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惊蛰惊蛰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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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哎,乡贤呢?今天她三嫂和小翠吃满月面,怎么不见她的影子?”吕志诚看着满院子的宾客,似乎天一亮就没见着吕乡贤,不由得把吕志信拉到一边问。

    吕志信好像手里边很忙。是呀,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以井上峪的乡亲们为主,人们纷纷随份子,送礼物——譬如鸡蛋、小米、红糖、点心、猪肉什么的。不仅如此,那些外村满月前早就拎着礼物来串过门的生客,但凡登记在册能通知到的人也都请来以酒宴答谢,更兼乔乔的父亲乔乡长也来了。

    一时间,吕家门里热闹非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里娶媳妇呢。此时,按照吕志诚事先的吩咐,剩下的一头猪和十几只鸡也全都宰了犒赏客人。

    近来吕志信心情很顺,见给罗仁平送的谢礼那么重要的差事都托他采购,所以,他今天能不表现吗?因此,迎来送往,支应出入,分派调度,他确实帮了魏清的大忙。现在见吕志诚问他,笑呵呵地说:“怕不是去学校了吧。”

    吕志诚说:“没有呀,昨天我问过传俭了,他说姑姑今天请了一天的假。”

    又有帮忙的人来和吕志信要东西,他只好说:“大哥你急什么?没准儿一会就冒出来了。”

    可是,直到晌午开席,谁也没见吕乡贤的影子。慢慢的,客人散了,都走光了,一下午都过去了,也还是没见吕乡贤回来。吕志诚越来越着急了,“这个丫头,你去哪里告诉一声啊。”他一遍又一遍的站在门口望,后来干脆不回去了,倚在门框上干等。

    晚饭端上来了,可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吕志诚虽然被拉了回来,可他依然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双手不住地搓个不停。

    吕传俭看看大伙着急的样子,心里边实在乐的不行。只见他离开饭桌站起来,煞有介事地说:“还是让我出去看看吧,没准儿我一出去,姑姑她就回来了。”

    梅香不放心的拉住他,“天都黑了,你不能出去乱转。”

    吕传俭说:“我不走远,就在大门口待一会儿,你要不放心,让福生叔陪着我。”

    福生也乐意去,“还等什么?叔和你去。”

    他们俩刚离开没多大会儿,福生先跑回来了,人未进屋声音却先传了进来。“回来啦,回来啦,两个姐姐都回来啦——田甜姐,乡贤姐,全都回来啦!”他高兴的脸也涨红了,一蹦一跳的闯了进来。

    什么?田甜回来啦!这声音不啻于晴天霹雳,一屋子的人全都从餐厅里跑了出来,只见吕乡贤拉着田甜的手,高高兴兴的从大门口里出现了。

    “田甜!”梅香、秀芹嚎啕一声,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起上来,抱住田甜就是一顿痛哭。“田甜啊,你到底去了哪里呀?你可把嫂子想死了……”秀芹也泣不成声,抱住田甜只管哭。

    小翠着急的把没睡着的老小递给福生,从后面把田甜的腰紧紧抱住,唯恐她再跑了似的。“田甜姐,田甜姐……”

    吕志诚和魏清一看,也禁不住潸然泪下,他们抹着眼泪相互看看,“回来啦,总算回来啦!”

    “都别站在这里哭啦,”吕志信说,“她们俩肯定还没吃晚饭呢,快,把饭菜重新热一热。”

    “乡贤,你是怎么找到田甜的?”饭桌上,魏清喜不自禁的问,“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却得来全不费工夫。快说,让我们大伙儿也高兴高兴。”

    吕乡贤虽然一路劳累,可她却高兴的什么似的。“其实能找到田甜,还是三哥的一句话提醒了我。”

    众人不明白咋回事,等田甜详细一说才恍然大悟。吕志信埋怨说:“志忠你也是,当时觉得像田甜,为什么不直接问一问?又让田甜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不用问,那么高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饭菜?你看田甜瘦的,连眼窝也陷进去了。”

    梅香还没从喜极而泣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现在见吕志信这么一说,又忍不住哽咽失声。“原先多么水灵的一个孩子,现在却瘦成什么样了,真像脱了一层皮呀……”

    田甜眼含热泪看着大家,她恍若坐在梦里,直到梅香把她的手攥疼了,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到,她确实回来了。

    柳夫人也被惊动了,本来她已用过晚饭洗涮完准备睡下的,现在也让含香搀着来到了前院。她爱怜的摸摸田甜的头,在她的旁边坐下。“你这孩子,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离开了?好像我老婆子不容人似的。”

    田甜愧疚的低下头,未曾说话眼泪却已经下来了。

    “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是腊月,现在……嗯,整整11个月了。”柳夫人似乎也眼泪汪汪地,“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长的时间是如何过来的?”

    这本来是所有人共同关心的问题,可柳夫人没来之前谁也没好意思问,恐怕田甜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见柳夫人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全都静静地听着。

    田甜也不再觉得难以启齿了,现在她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饭厅内静极了,连灶房外有一只猫把碗打翻也没人去管它。说到后来,田甜已泣不成声,还是吕乡贤眼含热泪把田甜在泰安州自杀的遭遇,以及阴差阳错上了云台子碰见好心耿仗的老奶奶,全都断断续续的道了一遍。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梅香拢起田甜的额角头发一看,果然有一处伤疤在那里。“田甜。”她心疼的把田甜抱在了怀里。

    柳夫人听完,流着眼泪离开了,走到门口她回头吩咐:“老大家的,晚上你给田甜安排个住处。”

    林青青马上说:“还安排什么?田甜今天晚上和我睡,让我们姊妹俩好好唠唠,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妹妹呢。”

    吕乡贤把眼一瞪,“田甜哪里也不去,田甜是我的。”

    福生乐呵呵地把儿子抱过来,趁机说:“田甜姐,你看,你这一回来就有叫姑姑的了。快看看,像不像我的儿子?”

    吕志诚说:“什么像不像,这本来就是你的儿子。田甜,小翠给他生了一对双儿,高兴的福生连做梦都说胡话。”

    田甜高兴的接过孩子来抱了抱,“福生,你真有福气。”

    福生说:“还有让你高兴的事呢,知道吗?今天咱们家是给三个孩子吃满月面,白天请了十几桌客人,热闹的快翻了天了。你猜猜,还有一个孩子是谁的?”

    吕志诚呵呵一笑,“这孩子,今天怎么专和田甜卖起关子来了,你不说她怎么知道。田甜,那一个孩子是志忠和乔乔的,女孩。”

    田甜又是一惊,她冲坐在对面的吕志忠说:“真的,志忠哥你也当父亲了?”

    吕志忠默默地点点头。此时,他的脑子乱极了,尤其听完田甜这几个月的遭遇以后,他的心就像刀绞的一样。

    吕乡贤惊呼一声,“坏啦坏啦,我把今天的事全忘啦。福生,三哥,原来我准备办完事后再回来为孩子祝福的,可谁知到云台子一问,果然是田甜!当时把我高兴坏了,我们俩又聊了一下午,要不是老奶奶催,还不知道动身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吕志诚说:“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能把田甜找回来,他们俩,还有我们大家伙儿最高兴了。哎,你走的时候和谁说了?”

    吕乡贤看看吕传俭,两个人神秘的笑了笑。吕志诚却看在了眼里,“好呀,你们姑侄两个合起伙来骗我,传俭这小子刚才还和我打哑谜呢。”

    吕传俭附在田甜耳上小声说了,田甜也高兴的笑了。

    吕志信问:“乡贤,就你们俩回来的?”他的意思是那山路太远了,你们俩也不害怕?

    吕乡贤说:“当然不是,那个老奶奶可真好,她叫了邻居的两个哥哥一路把我们送下山的,到了大路才回去。哎呀,那个村里的人可好了,见了人格外的亲。”

    田甜这才发现了问题,“乔乔姐姐呢,她怎么不在?”

    吕志忠说:“她身体欠佳,就没起床。”今天也许家里边的人谁也没在意,乔乔竟然没离开屋子,而不是像小翠一样喜盈盈、乐滋滋的抱着孩子让这个看看,给那个瞧瞧。

    吕志信这才发现大家光顾说话了,一桌子酒席动也没动,他连忙催促说:“咱们大家先吃喜酒,饭吃完了,再慢慢的聊好不好?”

    魏清说:“志信说得对,今天咱们家喜事盈门,是该好好的庆贺庆贺。”

    吕乡贤忙招手说:“含香,给我留一瓶酒,饭后送到我房里。”

    吕志信忙打趣说:“乡贤,你怕在这里喝不够呀?”他知道吕乡贤从来不喝酒,又压低声音说,“一会儿喝酒也叫上我。”

    吕乡贤一把推开他,“咋啥事也少不了你呢。福生,给他搬过一坛子来。”

    吕志诚悄悄拉了吕志忠手一下,“志忠,原先怕你出去回不来,就把三个孩子的满月面安排在一天了,反正他们就差三天,乔乔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吕志忠知道大哥多心了,忙说:“她能有什么意见?这样安排最好了,热闹又省事。她确实身子虚,没起床。”吕志诚一听这才放心了。

    9

    女人们都已经撤下去,吕传俭也耐不住乏困先睡下了。现在只剩几个凉盘的桌子上仅仅围坐着吕志诚、魏清、吕志信和福生四个人。吕乡贤拉着田甜离开的时候吕志忠也跟了出来,他似乎要对田甜说什么,却被吕乡贤又推了回去。吕志忠只好又坐回来,他又打开一坛子老酒,福生连忙接过去,把每个人面前的碗添满。

    吕志诚说:“魏叔,那个什么……洪栋的恩咱得报呀,就是不为他,也得为他那个好心的奶奶。说到底,洪栋不是个坏孩子。我看,他也是受了那件案子的牵连甚至连家也不能回了。”

    魏清说:“我比他好些,多少还远了一层,那帮警察疑神疑鬼才想起来抓我。他就不同了,他是石东山老先生店里的伙计,能不招人怀疑吗?可是,该怎么报呢?”

    吕志信说:“咱想办法给他娶个媳妇。”

    吕志忠摇摇头,“你们没去过那个村子,就因为山高村穷,光棍实在太多了,山下的姑娘宁愿远嫁也绝不上山。村子里能讨到媳妇的人家,大多数是换亲,要不就是倒插门当了养老女婿。”

    “换亲?”吕志诚有些不明白。

    魏清解释说:“就是拿自己家的女孩子和一家人的闺女换,互为亲家,这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要么就是一方有残疾女婿不怎么周全,要么就是一方因为贫困所致,这才屈尊相互迁就,都觉得人前抬不起头来。说到底,是委屈了女孩子,她们为了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能找到媳妇,违心的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咱们能不能把老人家接出来,等哪一天洪栋回来了,再想办法给他找一房媳妇,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吕志诚又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

    魏清说:“好是好,可是你听说过吗?故土难离呀,人们在一个地方生活惯了是有感情的,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一点吕志诚深有同感,他自己不就是背井离乡的人吗?

    吕志信建议说:“这也不行,那也不合适,我看给些钱算了,抽空我去一趟。”

    吕志忠担心的说:“这也未必,你没听乡贤说吗?人家把田甜精心养了那么久,都把她看成自己的亲孙女了,我那天之所以没敢认,也是因为老人家把田甜叫孙女。这么好心肠的老人她是不会图回报的。”

    吕志诚把酒碗端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个大恩一定要报!魏叔,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这块石头啊,今天才总算落地了。田甜虽然说受了不少的磨难,还差一点把命丢了,可总算没出什么大的岔子。所以说,我真想来个一醉方休。”

    其他的人也纷纷把碗端起来,其实,刚才他们已经喝了不少,白天的时候又挨着桌的敬酒,也喝了一些,但现在他们确实高兴。

    魏清说:“今天咱们家喜事连连,多喝几碗可以。但最好不要喝醉,大家伙儿说同意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魏叔,我们听你的。”

    另一间屋里,吕乡贤和田甜已经有些微醉了,她依然摇晃着把酒斟满,和田甜对面把碗一碰,“田甜,干!”

    面前的碗又一次空了出来,吕乡贤只觉得头晕脑胀,血往上涌,她险些把酒吐出来。田甜转过来想扶她,吕乡贤却挣扎着还要倒酒。含香拼了两个冷盘又送进来,见此情景,忙悄悄的把酒坛子藏起来了。

    吕乡贤满嘴吐着酒气,“含香,你……出去!”田甜示意含香出去了,她又悄悄的带上门。

    只听吕乡贤喊:“出去,你们都出去!”她一头趴在桌子上,又一下子抬起来,却已是双眼猩红,泪流满面。“吕志信你这个混蛋。吕志忠,你这个懦夫!”

    田甜听完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把她的嘴捂住。吕乡贤又愈发愤怒的移开,她奋力拍着桌子说:“田甜,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呀?!”

    “乡贤姐,你喝多了。咱们俩悄悄的说话,不再喝了好吗?院子里的人可都睡了,让别人听见多不好。”

    “我不怕!”吕乡贤摇晃着就想把门打开。

    田甜连忙把她按住,“可是,我怕。乡贤姐,咱不闹了好吗?”

    吕乡贤一听说田甜怕,立刻变得不吭声了。她低头趴了许久,才又缓缓抬起头来。“田甜,以前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田甜不知道她问的什么?吕乡贤连忙补充,“咱在济南的时候,那些火红的日子,还有那些活生生的人!”

    “乡贤姐,你说呢?那可是都已经刻在了骨头里。”

    吕乡贤静静地问:“你说咱们还能见到他们吗?我是说乔平南……”话没说完,吕乡贤已是哽咽难语,泪流满面了。

    田甜猛的和她抱在一起,“乡贤姐……能,只要心里有,就一定能。”

    第二天,田甜主动去拜见了乔乔。能够再次见到田甜,乔乔也打心眼里高兴。“田甜,你可回来了。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就像把大家伙儿的魂勾走了一样。志忠也是,他一走就不知道回来,明里是出去行医,实际上也是在到处找你呢。他的心思我清楚……你回来就好啦。哎哟,你看我的身子,生完这个孩子后骨头架子就和抽走的一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田甜连忙说:“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那么多大夫呢,你这是一时身子虚,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乔乔说了这么几句话,已经累得不行了。田甜只好离开,她又到梅香那里坐了一会儿,梅香正张罗着要给她做新衣服呢,凑巧给她量了尺寸,只等着赶集的时候去扯布了。

    从梅香那里出来,魏清专门把她请了去,又事先把福生从药房里支开。“田甜,你坐。”魏清和蔼的说,“让我给你号号脉,吃几服药把身体调理一下,我看你的精神头没什么大碍。这就对了,年轻人嘛,什么都难不倒才对,你说呢?”

    田甜顺从的点点头,任魏清细细把诊,她也爱听魏清说话,在他面前,她就是个孩子;而他呢,则宛如父亲一般。“好啦,到时候我让人把药煎好给你送去。”魏清诊脉已毕并没立刻让田甜走,而是给她泡了一杯茶,面对面的坐在那里像拉家常。

    “田甜,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魏清和颜悦色的问。“我是说,你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自己应该长大了。你看我、福生在这个家里不也生活的好好的吗?当然,我们两个都不姓吕,和你还差着一层呢,你好歹还是这家的亲戚,可这并不影响什么,孩子你说呢?”

    田甜是一点就透的人,她立刻说:“魏叔,你老人家放心,我以后再不会做傻事了。我听乡贤说,为了我,你接二连三的跑了那么远的路,还差一点受连累,我欠大伙儿的情太多了。”

    “话不能这么说,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对了,抽空去看看老夫人,还有志信那里你两个嫂子——噢,是这样,你志信哥又娶了一房,叫林青青,你可能不太熟悉,就是昨天晚上主动请你去她屋里睡觉的那个,时间一长就熟悉了。她比你年长,你应该去拜访她。”

    田甜点头记下了,她说:“魏叔,这药还是我自己熬吧,省得再麻烦别人。”

    魏清说:“这个不用你管,你现在身体弱,烟熏火燎的你先往后移移。”二人正说着,又来了一个看病的,田甜只好离开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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