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七斗才短篇小说集

白露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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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二十四节气之一,每年大概都是在9月7日至9日之间。俗语说:处暑十八盆,白露勿露身。这句话的意思是处暑时每天须用一盆凉水洗澡,经过十八天到了白露就不要l露身t,以免着凉。俗语归俗语,在全世界温室效应日益恶化之下早已不适用。

    2015年9月7日h昏时分,台中市龙井区境内的丽水渔港一p金碧辉煌,夕y与波光瀲灩的海平面连成一t,彷彿就像是一条金se大道。咸咸的海风中没有半点寒意,数十艘渔船沿着金se大道入港,一群赤l上半身的渔夫站在渔船上向我挥手。

    「五叔,今天收穫不错唷。」我身穿一件橘hse制f、肩上掛着听筒般大小的无线电机,一个大跨步跳到一艘渔船上去实施安全检查,这就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我的名字叫做h韦霖,今年二十八岁,f务於海巡署中巡局岸巡叁总队的丽水安检所,阶级上士。我的头很大一颗,渔民们都叫我大头霖,在安检所裡的弟兄们则称呼我为霖哥。

    海巡的肩章与叁军有很大的不同,二兵为两粗一细、一兵为两粗两细、上兵为两粗叁细,这些肩章若是在叁军都等同於是士官长。另外,海巡g部的肩章是以线为主要、星为次要来做为区分,下士为一线一星、中士为一线二星、上士为一线叁星、少尉及士官长为一线四星、中尉为两线一星、上尉为两线两星、少校为两线叁星以此类推。肩上有颗星在叁军都是属於将级军官,因此海巡的g部常常会被误认为是将军。

    举例来说,叁个礼拜前我到成功岭去选兵,一支约莫一百五十人的新兵部队要行军去靶场打靶,带队的一位中士班长看到我肩上的叁颗星还以为我是叁星上将,竟然向新兵们下达遇见将级军官的部队礼口令,害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麼回礼。

    一般人常认为当海巡很爽,但在我眼裡海巡是很苦命的叁班制公务人员。我们每天的勤务是以18时为起始点,每天必须值勤两次,一次值勤时间为四小时。第一班值勤18至22时以及06至10时、第二班值勤22至02时以及10至14时、第叁班值勤02至06时以及14至18时。

    我们的辛酸就是每天都在调整时差,有可能今天值勤第一班、明天值勤第二班、后天值勤第叁班,值勤的项目主守安检所的安全士官、监视海上状况的守望哨、巡视岸际的汽车巡逻、以及船隻的安全检查。

    有时候我还满羡慕叁军每年可以实施军事c演,对於我们海巡而言每天j乎都被勤务、睡觉、吃饭给佔据,连运动的时间都快要没有了,更别说是c演。只求所属的海岸线不要有人跳海、不要有人偷渡或走s、不要发生船难就阿弥陀佛了。儘管如此,我还是以海巡为荣,因为我本身就是在丽水渔港土生土长的大海男儿,看着渔民们满载而归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欣w。

    「大头霖,辛苦了。这两条鱼让你带回去给安检所的弟兄们加菜。」五叔提着两条白带鱼要给我。我原本想要推辞,毕竟在值勤期间收下渔民送的礼物有收贿的嫌疑。

    「有事,弟子f其劳。霖哥,我替你收下了。」我身旁一位p肤黝黑、身材高瘦,有着一张玩世不恭脸庞的上兵替我收下了两条白带鱼。附带一提,海巡的安全检查勤务必须由两人为一组去执行,倘若一位不幸遭受到暴民的攻击,另外一位还可以向安检所请求支援。

    「甘霖弟,不能这麼厚脸p。」我指责着上兵。丽水安检所裡有我这位霖哥,当然也就有一位霖弟,而这位上兵就是霖弟。他的本名叫做甘霖,但因为甘霖弟的台语谐音很像是在骂人,久而久之安检所裡的人就不叫他霖弟,全都揶揄地称呼他为甘霖弟。

    甘霖是南投埔里人,二十叁岁,他的身世大有来头。相传在16、17世纪,台湾中部有一个由原住民建立的跨部落王国,叫做大肚王国。该王国以现今的台中市大肚区为根据地,最鼎盛时期的范围北至桃园、南至鹿港,文献中较能考证的君主有两位,分别是甘仔辖阿拉米以及甘仔辖马禄,而甘霖就是大肚王国王室的后人之一。

    「没差吧反正我们要下哨了。」甘霖左右手各抓着一条白带鱼的尾巴往安检所的方向跑回去。当时时间已经差不多来到下午六点,与甘霖擦身而过的是下一班值勤安全检查的两名海巡人员。

    两人之中有一位神se自若、英姿颯爽的叁十岁男子是丽水安检所所长,他的阶级为上尉;另一位惶恐不安的二兵我并没有看过,不知是其他安检所调过来支援的、抑或是新报到的士兵。

    「所长好。」我恭敬地向所长行举手礼,鉅细靡遗地j接簿册以及港口船隻的出入情形。

    「请问长官姓名是」二兵问着所长的姓名。这是眾所皆知之事,上哨时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轮值表上签到,这位二兵也算是十分识相,懂得要帮所长签名。

    「怎麼了」所长扬起一道诡异的狞笑,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又想戏弄这位懵然无知的二兵了。

    「请问长官姓名是姓名是」二兵太过於紧张,询问时重复了一次姓名是。他似乎以为自己没有向所长敬礼,才让所长不告诉他姓名,於是补上了一个举手礼。

    「是阿,我的姓名就是姓名是。」所长咧嘴一笑,这个笑容引来了二兵的瞠目结舌。

    「辛苦的辛,名气的名,士气的士。所长的姓名是辛名士。」我跳出来替二兵解围。所长的名字就是辛名士,因为谐音很像是姓名是,所以他常常在别人问他姓名时故意玩弄对方。

    「霖哥,明天的节气要进入白露,回去帮我向弟兄们宣导要随身携带护身符。咱们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辛名士收起戏謔的嘴角上扬。

    每个部队裡都有自己专属的鬼故事,在丽水安检所也不例外。相传每年的白露节气这一天,丽水渔港内会有一名穿着金se古装的nv子在海滩上徘徊。依照以讹传讹的说法,这位nv子是在找寻着一颗遗失的项鍊。

    「遵命。」我轻率地答覆辛名士。身为丽水渔港地头蛇的我,从过白露节气会有nv子在海滩上找寻项鍊的传闻,所以从骨子裡就不相信这件人云亦云的軼事。

    回到安检所后,一隻德国牧羊犬摇着尾巴不停在我四周兜圈子,牠的名字叫做莱西。不要以为莱西只是一隻平凡的狗,牠的阶级跟我一样都是上士,算一算我跟牠还算是同学。

    八年前,我还是个二兵时被当时的所长赋予照料刚出生的莱西之任务。因为莱西是我这个大头霖养的狗,原本弟兄们称牠为霖犬。后来因为霖犬念起来很像是灵犬,所以就被改称为灵犬莱西,简称就是莱西。

    「莱西,走一起去吃饭。」我卸除掉值勤所用的无线电机、反光背心等装备。莱西好像已经等不及要用餐,一一替我衔着各项装备到柜子裡放置定位。

    进到餐厅,弟兄们已开始用餐,瓦斯炉前甘霖正料理着白带鱼为今晚加菜。安检所的生活十分刻苦,我们没有伙房兵,要吃什麼全部都要自己烹煮。印象中我在二兵的时候还不会煎鱼,当时把晚餐的吴郭鱼煎到烧焦,结果害得弟兄们只能够吃白饭配青菜,惟独莱西将焦鱼吃得津津有味。

    每天晚餐一直到晚上十点的这段期间是安检所最快乐时刻,因为二叁班勤务人员的值勤时间都有跨到深夜,在白天的时候他们多半都还在实施补休,只有在晚餐的时候大伙儿才会有齐聚一堂的感觉。

    用完餐后,我带着莱西到渔港四周跑步,接着就回到寝室小憩p刻。今天我轮值的勤务是第二班22至02时的安全士官。

    晚间十点,我换上了橘hse制f,背着65k2步枪坐在安全士官桌前。下哨后的辛名士扶着步履蹣跚的二兵从安检点走了回来,那位二兵果然是新来的弟兄,他还没习惯海巡的大头p鞋,第一次站哨脚底就起了叁颗水泡。

    这一班与我搭配站守望哨的是甘霖。守望哨就是监控海面以及岸际状况的一项勤务,不但要将当前海面上的所有船隻标示在海面动态记录图上,每十五分鐘还要与安全士官核对电脑上雷达显示的船隻数量。另外,守望哨又区分成两种,一种是安检所守望哨,该位置是在安检所的顶楼;另一种是前推守望哨,该位置大多设在岸际上最容易监控船隻之处。

    每逢夏秋二季海象较佳,出海捕鱼的船隻较多,大港口的守望哨特别难站。我在当上兵时曾经到梧栖港支援过守望哨,早上四点到六点之间一口气出了四十八艘胶筏及渔船,再加上远处的十叁艘货轮,守望哨的海面动态记录图上必须标示出这六十一艘船隻的动向。当时我手上的笔从上哨那一刻就完全没有放下来过,好在忙到焦头烂额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就下哨了。

    「丽水洞么、丽水洞么,这裡是丽水洞两,听到请回答。」我的无线电机传来了甘霖的声音。

    在无线电机的频道裡,每个据点都有自己的呼号。例如,丽水安检所的安全士官桌就是丽水洞么;守望哨就是丽水洞两;安检点为丽水洞叁。比较特别的是,数字的零一二叁四五六七八九必须念成是洞么两叁四五六拐八勾。

    数字裡面最常混淆的就是拐和勾。还记得我在当一兵的时候,海面上监控拐七艘货轮,但是回报安全士官时却说监控勾九艘货轮,结果被当时的副所长臭骂了一顿。

    「丽水洞两、丽水洞两,这裡是丽水洞么,本台抄收,请回答。」我回覆着甘霖,算一算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是他要与我回报了。

    「本台告诉贵台,贵台右方叁里处有双眼靠近,请问贵台是否抄收感谢贵台。」甘霖回报着岸际的状况。在无线电机裡面有许许多多制式的别称,例如自己为本台、对方为贵台、双眼为夜裡的车子、单眼为夜裡的机车、阿雷为雷哨。

    使用无线电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一开始询问对方有没有收到之外,之后的每一句都必须要加上请问贵台是否抄收感谢贵台。特别是阶级低的与阶级高的对哨时,如果阶级低的没有特别加上这一句,下哨后阶级低的可能就会被阶级高的破口大骂。

    「本台抄收,亦同感谢贵台。」我向甘霖道谢后开始盯着安检所四周的监视器画面。海巡在每个时段都会有大队或是总队派出督导人员,因此大半夜时间会在岸际出没的车辆多半都是督导车。

    督导人员为了测试每个安检所的机警x常常会玩一种把戏,叫做蹲点。蹲点实施时,督导车会刻意停在岸际等候安检所人员前去盘查,如果超过十五分鐘没有人上去盘查,那麼该安检所就会被记上一条缺失。

    我的阶级还是兵的时候总是觉得蹲点的把戏是在作弄人,一直到我下士时将一辆民车误以为是督导车而上去盘查才彻底改观。当时民车裡坐着一名醉汉,他因为感情不顺遂於是开车来到海边,打算跳海自尽。后来这名醉汉被我救了下来,我还因此被记了一大功,那时我才明白盘查岸际的车辆就是要杜绝这种跳海自尽的事件肇生。

    透过监视画面我看到督导车在安检所外约莫两百公尺处停了下来。我二话不说,立刻衝出安检所来到督导车旁。

    「长官好,此地为丽水安检所,我为安检所安全士官上士h韦霖,首先为长官介绍方向及地形。我所面对的方向为西方,前方为台湾海峡,右方四千公尺处为台中商港安检所、后方两百公尺处为丽水村、左方五百公尺处为大肚溪,该处由本所与四一大队防c门安检所共同监控。目前岸际无可疑车辆,海面共计监控雷编3807d等八艘船隻,均无可疑目标进入叁海浬。报告完毕,恭请长官指导。」我背诵出滚瓜烂熟的长官视导报告词。

    每一艘船出港都会被海巡的雷达赋予一个编号,简称雷编。雷编最后的英文字代表着该艘船的种类,其中a类为可疑目标、b类为曾经走s过的船隻、c类为海巡艇或军舰、d类为一般目标。

    每当a类可疑目标进入到靠近陆地的叁海浬处,海巡就必须派出汽车巡逻或是机车巡逻人员去随船监控。其实,这类的船隻大多都是守望哨或是雷达哨的雷编j接不确实才会被标示成可疑目标,但也不全然是如此。

    在我中士时曾经担任过汽车巡逻的带队官去随船监控一个可疑目标,该目标在叁海浬处徘迴多时且在凌晨四点从大肚溪口迅速切入上岸。当时我请求叁总队的勤指中心派遣兵力前来支援,后来一举逮捕十二位从越南偷渡来台的卖ynv子。因为这个事件,我还被记了两支小功。

    「霖哥是你呀,近来好吗」一个上尉从车子内走出来与我寒暄。他是前一任的丽水安检所所长,现在调任到叁总队担任巡防官。

    在官场上或是在部队裡,不论对方地位或是官阶如何,切记寧可多一位朋友、也不要多树立一个仇人,像这种督导只要遇到熟人通常就只是来聊聊天,但若是陌生的督导官或是仇人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例如,辛名士在担任所长期间对一位中士十分有意见且百般刁难,后来这位中士调职到叁总队担任后勤士,虽然中士的阶级比辛名士低,但是所属单位的层级却比辛名士高。每当该中士被派到丽水安检水督导总是要写个j条缺失,以报復对辛名士的仇恨。

    我送走了督导官后再次回到安全士官桌。如果没有特殊事件发生,值勤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慢,这也就是弟兄们常讲的:上哨就是等待下哨、下哨就是等待休假、休假就是等待退伍。人生就是不停等待,至死方休。

    凌晨一点,一阵颯颯海风拂面而来令人感到有一g超然的快哉之意,门外的世界在月光渲染之下呈现一派银白。我信步走安检所外,一弯下弦月正悬掛在东方天空,彷彿是在对我回眸一笑。耳边传来不绝於耳的哑哑声大噪,叁叁五五的乌鸦在南边大肚溪畔的芦苇丛中穿梭飞舞。

    大肚溪在很久以前就是鸟类栖息的天堂,最常见的鸟类就是乌鸦。传说中曾有满山满野的乌鸦振翅飞越大肚溪,其数眾可以说是遮天蔽日,一度让溪水看起来是一p漆黑。所以大肚溪又被称为乌溪或是黑溪。

    「咦」我看到西方的海面上有一个奇怪的光点直扑大肚溪。依照我多年来对船隻的熟悉,该目标大约是以时速60海浬约104公里的速度飞奔而来。这样的速度儼然就是一艘快艇,按照规定在海巡的雷达上时速只要超过30海浬的船隻,就算原本是一般目标也会因为形跡可疑而被标示为可疑目标。

    「丽水洞两、丽水洞两,这裡是丽水洞么。贵台西南方叁海浬处是否有目标切入,请回答。」我用无线电机呼叫着甘霖。若该目标持续以这样的速度前进,不消叁分鐘就会上岸。

    「告诉贵台,本台目前监控拐艘货轮,最靠近的一艘在勾海浬之外。请问贵台是否抄收感谢贵台。」甘霖回报着他的监控情形,显然并没有监控到这个可疑目标。

    「抄收,贵台速与阿雷雷哨核对叁海浬目标后再向本台回报。」我站在海堤上取出夜视镜来观看该光点。令我感到诧异的是,不知道是光点移动太快、还是光点被乌鸦给遮住,光点在夜视镜之下竟然无法显示出来。

    就在我拿下夜视镜以r眼观看时,光点再次出现了它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入大肚溪,这回我能确定光点并不是渔船或快艇,而是类似苍鹰的巨大鸟禽类。顿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传来,只见光点分花拂柳地低空飞过芦苇丛,不疾不徐地在我眼前约四百公尺处的海滩上降落。

    「阿那是人吗」我注视着光点停下来的位置,它依稀与某个人重叠在一起。而那人正侧躺在海滩上,任一波一波的海l拉扯着他的身t。

    「丽水洞两、丽水洞两,这裡是丽水洞么嗶、嗶」我原本想要请甘霖通知安检所就寝的人员前来支援,但是无线电机却发出电池用尽的嗶嗶声。当下我无暇去思索为何光点会与人重叠在一起、也没有时间折回安检所去通知其他人。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救人,如果时间稍微一迟,躺在海滩上的那个人也许就会被海l捲入海中。

    我迈开步伐前去,约莫在靠近光点一百公尺前处时愣怔了一下。只见躺在海滩上的是一位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nv子,她身上穿着以金se丝线编织而成的金缕衣、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凤冠。光点的產生似乎就是金缕衣以及凤冠的se泽j织而成的,并不是什麼巨大鸟禽。

    「小姐、小姐。」我迎上前去检查nv子的鼻息,赫然察觉她已断了气。令我感到恐惶悚惧的是,与其说nv子没有气息,还不如说她根本就没有实t,因为我在试图摇晃她身t时发现自己只抓到了一团沁寒的空气。

    我打量着四周,尝试找寻nv子存在的原因,她极有可能是经过特殊灯光处理后被投s出来的影像。不过,我的四周除了海水、沙滩以及j隻低空飞过的海鸥之外,其餘什麼也没有。

    「阿见鬼了。」我大叫了一声,心跳的速度瞬间加快了一倍以上,耳边甚至还可以听到扑通扑通的脉搏声。我拔腿跑回安检所的方向,但才踏出叁步就跌了一个狗吃屎,再次起身却发觉双脚不由自主地发抖,且呈现无力的状态。这是我生平第一次t验到什麼叫做腿软。

    「同样的下弦月、同样的月光裡,奴家又再度醒来,这样的月se又让奴家想起了大王」我身后传来nv子喋喋不休的燕语鶯声。她的国语发音有一些不标準,很像是原住民特有的腔调。

    一g寒意从我的脚底板往上窜直衝到脑门,寒意所到之处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中皆身不由己地溢出冷汗。一道耀眼夺目的金光移到我眼前,稍微抬头一看这才发觉是nv子飘到了面前。

    「释迦牟尼、玉皇大帝、耶穌基督、阿拉真主快来救救我。」我咕噥着各个宗教的大神。话说,算命师曾经推算出我的八字有六两一,但我不懂为何这麼重了还会遇到阿飘

    良久后,nv子没有要吓我或是伤害我的举动。我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的身材穠纤合度,腰部苗条宛如一束纤细的白绢,近乎完美的肩部及锁骨像是削成一般,明亮的丹唇裡露出洁白鲜明的牙齿,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脸颊上,一双顾盼生姿的水汪汪眼眸在金光闪烁之中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如果说她是阿飘,那也算是个仙nv等级的阿飘,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你你是谁」我鼓起勇气,颤抖地问着nv子。好在她的花容月貌让我卸除掉心中的叁分之一恐惧,要不然我一定跟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裡。

    「奴家名为胡伊人,原本是大肚王国王妃」胡伊人将她的身世娓娓道来。她生於十七世纪中期,曾经是大肚王国甘仔辖马禄的嬪妃。西元1664年明郑时期,郑经退守台湾为了解决兵粮不足的问题採取寓兵於农的政策,命令麾下的将士分散至各耕地开垦。

    郑经有一位下属叫做刘国轩,他奉命至半线今彰化市屯田。不料,这个举动却威胁到了大肚王国版图,双方展开激烈的衝突。西元1670年,刘国轩相继击败沙轆社、大肚社,其中沙轆社还遭到大屠杀,全社只剩下六人存活;大肚社则是被迫迁往埔里。此为大肚王国战役中的刘国轩屠村事件。

    胡伊人与生俱来着倾国倾城之姿,当大肚王国战败时刘国轩yu将她生擒献给郑经当妃子。然而,胡伊人究竟是个坚贞不屈的nv人,她在遭俘虏之前跳入大肚溪中自尽。后来,甘仔辖马禄因为失去后妃而感到悔过自懺,饮恨而终。

    「既然你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流连於人世间该不会是要抓j替的吧。」我倒chou了一口气,忽然一阵心惊胆跳、mao骨悚然。常听渔民们说,海边之所以会有人溺死或失踪就是因为有亡魂要来抓j替。

    「如果奴家是来抓j替,你早已经被奴家拖入海裡。」胡伊人面对下弦月闭上双眼流泪,感慨道:「奴家何尝不想长睡不起只是每当白露节气,奴家就会在月光中醒来。唉这世上有谁能够明白,奴家最害怕的就是睁开双眼时大王不在身边。」

    「为什麼你一定要选在白露节气中醒来呢」剎那间我豁然开朗,既然胡伊人会在白露节气时醒来,那麼就与丽水安检所每年在白露节气时会遇到阿飘的传闻不谋而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胡伊人念起了诗经.秦风.蒹葭中的叁句话。每一句话的解释完全相同,都是在叙述芦苇生长得很茂盛,白se的露水凝结成霜,所恋的那个心上人在水的彼岸。

    「这是奴家投江自尽后,大王每年在白露节气当天会对着大肚溪所念的诗句,大王口中的伊人就是指奴家。后来大王老死,奴家可能是因为思念成疾,每年都会在白露节气当天於大肚溪畔醒来等候着大王念诗。」胡伊人的泪涔涔之貌如梨花带雨般令人感到楚楚可怜。

    「你是不是在找寻一颗项鍊」我回想起丽水安检所的闹鬼传说中,阿飘nv子在海滩上徘徊是为了要找寻一颗项鍊。

    「是阿你怎麼知道」胡伊人在四周左顾右盼、寻寻觅觅了起来,说道:「大王曾将一颗望月光石切成两半,形成了上、下弦月光石。其中上弦月光石由大王自己保留,下弦月光石被打造成项鍊送给了奴家。奴家要找的就是当初跟奴家一起坠落大肚溪的下弦月光石项鍊。」

    「浩浩荡荡的大肚溪,何从找起更何况下弦月光石项鍊说不定在长年累月的溪水冲刷过后已经沉入海底,若要找出来就真的是在大海捞针。」我站了起来,拿着夜视镜作势对着大海中找寻项鍊。不知不觉当中,我发觉自己竟已卸除了对胡伊人的心防,身t已可以自由动弹。

    「阿,在那裡。下弦月光石中有奴家的气息,一下子就能找到了。你有看到吗它在月光底下还透露出微弱的光芒。」我的耳边传来了胡伊人的声音,但将夜视镜转往她的方向却看不到任何影像,这再次证明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阿飘无误。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为何不将它捡起来呢」我拿下夜视镜后顺着胡伊人手指的方向一看,接着再将夜视镜摆在眼前,透过镜头果真在距离岸际约二十公尺的海上有一道微弱的光芒。

    我突然觉得脚下一阵异常的y凉,拿下夜视镜后才发现胡伊人正踩着我的脚,但却压根儿没有任何重量。

    「现在的奴家只是一抹泡影,踩着你的脚你都不会感觉到沉重,这叫奴家该如何去捡起下弦月光石项鍊求求你大发慈悲,帮奴家去捡。」胡伊人双手互扣,苦苦哀求着我。

    这个当下我又明白了一件事情。既然丽水安检所的前人知道有nv阿飘在海滩上找寻项鍊,这意味着那位前人一定也曾听胡伊人阐述过她的故事。听完故事后,胡伊人势必也恳请那位前人替她捡起下弦月光石项鍊。

    但问题来了,这也许是胡伊人诈骗的手法之一,她利用人的同情心将人骗到海上去捡下弦月光石项鍊,实际上却是将人拖入海裡去抓j替。我那麼笨都尚且嗅到矫情饰诈的味道,更何况前人应该比我还要冰雪聪明个好j倍。

    「抱歉,恕我难」我才想要婉拒时,胡伊人的眼泪已扑扑簌簌地流了满面。我只能说人t的构造是相对称的,头大心就软、头小心就y,而我就是属於头大心软那一类的。没错,我心软了眼前这位绝世美nv的两行泪彻底征f了我的怜悯。

    「管他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把生命豁出去了。」我卸除掉身上的重物后往海水裡一扑,胡伊人飘浮在水上随着我来到下弦月光石项鍊的遗落之处。

    「捡到了。」我将一颗沉甸甸的项鍊掛在脖子上,头也不回地往岸上游。这一场拿j替当作赌注的战局似乎是我赢了,胡伊人并没有骗我,海底下真的有下弦月光石项鍊;我再次回到岸上,这也证明了胡伊人并没有要将我拖入海裡。

    「太好了。」胡伊人兴高采烈地抱着我,这算是我赌赢后的战利品。虽然她的嫣然一笑足以让我回味无穷,但是我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重量或是任何香气,反倒是她身上的寒冰之气让我一连打了好j个哆嗦。

    「接下来呢下弦月光石项鍊要怎麼给你」我将下弦月光石项鍊取下后掛在胡伊人脖子上,但她终究没有实t,项鍊一掛就掉落在海滩上。

    「大肚社在大肚王国战役后已迁往埔里,接下来要麻烦你替奴家将下弦月光石项鍊送到埔里去给大肚王国的后人。」胡伊人亲吻着静静躺在海滩上的下弦月光石。

    「阿哈大肚王国的后人,我们安检所裡就有一个。」我猛然想起甘霖曾提及他的祖先是大肚王国中的甘仔辖马禄国王。

    「真的吗那他一定长得跟大王很像,快带奴家去看看他长得什麼样子。」胡伊人朝着安检所的方向殷殷盼望着。

    半晌后,我提着下弦月光石项鍊走回丽水安检所,胡伊人则是俏p地坐在我的右肩,儘管我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就在我靠近安检所时,沉睡中的莱西醒了过来。汪、汪牠突然朝着我大吠,彷彿是意识到我的肩上坐了一位nv阿飘。

    「嘘莱西,别乱叫。会吵醒安检所其他人。」我将左手食指贴在鼻子上叮嚀着莱西,但牠却丝毫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还朝着我的右肩飞扑而来。

    「阿」胡伊人发出长长的厉声尖叫,随即我的右肩上感受不到任何冰凉,取而代之的是莱西将我扑倒之后的温暖身t。

    汪、汪莱西似乎能够看到胡伊人,牠衝出安检所后马不停蹄地又追到海堤上。我在谩骂莱西是条疯狗的同时,胡伊人已化作一个光点朝着海面上的天际扶摇直上。

    「霖哥,怎麼了刚刚用无线电机呼你,怎麼都没有回。」甘霖貌似是被莱西的叫声给吸引,慌慌张张地从安检所顶楼的守望哨跑到一楼的安全士官桌。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这条下弦月光石项鍊你收下吧。这是你祖先遗留下来的宝物」剩下来的值勤时间我将稍早遇到胡伊人的不可思议过程讲给了甘霖知悉。

    面容显得五味杂陈的甘霖小心翼翼地捧着下弦月光石项鍊,从这一天起他的x格就起了一些化学变化。素来不ai看书的他竟到处搜寻着大肚王国文化的相关文献,向来休假期间只待在家中睡觉的他竟天天往大肚山跑。我觉得这或许是项鍊激起甘霖对祖先的憧憬,所以也就不以为意。

    9月26日下午五点,我在站安全士官。丽水港口的空中被一团团卷层云垄罩着,夕y餘暉照s在云朵上晕开出一派金红se世界,苍穹之中宛如遭到一p火海倾泻。海面上波涛汹涌,不时还捲起一道道的长l;摇曳在安检所上方的国旗被风吹得不断发出啪啪声,我还担心它会不会被撕成两半。

    火烧云併着出现,这是颱风来袭前的徵侯。各大新闻台争先恐后地报导着太平洋海面上有个强烈颱风杜鹃正朝着台湾直扑而来。据气象局指示,颱风侵袭台湾的期间刚好是中秋节前后,届时将会產生天文大c,对陆地威胁极大。

    「所长,我要休假囉。」甘霖下哨后将国旗收了下来,并向辛名士索取了休假单。这是甘霖取得下弦月光石项鍊后的第二次休假,我暗忖着他应该又会到什麼地方去探索大肚王国的文化。

    「休假是军人的耻辱,收假是军人的荣誉。带着你的耻辱平平安安地回家去吧」辛名士用着自以为幽默的字句在对甘霖实施离营宣教,最后还补上了一句:「杜鹃颱风将至,休假期间好好待在家中,不要乱跑。」

    拿到假单的甘霖扛着他的包包来到安全士官桌前,问道:「霖哥,你有比较熟的渔民吗」

    「有阿,你想g麼休假想要出海捕捞美人鱼吗」我开玩笑说。

    「不,我想去潜水。其实,我已经发现上弦月光石」甘霖倾诉着他研究大肚王国的发现。望月光石是大肚王国世代流传下来的稀世珍宝,虽然甘仔辖马禄将它切成两半分为上、下弦月光石,但两颗月光石彼此却能够互相吸引。再加上甘仔辖马禄和胡伊人之间存在着心有灵犀,只要戴下弦月光石项鍊就可以感应到上弦月光石的位置。

    甘霖将下弦月光石项鍊戴在我脖子上,还要我闭上双眼感受月光石中的气息。我原本不信邪,但戴上后却感应到西南方隐隐约约有个微光在闪烁着,微光之中还有些微的引力在牵引着下弦月光石。

    「微光的发源处概略是在彰化芳苑的近海。根据文献记载,两颗月光石在中秋节当天的吸引力是一年当中最强的时候,所以我打算在中秋节将上弦月光石捞出来,让两颗月光石都能够认祖归宗。」甘霖讲得信誓旦旦,不过他欠缺的是能够载他出港的渔船。

    「今年中秋节可能会碰到杜鹃颱风,一般的渔民可能不太敢冒险出港。在渔民当中最敢冒险犯难的莫过於五叔,也许找他帮忙还有一些些机会。不过我得提醒你,一艘渔船出港一次的成本将近一、两万元,你可能要出叁到四倍的价格五叔才肯载你出港。」我将五叔的联络方式告诉甘霖。

    「没差。我们部落裡的长老也希望上弦月光石能够重见天日,钱的问题他们会替我解决。霖哥,谢啦。」甘霖向我道谢之后离去。

    9月27日,这天是中秋节,早上八点半气象局发布杜鹃颱风的海上颱风警报。对於海巡人员而言这是辛苦的开始,我带着五位士兵到安检点协助渔民将船隻固定;安全士官在管制船隻不得出港;辛名士带着大声公跟着汽车巡逻到沿岸去劝导观l的民眾离开。最靠近海面的前推守望哨必须撤哨,撤哨后的人员将安检所内每一扇门窗的玻璃都贴上胶带,以防玻璃碎裂后砸伤人。

    傍晚时分,丽水渔港风雨j加,但还没有到达狂风暴雨的程度。m头上的渔船及胶筏随波轻轻起伏,跟随汽车巡逻的辛名士带着月饼、披萨、零食、饮料回到安检所,这是他t恤属下的一项德政,在中秋节这一天特地自掏腰包为弟兄们加菜。

    「还有多少船隻尚未进港」辛名士端了一杯饮料给当班的安全士官。他这麼问是有原因的,因为叁总队的勤指中心每两小时会询问各个安检所的留守主官所长或副所长还有多少船隻尚未进港。倘若陆上颱风警报发布时还有船隻在外,留守主官就必须打电话联繫未进港渔民或其家属,并告知要将船隻尽速进港。

    「报告所长,还有叁艘船还没进港。」安全士官回答得十分心虚,但我不知道他心虚的来由是什麼。

    「你说什麼我刚刚去巡逻前只剩下两艘船,为什麼我回来时多了一艘海上颱风警报已经发布,各安检所都应该停止受理船筏报关出海作业,是谁准你放船出港的」怒不可抑的辛名士正对着安全士官兴师问罪。

    「所长,真的很抱歉。是休假中的甘霖学长要我放他出港的」安全士官道出他的苦衷。虽然安全士官的阶级是下士,但是他终究只是个义务役士官,在资歷上比f役逾两年半的甘霖还要菜。在任何部队裡,菜下士多半会自称为学弟去f从老上兵,这一班的安全士官就是承受不了学长学弟制的包袱,只好y着头p放甘霖出港。

    「甘霖应该没有自己的船,是哪艘船这麼大胆载着他一起出港」辛名士查询着电脑上的资料,与甘霖一起出港的船隻是北极星号,这个船名正好就是五叔的渔船。

    「他马的。海上颱风警报还放船出港,看来我等着要被记过了。」辛名士气忿忿地离开。

    是日晚间八点半,气象局针对全台发布陆上颱风警报,然而北极星号依旧还没有进港,辛名士也迟迟联繫不到甘霖及五叔。翌日早上十点,杜鹃颱风的暴风圈触及到台湾本岛,全台各地陆陆续续都传出灾情。丽水安检所外正被杜鹃颱风肆n,安检所内的辛名士也正被颱风尾给扫到。

    海上颱风警报发布后还让船隻出港,这项重大缺失让辛名士饱受长官们的责难,连续五场的视讯会议辛名士都被骂到狗血淋头。下午五点四十分,颱风的中心在从宜兰县南澳乡登陆,时任的海巡署署长亲自主持第六场的视讯会议。

    框啷这时安检所顶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最大阵风须达14级以上才有办法摧毁安检所窗户的强化玻璃。14级阵风,意味着风速每小时81至89海浬,l高大约17公尺。

    疾风的尾劲夹带着雨水从气窗裡灌了进来,安检所裡簿册、装备被吹得七零八落,晒衣间裡一条迷彩内k随风飘了出来,它哪裡都不着落,偏偏选择要掛在天花板的监视器上。涓滴的雨水从顶楼的楼梯垂落在安全士官桌,桌上散落着米粒般大小的黑se之物,那正是壁虎的粪便。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在那裡g麼还不快点去储藏室拿备用窗户到顶楼去更换。」我大声吆喝着两位隔着严实大门在观l的义务役士兵。门外不远处的海堤上溅起了四、五层楼高的狂涛巨l,我大概可以理解这就是两位士兵捨不得离去的原因,毕竟这样的壮观可以算是百年难得一见。

    「王八蛋,全台各地就只剩下丽水渔港的北极星号还没有进港」辛名士在视讯会议中遭受到署长的大肆抨击。说起来这也算是当军官的悲哀,明明是士官兵犯错,但军官却要负一切成败之责。

    我在雷达的显示图上一看,全台湾近海就只有芳苑外海处有一艘渔船,其餘则是一p空空荡荡,就连笨重的货轮也不敢在强烈颱风中冒然行驶。那艘天不怕、地不怕的渔船就是五叔和甘霖搭乘的北极星号。

    经过一阵口沫横飞的批斗之后,署长决定派出100吨级的巡防艇到芳苑去将北极星号强行带回。老实说,巡防艇是属於洋巡,安检所是属於岸巡,这两种任务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不过,长官一气之下还是会要求下属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当前的署长就要求辛名士必须随着巡防艇一同前去芳苑,以做为变相的惩罚。

    晚间六点,巡防艇大摇大摆地驶进丽水渔港。

    「所长,你留在安检所吧。带回北极星号的任务由我代替你去。」我自告奋勇地为辛名士挺身而出。让北极星号出港我也算是始作俑者之一,如果我不向甘霖引荐五叔,辛名士就不会挨骂。

    「不好吧,霖哥。到时候署长如果知道我没跟去,一定会g譙我一顿。」辛名士犹豫了p刻依旧畏缩不前。他口中虽然不愿意我代替他去,但我看的出来他内心深处却是希望我这麼做。

    「不用怕,巡防艇的队员又不认识你我,只要把肩章借给我就可以。」我将辛名士上尉的肩章拔了下来掛在自己的肩上来佯装官阶,随即不给他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开啟安检所大门逕自衝向巡防艇。

    一阵狂风暴雨向我衝击而来,风中的呼啸声之中我依稀听到辛名士向我道谢。在颱风天的海边行走可是比寸步难行还要寸步难行,我敢说头大的我稍微往上一跳都会向后飞出个两、叁公尺,如果是t态轻盈的小婴儿绝对会整个人遭到飆风给吹走。从丽水安检所到巡防艇不到叁百公尺的路,我竟花了十分鐘才走到。

    来到船舱裡我与队员们打了个照面,谈笑风生之中巡防艇乘风破l地南下彰化。一阵阵滔滔不尽的白l掀天接踵而至,气吞山河的l花彷彿存在着翻天覆地的狂妄,置身在其中令人感受到世界末日的绝望。

    天空中一群海鸥飞累了停靠在甲板上休息,我们像是坐云霄飞车般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每一个起伏的落差约莫有五层楼之高。在最低点时感觉好像要被参天的海啸给灭顶、在最高点时巡防艇偶尔还会被巨l给甩了出去,好j次都险些快要翻船。从丽水渔港到芳苑大约有四十公里,但我们却花了四个小时才抵达。

    「北极星号,这裡是海巡巡防艇。麻烦你们尽速进港。」巡防艇将照明灯点亮,并以用广播呼唤着北极星号。只见船上有六位渔夫正在实施捕捞作业,其中有一位就是五叔;另外还有一位身穿潜水衣、戴着探照灯、背着氧气瓶的男子正喝着小米酒在一旁休憩,那人正是甘霖。

    该处靠岸约两海浬,巡防艇yu将北极星号引导到距离最近的王功渔港,但是歷经两个多小时的劝导,北极星号丝毫不为所动。这期间署长虽然下令巡防艇队员强制登船逮人,但囿於海象极差,两船只要一靠近就会產生擦撞的可能,更别说要从巡防艇跳上北极星号逮人,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时间约莫是凌晨一点,海上的惊滔骇l忽然缓和了下来,一轮明月竟高悬於夜空。透过月光的照s,我看见乌云密布当中腾出了一个圆形的天空,儼然就像是被上帝凿出一口大井,而大井的中央正好就是月亮所在。

    令人嘆为观止的是,方圆十海浬内一p万里无云、风平l静;但十海浬外的世界依旧是风雨飘摇、l涛澎湃,简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一度以为是进入到异次元世界,但看着月下怡然自得飞翔的海鸥让我剎那间恍然大悟。我们的所在位置正好是在颱风眼裡,海鸥就是为了要躲避暴风雨才会在颱风眼的空间翱翔。当时杜鹃颱风的中心位置於9月29日凌晨1时,自彰化县芳苑乡出海进入臺湾海峡。

    「此时不跳,更待何时」甘霖在脚上绑了一个绳索,双手一张,扑通一声竟跳入海中。在这一个当口,巡防艇队员荷枪持弹跳上北极星号,五叔一行人被当成是枪击要犯一样遭到制伏。

    「大头霖,你的弟兄花了两天才找到上弦月光石的正确位置,现在只差一步就可以打捞起来。你捨得让你弟兄前功尽弃吗」五叔喊住了我。原本巡防艇队员要将潜水安全绳给捲上来,但却被我推开制止。

    「g什麼还不快拉人上来。等会儿暴风雨又来,他就没救了。」巡防艇队员威胁着我,但我却抵死不从地守护在安全绳旁边,好让甘霖有更多的时间能够打捞上弦月光石。

    「所长,你再不让我们将绳子拉上来,我们就要以妨碍公务罪来将你逮捕。」叁名巡防艇队员以为我是辛名士,一拥而上将我架住。

    「吃我铁头功吧。」我的力量并不是很大,惟一能与人匹敌的就是我有一颗坚y的大头。我一头撞开了一位队员,接着又以后脑杓以及额头去撞击另外两位队员的x口,不料他们已用手脚将我扣得紧紧的。

    「甘霖弟,你到底捞到了没我快撑不住了。」就在我做出垂死挣扎的同时,甘霖眉开眼笑地从海水中探出头来,手中还捧着一颗上弦月形状的月光石。

    p刻后,甘霖被拉上北极星号,八位巡防艇队员将我、甘霖、五叔等人管制在船舱裡。一位队员问我为何要妨碍公务,我却懒得跟他解释那麼多。随即,北极星号在巡防艇的领头之下开向王功渔港。

    「霖哥,谢谢你。这两颗月光石终於可以破镜重圆了。」甘霖将上、下弦月光石合拢,忽然间船舱外一群海鸥从甲板上朝着月亮展翅高飞,其拍动翅膀的声音酷似是在为分开叁百多年的月光石再次结合而鼓掌欢呼。

    近百隻海鸥前前后后顺着月晕盘旋而上,若不细看还会以为是一条巨大的锁链从月亮上垂降。月光裡,一位金衣nv子竟踩着海鸥的身t从天而降,彷彿就跟仙nv下凡没什麼两样。当她踏上甲板时我才惊觉她正是胡伊人。

    「甘霖弟,你的祖先胡伊人来到甲板找你了。」我以手肘轻推着甘霖。

    「在哪裡」甘霖对着甲板探头探脑,似乎没有看见胡伊人。

    「已经在你面前了。」我指着眼前闪闪惹人ai的胡伊人,但周围的人好像都无视她的存在。

    「除了你之外,他们都看不见奴家。」胡伊人双手握着甘霖手中的两颗月光石,骤然泪如雨下,感动道:「这次真的十分谢谢你的相助,也麻烦请你代替奴家向甘霖说声道谢。上、下弦月光石被闔上的那一刻,奴家已见到了大王,从此之后奴家将可以与大王一起安睡在月之海裡。」

    「永别了,甘家的子弟,你的样子还真像是大王。」胡伊人在甘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接着走出船舱向我挥别。一阵狂风忽然在船头一扫,北极星号驶出了颱风眼再次来到了暴风圈裡;胡伊人轻轻一跃,最后的一抹倩影随着颱风眼的边境飞逝在我的眼前。

    「他走了」甘霖摸着额头问我。我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唇印,唇印本身并不是口红,而是遭冻伤之后留下来的红肿。

    「是的,他走了。他要我谢谢你,还说你长得很像甘仔辖马禄大王。」我莞尔道。

    「一路好走,我的祖先胡伊人。」甘霖持着月光石朝颱风眼的方向祷告叁下,还磕了一个响头。

    一个月后

    「浩浩东海旭日照,万里江洋砥礪航。行向国家新里程,罗盘在握志昂扬。海域执法为职志,走s偷渡无所藏。海洋巡护不辞苦,生态保育不畏难。海难救助我先锋,捍卫海防我争强。沪滨耸立蔚国光,海巡精神永光扬。」我、甘霖与弟兄们在丽水安检所前高唱着海巡之歌。

    「记者今天来到台中海岸线最南端的丽水渔港,这裡的观景平台颇具希腊风格,旁边又是大肚溪口赏鸟保护区,非常适合全家人一起到这裡来骑单车欣赏日落的美景」一位如花似玉的nv记者来到安检所前採访,她的样子j乎是与胡伊人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守护这座美丽渔港的幕后英雄就是我身后这一群辛苦的海巡人员。我们很高兴访问到丽水安检所的所长,请问所长您的姓名是」nv记者问着辛名士,她不知不觉已掉入到辛名士专属的陷阱裡。

    「我的姓名是,姓名是。」辛名士一字一句,且以鬼魂般的幽咽声回答。所有弟兄们都发出会心一笑,只有nv记者不知话中有话。

    2015年过后,丽水安检所再也没有nv阿飘在白露节气捡项鍊的闹鬼事件,但却多了男阿飘对游客说我的姓名是姓名是的传闻。

    然而,白露伊人的美丽已经深深地被我烙印在脑海裡,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