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在时间荒野上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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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偶遇

    日落黄昏,西边的天空如敷了胭脂般晕染开大片大片的蔷薇红。

    南方h市,夕阳下的夏日薰风轻软又温柔,风中蕴含着一丝丝清馥的栀子花香。在美术馆上完美术课出来的程楚翘,独自背着画夹走在回家的路上。风一路与她嬉戏着,或拂起她漆黑的长发;或舞动她湛蓝的裙摆;或亲吻着她娇嫩洁白如栀子花般的十三岁脸庞。

    经过小区附近的一个露天篮球场时,程楚翘发现邻居家十九岁的儿子周为鹤和几个朋友正在打球。她一向对这位年轻英俊的大哥哥很有好感,于是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站在场外观战。看到周为鹤这方有些不敌另一方时,她还大声冲着篮球场内喊了一句:“为鹤哥哥,加油哇。”

    打篮球的两队人拼得正激烈,马路上正好又有急救车呜呜着急驰而过。所以程楚翘的这一声加油,篮球场里的周为鹤根本没听见。但是,她身后却有一个人听见了,上前一步轻声发问:“请问,哪一个是周为鹤啊?”

    那是一个清凉如水的声音,仿佛来自山涧的流泉。程楚翘本能地一回头,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身旁。简洁的平头,清秀的眉眼,身上一袭干干净净 的白衬衫被风吹得衣袂飞扬,在橙红夕阳下像一幅流动的画。她看向他时,他也正正地迎视着她的目光,一双湖泊般清澈又幽深的黑眼睛里满是询问之色。

    会在这个篮球场出现的男孩们,多半都来自附近的小区,彼此都看得有些眼熟了。但程楚翘却从没见过这个少年,她有些好奇地侧头看了看他,然后朝着场内一指:“你找周为鹤哇。喏,穿红色球衣的那个高个子就是他了。”

    从一**篮球男孩中辨认出想要寻找的人后,少年的目光就牢牢锁定在周为鹤身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神色无比专注,那副专注的样子让程楚翘实在无法不好奇:“你认识为鹤哥哥吗?”

    少年的眼神一直追随着篮球场上的周为鹤,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嗯,我是他的曾祖父。”

    “哦,你是他曾祖父啊!”有口无心地跟着复述了一遍后,程楚翘一双大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啊——你说什么?曾祖父?”

    曾祖父这个词实在太书面化了,程楚翘都要想上一想才能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是他爸爸的爷爷吗?请问你今年几岁呀?!就算吹牛不用上税,也麻烦你先打个草稿行不行?”

    少年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开玩笑的!”

    程楚翘没好气地抢白他: “开玩笑——拜托,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而且你很没礼貌哦,拿人家长辈开玩笑。”

    少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周为鹤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黄昏时分的蔷薇色天空下,白色衬衫的背影如一片纯白风帆般渐行渐远。

    少年的身影消失后,周为鹤的篮球战也结束了。他抱着篮球跑过来和程楚翘打招呼:“楚翘,你什么时候来观战的?”

    “来了好一会儿了,还给你加油呢,可是你都不理人家。”

    周为鹤笑呵呵:“我不是不理你,我是看见你和小男朋友在一起,不想打扰你们而已。”

    程楚翘顿时羞红了脸:“什么小男朋友哇!根本没有的事!为鹤哥哥你真讨厌!”

    “怎么刚才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不是送你回家的小男朋友吗?”

    “才不是呢,他是来找你的。”

    周为鹤一怔:“找我?我都不认识他,他找我干吗?”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只是问我你们这**人中谁是周为鹤,我就把你指给他看,他看完就走了。”

    周为鹤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看了就走这么奇怪,什么都没说吗?”

    程楚翘实话实说:“他跟我开玩笑,说他是你曾祖父。”

    周为鹤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靠,臭小子开的什么破玩笑哇?我曾祖父不但我没见过,连我爸都没见过。他解放前去了台湾,差不多四十年后才重新联系上我爷爷。原本打算回来探亲的,可惜那时候他身体已经很差了,还没来得及就去世了。”

    程楚翘听得很同情:“这么说你曾祖父和你们一家分开了几十年,最后也没能团聚上,好可怜啊!”

    “是啊,不过我的名字却是曾祖父给取的。当时我刚刚出生,爸爸给他老人家写信报喜时也请他为我取名,他就取了‘为鹤’这个名字,希望我长大后能成为一个鹤立鸡**的人。”

    “这名字取得很好呢,简单又有意义,一点都不俗气。”

    “是啊,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感谢曾祖父为我取了这么一个不烂大街的名字,要知道我同学的名字很多都是什么刚什么强什么军的。说起来,他老人家去世都快二十年了,今天居然被人拿来开玩笑。那臭小子幸亏跑得快,否则我非用篮球砸他不可。”

    程楚翘点头附和:“是啊,我当时听了后也说他不该开这种玩笑,他可能也知道自己过分吧,马上就溜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走进了路旁一幢居民楼,程家住三楼,周家住四楼,两人各自进了各自的家门。程楚翘的父母都不在家,装修考究的三室两厅内空无一 人。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拉起窗帘换衣服,忽然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发现楼下一株粗壮的梧桐老树旁站着一个少年——正是刚刚出现在篮球场的那个白衣少年。他正 面朝居民楼仰头张望着,目光深邃如深海,也不知在看什么。

    程楚翘看得怔了怔,又怔了怔,忍不住心想:他……该不是在看四楼的周家吧?

    一边满怀疑惑地猜测着,程楚翘一边拉上窗帘换上家居的睡衣。当她换好衣服重新拉开窗帘时,情不自禁地又朝楼下看了一眼。少年已经不在了,那棵枝叶凝碧的梧桐树下,除了一方绿树荫浓的幽凉树阴外,什么都没有了。

    程楚翘实在有些不解:咦,人呢?这个男生好奇怪呀!他刚才为什么要开玩笑说他是为鹤哥哥的曾祖父呢?而且,这个玩笑就算可以开,听起来也好别扭哇!一般 人如果开玩笑占别人辈分上的便宜,都只会说我是你爷爷你是我孙子,那样听起来就顺耳多了。我是你曾祖父——这怎么都觉得拗口呀!

    黄昏偶遇的白衣少年,为程楚翘带来了丝丝疑惑。不过这些疑惑没有维持太久,毕竟只是马路上偶然遇见的一个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后便彼此错身而过,如同云过波心般的一投影,留不下太深刻的印象。正好她妈妈这时又回家了,还买了她爱吃的新鲜荔枝,她马上跑去剥荔枝吃了。

    一颗颗玛瑙般红绿相间的荔枝外壳被剥开后,露出珍珠般雪白晶莹的果肉,含在嘴里轻轻一咬,甘甜汁水立即溢满唇齿间。程楚翘吃得不亦乐乎,之前萦绕在心头的些许疑惑,很快就如烟消云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窗外,夕阳已经下山了。楼前那株梧桐树披一袭晚霞的衣裳,安安静静站在暮色中。青的老枝与碧的新叶,是颜色深深浅浅的绿,也是时光深深浅浅的痕迹。每一棵树都是一部时光的简史,浓密绿荫筛落一地水墨阴影时,仿佛是铺开了一卷前尘往事的故纸,深沉沧桑,却无人读得懂……

    1、

    又是夏日,又是黄昏。蔷薇色的天空下,栀子花开成一树树香雪海,空气中蕴满清馥的花香。风景依稀似旧年,但光阴如电,已然倏忽闪过了十二年流光。

    落日似坠非坠的黄昏时刻,程楚翘正独自在自己的私人画室作画,笔下一幅墨梅画即将完成。画纸上有老梅一枝,疏影横斜,花繁枝茂。她以浓墨勾勒枝干,以淡墨圈点梅花,全图笔墨秀雅清润,淋漓尽致,将梅花凌寒怒放的傲骨刻画得入木三分。

    程楚翘今年二十五岁,一个女孩以上、女人未满的年龄,也是一朵鲜花在春风中开成满艳的年龄。花样年华的她有着同样花样的明媚容颜,从中学到大学,一直都 是很多男生公认的美女,很多女生嫉妒的对象。她也的确招人嫉妒,人长得漂亮,又有绘画才华,轻轻松松就考上了著名的h市美术学院。除此外,她还有着优越的 家境。她父亲程厚德是个商人,皮具生意做得相当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财团大富豪,但程家的家底还是很殷实的。

    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白富美,程楚翘在美术学院读书期间是无数男生追求的对象。可她一直看不上那些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嫌他们年纪太轻阅历太浅性格太浮躁思 想太幼稚,没一个能入眼。来自男生们的各种讨好各种殷勤,她高兴时会给个笑脸,不高兴时板着脸理都不理,很是率性而为,不太顾及他人的感受。不过美女天生 就有任性的权利了,男生们也总能大度包容,女生们则就态度不同了。

    有一个女生曾经为此当面含沙射影地说过程楚翘:“有些女生因为长得漂亮就目中无人,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这种女生长相再怎么得好评,人品也只能得差评。”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是呀,仗着男生喜欢她,动不动就甩脸色发脾气,一副刁蛮大**的作派,真让人受不了。”

    程楚翘可不是好惹的,她是家中独女,一直如掌上明珠般地被父母捧大,从没受过谁的气,绝不是忍气吞声的包子性格。马上似笑非笑地回敬:“你们受不了没关系,男生们受得了就行了。你们只管负责羡慕嫉妒恨吧,别人的事就别操那么多闲心了。”

    “哼,我们才不羡慕嫉妒恨呢,我们只是看不过去。”

    “是呀,那些男生们也真是犯贱,非要跟在你屁股后头找虐。”

    “请问男生们喜欢跟在我屁股后头找虐跟你们有一毛钱关系吗?你们家住在海边的吗?管得那么宽。还有,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那句话吗——只要长得够漂亮,男人随便虐!不好意思,这项技术参数我高分达标,你们拿低分的人心理不平衡我可以理解,也深表同情。”

    两个女生被她气坏了,第一个更是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们拿低分啊?你是说我们长得丑吗?”

    程楚翘故作同情地叹口气:“其实我也想说你们漂亮来着,可是你们每天都照镜子,我实在不敢明目张胆地骗你们。”

    那女生气得抓起一只画笔朝她砸过去,她一个旋身姿态优雅地避开,笑吟吟地说:“其实你也知道自己不漂亮,所以特意跑去割了双眼皮隆了鼻,不是吗?先天不 足后天补,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你那位整容医生的审美是不是坏掉了?这个鼻子真的好看吗?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吧?我建议你最好选择回炉再造一次, 那样你这张脸的美貌值应该会小有涨幅。”

    另一个女生气呼呼地声援同伴:“你美貌值高就了不起呀!不就是长得比我们漂亮一点吗?也没什么好牛b的。”

    程楚翘自信满满地嫣然一笑:“我何止是长得比你们漂亮,才华也比你们高,家境也比你们好——跟我比,我程楚翘可是人中翘楚,不比死你也气死你。”

    第一个女生气得要咆哮了:“那又怎么样?你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嘛,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相比对方的愤怒失态,程楚翘依然是一派淑女十足的优雅微笑:“投胎投得好那也是我的本事啊!没听说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吗?不好意思,这项技术参数我也同 样高分达标。以easy+vip模式投了一个好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命好。像你们这种hard模式的人心理不平衡我只能再次深表同情了。”

    顿了顿后,她又看着那个女生的着装揶揄:“对了,同学你什么品味呀?穿的这叫什么衣服呀?请问你穿得这么惨不忍睹你妈知道吗?”

    女生很不服气地嚷着:“我的衣服怎么了?我这一身可是名媛风。”

    “名媛风——我看你是抽风!不是穿一身镶满假钻的衣服你就高端了奢华了贵妇了亲。这种红花间黄花的图案穿在身上活像穿了一碗西红柿蛋汤,你简直拉低了整个美院的审美level。”

    程楚翘牙尖嘴利的话把两个女生气得直抓狂,一大帮看热闹的学生们则笑得前俯后仰。这场舌战后,再没有人敢当面挑衅她,谁都知道了这个骄傲美丽的白富美**不好惹。虽然模样娇俏如江南的花朵,毒舌起来却像塞北的风雪一样让人吃不消。

    手机铃响时,程楚翘画得正入佳境,十分不高兴被人打扰。再一看来电显示还是陌生号码,更加不想接听。一开始不想理会的,可是铃声却持续大振,她不得不没好气地接听电话:“喂,哪位?”

    电话里却是她母亲唐素兰气急败坏的声音:“楚翘,你知道吗?你老爸在外头真有一个女人,而且都怀上孩子了。”

    程楚翘一呆:“啊——妈您听谁说的?道听途说的话可不能随便相信。”

    “是那个臭不要脸的小□□自己打电话找我摊牌,说她刚做了b超检查,肚子里怀的是儿子,神气活现地让我赶紧跟你爸离婚给她让位呢。”

    程楚翘难以置信:“什么?她居然这么嚣张?”

    “是啊,气得我当场就把手机摔了,现在是用美容院的电话打给你。这个小**实在太嚣张了,我今天不狠狠治她一下出出这口恶气我就不姓唐。”

    “妈,您想怎么治她呢?”

    “我刚打电话从司机老张嘴里问清楚了你爸把那个女人安顿在哪儿,原来就住在咱家附近那座华景苑公寓的最顶层。咱们可真是死人啊,狐狸精就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都愣没发现。我现在就要找上门去抽她,抽得她以后再不敢当小三为止。”

    程楚翘直觉不妥:“妈,您别冲动。虽然那个女人是该打,但是……”

    程楚翘话没说完就被唐素兰气咻咻地打断了:“你别拦着我,谁都别想拦住我,我今儿非暴打她一顿不可,否则这口气我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话一说完,唐素兰就挂掉了电话,程楚翘满肚子想劝的话被卡了壳,急得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边跑边想:打小三可不是打怪兽,随便怎么打都行。虽然那个小三 儿是可恶该打,但打人终究是件犯法的事。万一把人打坏了,可是要负法律负责的。我得赶紧去把妈拉住,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失去理智做得太过火,到时候闹 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程楚翘开着她那辆保时捷卡宴火急火燎地赶到华景苑公寓楼下时,只用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比正常赶到的时间快了近一倍。平时她开车总是安全至上的慢行为主,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她一路上除了没闯红灯外,基本是将超速进行到底了。

    跳下车后,程楚翘用最快的速度乘电梯上了顶层。顶层一共有四户人家,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户,但是很快就有一阵东西轰然砸碎般的巨响声为她指明方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发出响声的房门前,她一边拼命用力拍打着房门,一边大声喊:“妈,妈,您是不是在里头?快开门啊!”

    砸碎东西的巨响声与程楚翘用力拍门、大声喊叫的声音构成了不小的动静,惊动了同一楼层的邻居。一扇相邻的房门打开了,一位身型修长的年轻人走出来,有些惊讶地询问:“出什么事了?”

    程楚翘根本顾不上回答,因为这时她用力拍打着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一个小腹隆起的漂亮女人苍白惊骇的面孔露出来,孕妇裙上满是血迹,声音颤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好多血呀!”

    程楚翘一把推开她冲进屋子里,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她昏过去。母亲唐素兰像个血人一样躺在地上,脖子上血流如注,她不由地浑身颤抖着尖叫起来:“妈……”

    鲜血淋漓的场面让程楚翘吓得不知所措,还好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那位年轻人表现得十分镇定冷静。一看眼前的情形他立即飞身扑过去为唐素兰止血,语速飞快又清晰地交代:“赶紧叫救护车,她的颈动脉受伤出血,非常危险,抢救不及时会没命的。”

    慌忙打了120求救后,程楚翘眼泪汪汪扑倒在母亲身边:“妈,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您会没事的!您一定会没事的!”

    年轻人叮嘱她:“尽量和你妈多说话,可以帮助保持她的意识清醒。”

    程楚翘言听计从地直点头:“好。妈,您听见我说话了吗?我是楚翘啊妈。”

    唐素兰说不出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儿,泪水迅速在眸中弥漫。程楚翘更是泪如泉涌:“妈,您不会有事的,别怕,我就在这儿陪着您。”

    唐素兰意识渐渐模糊,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程楚翘又急又痛,忍不住回头冲着那个女人大声嘶喊:“你到底干什么了?我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女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我什么也没干啊!她进门前我正在削苹果,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叫的披萨送来了,就直接开了门。结果她冲进来就朝我又打又骂,我想要把她推开,却忘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手只是这么一挥,她的脖子就往外溅血了。”

    年轻人一边手势纯熟为唐素兰进行颈动脉压迫止血,一边看了看掉落在地板上的一把染血的水果刀说:“看来你手里的水果刀正巧割伤了她的颈动脉。”

    程楚翘急痛攻心地嚷着:“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犯——你等着去坐牢吧你。”

    那女人已经被唐素兰血流一地的惨况吓得不轻,再被程楚翘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更加紧张害怕了,顿时白着脸捂着肚子满头冷汗涔涔地□□起来:“唉呀,我的肚子……好痛啊!”

    年轻人一心二用,两只手的大拇指依然牢牢压迫在出血的颈动脉两端,头却扭过去朝着那女人的方向张望,只看一眼就马上吩咐她:“你赶紧躺平身体,让子宫处于最放松的状态。另外多作深呼吸平复心情,情绪不好和过度紧张很容易引发先兆流产……”

    话没说完,年轻人忽然声音一顿,因为他看见正倚着门框软瘫下去的女人下身有一股鲜血正涌出来。那个女人也有所感觉地一低头,立即失声痛哭起来:“我……我也流血了……我的孩子……”

    年轻人安慰她:“不要紧张,有出血现象不代表胎儿就保不住了。急救车很快就来了,医生会帮你的。”

    窗外,急救车的声音已经由远而近。很快就有医生护士赶到出事的公寓,大厦保安也跟着上楼查看,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立即打电话报警。发现现场除了一位伤者还有一位出现流产症状的孕妇后,医生负责抢救唐素兰,护士接管那个女人。

    接替年轻人为唐素兰采取急救措施时,医生随口问了一句:“劲动脉压迫止血的手法很专业,你也是医生吧?”

    年轻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说话,医生也没空继续追问他,颈动脉出血的死亡率非常高,作为医生他必须全神贯注地与死神竞争赛跑。泪眼汪汪的程楚翘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声音哀哀地询问:“医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妈。”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

    做完初步抢救措施后,医护人员立即用担架将唐素兰转移下楼,准备送往医院进行手术救治。一团紧张忙乱的气氛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已经悄悄离开了屋子。

    2、

    程楚翘心急如焚地守在手术室门口等待抢救结果时,她的父亲程厚德匆忙赶到了医院。与女儿面对面的那一瞬,他的神色复杂极了,既焦虑痛苦又尴尬难堪。

    程楚翘看着父亲的神色同样复杂,又伤心;又失望;又愤恨难当;语气生硬冷漠如顽铁一块:“妈要是没事就算了,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你别想再让我认你这个爸爸。”

    程厚德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重重地叹口气,挑张椅子无力地坐下来一起等待。几个小时后,漫长又煎熬的等待终于结束了。医生出来报喜:“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程楚翘喜极而泣:“谢谢谢谢,谢谢医生,真得太感谢了!”

    “病人很幸运,颈动脉出血的死亡率相当高。好在出事后止血很及时,送院抢救也很及时,如果失血再多一点,她就会死于失血性休克,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程楚翘这才如梦初醒地回想起那个为母亲止血的邻室年轻人,用力点头:“当时在场帮忙止血的那个人好像也是医生,他非常冷静非常镇定。我那时被吓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有他在。”

    “那你们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他。要知道不少颈动脉受伤的伤者根本等不及送院救治就死了。因为颈动脉出血又快又多,而颈动脉压迫止血又比较专业,对医生来说是基本技能,可一般人根本不懂。所以说你母亲真的很幸运。”

    说话间,唐素兰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失血过多的面孔惨白一片,还在昏迷不醒中。程楚翘陪着母亲一起回到病房后,才对一直耷拉着脑袋尾随其后的父亲 冷声说:“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句,你那个小三儿已经流产了,你想抱儿子已经没戏了。另外,我还报了警追究她的故意伤人罪——是她用水果刀划伤了我妈,虽然 她反复说她不是故意的,但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我非要送她去蹲监狱不可。”

    程厚德迟疑片刻:“她应该真不是故意的,她没那个胆量。而且她都已经流产了,你妈也已经没事了,要不……”

    程楚翘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绝不——她害得我妈差点没了命,我非让她坐牢不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她就自求多福吧。”

    程厚德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他自己还是待罪之身呢,哪里还有帮别人说话的份,更别说那个别人还是害得妻子差点送了命的**。只得再次重重叹上一口气,闷声不语地低下头。

    程楚翘却还有话要说:“爸,这些年你一直在努力赚钱,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当初你说赚钱是为了让我和妈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这个家都快被你折腾 散了,这就是你想让我们过的好日子吗?其实这两年妈早就怀疑你在外头有女人了,只是她不愿意去证实,宁可自欺欺人地相信你。我也知道像爸你这种所谓的成功 男士,身边总会有不少女人包围着。我却总是天真地认为你会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你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家庭。你真是让我大失所望!”

    程厚德低声解释道:“楚翘,其实爸爸也不是存心要背叛这个家。就像你说的一样,我身边一直有很多女人围着,有时候难免会逢场作戏一下。这个唐欣是我在一 家夜总会认识的,长得漂亮又活泼,总是能哄得我很开心。唉,我年纪大了,开始老了,和年轻小姑娘在一起感觉自己好像又恢复了不少活力,这才破例找套房子把 她安顿下来了。我没打算为她放弃家庭的,她怀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既然有了,我也不忍心打掉自己的亲骨肉,我原本是打算让她孩子生下来后就打发她走人 的。”

    程楚翘更加气愤:“拜托你老爸,如果实在要找小三也请你有品味一点,找个高级点的行不行?夜总会的**也太不入流了吧?而且这个女人还 特嚣张,一知道自己怀了儿子就马上打电话找老妈摊牌,想要她让位。要不是她这么脑残加白痴,我妈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爸,你真厉害,找了这么一个小三中 的战斗机、挖墙脚机中的推土机回来,差一点整个家就被她彻底搞垮了!”

    程厚德低下头再无话可说了。

    唐素兰的伤势虽然当时十分危险,但幸好伤口割得不算深,只是割到了颈部大动脉,气管、神经等并未受损。手术缝合了伤口后,第二天她就恢复了自主意识,除 了身体因失血还十分虚弱外,基本上没有其他问题了。深怀愧疚的程厚德亲自带了营养汤水来医院探望,唐素兰恨恨然扭过头不理他,把他尴尬难堪地晾在一旁。

    虽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但唐素兰还是想不开,很不甘心:“我是想去教训那个狐狸精的,没想到竟被她给弄伤了,还差点送了命。这叫什么事呀!老天爷就这么不长眼吗?”

    程楚翘安慰她:“妈,老天爷还是长眼的,那个唐欣已经流产了,这也是她的报应。还有,我已经报警告她故意伤人罪,警方都正式立了案,她坐牢坐定了。”

    唐素兰满意了:“这还差不多。这种狐狸精就送进监狱关起来,免得为祸人间。”

    “对了妈,报了警立了案,警察要来找你做笔录的。现在就有一个警察在外面等着,你可以吗?”

    “可以,让他进来吧。”

    唐素兰打起精神配合警察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她是如何接到小三儿唐欣挑衅的电话;如何查出她的住址;如何打上门去收拾狐狸精;如何在厮打过程中被她一刀割伤脖子……

    “那个狐狸精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朝我一挥,然后我的脖子一凉,血就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喷出来,整个人立刻就瘫下去了。死狐狸精却不管我的死活,只是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我流血。还好我女儿及时赶来了,还有一个年轻人跑进来帮我止血……”

    唐素兰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楚翘,那个帮我止血的年轻人是谁呀?”

    这个问题程楚翘还没有答案,因为这两天她一直守在医院,抽不出时间去管其他事。倒是做笔录的警察替她们解了惑:“你是说那个住在案发单位隔壁的年轻人吧?他叫陶君朴,二十六岁,j省p市人,毕业于h市美术学院,是一名室内设计师。”

    警察职业性地将年轻人的姓名年龄来历职业都介绍了,听得程楚翘一怔:“啊,他是室内设计师,还是我的校友,我还以为他是医生呢。”

    “他不是医生,他说自己只是学过一点急救措施。”

    程楚翘不禁询问:“你们也找他做过笔录了?”

    “当然,只要在案发现场出现过的人我们都要找来做笔录的,何况他是当时在场的目击证人之一。”

    做完笔录后警察离开了。他一走,唐素兰就交代女儿:“楚翘啊,妈这条命倒有一半是这个陶君朴帮忙捡回来的,咱们可要好好报答人家才行啊!”

    这一点不用母亲吩咐程楚翘也明白:“妈,我知道,我会找个时间带份礼物亲自登门感谢他的。”。

    被晾在一旁很久了的程厚德总算抓住了一个表现的机会,也叮嘱说:“是啊!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他。楚翘,准备一份厚礼带过去,钱不是问题——他救了你妈,花多少钱谢他我都愿意。”

    3、

    父母一同交代过后,程楚翘当天就找上门去感谢陶君朴了。因为只知道他的住址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事先也没法联系,她就直接在傍晚时分去敲了门。

    之所以选择傍晚,是担心白天没人在家,而这个时候基本上都会下班回家了。果然,程楚翘很顺利地敲开了房门,来开门的人就是陶君朴本人。一袭简简单单的白衣黑裤,一张干干净净的清秀面孔,还有一身浓浓的书卷气。

    陶君朴显然还记得她:“是你,你妈妈没事了吧?”

    程楚翘一脸由衷的感激微笑:“谢谢你,我妈已经没事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楚翘,今天是专程来登门道谢的。”

    “我是陶君朴,请进。”

    陶君朴请程楚翘进屋坐下。一进门,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好奇地四处张望。因为这套公寓装修得很有特色,极简主义的线条与色彩,以及各种风格独特的家具 与装饰物,不仅打造出干净明亮的居住空间,又营造了极强的艺术感。看得她满眼的赞赏不已:“哇,陶先生,这是你自己的房子吗?真漂亮,艺术气息十足啊!”

    “是啊,我贷款买的。请随便坐,我去给你泡杯茶。”

    程楚翘端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地欣赏屋子时,市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陶君朴只是一个小城来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也不过几年时间而已,居然就在市区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即使是贷款也很令人讶异了!由此看来,他一定非常的年轻有为。

    陶君朴很快为程楚翘端上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的茶杯是一只凝白如脂的白瓷杯,手感温润如玉。杯中茶芽嫩绿,茶色碧清,茶香馥郁,素来也爱茶的她一闻就知 道是名品碧螺春。以茶待客,在今时今日的年轻人中已经很少见了,大都用矿泉水或饮料代替。即便是茶,也多半以袋装红茶居多。陶君朴端出来的这杯碧螺春,让 程楚翘有些许惊讶,不禁眼神斜飞地瞥了他一眼。

    陶君朴正在另一张沙发落座,头微微低垂,几绺拂在额前的黑发掩映着清秀俊朗的眉目。黑发黑眉黑 眸,都是纯粹如徽墨的乌黑,有着漆一般的色与光。时下很多年轻人喜欢染发,浅栗色深棕色或亚麻色已经取代黑色成为潮人们的常见发色,个别标榜特立独行者还 会染成杀马特风格的金黄或火红。有的就算不全染,也会做一些挑染让自己显得够时尚够酷。这方面,陶君朴显然又是一个例外。

    瞥上一眼后,程楚翘忽然有所触动: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的感觉。以前在哪儿见过吗?

    程楚翘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捧着茶杯没有立即喝,陶君朴误会了:“你不喝茶吗?那就只有白开水了。”

    “不是,我也喜欢喝茶的。”程楚翘举起杯子轻啜了一口茶,啧啧有声地赞:“嗯,这杯碧螺春满口留香,回味无穷,一定是今春的新茶吧?”

    “是的。”

    陶君朴似乎不擅言谈,问什么就答什么,并不说多余的闲话。程楚翘放下茶杯,回归正题:“陶先生,那天我妈受伤后,多亏了你及时帮她止血,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以说是你救了我妈妈的命,我们一家都非常非常感谢你。”

    “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妈来说可是救命之恩呢。所以,我特意带了一份礼物来表示感谢,请你一定要笑纳。”

    程楚翘一边说,一边从手袋里拿出一只精美考究的礼品袋。那是她登门造访前特意去选购的一款劳力士18k白金男士腕表。这只表虽然价格不菲,但是用来答谢 救了母亲性命的恩人,再贵她也不在乎了。在专卖店看中这款表时,她毫不犹豫就刷了卡:我妈的命绝对值这十几万了,就送它了。

    袋子上那个显眼的logo,让陶君朴不用打开看就能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淡淡一笑:“劳力士的手表最便宜的都要几万块一只,你们真是太破费了!”

    “不破费,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差一点就没妈了。几万块算什么,我们程家送得起,而且我妈的命也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这份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

    程楚翘话说得这么坚决,陶君朴也就不再推辞:“好吧,既然你们坚持要送,却之不恭,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很淡然的语气,很平静的态度,仿佛他收下的并非一块名贵腕表,而是一份很普通很平常的小礼物。程楚翘听得有些发怔,因为一般人面对如此贵重的礼物,首先 大都是诚惶诚恐得不敢轻易收,总要再三推辞;最后笑纳时则多半会乐得合不拢嘴,毕竟是一笔天降横财嘛。然而陶君朴却如此淡然,淡然得让她都不知道接下去该 说什么才好。好在,这套艺术感十足的公寓让她及时找到新话题:“陶先生,你家装修得真是与众不同。听说你是一位室内设计师,这一定是你自己的设计吧?”

    “是的。”

    “那天你给我妈止血时既冷静又果断,我还以为你是医生呢,真没想到你却是一位室内设计师。”

    “我只是懂一点急救术而已,室内设计才是我的本行。”

    “对了,听说你是h市美术学院毕业的。我也是,我们是校友呢。我今年刚研究生毕业,你比我大一岁,应该是高我一届的师兄吧?”

    陶君朴笑了笑没说话,似乎是默认,程楚翘很有兴趣地左右张望着问:“陶师兄,你这套房子的装潢设计真棒,可以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

    陶君朴领着程楚翘去参观屋子。这套位于顶层的公寓附带着一个小阁楼,他没有带她上楼,解释是楼上有点乱,她自然也不会坚持要上去,就在楼下四处转了一 遍。整套公寓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从整体到各种细节都让人无法不心生赞叹,主人的品味以及对美的准确把握由此可见一斑。

    程楚翘特别喜欢客厅 外面那个大露台,种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花卉,姹紫嫣红点缀着深绿浅绿,色彩斑斓如油画。一只白色躺椅随意摆在露台中央,椅子上 方有一架紫藤花事正好,一穗穗珍珠串似的繁花垂成一挂鲜花瀑布,轻轻地放着香。薰风午后,最宜在这样的花荫下小憩,披一身花影,卧一榻花香,剪一米阳光作 被,邀一朵白云伴睡,做一场绚丽的花间梦事。

    程楚翘看得羡慕不已:“这里太漂亮了,不像露台倒像花园。”

    顿了顿后,她忽然心血来潮地问:“对了陶师兄,我家有套老房子还是十几年前装修的,已经很落伍了,我想请你重新设计装修一遍,可以吗?”

    “可以呀!不过这个月我可能没空呢,手头上有几单case在做,如果你着急的话就只能先找别人了。”

    “不着急,不着急,等你有空了再说。你的设计这么棒,我才不会找别人呢。”

    陶君朴找出一张名片给她:“那你明天可以先去我们公司,具体业务跟公司接洽,我只负责设计这一块。”

    程楚翘接过名片收好:“ok,我明天就先去把你的时间预订下来。”

    说话间,程楚翘忽然注意到露台一角挂着一只藤编小屋,大约一尺来高,十分精致可爱。她好奇地走上前细看,发现小屋内还撒着一些金灿灿的小米,不由地要发问:“咦,这间小屋和这些小米干吗用的?”

    “哦,这是鸟屋。小米是用来喂鸟的。”

    “你养鸟吗?”

    “我不养鸟,我只是喂鸟。挂间鸟屋在这里,每天撒些小米,鸟儿们经常会过来休息和吃东西。”

    程楚翘十分惊讶:“它们会来吗?它们不怕你吗?”

    “会,它们不怕我。”

    “为什么?”

    “嗯……可能它们知道我没有恶意吧。”

    “是吗?那我回家也挂个试试看。我也很喜欢鸟儿的,但我不想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养,那样太残忍了!”

    程楚翘这句话让陶君朴唇角轻扬,扬成了一弯新月般的美好形状——之前他的笑容一直都淡得似有若无,显而易见只是纯粹礼貌性的微笑,但是这个笑容显然发自内心:“看来你是一个真正爱鸟的人。那我送你一个鸟屋吧,是我自己做的。”

    陶君朴找出一个不同形状却同样精致的鸟屋送给了程楚翘,她十分喜欢地收下时,留意到他瞟了一眼墙上那面壁钟,立即意识到他的时间可能另有安排,而她没有预约地冒昧前来或许已经打乱了他的安排。

    “非常感谢你送我这个鸟屋。我来了也大半天了,是时候告辞了,再见。”

    陶君朴也没有虚留她:“那我送你出去。”

    陶君朴把程楚翘送出了门,再一路送到电梯前,并为她按了电梯按钮。她进电梯后,他也没有马上掉头就走,而是站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前,微笑着目送她离开。一种绝不刻意、自然而然的绅士风度,给人一份如沐春风般的舒服感觉。

    程楚翘以前并不是没有被男人这样礼数周全地相送过,事实上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美女,她已经很习惯于被男人在各种细节上的呵护有加。但是之前所有来自异 性的种种殷勤都是有目的性的,因为她是美女而有意无意地示好。陶君朴的态度却让她感觉不一样,她很清晰地明了他并不是在刻意对她献殷勤。恰恰相反,他自始 至终都没有对她流露过任何殷勤之色,只是纯粹地把她当成一位访客礼貌招呼拧。

    虽然只是短短半小时不到的见面,但是陶君朴其人给程楚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同龄男子不一样,他很特别,特别得让她不知不觉就印象深刻地记住了他。

    4、

    从华景苑公寓楼出来后,程楚翘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她家就在邻街的一个高级住宅区,一栋最顶层的复式楼中楼豪宅。她父亲程厚德最爱住高楼顶层,说是住得高看得远。但是车子还没来得及开进楼底负一层的停车场,她就接到好友管嫣打来的电话。

    管嫣是程楚翘中学时代在美术班认识的朋友,两个人一起学国画,一起考上h市美术学院。大学毕业后,程楚翘选择继续留校念硕士,管嫣则去了一家杂志社当美编。

    电话里,管嫣的声音有些紧张:“楚翘,刚看见你在微信上说你妈住院了,什么情况啊?严重吗?”

    “谢谢关心,我妈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受了伤,在医院住上几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怎么受的伤啊?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哇?”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当时都懵了。而且昨天进的医院,今天情况已经稳定了,就不想到处嚷嚷。而且我知道你两天杂志截稿呢,忙得要死要活的,就不分你的心了。”

    “那可真是感谢新锐美女画家对我这枚小美编工作的理解与支持啊!”

    程楚翘因为家境优越,不用考虑谋生问题,一直随心所欲地过着艺术家的日子。她每天在自己的私人画室里按自己的想法创作画作,没有任何约束与束缚,作品有 着非常鲜明的个人特色与风格。已经参加过几次全国性的新锐艺术家画展,也成功举办过两次自己的个人画展,作品颇为吸引了一些收藏家的关注,有十几幅画作陆 续被人收购。是画坛近年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公认的新锐美女画家一名。作为一位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画家,虽然程楚翘的作品目前在市场上的价位并不算高,不 过才几万块至十几万一幅,但眼下价格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那些愿意收藏她的画作的人欣赏她,觉得她有发展潜力,作品具增值空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楚翘,苦逼的我今天终于熬过了这期杂志的最终截稿,晚上可以清闲一下了。你有没空出来聚一聚聊聊天?”

    “好啊,那就老地方见吧。”

    程楚翘说的老地方,是一家很有风格的艺术咖啡馆,就在市美术馆附近。她和管嫣最初就是在美术馆的美术班认识的,这个地方从她们的少女时**始,就一直是她们消磨时光的第一首选。

    管嫣就住在咖啡馆附近,程楚翘赶到时,她已经坐在最角落的那张临窗方桌边等着她了。这也是她们的老位置。一人捧上一杯摩铁咖啡后,管嫣再次关切地询问程楚翘为什么她妈妈会受伤住院,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对好友细说了一遍,包括她刚刚亲自去陶家道谢的尾声。

    前面的鲜血淋漓部分听得管嫣心惊肉跳,后面的厚礼酬谢部分则让她又惊又叹:“什么?你送了那个陶君朴一只十几万的劳力士手表作为答谢——mgd,如果现在有架时空穿梭机摆在我面前,我一定要穿越去昨天抢在他前头救你妈。这么丰厚的回报可比股票基金要高收益多了。”

    程楚翘笑着说:“得了吧,你昨天就算在场也救不了我妈的。你懂颈动脉压迫止血术吗?医生说那个很专业的,一般人不会,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有神经反射引起心脏跳动紊乱。”

    “这么说光有时机是不行的,还得有技术才行!好吧,看来我只能羡慕有技术的陶先生了。话说程大**你这么土豪的大手笔谢礼砸出去,有没有把人家砸坏了?换成我肯定要乐疯了!那个陶君朴估计也差不多吧。”

    管嫣猜测的是人之常情的反应,但是程楚翘只能摇头苦笑:“没有,他很淡定,就好像只是收一件普通礼物那样很随意地就收下了。”

    管嫣难以置信:“不会吧,他那么淡定?他是不是土包子一样,不知道那块表的价格呀?”

    “他知道,虽然他没有打开包装盒细看,但他知道那是一块劳力士手表,也说这种腕表太贵重了,我们太破费了!”

    “那他有没有推辞啊?”

    “他推辞了一下,但我表示一定请他务必收下后,他就不再多说什么,很淡然地点头说那好吧。”

    “那好吧——这语气还真是淡定呢,何方高人啊这是,他干吗的?”

    “他是一位室内设计师——哇,你没看见他的公寓,装修得实在太有艺术美感了!我见过很多装修考究的豪宅,但是那些都是用钱堆砌出来的华丽装潢,没一个能和他家相提并论。那套公寓是用主人的品位与格调精心装饰的,有一种独具灵性的美。”

    管嫣有些发怔:“程大**你的眼光素来很高,轻易不会夸奖什么,现在居然把一套公寓夸得这么天上有地下无?”

    “因为那套公寓实在让我印象深刻!”

    “公寓都能让你这么印象深刻,那么设计它的主人应该也留给了你深刻的印象吧?”

    程楚翘情不自禁地点头:“嗯,陶君朴这个人……确实也让我印象很深刻。”

    “因为他的淡定是吧?一块名贵的劳力士手表摆在眼前只是淡淡地道谢,的确能让人印象深刻。”

    程楚翘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的,但不只是这样。”

    “还有什么?”

    程楚翘想要形容,想了半天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让我感觉他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

    管嫣越发惊讶了:“你说过这个陶君朴很年轻,和咱们差不多大是吧?”

    “是,怎么了?”

    “这就奇怪了,楚翘你一向看不上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总说他们太年轻太浮躁,性格不成熟,思想没深度,就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你中学时初恋的男生是邻居 家大你六岁的哥哥;你大学时仰慕的是国画系年长你十岁的讲师;可是你今天却注意到了这个陶君朴,他好像有些吸引你了呢。”

    程楚翘一怔,矢口否认:“哪有,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而已。对了,我之所以觉得他的特别,或许就是因为他不像一般男孩生那么年轻浮躁吧。他很斯文很沉静,有一种超出年龄的内敛稳重。”

    管嫣忍不住要取笑她:“他到底有多内敛稳重啊?能不能和景逸兴老师比呀?”

    管嫣所说的景逸兴老师,就是程楚翘暗中仰慕的那位讲师。他是h市美术学院最有魅力的教师之一,五年前被聘入美院任教时刚刚三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成熟以后 老去之前的黄金年龄。加上他又是一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让不少女生为之心仪。不过使君已有妇,他的妻子虽然姿色平平,但夫妻俩却相敬如宾恩爱有 加,是众所周知的模范夫妇。

    程楚翘微微红了脸:“拜托,这怎么好比呀,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好吧。”

    “对了,你知道景老师的太太怎么样?好像听说病情恶化了。”

    程楚翘叹了一口气:“是的,已经出现多个器官衰竭现象,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景逸兴的太太冯静去年意外因煤气中毒入院抢救,虽然挽回一命,却不幸成为植物人,一直昏迷不醒,身体功能也渐渐衰退,生命进入倒计时。昔日神采奕奕的景 逸兴,在这场意外变故后变得憔悴又忧郁。然而,一个美男子的忧郁憔悴也是可以很动人的,有一位女生就曾没心没肺地当众表示过心疼:“景老师每天来上课都皱 着眉头,看起来好忧郁,真是让人心疼死了。我都好想伸手替他抚平一下那两道皱眉。”

    当时有男生没好气地冷笑:“景太太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去抚慰他。当然,你可以先排上队,等景太太不在了,你就可以找机会上了。”

    那女生也不甘示弱:“谢谢提醒,我这就去排队占位子等着当景太太,以后你见了我没准要改口叫师母。”

    这些既是男生女生之间的斗气话,也是一种残酷的真话。景逸兴一直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太太如果病逝了,他回归黄金单身汉的位置,肯定会是许多女人想要交往 的对象。就连管嫣此刻也有意无意地对程楚翘说:“楚翘,你一直都很仰慕景老师的。他太太要是真走了,没准你以后可以试着和他发展一下呢。”

    从大三开始,一直到研究生毕业,程楚翘都对景逸兴好感不减。不过一向率性而为的她,在这件事上却始终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除了知心密友如管嫣,没有 别人知道她这个秘密。因为景逸兴毕竟是个有家室的男人,骄傲如她,既不屑于去抢别人的老公,更不愿意白白落一个打别人老公主意的恶名。

    这一刻,对于管嫣半真半假的话,程楚翘报之以苦笑:“拜托,他太太还在世呢,现在就说这种话未免不太好吧?你别老说我了,说说你吧,时差党的男朋友这个月要回来了吧?”

    管嫣叹口气:“他昨天给我发了一封电邮,说是不打算回来,要留在加拿大找工作拿绿卡。我知道我和他已经彻底完了,决定和他分手。”

    程楚翘有些不相信,小心翼翼地问:“你们高中就开始交往,到现在差不多有八年的感情,就这样放弃你舍得?”

    “舍不得也要舍了,他大学毕业选择出国时,曾经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一读完硕士就会回来。可是现在却又告诉我他不打算回来了。他都不以我为中心规划未来了,我还跟他耗下去那也实在太智商堪忧了吧?”

    程楚翘支持好友的决定并为她打气:“对,你应该一脚踹了他,有多远踹多远——没有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你的损失,亲爱的,你绝对值得更好的!”

    5、

    第二天,去画室之前,程楚翘特意先去了陶君朴工作的旭日装饰设计公司。

    那是一家集设计与施工为一体,专注于中高端室内装饰设计、别墅装修设计的知名公司。程楚翘以前也曾有所耳闻,她父亲程厚德有位商界朋友的别墅,设计装潢就是这家公司的手笔。她曾和父母一起受邀去刚装修好的豪宅作客,当时她的评价就是三个字:“够土豪。”。

    的确很土豪,光是客厅和天花板上的镀金装修就花了几百万,金光闪闪得几乎要亮瞎人的眼。程楚翘一进屋就把刚摘下的墨镜赶紧又戴上了,暗中翻白眼:太奇葩了!简直不能直视——设计师是地球人嘛!

    因为那幢金光闪闪的豪宅留给程楚翘的印象很不佳,所以她从未光顾过这家公司,今天也完全是冲着陶君朴才来的。前台接待**笑容可掬地招呼她,得知她的来意后,把她领去了业务部。业务部主管一脸惊艳地为她拉椅子递茶水:“程**您好,本公司很高兴能为您提供装修服务。您有什么具体要求只管提,我保证全部满足。”

    程楚翘没兴趣听他说废话,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陶君朴来做我家的室内设计,你们尽快安排他接这单case就行了。”

    业务部主管怔了怔:“程**认识陶君朴吗?”

    “是的,而且也见过了他家的装修设计。我非常喜欢他的设计风格,这才打算重新装修家里的一套老房子。所以我的这单case,设计师非他莫属。”

    “明白了,程**。公司方面一定会尽快安排的。不过他现在比较忙,估计最快也要下个月才有空接新业务。”

    程楚翘想也不想地就点头:“ok,那就下个月吧。”。df263d996281d984952c07998d

    从业务部出来后,程楚翘左右张望了一下:“陶君朴的办公室在哪?我想跟他打个招呼。”

    “哦,他现在不在公司。室内设计师不单只是画图纸的,还得经常出去跑,要量房要跑工地还要带客户选购装修材料什么的。”

    程楚翘若有所憾:“哦,那就算了。”

    从办公大厦底层的停车场驾车出来,程楚翘正操纵着方向盘准备拐上马路时,意外地看见陶君朴骑着一辆造型很简约也很拉风的单车在大厦门口停住。他一身白t恤蓝牛仔裤配一双斑马纹运动鞋,背一个黑色双肩包,看上去还像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跳下车后,他三下两下就折叠好了那辆单车,帅气地装进了双肩包。

    程楚翘还不知道折叠单车居然可以小巧得装进背包,看得满眼新鲜,忍不住扬声叫他:“嗨,陶君朴,你的单车好潮啊!”

    陶君朴一扭头,礼貌地微笑:“程**,是你。”

    “拜托,我们是同一个大学的校友,就别叫得这么见外了。我都直接叫你的名字了,你也叫我程楚翘就行了。”一边说,程楚翘一边好奇地指了指他背在肩上的背包问:“你每天骑单车上下班吗?没有买汽车吗?”

    “没有,大都市的公交系统很发达很方便,没必要买汽车。我一般都是搭地铁,出站后再骑单车。”

    “骑单车倒也挺方便的,既能锻炼身体,也不用担心交通堵塞。”

    陶君朴补充一句:“而且还能保护环境。”

    “看来你是个环保主义者。”

    陶君朴没有否认,他抬头望了一眼都市灰蒙蒙的天空说:“地球的环境真应该好好保护一下了。现在的自然环境比以前要糟糕太多,以前的天空无论在哪儿看都很蓝,现代大都市中却很难再看得到蓝天白云了。”

    程楚翘随口附和:“是啊,环境污染实在太严重了!”

    他们随意的交谈声中,程楚翘后头有辆车也从停车场出来了,按着喇叭示意她不要挡道。她于是匆匆交代一番:“陶君朴,我刚刚和你们公司业务部的经理谈过了。他说会尽快安排你接我这单case,我等你的电话啊!”

    陶君朴点点头:“好的,我一有空了就联系你。”

    在画室呆上一整天后,黄昏时分程楚翘去了医院看她妈妈。在医院住院部的电梯前,她遇见了正在等电梯的景逸兴。他太太也在这家医院住院,他显然是来看她的,两道浓眉紧紧地蹙在一起,英俊的面孔上写满忧伤。

    程楚翘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景逸兴这才发现她,勉强一笑:“楚翘,你怎么在这里?”

    “我妈妈这两天也在医院住院,我是来看她的。”

    “你妈也住院了吗?怎么回事,是生病吗?”

    “不是,是意外受伤,不过已经没事了,养几天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景逸兴大有感触:“也是意外吗——生命中的意外真是何其多,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珍惜眼下的太平日子才对呀!”

    谈话间,电梯来了,他们一起走进电梯后,程楚翘小心翼翼地问:“景老师,师母……她还好吗?”

    景逸兴长长一声叹息:“我真想回答一句她很好,可惜事与愿违,她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好!医生已经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我就快要留不住她了!”

    景逸兴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嘶哑,脸上写满无助的伤感。一个男人的软弱与忧伤,格外能够激发女人的柔情与母性。程楚翘情不自禁地就有些心疼了,轻声细语安慰他:“景老师,虽然你快要失去师母了,但换个角度来想,让她离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种完全没有生存质量可言的日子,活着也没有意义,不是吗?要是我就宁愿死了干净,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解脱。”

    景逸兴伤感地点点头:“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道理归道理,情感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程楚翘有些歉意:“我知道,我不是当事人才可以把话说得这么轻巧。对不起,景老师。”

    “没关系,你也是好心才会这么对我说的。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我能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了!而往好处想,阿静也的确是快要解脱了!正如你所说,生不如死的日子倒不如早点解脱了更好。”

    这时,电梯缓缓停住,程楚翘对景逸兴说:“景老师,我到了,我妈就在这一层住院。”

    景逸兴还要再上两层才到妻子的病房,可是他却陪着她一起走出了电梯:“我也去看一下你妈妈吧。”

    “不用了景老师,你是来陪师母的,不好占用你的时间。”

    “没关系,你妈妈我以前也见过。去年你的生日party上,她亲手做的巧克力松饼很好吃,我平时不爱吃甜食都吃了好几块,结果临走时她还特意打包了一份让我带走。你妈妈人这么好,现在她住院了,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人又正好在医院,于情于理我也该去探望一下,不是吗?”

    去年程楚翘二十四岁本命年生日时,家里为她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party,遍邀亲戚朋友还有她的同学老师一起参加。景逸兴也受邀出席了,虽然他没呆多久就先走了,来去匆匆间,却惹得不少女宾打听这个成熟儒雅的英俊男人是谁。

    景逸兴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并非只是情面上的客套话,程楚翘于是不再推辞。她带着他一起进了母亲的病房,景逸兴语气真挚地问候了唐素兰一番后,没有逗留太久就告辞了,因为他还要去陪已经时日无多的太太。

    程楚翘亲自把景逸兴送出了病房,他临走前忽然又回头问她:“对了楚翘,你最近有没有空?”

    “还算有空吧。景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我自己在家办了一个私人美术教室,带了一批学绘画的中小学生。眼下是暑假,学生来的次数比较勤。可阿静现在这个样子,我在课程上有些安排不过来,又不好不让他们来,毕竟正在循序渐进的打基础阶段,就想找个人来帮我一把。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替一替我的课吗?你上的课课时费都归你。”

    程楚翘当然是满口答应:“可以呀,不过课时费什么的就算了。我不缺这个钱,也不是为了赚钱才帮你的。景老师,你就别跟我提钱的事了,要再提,这个忙我可就不帮你了。”

    景逸兴感激地一笑:“楚翘,那……谢谢你的义务帮忙了。”

    “不客气。景老师,你也先别谢我,要是万一我教不好那些学生,弄砸了你画室的名声,你可千万别怪我就行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美院教授们公认的高材生,教几个中小学生绘画,绝对不成问题的。那就拜托你了,从下周开始,你每周二、四、六来我家教半天课怎么样?”

    程楚翘点头:“ok,没问题。”

    景逸兴道谢离去后,程楚翘转身走回病房。她一进门唐素兰就求证地询问:“楚翘,这位景老师就是你说过的太太煤气中毒变成了植物人的那一位是吧?”

    “是的。”

    “那他太太现在怎么样了?情况有好转吗?”

    “不但没有好转,还出现了器官衰竭的现象,恐怕……”

    程楚翘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唐素兰自然听得明白:“这年头,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爸的那个狐狸精我恨不得她去死,偏偏却不死,刚才还跑到我面前来碍眼。”

    程楚翘一怔:“妈,她刚才过来找你了?”

    “是啊,来求我撤销控诉,想达成私下和解,还给我跪下了呢。”

    “妈,那您怎么说?”

    “我呸了她满脸唾沫星子——小狐狸精,不但睡了我的男人还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会饶她才怪!她越是想私了我就越是要公办,非让她去蹲上几年大牢不可。”

    程楚翘也大力点头:“妈,我支持您。那个小三儿泡我老爸我都可以容忍,害我老妈就绝对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6、

    程楚翘与母亲唐素兰执意要告父亲的情人唐欣故意伤人罪,这让唐欣的日子如坐针毡。这项指控对她很不利,她很难解释清楚自己用水果刀划伤唐素兰的脖子是过失而非故意。毕竟现场只有她和唐素兰两个人,而她们俩作为正室与小三的关系,又让她有着充分的伤人动机与理由。警方已经正式立案,原本作为犯罪嫌疑人她是要被拘留的,但依据案情与她意外流产的身体状况,她的律师为她争取到了取保候审。

    虽然暂时不用坐牢,但律师告诉唐欣,如果唐素兰母女俩坚持不肯撤诉的话,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她可能至少要被判处三至七年的有期徒刑。

    唐欣可不想去坐上几年牢,她为此拖着小产后的虚弱身体找到唐素兰的病房,低声下气地救她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可是唐素兰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饶过跟自己抢老公的狐狸精呢,那怕她跪下来恳求也无济于事。

    唐欣于是又花了两天时间想办法找到了程厚德。事发之后程厚德就不再见她,为她租下的那套公寓也不再续租,这个周末租约一到期她就得搬走,她已经在灰溜溜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把所有事都搞砸了,此刻也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他能出面摆平他老婆,别让她坐牢就心满意足了。

    唐欣一直是个有胸无脑的女人,程厚德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他无所谓,对他来说这些年轻女孩只要够青春够漂亮就行了,不需要有脑子,有脑子的应付起来太累。他只想有个美丽的花瓶供他养眼加愉悦身心,可不想太累心。

    可是无脑的唐欣脑残起来却如此拎不清,闹出了这一出意外事故,令程厚德相当之恼火。而她居然还异想天开地跑来找他出面解决问题,这让他哭笑不得:“阿欣,你怎么这么没脑子!现在我根本帮不了你,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说的话也不管用。因为我越是替你说话,她们母女俩就越是不会放过你。这个道理你难道都不明白吗?”

    唐欣还傻傻分不清:“为什么你越替我说话,她们就越是不会放过我?你是一家之主,难道你说的话会没用吗?”

    程厚德摇头又叹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们母女俩之所以会敌视你,就是因为你和我有过情人关系。我越是表现得想要维护你,她们就越是要整垮你。懂了吧?”

    唐欣终于明白了,尖叫起来:“那我现在怎么办?她们一定要告到我去坐牢,我可不想坐牢,在监狱里关上几年我就什么都完了。”

    程厚德动了恻隐之心:“要不这样的,你去想办法求求我女儿。如果她能答应放过你,她妈妈应该会听她的话撤诉的。不过我女儿的脾气也不太好,你找上门去求她,最好先做好碰钉子的心理准备。”

    唐欣如同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真的吗?那我马上去求她,就算是碰钉子也要试一试。”

    清晨,程楚翘被一阵啁啁啾啾的鸟声吵醒了。睡眼惺松地翻个身,她原本还想继续接着睡,忽然间却像装了弹簧似的从床上蹦起来,冲去卧室露台上查看那只鸟屋。鸟屋里,还真有两只小鸟在啄食着黄灿灿的小米。但她蓦地推开玻璃门冲进来的行为,惊得它们立即拍着翅膀飞走了。她后悔得直跺脚:程楚翘,好不容易才等到有小鸟来了,却又你给被吓跑了。

    无论如何,程楚翘还是很开心的。这只鸟屋那天从陶君朴家拿回来后,她就直接挂进了卧室的小露台,希望能等到鸟儿的光顾。挂了这么些天,一直都无鸟问津,她几乎都要灰心了,今早终于有了鸟客登门。她大受鼓舞地为鸟屋添食,希望可以吸引到更多的鸟儿来做客。

    添完鸟食,程楚翘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晨浴,然后换衣服下楼吃早餐。保姆已经摆好了一餐丰盛的粤式早点,她父亲程厚德正坐在餐桌旁一边用餐一边看报。看见女儿来了,程厚德一脸讨好地冲她微笑,她却负气地看也不看父亲一眼,径自吃完自己的早餐就走人。

    一如既往地,程楚翘离家后开车去了她的私人画室。这个画室设在她父亲位在市内某区和信大厦的一套公寓里。公寓原本是两室两厅的格局,被她打通成两个房间,一个用作绘画工作间,一个用来收藏画作。

    在大厦门口的停车位停好车后,程楚翘婀娜多姿地下了车走向大厦,一张颜值正是鼎盛时期的漂亮面孔在朝阳下有着令人目炫的美。她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白色丝质无袖上衣搭配一条蓝绿色印花的田园风短裙,玲珑双足上套着一双金属蓝的尖头高跟鞋,一副香奈儿墨镜架在头顶,松松地箍着满头浓密乌黑的长直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然又清新的女神调调,惹来不少路人纷纷向她行注目礼。

    程楚翘走进大厦后,一楼大厅里当值的两个保安都殷勤地抢着对她问好:“早上好,程**。”

    程楚翘很有礼貌地回应了他们一个微笑:“早上好。”

    程楚翘一笑而过地进了电梯,两个保安却满脸惊艳地回味了好半天。保安甲对同事说:“程**真是太漂亮了,每天守在这里值班,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看到这位大美人。你说是吧?”

    保安乙却迟迟没有回答,直到保安甲捅了他一下后,他才一副回魂的模样:“啊……我刚才差一点醉死在她的笑容里了。”

    每次在画室全神贯注作画时,程楚翘最讨厌的事就是被电话打扰。除了偶尔会忘记外,一般情况她都会特意将铃声设成静音。这天也不例外,直到中午时分她停下来休息时,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母亲唐素兰打来的,还有一个是陌生号码。

    程楚翘当然是先回母亲大人的电话,唐素兰找女儿其实没什么重要事,只是住院住得太无聊想找人说说话,程楚翘答应下午会去医院陪她。

    然后程楚翘再回拨那个陌生号码,电话里响起的男子声音清澈如水:“你好程楚翘,我是陶君朴。”

    程楚翘有些出乎意料:“哦,是你呀。你好你好。我的手机之前设置成了静音,所以我现在才发现有未接来电。没有及时回复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手头上有个case临时取消了,可以提前接你的业务。所以我打电话来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要先就房屋的整体设计风格沟通一下,然后你有空了再带我去看一下房子。”

    程楚翘想也不想:“我就喜欢你那间屋子那样的设计风格,你就按那个风格替我设计装修吧,这一点上不用再沟通了。至于看房,我现在正好有空,你有时间出来吗?”

    “可以,你把房子的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可是房子在城南的绿杨小区,离你们公司很远呢。”

    “绿杨小区吗?那正好,我现在就在城南新华路的一家汤面馆吃午饭,骑两条街也就到了。”

    程楚翘一怔:“你在哪家面馆?是不是那家明月阁苏式汤面馆?”

    “嗯,这家汤面馆很有名,饭点上经常都要排队等座。你好像也光顾过是吧?”

    程楚翘笑了:“何止啊,我可是常客。这家汤面馆就在我的画室楼下,我经常光顾。对了,他家的蟮丝面和油爆河虾最好吃了,强烈推荐。”

    程楚翘不知道,电话那端,陶君朴就在吃着一碗蟮丝面,已经基本吃完了。他一边取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一边说:“那我们一刻钟后,在绿杨小区门口见吧?”

    “不用,一分钟后就可以直接在面馆门口见了。我现在就在画室,这就下楼了,你等我一下下就好。”

    7、

    程楚翘从和信大厦一出来就看见了陶君朴。他依然是一身t恤衫牛仔裤的装束,背着装了折叠单车的双肩包,修长的身子在面馆前站得笔直挺秀如树。她微笑着朝他走过去,忽然斜地里冲出一个女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那是唐欣,满面讨好地冲着她僵僵一笑:“程**,你好。”

    程楚翘有些惊愕又不屑地瞪着她:“我好不好跟你没关系——get out。”

    唐欣还是拦在她面前不肯走,程楚翘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哦,看来你的知识层次不足以听懂英文。好吧,我现在说中文——滚开。”

    唐欣可怜兮兮地哀求:“程**,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勾引你爸爸;不该伤害你妈妈;不该破坏你的家庭;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用水果刀刺伤你妈的,一切都是意外。我顶多只是过失伤人,绝对不是故意伤人。”

    程楚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说是过失就是过失吗?你可不是什么纯良无公害的小白兔,你是个三观不正的拜金女,你这种人干出什么坏事来都不稀奇,所谓的意外鬼才会相信呢。”

    唐欣一脸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看的表情:“程**,那天发生的事真的只是意外呀!我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伤人呢?”

    “敢不敢你都已经动刀子了,我妈这条命差一点就断送在你手里,不是吗?”

    “可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产了,你爸爸也已经不要我了,我已经被扫地出门一无所有。程**,求求你好心放我一马,不要再告我了。我现在真的已经很惨了!如果再坐牢的话,我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程楚翘才不想浪费同情心给她:“你现在很惨关我什么事啊!你这样的下场是你自找的,好好的人不当当**,活该被打倒一辈子翻不了身。”

    唐欣哆嗦着嘴唇:“你……”

    程楚翘懒得再搭理她,径自绕过她走向几米开外的陶君朴。他自始至终旁观了这一幕,静默地谛听了全部对话内容。

    “嗨,陶君朴,不好意思,耽误了一小会儿。上我的车吧,我们一起去绿杨小区。”

    程楚翘一边说,一边用遥控车钥匙打开了停在路边的车门,然后一弯腰坐进了驾驶座。她完全不再理会身后不远处呆呆站着的唐欣,陶君朴却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若有所思地坐进了副驾驶座。

    驾驶着车子奔驰在都市宽阔平坦的马路上时,程楚翘兴冲冲地告诉陶君朴:“对了陶君朴,你送我的那个鸟屋,今天早晨真有两只鸟儿飞来吃东西了。我开心死了!可惜我一进露台它们就被吓跑了。”

    “那你可以放一点玉米,鸽子爱吃那个。它们也比较不怕人,不会一见到你就立刻飞走,除非你靠得很近。”

    “真的吗?那我明天就让我家保姆去买玉米。”

    “要买干玉米,不能喂湿的,不然鸽子吃了容易拉稀生病。”

    “ok,干玉米,我记住了。”

    顿了顿后,陶君朴再开口时换了话题,语气有些慎重:“刚才那个女人,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真不是故意刺伤你妈妈的,一切只是意外。”

    程楚翘怔了怔:“啊——你说那个唐欣?我才不关心她说的是不是实话呢,我就认定她是故意伤人,她就等着坐牢吧。”

    陶君朴明白了:“她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想放过她。”

    程楚翘傲气十足地一扬下颔:“没错,谁让她惹到我头上来了。敢惹我程楚翘的人,我一定会让她哭得很有节奏。”

    陶君朴微微摇头:“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这个唐欣的确有错,但她犯的错绝对不包括故意伤人。如果你在这方面咬死她不放,一来对她不公平;二来把她逼急了恐怕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对这种女人才不用讲什么公平,她抢别人老公时也不管那么做是否对原配公平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你凭什么说她犯的错不包括故意伤人,她是不是故意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个人有没有撒谎是可以看出来的,我认为她说的都是实话。”

    程楚翘失笑:“陶君朴,你的意思是你看得出来她说的是实话——omg,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本身自带测谎功能吧?”

    看出了程楚翘的不以为然,陶君朴不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刚才那个女人已经被你逼急了,为防万一,我建议你最近出入最好小心一点。”

    程楚翘继续不以为然地笑:“谢谢你的友情提示。”

    小车驶入绿杨小区后,在一幢居民楼前停下。楼前有一株梧桐绿叶成荫,在潋滟的夏日阳光下洒落一地光影碎片,闪烁不定如星子。程楚翘一边下车一边说:“到了,我说的那套老房子就在三楼左边这套。”

    陶君朴跟着下了车,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幢楼房,再看了看那棵树,一向波澜不兴的眉宇间有丝感怀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哦,那上楼看看房子吧。”

    程楚翘领着陶君朴进了旧日家门,领着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套老房子这几年一直是租给别人住,上个月才刚刚收回来。我不打算再出租了,想请你把它重新设计装修一下,改造成我的私人小天地。”

    陶君朴点点头,拿出卷尺和纸笔,从门口开始一堵墙一堵墙地测量尺寸,再详细记录。量房是装修的第一步,只有对房间各个部分的尺寸都了如指掌,才能更好地进行接下来的装修设计、制定预算方案等工作。

    陶君朴认真专注地工作时,程楚翘坐在卧室的床上查看景逸兴的微信,他经常在微信上写一写自己的心情。今天他的微信内容是:“阿静,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但愿你能听到我的祝福!”

    叹了一口气后,程楚翘回复了一条:“景老师,师母一定能感觉到你的祝福的。”

    景逸兴很快回复了她:“谢谢你。”

    程楚翘还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话,气馁地把手机往身后一抛,整个人直直地在床上躺下来。躺了一会儿后,忽然听到陶君朴在外面叫她,于是走出去问:“什么事啊?”

    “房子的所有尺寸都已经量好了,我现在要走了,跟你说一声。”

    “哦,我也要走,那一起走吧。我要去医院见我妈,可以顺路把你载去你公司。”

    程楚翘拎起搁在客厅茶几上的手袋和陶君朴一起走下楼。到了楼下后,她才想起来手机还丢在卧室的床上,呀的一声顿住了脚步:“哎呀,我手机忘在楼上了。不好意思,请你等我一下下。”

    陶君朴点点头:“好的。”

    程楚翘跑回卧室拿上手机后,看着刚刚因为量房被拉开的窗帘,信步走过去打算重新拉上。站在窗前拉拢窗帘时,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她无意中瞥见楼下的陶君朴正一只手扶着那棵树在细细端详,目光深邃如深海,也不知在看什么。

    程楚翘蓦然一怔,此情此景,仿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很恍惚,无法仔细地分辨,只是一痕隐隐约约的模糊印象。

    程楚翘重新回到楼下时,陶君朴正从背包里取出了他的折叠单车,一边打开一边对她:“我不搭你的顺风车了。我有点事暂时不回公司,要去另一个地方。”

    “没关系,你去哪儿我可以送你,反正油门一踩又不费力。”

    “谢谢你,不用了。我要去附近的地铁口搭地铁,骑车过去很方便,你开车绕来绕去反而不方便。”

    三言两语的交谈中,陶君朴已经很利落地骑上了单车,然后朝着程楚翘一挥手:“那我先走了,初步设计稿出来后我再联系你。再见。”

    看着陶君朴骑车远去的身影,程楚翘若有所思。她越来越觉得他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想不起来在何地何时曾经见过他。苦苦思索了半天还是只能叹气:那天去他家道谢时就觉得他有些眼熟,我以前一定是在哪儿见过他的。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8、

    驾车离开绿杨小区后,程楚翘守诺去医院陪母亲唐素兰。一进病房却发现已经有人陪了,她姨妈唐素梅和表姐徐瑛华来了。

    唐素梅是唐素兰的姐姐,她的命没有妹妹那么好,当年嫁了一个很普通的工厂同事,而且那个男人还四十不到就意外溺水死了,留下她和独生女儿徐瑛华相依为命。因为姐妹俩的关系不错,再加上唐素兰的经济条件也好,所以经常帮衬她们母女俩。两个星期前,为了庆祝唐素梅的五十岁生日,唐素兰特意给她们母女俩报了一个新马泰半月豪华游的旅行团,让徐瑛英陪着老妈去国外玩上一趟开开心,所有费用全部由她买单。

    程楚翘笑盈盈地和她们打招呼:“姨妈,表姐,你们回来了。”

    她姨妈唐素梅以同样的笑脸回应她,表姐徐瑛华却吝啬地只微微扯了扯唇角,一脸不太想搭理她的表情。她也不在乎,只是兴致勃勃地问:“姨妈,这趟在国外玩了半个月,您玩得开心吗?”

    唐素梅直点头:“开心,开心极了,可算见了世面了。就是楚翘呀,你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打电话告诉姨妈一声啊?”

    “是妈不让我说的,妈说你和表姐在国外旅行,告诉了你们也一时间飞不回来。反正她也没事了,就不要影响你们的游兴了。”

    “素兰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该告诉我的,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哪里还有心思玩啊!”

    “就是怕你没心思玩,所以才马上没告诉你。这可是你的五十岁生日旅行,女儿亲自陪着你去国外玩,我可不想扫了你的兴。而且我下了手术台就没什么事了,又何必一惊一乍地去吓唬你呢。怎么样,这趟玩得很好吧?”

    “好,太好了!新加坡可干净呢,泰国也实在漂亮极了,马来西亚……”

    唐素梅绘声绘色地对唐素兰讲述异国风光时,徐瑛华的手机响了,她走出病房到走廊上接电话,三言两语后就挂断了。再一转身打算回病房时,看见程楚翘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后:“嗨,瑛华表姐,好久不见了。”

    徐瑛华面无表情:“是啊,上次见面时,还是三个月前我前未婚夫跪在你面前向你求爱的时候。”

    程楚翘叹口气:“我早告诉你那家伙是个渣男你还不信,结果我才稍稍诱惑了他一下,他立马就上钩了,总算让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你倒好,连我一起怪上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谢谢你的好心,可是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你长得很漂亮,而漂亮女孩子如果想要勾引男人那绝对是一勾一个准。这个世界上不受诱惑的柳下惠毕竟不多,在你的引诱面前他把持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程楚翘惊讶得无以复加:“表姐,你的智商是不是离家出走了?一个经不起诱惑的渣男你居然也可以理解?”

    “因为在这个诱惑多多的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被引诱的时候。他或许不够意志坚定,但如果没有诱惑他也许可以一直做个好丈夫的。我不需要你来对我揭露什么真相,真相如果太残酷我宁愿永远一无所知。”

    “不是吧表姐,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浆糊?还有你是不是属鸵鸟的?这样真刀真枪的真相逼在眼前你都想假装看不见?就算你再怎么想结婚想疯了,这种男人也绝对不能嫁好不好?”

    徐瑛华没好声气:“我选什么样的男人结婚不关你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你要不是我表姐,我要不是看在姨妈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呢。还有,如果你真的有了原谅他的念头,最好赶紧趁早给我打消。”

    “哼,你凭什么指挥我,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想装女王范儿对着你那些脑残粉去装吧,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程楚翘又好气又好笑:“姐天生女王范儿,还用得着装吗?算了,我不跟你废话了。简明扼要说重点吧,你那位渣男前未婚夫,最近被人看到在性病诊所出入,据说是染上淋病了。这个可是性工作产业者的职业病,看来他一定没少和性工作产业者亲密接触。好在你已经和他掰了,否则恐怕你也要和他一起去性病诊所就诊了。现在,你知道我帮了你多大的忙了吧?you are ele。”

    程楚翘一番话说完,徐瑛华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大半天后才重新开口,声音尖锐:“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不会感激你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的男朋友永远在见到你之后就变心。我好不容易藏起一个藏到谈婚论嫁时才带出来见亲戚,却还是被你一勾就勾走了。程楚翘,我恨你!”

    程楚翘实在忍无可忍了:“请问这关我什么事啊!表姐,你的思维方式我真心理解无能。你那些男朋友们见异思迁说明他们本质有问题,你不怪他们花心却怪我不好。我何止是躺着也中枪,简直住地下室挨**。请问我长得符合大众审美标准有错吗?受男人欢迎就该被声讨吗?表姐,你的三观真应该回原厂翻新一下!还有,你也很应该配副好点的眼镜再去挑男人。一次遇人不淑是运气问题,屡次遇人不淑绝对就是眼光问题了!”

    程楚翘一番话活像迫击炮轰炸似的,轰得徐瑛华整个人没了反击之力,只能气得直哆嗦:“你……你……”

    “你”了半天后,徐瑛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程楚翘也懒得再和她继续无效沟通,正扭头打算回病房时,却发现不远处刚刚打开的电梯门里走出一个人——又是唐欣。她一看见她,就笔直地朝着她走过来,一张嘴还是老调重弹:“程**,求你能不能别告我?”

    程楚翘烦不胜烦,原本就不好的脾气更加臭得可以施肥了,板着一张脸要多高冷有多高冷:“我已经告诉过你这绝对不可能了,你还跑来纠缠干吗?你的惹人嫌技能升级得也太快了吧?”

    唐欣固执地重复问题:“我最后再求你一次,你能不能别告我??”

    “我刚才不是已经回答得很清楚了吗?绝对不可能。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就去吃药——药不能停,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唐欣睁大眼睛地瞪着程楚翘:“你说绝对不可能是吧?”

    “是,我最后再说一次——绝、对、不、可、能。你听懂了没有?如果这都听不懂,你的智商明显欠费赶紧充值吧。”

    程楚翘没好声气地冲着唐欣说话时,忽然注意到她的神色异常。她这一刻的神色不再是之前在和信大厦楼下时的可怜兮兮,而是一种咬牙切齿的仇恨表情。那表情让她蓦然一凛,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与此同时,唐欣手掌一翻,亮起一直藏在手腕后的一把水果刀,歇斯底里地朝着她扑过来:“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那把雪亮锋利的水果刀恶狠狠地冲着程楚翘的脸挥下来,好在她已经提前察觉到了唐欣的异常,有所防范。虽然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避,却及时举起手袋挡了这一刀。那一刀的力道非常大,不仅割破她那只名牌香奈儿手袋,刀尖还顺便在她的左手臂上到此一游,留下了一道血痕。痛得她尖叫不已:“啊……”

    几米外的地方,目睹了这一幕的徐瑛华也被吓得尖叫不已:“啊……”

    唐欣活像疯了似的,挥完一刀后还要继续进攻程楚翘。她反应迅速地转身跑开,她不依不饶地举着刀追在后头:“我明明不是故意伤人,你却要非告我故意伤人,那我就干脆在你脸上划几刀,也不算白担了这个虚名,去坐牢也心甘情愿了。”

    唐欣挥舞着带血的水果刀在后头追,程楚翘捂着流血的手臂在前头跑,走廊上的人们全都看得大惊失色,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不堪。好在很快有两个体格健壮的男护工赶来制止了唐欣,程楚翘的仓皇逃命才总算告一段落。

    看着被两名护工牢牢按住还依然势若疯虎般又踢又骂的唐欣,惊魂未定的程楚翘,忽然想起了之前陶君朴对她说的话:“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刚才那个女人已经被你逼急了,为防万一,我建议你最近出入最好小心一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程楚翘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陶君朴——你简直就是预言家呀!”

    9、

    程楚翘在医院被唐欣追成末路狂花时,陶君朴正从一幢小高层公寓楼的电梯里走出来。他走到电梯斜对面的一套公寓门前停住,伸手从门框上摸出一把备用钥匙,然后打开大门走进去。

    一进屋,陶君朴就意外地一怔,因为他看见卧室里正走出一个人——一个原本不该在家的人,他的女朋友江雪。江雪穿着一件吊带睡裙,披散着一头长鬈发,眼睛水汪汪,脸颊红绯绯,一副午睡刚起的慵懒模样。看见他站在门口时,她整个人陡然一震:“君朴,你怎么来了?”

    她溢于言表的意外与震惊让陶君朴有些困惑:“不是你发短信让我过来帮你关煤气吗?”

    一边说,陶君朴一边拿出手机调出那条短信念:“君朴,我出门前忘记煤气灶上还烧着水,现在正带团赶不回去。你可以帮我过去关一下吗?备用钥匙就在门框上,谢谢。”

    江雪无比愕然:“可我没有发过这条短信给你呀!”

    这时,有个懒洋洋的男子声音在卧室里扬起:“是我发的。”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仅穿着一条ck内裤的男人施施然走出了卧室。他有着一张卖相极佳的脸,那张脸对于外貌协会的颜控们来说绝对是一种福利。除此之外,他还有着一副宽肩窄腰倒三角的好身材,六块腹肌和一双长腿更是为这具肉体锦上添花。

    女友的卧室里走出一个近乎全/裸的英俊男人,而江雪身上那件吊带睡裙能遮挡的身体面积也十分有限,在陶君朴到来之前,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完全不难猜测,地球人都知道了。

    江雪十分尴尬不安,责怪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汤敏达,你干吗要发短信把君朴骗过来?”

    汤敏达一脸理直气壮:“当然是让你跟他说清楚了。我们都上床了,你还有什么必要再和他耗下去呢?赶紧跟他分吧。”

    撞见了女友和其他男人的私情幽会,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陶君朴不声不响地站在客厅中央,他的沉默像是火山爆发前那一刻的死寂。江雪一派手足无措,汤敏达却满脸无所谓地袖着双手倚在门框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陶君朴,眸子里满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分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一片死寂中,江雪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对不起……君朴……我……我觉得我们……”

    陶君朴忽然抬手制止她,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行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我这就走,不妨碍你们继续滚床单。”

    陶君朴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向大门,江雪意外又庆幸地吁了一口气,为事情如此出人意料的好解决。汤敏达却满脸失望地叫起来:“不是吧?陶君朴,你就这样走了?你撞见了女朋友和别的男人上床,难道就一点都不激动吗?”

    陶君朴头也不回地拉开大门,声音淡定:“这又不是你头一回抢我的女朋友,有什么好激动的。虽然比前两次下手更狠,直接call我过来看你们滚床单,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没什么新意!——奸夫淫/妇见得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你们两个。”

    最后一句陶君朴的声音降得极低,低得只是纯粹的自言自语。汤敏达和江雪都只听到前面的话,表情因人而异。江雪惊愕地看向汤敏达,汤敏达却顾不上理她,只是满脸不甘心地追在陶君朴身后走出房门问:“喂,陶君朴,你是不是男人?还有没有血性?女朋友被人抢了你居然就这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扭头就走吗?”

    事不关己似的笔直走到电梯口后,陶君朴才回过头淡漠地瞥了汤敏达一眼:“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像个咆哮帝那样臭骂你一顿?还是像奥特曼打怪兽那样暴打你一顿?骂你是浪费口水,打你是浪费力气,所以我决定省省。而且我也很清楚,你不是在等我打你骂你。你虽然心理有那么一点问题,但还不到受虐狂的地步。你无非想通过这种方式打击我,然后等着欣赏我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样子。抱歉,我实在不想配合你上演这种狗血戏码。”

    江雪听不明白,也追出门来询问:“君朴,你的话什么意思?敏达他为什么老是抢你的女朋友?他又为什么想要打击你。”

    “我没问过他,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问我也知道了,无非就是两个——不是爱我就是恨我。鉴于我和他的性别相同,而且他也不是gay,答案自然是后者。至于他为什么恨我我不关心,也不在乎,你如果想知道就直接问他好了。”

    顿了顿后,陶君朴一边按下键等电梯,一边又对江雪说:“江雪,虽然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我女朋友,但我还是友情提醒你一下吧。汤敏达抢走我前两个女朋友后,都是不到一个月就甩了她们。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也没必要再继续。估计你的保质期应该也差不多,当然信不信由你。”

    江雪立刻瞪着汤敏达问:“他说得是不是真的?你是因为想要打击他才刻意接近我追求我,只要到手了就打算甩是吗?”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汤敏达也无心再演戏了。他因为目的没有达到十分恼火,恨恨有声:“是,因为你是他的女朋友我才追你的。我tmd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

    江雪又气愤又不解:“为什么?”

    汤敏达气冲冲:“因为我看他不顺眼行不行?”

    相比汤敏达的气急败坏,陶君朴则气定神闲,仿佛被戴了绿帽子的人是汤敏达而不是他。他甚至还微微一笑:“行,当然行。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我毫不在乎你恨我,只要你别爱我就行了,因为同性恋这种事我真心很抗拒。”

    江雪也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你看他不顺眼就可以拿我当打击的武器使吗?汤敏达你太卑鄙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立刻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别再在我面前出现。”

    话一说完,江雪就头也不回地冲回公寓并“啪”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汤敏达一开始还满脸无所谓地冲着房门哼了一声,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边拍着门一边大喊:“喂,江雪,我的衣服还在你家呢。你把衣服给我递出来行不行?”

    隔着一扇房门,江雪没好气的回答声清晰可闻:“不行,自己滚到楼下去捡,我会统统给你扔下去的。”

    “不是吧?你让我这副样子去楼下捡衣服,别人看了会笑话的。”

    “我就是要让别人看你的笑话——汤敏达,我江雪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你耍了我,我也要治一治你,你就等着丢人现眼吧。”

    江雪这句话说完后,无论汤敏达再怎么拍门都没回应了,显然她是不准备再理会他了。陶君朴姿态悠闲地袖起双手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淡漠厌倦的神色中开始添上了一丝兴致:现在倒有点意思了!

    10、

    旁观着汤敏达敲了半天门后,陶君朴一脸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别敲了,她是不会开门的。我建议你还是赶紧下楼捡衣服去吧。要是被收破烂的当垃圾捡走了,你就只能光着身子回着家了。”

    汤敏达也知道叫不开门了,只得悻悻然用力猛踹了房门一脚:“现在的女人真是脾气臭,一点也不温柔,翻起脸来简直比翻书还要快。”

    “嗯,我也觉得现代女人脾气都不太好,不像古代女子那么温柔和顺。不过女人强横一点有时候倒也不算坏事,比如遇上渣男时就不会太吃亏。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听说你甩我第一个女朋友时她扇了你一巴掌;蹬我第二个女朋友时她朝你头上扣了一碗罗宋汤——还好不是太烫;你看你明明是想要打击我的,结果搞得自己一直在受罪。唉,我都快要有点于心不忍了。”

    陶君朴貌似体贴的一番话把汤敏达气得要命:“你丫闭嘴行不行?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时电梯正好到了,叮的一声徐徐开了门。陶君朴抬腿走进去,汤敏达不得不别别扭扭地也跟进了电梯,准备下楼去捡衣服。电梯里已经站了一个宅男模样的眼镜男,见到浑身上下除了一条三角内裤什么都没穿,甚至脚上连鞋都没一双的汤敏达时,他不由讶异又好笑地睁大眼睛死盯着他看。

    一边看,眼镜男一边满脸忍俊不禁地跟站在身旁的陶君朴低声攀谈起来:“哥们,虽然现在的天气是烧烤模式,大家都快被烤熟了,但你这位朋友会不会也穿得太清凉了一点?当心被女人告性骚扰。”

    陶君朴神色平和地纠正:“他不是我朋友。”

    “哦,不好意思,我看你们一起进来的,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我们的确认识,但不是朋友。”

    汤敏达气咻咻地扭头说:“他才不配跟我做朋友呢。他不过是他妈改嫁时带进我们汤家的一只拖油瓶,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

    陶君朴淡然一笑:“你现在连鞋都穿不上,整个人看起来要多lo有多lo,就别说这种大话了。说了也没人信,人家只会以为你蛇精病晚期无药可救。”

    汤敏达气得正想反驳时,电梯又停下了,进来了两个浓妆艳抹的女郎。看见电梯里站着一个几乎就是全/裸的年轻男人时,她们不仅不害羞,相反还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他,边看边笑边讨论。

    女郎之一说:“哇,骚年好身材哇!长腿点赞,腹肌好评。”

    女郎之二说:“颜值也很高呢,姐给你点32个赞!”

    女郎之一说着说着还把手机拿出来了:“能在电梯里遇上这样大秀身材的帅哥真难得,帅哥,不介意拍个照留个念吧?”

    汤敏达惊得赶紧伸手挡住她的手机:“拜托,不要。”

    “你都敢这样子走出来,应该是无所谓了,干吗还介意拍照哇?”

    汤敏达窘迫地结结巴巴:“我……其实我是跟女朋友吵了架被赶出来的。衣服裤子都被她扔到楼下去了,所以……所以我才这个样子进了电梯!”

    电梯里陌生的一男两女都听得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女郎之二更是边笑边说:“你这么惨啊!真是太令人同情了!喂,你们别笑了行不行。人家明明是一催泪大片的遭遇,怎么愣被你们当成贺岁喜剧看了,不带这么没同情心的啊!”

    汤敏达被笑得面红耳赤,窘态百出。陶君朴是电梯里唯一一个没有放声大笑的人,但他的眼眸深处有一比隐约笑意在闪动:现在更有意思了!

    电梯在一楼停住后,汤敏达迎着许多惊奇讶异的眼神走出了电梯,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出公寓楼去外头捡衣服。他的一套名牌休闲服果然已经被扔在楼下了,还有几个好奇的路人站在一旁围观,不明所以然地讨论着为什么会天降此物。

    汤敏达冲过去捡起衣服正打算赶紧穿上,却愕然地发现衣服已经几乎被剪成了一堆烂布条,根本没法再穿。而且装在裤兜里的诺基亚vertu名贵手机被摔得散了架,遥控车钥匙也同样悲剧了。无论他拿在手里怎么按,也打不开他那辆停在一旁的捷豹跑车。

    汤敏达气得几乎要抓狂,咬牙切齿地低声自语:“我靠——江雪你这个女人要不要这么狠啊?”

    汤敏达几近全/裸的窘态迅速引来了一大波好奇的路人速度围观。刚才电梯里的一男两女也在其中,摆出一派知根知底的架势为围观**众解说来龙去脉。女郎之一说得最是眉飞色舞:“这个男的是刚刚被他女朋友从家里赶出来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惹得女朋友这么生气。不过应该不难猜了,不外乎就是变心劈腿找小三的那点破事了!”

    围观**众十分认可这种八卦兮兮的猜测,纷纷拿出手机争相拍摄“劈腿男”狼狈不堪的模样。当然他们拍照不是冲着帅哥身材好想要留作纪念,而是不约而同地打算放上网与网友奇闻共欣赏。

    面对着无数个正在工作中的手机摄像头,汤敏达满脸的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他可没办法同时拦住这么多人的镜头,只能一边狼狈不堪地躲避镜头,一边手忙脚乱往身上套剪成破布条的衣服——再破烂也毕竟还是衣服嘛,穿了怎么都比赤/裸裸的光着要强。

    陶君朴以局外人的姿态挺立于人**之外,一边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取出自行车打开,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匆忙套上一身破衣烂裤后,汤敏达立马一溜小跑着闪人,这个地方实在不宜久留,看热闹的人像蚂蚁一样越聚越多,也不知道有多少台手机拍下了他的糗样。跑上大马路后,他一边跑一边伸手拦出租车。身上那套被剪成累累烂布条的衣裤活像无数旗帜般在风中飘扬,看起来又可笑又怪异。不知是否如此,没有出租车停下来载他。

    陶君朴骑着自行车悠哉游哉地从后头超过他时,微笑着丢给他一句话:“你这一身——真像丐帮标配。就缺一根打狗棒了!”

    汤敏达气得简直快疯了:“滚你丫的——有多远滚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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