心情由紧张变成了焦灼,然后,沮丧失望。

    五更!

    天亮!

    晨光驱走了黑暗,峥嵘的山峰由模糊而清晰。

    满怀揭破死神谜底的希望,化为泡影。

    朝阳照着苍黑的石林。也照见了石缝中的骷髅,这些枯骨,都是武林中有头有面的人物,一念好奇,曝骨荒山。

    甘棠挺身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使他渴想进入石林一探。

    无形的恐怖,终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何况,这谜底关系着整座武林的兴亡,冒险是值得的。

    终于——

    甘棠不知不觉,向石林阵中欺去。

    也许,这是步向死亡,但身为武林人,生与死之间又相差几许!

    他全神戒备,步步为营,缓缓向里走去,枯骨,在脚下砰裂,发出刺耳的“嚓嚓”之声。

    顾盼间,深入六七丈,了无异状。

    再向里深入,忽见乱石成堆,一片凌乱。

    甘棠心中大骇,怪不得一路无阻,原来石林阵已被破坏了,是什么人出的手?那闻声不见影的女人呢?

    偌大的峰顶,一目了然,什么异状也没有,这的确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甘棠怔立在乱石堆中,惆然不知所措。

    蓦地——

    一个低沉、断续、凄厉的呼声,传入耳鼓。

    “我……快要……死了!”

    一声接着一声,同样的哀号。

    四望不见人影,声音从何而来?

    甘棠毛发皆竖,一颗心跳到了嗓子边。

    搜索,寻觅,什么也没有发现,声音中断了片刻,又隐隐传来。难道是幽灵鬼魅?但此刻白日青天,幽灵也不能现身呀!

    声音飘忽,似东又西。

    “我要……死了!”

    声音沉闷得像发自地底,使人听了有一种极不自在的牙痒痒的感觉。

    甘棠施展本门绝技“潜听之术”,这一来,声音增大了数倍,默察来源,竟然是发自一堆乱石之中。

    难道石林奇阵被毁时,有人被活埋在石下?这是最大的可能。

    甘棠大是振奋,如救出这被埋的人,至少可以解开奇阵被毁之谜。他觑准了方位,开始挪开大大小小的石块,他不敢用掌力,怕震死其中的人。

    石块似乎搬不完,挪不尽,被挪开的,已堆成了小丘。

    声音时断时续,逐渐微弱,但判断没有错,声音确是从下面发出。

    盏茶工夫之后,看出被石块堵塞的,是一个斜斜的向下的石洞。

    他用出神力,继续搬挪,深入五丈之后,不由为之瞠目,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块与洞径同大小的巨石,紧紧塞住洞道,估计在万斤以上,这不是人力所能移动的。

    巨石留下了不少空隙,却容不了一个人出入。

    凌厉的呼号声虽较前微弱,但听来十分清晰,近在耳边。

    甘棠耳贴石缝听了片刻,对着缝隙发话道:“洞内是谁?”

    没有反应,呼号依然,看来被埋的人业已距死不远,呻吟呼号,只是出于本能。

    如何移开这巨石?

    以掌力逐步震开,并非难事,但被埋的人决活不了,缝隙逐渐变大,足足盏茶功夫,才开出了一个可容匍匐爬入的孔洞。

    他吁了一口长气,钻了进去。

    内面,是一个五尺见方的巨大石室,石室中央,赫然躺着一个披发怪人,此刻,呻吟声音已完全停止。

    甘棠小心翼翼地走近怪人身边,借石缝透进的光芒,可以看得清楚,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气息奄奄,双目圆睁,再一看,竟然是一个瞽目老妪,身旁地上,抛着一支黑黝黝的洞萧。

    洞萧!

    女人!

    甘棠不禁心头巨震,这怪老妪不言而喻是支使白袍怪人的石阵主人无疑了。

    如果白袍怪人正是自己在“长阴谷”外所遭遇的“死神”,半年前白袍怪人曾向她要求功力,那说明了她的功力,业已达到不可思议之境,是谁能毁了石阵把她活埋?这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甘棠把对方翻了一个身,探了探脉息,还没有断气,迅快地取出“万应丹”,塞入对方口中,然后手按对方“天突”大岤,逼入一缕真气。

    这一刻,他竟紧张得汗珠直滚。

    这一件震栗武林的公案,行将揭开了。

    不久,老妪生机恢复,手足微动,最后,开了口:“谁?”

    甘棠撤手退开数步,激动地道:“一个武林后进!”

    “我……还活着!”

    “是的!”

    “你救了老身?”

    “可以这么说!”

    “你怎会到这里来?”

    “适逢其会,算是凑巧吧!”

    老妪以手撑地,坐了起来,瞽目转了两转,道:“你年纪不大吧?”

    “二十!”

    “噢!你没有碰上他?”

    “他是谁?”

    老妪咬牙切齿地道:“一个卑鄙阴险的家伙!”

    “他是谁?”

    “反噬老身的人!”

    甘棠心念一转,道:“老前辈说的可是一个蒙面白袍怪人?”

    “白袍怪人?老身不知道。”

    甘棠一愕,又道:“那老前辈指的到底是一亻什么样的人?”

    “老身双目盲残,不知道他是什么形象!”

    “名号呢?”

    “也不知道!”

    “晚辈不懂老前辈的话意。”

    “对方是与老身立约的人!”

    甘棠突地想起了上次登峰,以“潜听之术”,听到双方的对话,一方是传以武功,另一方是执行传功者的条件,不错,这白发老妪可能不知道与她立约的是谁,如果与她立约的白袍怪人就是“死神”,岂非不可思议,也太骇人了吗?

    “死神”茶毒武林,难道是执行她的条件?

    这“死神”是六十年前传说已与千名高手同归于尽的“死神”吗?

    这老妪究系何许人物?

    甘棠的心神因过度紧张而呈现混乱,努力镇定了片刻才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你不必知道!”

    甘棠不由为之气结,自己刚救了她的性命,她竟以这种态度待自己。

    老妪停了一会,接着又道:“娃儿,你刚才说白袍怪人?”

    “是的,怎样?”

    “你提出他是什么意思?”

    甘棠心想,干脆说出来,也许能探出些端倪,当下沉声道:“三月之前,老前辈曾与他约定昨晚听萧声会晤……”

    老妪陡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你怎会知道?”

    “那晚,晚辈恰在峰顶阵外。”

    “你……说的正是他!”

    “与老前辈立约之人?”

    “不错!”

    “老前辈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

    “他是‘血帖’主人‘死神’!”

    “死神!”

    瞽目老妪堆满皱纹的面孔,起了一阵抽搐,身躯簌簌而抖,枯瘦的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洞底石屑纷纷而落。

    甘棠不由惊魂出窍,这老妪本来已临死境,想不到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功力,虚空能抓落岩屑,这种身手,的确是不可思议,只不知何以她在听到“死神”两字之后,如此激动!

    “你……碰上了他?”

    声音使人不寒而栗。

    “是的!”

    “你为什么不死?”

    “晚辈为什么要死?”

    “他的功力,武林中已无敌手,没有人在见到‘死神’之后,仍能活的!”

    “他……真的是死神?”

    “老身问你何以不死?”

    甘棠想起“百毒门”总坛之外,被“死神”袭击的那一慕,余悸犹存,的确,如非他用的是“天绝武功”,生机不灭,换了任何一个高手,决无幸理,当下冷冷地道:“晚辈是死里逃生!”

    “那你的身手已属数一数二之流了!”

    “这倒未必!”

    “胡说,老身坚信无人能从他手下逃生!”

    “以晚辈所知,的确是如此!”

    “你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吗?”

    甘棠一愣,愕然道:“他……不是‘死神’?”

    “是!”

    “然则何以……”

    “他是‘死神’的化身,懂吗?化身!”

    甘棠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激动无比地道:“老前辈造就了另一个‘死神’?”

    老妪一点头道:“不错!”

    “他大肆展开血腥屠杀,是老前辈要他履行的条件?”

    “你知道得太多了,嘿嘿!不错!”

    甘棠咬了咬牙道:“为什么?”

    “复仇!”

    “复仇?”

    “一点不错,老身要杀尽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人物,取齐各门掌门的头颅!”

    甘棠鸡皮疙瘩遍起,汗毛根根倒竖,栗声道:“复什么仇?”

    老妪声调一变,以刺耳的声音道:“娃儿,你知道老身是谁?”

    “晚辈曾请教过。”

    “你听说过‘阴司公主孙小华’这名号吗?”

    “这,倒未听过!”

    “嗯,见闻大差!就是老身,也就是六十年前‘死神’的未亡人!”

    甘棠全身一震,脑内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对方竟然是“死神”的妻子,六十年后,造就了第二个“死神”,对整个武林展开血腥的报复,如此看来,传言不假,真正的“死神”,业已与围攻他的千名高手同归于尽了!

    “阴司公主”接着又道:“娃儿,你想不到吧?”

    “的确……想……不到!”甘棠激动得语不成声。

    “老身当年负重伤,但幸逃一命,伤愈之后,双目已盲,不得不假手他人。”

    “孙前辈是为夫复仇?”

    “对!”

    “可曾想到尊夫生前作为,那些千万死者,又找谁复仇?”

    “娃儿,你敢放屁?”

    话声中,向前跨了两步。

    甘棠骇然又退了两步,但仍满怀激愤地道:“孙前辈,你这种作法,人神共愤……”

    “住口!”

    “阴司公主”暴喝一声之后,突地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肃然,在石窟中旋回激荡,甘棠只觉得心神皆颤,逆血翻涌。

    笑声,愈来愈烈,窟顶石屑纷落如雨。

    甘棠被迫得跌坐下去,以本门心法护住心神。

    久久,笑声止歇,“阴司公主”狂声道:“娃儿,你还活着吧?”

    甘棠睁眼站了起来,咬紧牙根道:“哼!没有死!”

    “也没有伤?”

    “没有!”

    “好!好!能抵得住老身‘魔笑’而无伤,功力当在百年之上,娃儿,你哪来这身功力?”

    “这似乎没有奉告的必要!”

    “可以,老身不问。嘿嘿,想不到造物者会有这奇巧的安排,把你送了来!”

    “什么意思?”

    “你是最佳人选!”

    “什么最佳人选?”

    “替代原先与老身立约者的人选!”

    甘棠双目暴睁,浑身疾抖,额上青筋股股而冒,厉声道:“孙前辈,你想错了!”

    “阴司公主”冷森森地一笑:“娃儿,这可由不了你,你进入此窟,一切便已注定!”

    “要我做第三个‘死神’?”

    “不错,以你目前功力,再加上老身的全部真无,你将成为天下第一人……”

    “然后替你屠杀武林同道?”

    “这不过是让天下人知道‘死神’仍掌握武林生杀之权。”

    甘棠七窍冒火,若非是顾及对方功力太高,他立刻便出手毁了这疯狂的女魔,为武林除害。当下栗声道:“你知我怎样想法?”

    “怎么想?”

    “我离开这里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所造就的白袍怪人,‘死神’第二!”

    “嗯!你不这样想,老身也会命你毁了他。他得了老身几乎全部武学,不能如期完成所约的条件,竟然敢于反噬,炸毁石阵,堵塞石窟,活埋了老身,狼子野心,该是老身一时大意疏神……”

    甘棠反而对这话感到了兴趣,声音一缓道:“他竟敢反噬?”

    “阴司公主”语含怨毒地道:“娃儿,干脆对你全说了吧!十年前老身自知残废之人难以亲手为夫复仇,忽发奇想,想找一个武功相当根底的人,把他造就成丈夫的化身。于是,以内元贯注铁萧,传了出去,那萧声除了功力到了某一程度的高手之外,无法受到感应,是以闻声寻至的,与老身的条件便得接近了……”

    “好主意!”

    “不久,果然有人闻声而至,便是他……”

    他?他是谁?看来这谜底要甘棠自己去揭开了。

    “阴司公主”移身一个石墩上,接着又道:

    “于是,老身传他武功,他履行老身的条件,彼此不问来历。”

    “疯狂的交易!”

    “别插口,老身一次传他七成武学,岂料他悟性不高,费时三年才勉强参透……”

    “也许他是别有用心?”

    “不错,娃儿,你这见识就非常人所及,到现在老身才发现他故意如此,目的在延迟执行老身的条件。”

    “以后呢?”

    “老身每月望日夜半,以萧声为号,召他上峰指点一次……”

    “于是许多武林高手,因一念好奇而丢了性命?”

    “当年千名高手围攻先夫,各门各派均有人参加,这也是复仇的一途!”

    “嗯!”

    “直到半年之前,他自认已无敌天下,才以‘死神’面目出现江湖……”

    “展开了恐怖的屠杀?”

    “这是复仇!”

    “哼!”

    “娃儿,别鬼哼,他一再找借口,学全了老身九成九的武学,同时,也被他发现了老身藏身处所,就是这表面毫无痕迹的山顶秘窟,他颇有自知之明,不敢与老身正面为敌,十天前,他以炸药毁了阵势,也活埋了老身……”

    “十天?”

    “不错,老身被活埋了十天,赖龟息之法得以不死,但是人是血肉之躯,任何功力皆有极限,哈哈哈哈……”

    甘棠寒气大冒,一个人被埋在没有空气的岩腹之中,十日不死,还能以通玄内力,传出声音,真是骇人听闻。

    笑声,使甘棠十分不耐,冷冷地道:“有什么好笑?”

    “阴司公主”一敛笑声道:“人算不如天算,鬼使神差把你送了来,使老身不但不死,还能继续未竟之志。”

    甘棠后悔不及,自己为除魔而来,却无意中使女魔复活。不过,堪以自蔚的是揭开了“死神”的谜底,“神机子”死于“白袍怪人”之手无疑了。白袍怪人为什么要毁这女魔?

    不愿执行她的条件?但他已毁了十几个江湖门派帮会。

    心念之中,拾回话题道:“我方才说第一个要杀的是白袍怪人,目的是为武林除害……”

    “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他必须死,由你接替!”

    “我并没有应承。”

    “你没有选择余地!”

    甘棠冲口而道:“你也没有选择余地……”

    “什么?”

    “你不能再活在世上!”

    “哈哈哈哈!”

    狂妄带煞的笑声,使甘棠毛骨悚然,他立时警觉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恐怕一个照面也接不下,为今之计,是设法出这石窟。

    心念一动,不自觉地向原来钻入的那孔隙移去……

    眼一花,“阴司公主”已挡在石隙入口,快得像是她原来就挡在那里似的。

    甘棠寒气大冒,他本可以佯装接受对方条件,伺机脱身,只要出石窟,对方双目已盲,要除她并不困难,但这种作法是“武道”所不为,这也是正与邪的分野。

    但,束手待毙吗?

    留那白袍怪人在武林中,势必造成末日之局不可。

    “阴司公主”嘿嘿一阵冷笑道:“娃儿,老身已说过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甘棠抗声道:“除非你毁了我,否则办不到,如果我不死,我必杀你!”

    “老身不杀你,要杀你太容易了!”

    “别希望我答应!”

    “嘿嘿嘿嘿,你会答应的,前车之鉴,老身不会再犯错误!”

    “我不该救你……”

    “这是天意,你后悔也迟了!”

    “你……毫无人性!”

    “骂得好,阴司公主几曾有过人性,哈哈哈哈……”

    甘棠五内皆裂,双目尽赤。

    他想到家仇,想到武林的安危,也想到寻访母亲的心愿。母亲,这力量太大了,立即改变了他的想法,他必须活下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生死下落不明,他必须找到“三目老人”问明母亲的生死与过去。

    太夫人训示他要谋而后动,在不害义的原则下,要用谋术。

    是的,对这失去人性的女魔,何必谈武林道义。

    “阴司公主”停了半歇,寒森森地道:“你离此之后,第一件事,毁了那白袍怪人,收回血帖……”

    “我并未答应。”

    “你会答应的!”

    “你认为如此?”

    “不错!”

    “如此肯定?”

    “阴司公主”阴残而冷酷地一笑道:“娃儿,我说过前车之鉴,不会重蹈复辙。听着,我以独门手法,点你三处‘阴岤’,然后传你全部武功,然后,你替我去办事,一年为期,事情办完,我解开你被制岤道,否则的话,过了期限,你必惨死……”

    甘棠连打了两个寒噤。

    “阴司公主”顿了一顿,又道:“你不必妄想去求别人解救,这种独门手法,除了老身,无人能解。同时,你在江湖的作为,执行条件的程度,我一样清楚,只要萧声再传,自会有人闻声而至,从他们的口中,可以知道一切,我双目虽盲,你也休想瞒过丝毫,怎么样?”

    甘棠咬牙切齿地道:“不错,设想得够周密,也够歹毒,但……”

    “怎么样?”

    “办不到!”

    “你愿意死?”

    “死又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老身说过不要你死,普天之下,要再找一个像你这等材料,很难,所以老身决不变更主意!”

    “你办不到!”

    “没有办不到的事。娃儿,你迫老身使出最后一着棋!”

    甘棠心头又是震,最后一着棋?这女魔头还有什么毒着不成?心念之中,恨声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就是!”

    “阴司公主”狞笑一声道:“老身藏了一粒‘变性丸’……”

    甘棠惊魂出了窍,厉声道:“变性丸?”

    “一点不错,当你服了‘变性丸’之后,唯老身之命是从,即使要你杀师杀母,你一样不能违抗……”

    甘棠双目尽赤,眼中几乎要喷出血来,暴喝一声道:“女魔,有你无我,接掌!”

    喝话声中,“天绝掌”挟以毕生功力劈出,这一击,根本就是拼命,威力之强,震世骇俗。

    “阴司公主”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以八成功劲,挥掌相迎,这一着,她失算了,她低估了甘棠的功力。

    巨响震耳欲聋,整个石窟为之晃动起来,“阴司公主”被震得向侧方踉跄了八尺之多,机会千载一时,甘棠电闪般欺到了岤口,第二掌又告劈了出去。

    “好小子!”

    厉喝声中,“阴司公主”全力出击。

    劲风激撞,石屑纷飞,整个石窟像是濒临恐怖的末日。

    甘棠鼻息皆窒,气翻血涌,立脚不牢,倒栽了下去,无巧不巧,头部正对着那石隙孔洞,他毫不思索地双脚蹬地,拼命挤射出去。

    “阴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