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14岁那年, 第一次见到白时彦。
他躺在新生儿的保温箱里, 那么小,那么丑,路昭很嫌弃。
他还记得大哥那时候的表情。
哭了, 却又笑了。
“阿昭。我有儿子了…但没老婆了…”
“她怎么能留我一个人…留我一个人…”
那时候的路昭才正值青春,他不太懂大哥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不过很多年以后,他终于明白, 失去爱人的滋味是什么样子。
路昭看到, 那个小小的, 丑丑的孩子伸出手往他的方向, 嘴角不知道是新生儿特有的表情还是在笑。
但是那一刻开始,路昭决定用一生去呵护这个孩子。
永远不让他受伤。
白时彦小时候很调皮,但或许是因为一出生就没了妈妈,整个路家对他都很好。
对了, 他的名字还是路昭起的。
为了这三个字, 他整整想了一周。
白时彦。
同母姓白, 纪念生母。时, 生命的单位。彦, 取晏殊同音,博学高尚。
白时彦的出生, 伴随着的是他母亲的离去。而路政始终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他对这个儿子,总是有介怀。
不过白时彦仍然是整个路家的开心果。
他很聪明,比寻常孩子会走路的年岁要早, 也比他们会说话。
白时彦三岁的时候,路昭17岁。
那时候,只要路昭早上去了学校,他就会半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等就是一天。
路昭回来的时候,他会开心地扑过去喊他“二叔”,然后把拖鞋给他拿好。
路昭原本是要住校的,因为路家老宅离学校很远。
但为了这孩子,为了能见他,路昭宁愿每天花很多时间在路上,也不愿意这孩子有一丁点难过。
白时彦五岁之前的人生都太美好了。
爷爷奶奶很疼爱他,爸爸虽然不怎么跟他玩儿,但也喜欢他。最好的就是二叔了,虽然不爱笑,但很温暖。
白时彦五岁生日那天,路政去了妻子的墓地。
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
才五岁的白时彦不太懂死亡是什么含义,只是觉得,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衣服,都在哭,很压抑。
他跑过去把路昭抱着,也哭了。
“二叔,他们在哭什么…我好怕…”
“爸爸怎么在相框里面啊?”
路昭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好想让这孩子没有一点难过。
“阿彦。”
“以后,你和二叔一起生活好不好?”
白时彦歪着脑袋想了想。
和二叔一起生活,那就是每天都能和二叔在一起了吗?
“好是好,那我爸爸怎么办?我不在爸爸身边,爸爸会难过的。”
“好阿彦,你爸爸,去找你妈妈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会很幸福的。所以,你和二叔在一起好吗?”
白时彦重重点头。
爸爸和妈妈在一起了,那他就和二叔在一起好了。
路政的离去,还带走了年迈的路老爷。
不久之后,白时彦的奶奶也走了。
短短数月,偌大的路家,已经只剩下白时彦和路昭两个人。
19岁的路昭已经是大一学生。
但同时也是最年轻的影帝。
路昭是个演员,他的生活不能被自己掌控和支配,但白时彦却是全身心依托着他的。
路昭不想让外界伤害这个孩子,所以总是把他放在家里。
家里有家教,有保姆,他什么也不用担心。
但他不知道,白时彦不快乐。
路昭每次拍戏,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
一开始白时彦不听保姆阿姨说的话,非要坐在门口等他。
但他等了好久,久到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还是没等到二叔。
后来,白时彦在电视上看到了二叔。
于是他就开始守着时间看二叔了。
“阿姨,二叔怎么在电视里,不回家呢?他知道阿彦在等他吗?”
保姆阿姨是个老实人,家里也有个十来岁的孩子。
她看着小少爷整天盼着先生回来的样子就一阵心痛。
可怜的孩子,这么小没了父母,只有个二叔,还是个忙人,总是见不到。
明明该是活泼的年纪,现在却只能整天呆在这样豪华的房子里,像一只被囚禁的金丝雀。
路昭回家的时候,白时彦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路昭看了眼电视上播放的是自己的脸,又看了看那孩子,止住了保姆要去抱他的动作。
“我来。”
路昭像是抱着个易碎的珍宝一样,不熟练,但很小心地抱起那孩子。
明明该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很瘦。
“唔…二叔…我好想爸爸…”
“爸爸…”
他稚嫩的童声让路昭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狠狠地扎着一样。
白时彦一觉醒来准备起床时,竟然看到了在门口的二叔。
“二叔!你回来啦!”
路昭被他扑了满怀,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这段时间听阿姨的话了吗?”
白时彦一阵狂点头。
“听话!阿彦特别听话的!”
“是吗,那二叔要奖励你。”
白时彦那张兴奋的小脸在看到路昭手里的机器人玩具时垮了。
“怎么,不喜欢?”
白时彦赶紧抢过来,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喜欢!二叔给的阿彦都喜欢!”
后来,路昭每次回来都给他带玩具。
不过白时彦都是很宝贝地收起来,却没有玩过。
他没有告诉路昭,他想要的不是玩具,而是他能在家多陪陪他。
白时彦七岁那年,路昭被医生警告,再不让他融入人群,他会有自闭倾向。
路昭在家里陪了白时彦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只有他们,没有拍不完的戏和做不完的工作。
“阿彦。”
“嗯!”
“你…想上学吗?”
白时彦先是惊喜,但看到二叔那张没有笑意的脸时,他又摇摇头。
“阿彦可以一直在家里的…只要…只要二叔经常回来就行…”
路昭揉着他的发顶,微不可寻地叹气。
这孩子,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啊。
白时彦知道能去学校,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儿的时候,他对着路昭的脸一阵猛亲。
“谢谢二叔!二叔最好了!”
路昭还来不及抱抱他,白时彦已经一溜烟跑去了学校。
路昭坐在车里看他欢腾的背影,虽然高兴,但心里却有点酸酸的。
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现在就要脱离他的范围了。
白时彦在学校很低调。没有人知道他是路家的孙子,是影帝路昭唯一的亲人。
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给二叔惹麻烦。
路昭的名气一天比一天旺,演技一天比一天好,也一天比一天忙。
白时彦已经习惯了很久很久很久见不到二叔。
有时候是三个月,有时候是半年,有时候又是一年。
但白时彦不知道,路昭经常见他。
有时候是在学校的操场上,他坐在车里,状似不经意地路过,其实都是蓄谋已久。
有时候是在路上,他仍然坐在车里,看着斑马线上那个还看的男孩子和同伴嬉笑打闹着,还会为他的安全担心。
有时候是在他表演节目的元旦晚会。那孩子很好看,和他母亲一样,是个温柔的人。
他唱歌的声音很好听。每一句歌词都让路昭心尖儿直颤。
路昭记得,他唱的那首歌,名叫《不可抗力》。
路昭成为国际巨星的路途上,白时彦也在不算成长。
他从小学生变成了初中生,后来又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白时彦长得好看,又很会穿衣,个儿也不矮,还多才多艺,学校里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恐怕能塞满一整柜子。
不过这么多年,从五岁到十七岁,他谁也不喜欢。
高一的时候他曾在几个朋友的撮合下和隔壁班的校花在一起两天,不过被路昭一通电话给拆散了。
但白时彦一点也不难过,还有点庆幸。
女孩子的眼泪都太烦人了。
路昭看着照片上手拉着手的少男少女时,恨不得冲过去把他们拉开。
他的孩子,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怎么能被别的人抢去?
他还是个学生,怎么能罔顾学业?
他怎么能…不听他的话呢…
白时彦见到路昭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二叔会来学校接他。
不过几乎出于本能,白时彦很怕有狗仔,就算没有,他也怕只带了墨镜的二叔会被学校里“路昭粉丝会”的人发现。
白时彦赶紧解下自己的围巾,踮着脚帮路昭一圈一圈围上,让人看不到他的脸。
“好啦!这下认不出来了!”
路昭有一瞬间的恍惚。
面前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儿。
帅气开朗,健康向上。是他一开始希望他长成的模样,也会是大哥大嫂期盼的样子。
那个夜晚下着的白雪很好看,在路灯下闪着光。
那个夜晚的风有点凉,但他的脸却很热。
那个夜晚里,那孩子笑起的样子很耀眼。
像星星,像月光。
路昭突然很慌乱。
他怕自己中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进入回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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