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炎起身的那一刻,朱唤和那鸨母再次相视而笑,在他们看来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不需要多说一句的。
朱唤早就知道国香楼的鸨母是蒙古人隐匿在扬州城里的间谍了,以前他经常利用国香楼散布一些假消息,有时也花重金从鸨母的口里套一些蒙古人的情报消息。
这鸨母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想要活命只有顺从朱唤,她见跟了朱唤还有利可图,就干脆做起了双重间谍。
朱唤这次他收到好友淮西制置使黄万石的信,心里也动了投降的念头,第一个就想到找这国香楼的鸨母商量。这鸨母眼见蒙古人已经攻取了临安,捉拿了宋国的皇帝,自然也是苦口婆心的劝朱唤早ri投降。
朱唤有了鸨母在中间穿针引线,很快就和阿术搭上了线,所以这几天虽然黄万石已经得了命令到元大都接受忽必烈的赏赐去了,朱唤还是能通过国香楼和阿术便利地互通消息。
朱唤今天得到了李庭芝和姜才被新即位的赵昰诏令南下,自然要迫不及待的告诉鸨母,在他看来只要李庭芝和姜才一离去,自己就有了出头的ri子,他就可以按照早先的部署开始向蒙古人投降。
朱唤原来只是忌惮李庭芝和姜才两人,但是自从陈炎来了之后,他开始更加忌惮这个原来他根本没看上眼的陈宜中的儿子。
正是这个陈炎,不仅带兵打败了阿术的两次围攻,还把自己的军队从百多号人扩展到了五六千人,特别是今天智云来后,又是带来了一对jing锐的部队和数也数不清的火器,这陈炎的实力比起刚刚进城那一刻,可以说增加了百倍不止。
更让朱唤感到不安的是,这陈炎似乎知道他自己动了投靠蒙古人的心,昨晚在城楼上就多次用语言试探他自己。
所以朱唤心里萌生了早ri除去陈炎的念头,他知道,如果陈炎不除,即使自己哪天顺利地投降了蒙古人,也难以预料陈炎会不会对自己不利,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接触,但是朱唤已经能察觉到陈炎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朱唤想杀陈炎,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心里那隐秘又龌龊的想法,陈炎死了,那容貌秀绝的吕紫烟和赵旻两人当然就有可能成为他的掌中之物,任由他随意玩弄。
朱唤想到了借刀杀人,借初月的刀杀死陈炎。
出入国香楼多年,当然知道初月的底细,这小娘子就是一朵带刺的蔷薇,鸨母每天都在用对南宋人的仇恨喂养她。
在朱唤所听到的故事里,初月的父亲在她六岁时就被南宋军官杀死,她的母亲在父亲死后被南宋军官**致死,她的其他宗族亲戚也全被宋军杀光,只有她一人在一个夜晚被鸨母所救,那夜晚天上刚好挂着一轮月牙般的初月,所以鸨母就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初月。
朱唤听了鸨母说起这个故事后,心里认定这是鸨母自己编造的一个谎言,是鸨母用仇恨给初月洗脑的一个yin谋。但是朱唤没有去揭穿,因为这初月确实被鸨母培养的太可怕了,她的可怕不仅是在天生丽质、才艺双绝,更可怕的是她那一身神秘莫测的杀人功夫。
朱唤知道,去年扬州城里几个盐商突然暴死,闹得城里人心惶惶就是这个年方十七八岁的初月的杰作。所以朱唤一直对初月的美貌垂涎不已,但是却一直对初月敬而远之,不敢走得太近。
这国香楼的鸨母听说陈炎如此这般的厉害,当然也是对陈炎动了杀心,所以她一听到朱唤劝陈炎亲近初月,就知道了朱唤的意图,而且她也知道杀了陈炎肯定能在阿术那里得到许许多多的好处,所以更是愿意配合朱唤一唱一和诱使陈炎进入圈套。
两个人就这样心怀鬼胎地和陈炎一起等待着初月的到来。
过了半柱香的光景,初月终于姗姗到来,只见她已经褪去了红sè紧身舞裙,换上了一身玄sè的襦衫和拖地长裙。
朱唤和鸨母看见初月一身玄sè装束,心里不由大喜,他们知道初月每次刺杀宋人,祭奠她的家人都是穿着玄sè衣裳。
这时候初月脸上的轻纱已经除去,陈炎远远地看到初月一头乌黑油亮的披肩长发,全身玄sè装束,连那双鞋子也是黑黑的发亮,站在没有灯光yin暗的门口,还没看清容貌,就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等初月走近了,陈炎借着桌子上的烛光,才看清楚了初月的脸蛋,这是一张足以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心动的脸,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巴、秀挺的鼻梁、明亮的眼眸、细长的眉毛,没有一处不是符合黄金分割点的比例。
但是偏偏是这样一个绝sè的可心人儿,整个人却似乎是上过了冰霜一样,让人想要把在手里细细赏玩,却又不敢稍加亲近,怕被寒气所伤。
朱唤看到初月过来,寒暄了几句,就找借口说要鸨母给他找个小娘子侍候他过夜,然后和鸨母交换了一个眼sè,就双双下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了陈炎和初月两个人。
房间里几个烛台上的蜡烛还在哔啵作响,升腾起了一股让人难以察觉的青烟。
陈炎看到初月手里拿着几根红烛,要起身去换蜡烛的样子,就一边阻拦,一边赞美道:“初月小娘子,那烛台上还是有些蜡烛,不浪费了,让它们烧尽吧,‘蜡炬成灰泪始干’吗!对了,小娘子刚才那一曲遗山先生的《摸鱼儿》,这辞章哀而不伤,歌声清越悠扬,使人一唱而三叹呀,词好,唱得更好,真是辞艺双绝呀!”
初月听后,放下了手中的红烛,脸上还是那寒若冰霜的表情,冷冷问道:“公子识得这是元裕之的词?”
陈炎笑笑道:“我知道这元裕之,他姓元原来却是金国人,金国被元朝灭亡后,他也就成了元朝的人,但是他原先在金国可是个大官,到了元朝他至死不愿出山为官,炎之最是佩服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所以很是钦佩他,也背熟了他写的几首大作。”
“你会背诵元裕之先生的词章?”初月有些不相信,她知道虽然元好问(字裕之)在北方坛的威望很高,但是囿于国界和地域上的偏见,南宋的人是很少会去背诵元好问的词的,自己在国香楼唱了这首《摸鱼儿》多年,就没一个宋人知道这首词的作者,算来陈炎还是第一人,她追问道:“公子还知道裕之先生的什么辞章,背诵来给我听听?”
陈炎在上辈子的时候,最是喜欢三位词人的作品,一是北宋的苏轼,一是南宋的辛弃疾,还有一位就是金末元初的元好问,这三人的词章都是豪放而不失委婉。他看出了初月眼里的不信任,就直立身体,用脚踏着节拍,背诵起元好问一首慷慨激昂的《水调歌头》:
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
长风怒卷高浪,飞洒ri光寒。
峻似吕梁千仞,壮似钱塘八月,直下洗尘寰。
万象入横溃,依旧一峰闲。
仰危巢,双鹄过,杳难攀。
人间此险何用,万古秘神jiān。
不用犀下照,未必饮飞强shè,有力障狂澜。
唤取骑鲸客,挝鼓过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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