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我就这燕都的人。”她考虑了半天,客气地回答道。
“姑娘家里几口人啊?”
苏梨念算了算,有她,有安辞默,有安辞禧,这个时候太后也还没死,那应该是算四口人。便回答道,“娘亲健在,还有两个弟弟。”
“两个弟弟啊。”老阿妈开始有些犯难的感觉,这姑娘父亲已经不在了,以后两个弟弟要成亲的话,重任不就落在她家虎子身上了吗?
“你来干什么?”屋内的萧淳玺双手环腰,一脸教科书式的傲娇。
“你不想我来我走就是了。”苏梨念摊摊手,但还是走到了他身边去,看着他一身短打,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身打扮真适合你。”
萧淳玺轻哼一声,“我穿什么都好看!”
“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啊?”苏梨念摇摇头,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袖角,“呐,跟我走不?”
“不要。你又看我不顺眼。”
苏梨念笑了笑,“我看你不顺眼的话,我会来找你吗?”
“你是不想我出了问题北燕跟着遭殃。”
“哦,你都知道啊?”苏梨念点点头,“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那成,我也不劝你了,就当我白交你这个兄弟。”
萧淳玺轻蹙了眉,“明明是你的不对,怎么说来说去成了我的不是了?”
苏梨念看了一眼旁边守着的老阿妈,道,“我们单独谈?”
“好。”
两人一行走去了屋后,苏梨念看看四周没人,才开口问道,“你自己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萧淳玺憋了半天,不愿说出口。
是他自己最先说的,和苏梨念当好兄弟,苏梨念也确实把他当兄弟对待,他也一直觉得两人这关系维持地不错,但是帝敛的出现却让他不自觉地产生了危机感。
苏梨念见他不说话,又问,“作为兄弟,作为朋友,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俩纯洁友情的事?”
“没有。”萧淳玺憋屈地答道。
“现在想明白了吗?”
萧淳玺抓抓脑袋,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里特别乱,但是又觉得苏梨念说得有道理,更可怕的是,他害怕如果把一些东西摆得太明,以后两个人当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安慰着自己,只要这两人还没成亲,一切不都还有转机吗?就算成亲又怎么样,不还可以合离,只要人没死,这一生还长着,死了的话也不怕,不还可以想办法合葬吗?
萧淳玺立刻堆满了笑容点点头,态度来了180度的大转弯,“嗯,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就好。”苏梨念又顺着手摸摸他的脑袋,“我跟你说啊,刚刚那个大娘呢,她儿子在燕梁第一次战争中牺牲了,所以瞧着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以为是她的虎子。”
萧淳玺有些许的动容,就在不久之前,他也因为自己练兵的目的,参与了一场战争,或许正因为他的一己之私,牺牲了不少“虎子”。
“苏梨念,你说为什么要有战争呢?”
苏梨念报道过无数的大事件,她去过动乱的边界,去过权利的中心,去过擦枪走火的黑道,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地接触过战争。上大学的时候,她选修过一门冷门的课,叫做战争与和平:格劳秀斯的天才理论。当初和她一起选这门课的大多都是错过了选课时间的学生。
“战争是因为文明。”
“什么意思?”萧淳玺觉得总是能从她的口中听到新颖的理论。
“战争催生文明,文明催生战争,就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
萧淳玺偏偏头,又问道,“那战争到底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
“不会有所谓正义的战争。因为每一场战争,都是叠着累累的尸骨的,但是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我们又用什么来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更合理的国家制度?”
萧淳玺缄默了一会儿,道,“总会有比战争更合适的方式。”
最终,帝敛安排了一个孤儿换下了萧淳玺身上的衣服,才成功把萧淳玺解救出来。
“痒死我了!”萧淳玺抓抓自己的后背,他没穿过那么粗糙的衣服,现今换回自己的衣服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一会儿洗个澡吧,那样会舒服很多。”帝敛笑着道。
萧淳玺努努嘴,他反正看着帝敛这样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就觉得讨厌地很,你说顺着他的意思吧,自己心里憋屈地难受,但如果和他对着干,旁人就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苏梨念也看出了萧淳玺别别扭扭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样子,于是想着给他一个台阶下,“阿玺,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穿我北燕的服饰是什么样子,所以你一会儿洗个澡,换给我看看好不好?”
萧淳玺点点头,满口答应了下来,“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
三人回了公主府,萧淳玺便很快就被苏梨念打发去洗澡了,等到萧淳玺德身影消失尽了,苏梨念才摇摇帝敛的手,嘟嚷道,“好无聊啊,教我写字吧。”
“好啊。”帝敛牵起她的手,一脸温良无害,“那我们去书房吧。”
苏梨念也不知道书房在哪个位置,只好跟着他走。
漫天的荼蘼纷纷洒洒,遮掩住来路与去路,公主府的书房便在重重荼蘼的掩映中。
“我倒挺喜欢你这书房的,古朴雅致,明净通透。”帝敛把苏梨念推到案前坐下,吩咐丫鬟拿来笔墨纸砚。
苏梨念托着腮,看着面前一大堆东西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嘟嚷道,“好麻烦啊,如果有中性笔就好了。”
“那是什么东西?”帝敛往砚台中加了少许的清水,执起一方松烟墨细细地研磨着,动作轻而慢。
苏梨念拿起毛笔,用着现代的握笔姿势开始像帝敛讲解起来,“就是一种笔,比这个要小很多,笔头尖尖的,墨在笔杆里面,写字的时候就会慢慢地流出来。”
帝敛完全想象不到她说的东西是什么模样,只好笑道,“若是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倒也会省掉不少功夫。”
“如果是别人听我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东西可以存在?”苏梨念看着帝敛,她的认识里,古代人还是很难接受一些现代设定的,就像萧淳玺总是说她唱的歌很奇怪,但是那些都是21世纪广场舞大妈得最爱一样。
“凡事没有见过的人,不就都没有资格说它不存在。”帝敛停住手上的动作,把苏梨念的手握过来,“你来试试。”
苏梨念手中是松烟墨,手背上重着的是帝敛的手,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地将浓墨化开。
“那你相信人可以在天上飞吗?从燕都飞去齐都,不用赶十天半个月的路,只需要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到那种。”
“这个很简单啊,我就可以。”
帝敛风轻云淡地说道,苏梨念却僵了一小下。
她怎么忘了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苏梨念想了想,又问道,“你不是说你妖法没了吗?”
“这是轻功,不是妖法。”帝敛解释道,他瞧见墨也差不多研好了,便停了下来,将松烟墨又放回了墨匣子中。
苏梨念又兴奋地重新将毛笔握起来,迫不及待地沾上了墨。
“你握笔的手势不对。”帝敛拿起另一只毛笔,给她示范了一下,“像这样,小指不能碰到笔杆,你试试。”
“好。”苏梨念学着他的模样握起笔来,“这样对了吧,快教我写字。”
“不要太心急了。”帝敛把手中的毛笔重新放回原位,握住了苏梨念握笔的手,“你可识字?”
苏梨念歪歪脑袋,“我认识的字和你认识的字可能有一点不一样。”
“那你写写看。”
苏梨念握着毛笔,想了想,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奇怪的字,但是字形还是相差不远的。”帝敛换了一张纸,重新握起她的手,“我们写什么呢?这样好了。”
他用她的手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写画着,苏梨念也看不懂,只得由着他的动作。
写完停笔,帝敛才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念念。”
苏梨念微怔,他的声线虽是清冷,却含着令人酥醉的禁欲气息,况且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唤她了。
“念不了吗?”
帝敛此话一出,苏梨念才明白过来,他原来是要她念纸上的字。
“我试试。”她尴尬地埋下头,研究起这些字来,字不多,她大概能认识一些,但是却完全没有能力联系上下文做完型填空,“我看不明白。”
“这个你会认吗?”帝敛指指最末尾的三个字。
她看着中间的梨字几乎是没怎么变形的,便问道,“这是我的名字对吧?”
“真聪明。”帝敛毫不吝惜地夸奖道。
她又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为数不多的字中有反复出现自己的名字,“我看不懂,你教我认一下。”
“真想知道?”帝敛指着宣纸上最右上角的字开始念了起来,“契约书:即日起,苏梨念为帝敛所有,帝敛有权对其为所欲为。立约人:苏梨念”
“我去……这是卖身契!”
苏梨念一惊,转过头盯着帝敛,只见他笑着点头,不发一言。
“这字迹不是我的,没有法律效应的。”她又把头转回来,将纸张反复折叠,放进自己袖袋中。
“那就好好收藏着吧,我只是想看从你手中写出这些话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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