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结婚了。
从此以后, 他再也不是自己的二叔了。
白时彦突然想哭, 但却流不出眼泪。
他从来没有那个资格去爱他，却固执地让自己满身是伤。
到头来，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下。
有什么东西撞过来, 白时彦只听见周围人的尖叫。
他看到那么好看的天，都变成血的颜色了。
也好。
这辈子，他走了, 那个人也能安心了。
只是, 他什么也不能带走。
什么也不剩下。
路昭赶过来的时候, 白时彦的身体已经冷了。
所有人只看见, 那个一贯强势冷漠的影帝，像个丢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靠在白时彦的床边，哭了。
又笑了。
路昭轻轻伸出手, 像是害怕一样, 不敢触摸那个躺着的人。
没人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勇气去轻抚他的脸。
“你这孩子, 与我置气也不能这般对自己。”
“很晦气你知道吗。”
“阿彦。”
“你走了的话, 我做这么多, 还有什么意义。”
路昭俯下身，在白时彦僵硬的脸上印下一吻。
我的孩子。
你相信我。
有一天, 我们一定会重逢。
那时候, 请你一定一定，还要爱我。
这辈子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上。
唐染赶过来的时候, 只看到那样完美的路昭在哭。
他怎么能哭呢？
他不应该哭啊。
“路昭…”
路昭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他笑了。
“唐染，你满意了吗。”
唐染突然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一样跌坐在地上。
他竟然问自己满意了吗？
怎么可能满意，我们还没有结婚。
唐染突然想起两年前那天。
那是路昭第一次喝醉。
像个孩子一样。
但他嘴里一遍一遍叫着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阿彦…”
“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那么爱你…”
“那么喜欢你…”
“你不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唐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她隐约感觉出不一般。
唐染是知道的，路昭身边有个没血缘的侄子。
唐染偷偷摸出路昭的手机。
她知道路昭不会设锁。
那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
是白时彦睡着的样子。
唐染像疯了一样让人去查，去跟踪。
但结果是。
那么多照片里，都是路昭站在很远的地方去看白时彦。
有时候是在路边，有时候是在学校里，有时候是在家门口。
他都在看他。
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
好像将那个人刻在骨子里，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剔除一样。
唐染突然就清醒了。
没关系。
你不能剔除的话，我会帮你的。
帮你变回正常的你。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唐染逼着路昭和自己宣布恋情的时候，逼着他和白时彦撇清关系的时候，并不快乐。
因为身边那个握着自己的手的男人，也不快乐。
路昭没想过有一天会把那孩子牵扯进来。
但如今的现状这样，除了保那孩子安全，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能让他受伤。
但他知道，那孩子一定会恨自己的。
白时彦不知道的是，他被那些砸鸡蛋的时候，路边的车不是路昭开的。
是唐染开的。
唐染要的，就是白时彦的彻底死心。
怎样爱一个人，才能隐忍着在他身边十七年？
唐染想都不敢想。
她必须得到路昭，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
白时彦走了以后，路昭知道他在哪。
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他知道，只要不去看看他，一眼也不看，他就可以告诉自己，他过得很好。
只要不去看他，唐染就不会再动手伤他。
只要不去看他，他安全就好，即使自己的心日日夜夜如刀割。
白时彦走后，路昭才明白。
原来他一直对那孩子存着的是这样的心思。
卑微、肮脏、龌龊。却也很可怜。
路昭闲下来的时候，常常会去看手机里他安详的睡容。
不知道在那座陌生的小城里，他会不会也能安睡。
路昭总是相信，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也能好好活着。
或许，会过得更好吧。
唐染知道，路昭的心死了。
从白时彦走的那天，他的心就死了。
即使是她自己拿着那些证据去威胁路昭，可唐染还是不开心。
因为路昭越妥协，就越证明，他是爱着白时彦的。
真让人恶心。
但天底下只有路昭知道。
他不是怕唐染。他只是没有勇气去承认。
所以他在这样的掩藏下，变回懦弱的自己。
但如果知道，自己的懦弱会换来这时候安静躺着的他，路昭不会安静下去。
抱着全身冰凉的白时彦，他终于明白了那时候哭倒的大哥了。
原来爱人的离去，是这样的滋味。
像千万根针扎在你心上，每一次下手都苏苏麻麻，让你一阵一阵痉挛。
又像被人砍去手脚。很疼很疼。
但你永远不想这种疼痛消失。
只有这样的痛感才能证明，那个人曾来过。
我们曾这般相爱。
阿彦。我的好孩子。
你睡吧。
其实我都知道。
知道你对我的心思，知道那个女孩子打掉的，不是你的孩子。
我真傻。
你那么爱我，怎么会碰其他人？
我真傻。
你那么爱我，怎么会爱其他人？
我真傻。
我真傻。
不过没关系我的阿彦。
相信我。
我们一定会再见。
那时候，我会抓住你。不顾流言蜚语。
只要你还爱我就好。
我就能不懦弱。我们一定会有结果。
路昭轻吻了那个人冰冷的唇。
他终于失去了他。
在拥挤的人潮里。
他终于受到了惩罚。
于是从此，孤身一人。
路昭被拉去系统世界的时候，只有片刻的震惊。
余下的，是无尽的哀伤。
他那么爱那个人。
如今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上帝把机会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不管结局如何，他都得试一试。
主站站在他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选中的出色的男人。
“你确定要与我签订这个协议？你要知道，如果最后你想救的人没有想起你，那么你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场笑话。”
路昭没有迟疑。
“没关系。他活着就好。”
主站是系统世界的首席执行官。他走到这个位置，一路过关斩将，踩着数不清的系统。
他不相信，低等级的人类会有那样的决心。
于是他决定答应这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不利的协议。
他想证明给这个骄傲的男人看看，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爱情可言。
更何况是出现在两个男人身上。
路昭签下协议之后，进入了无望的黑色深渊。
他要在这里等很多年。直到白时彦在他投生的世界里沉睡，然后进入系统执行任务。
黑色深渊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只有一种颜色。
路昭在这里一天一天地等待。没有人和他交流，只是偶尔有一两个系统进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当系统察觉他还活着的时候是震惊的，毕竟从来没有人类能在无望深渊里度过这么久的时间。
那些系统都是成熟的系统，没有感情项，于是它们不懂，这个人类为什么这样执着，不懂他坚持着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爱，那爱又是什么，为什么让他这么有力量。
路昭已经记不得自己等了多久。
可能是二十三年，又可能是二十四年。
就这么孤独地等待着。在那样的深渊里。
他必须要一遍一遍重温自己和那个人的回忆，才能不让自己疯掉。
进入莫朗的身体，彻底封闭记忆之前，他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曾想用一生去守护的孩子。
真好。他还是那个他。
即使样貌不同，姓名不同。
但他还是他。
路昭在参与他的任务时，是被封锁记忆的。
但对那个人，好像还是抑制不住地去喜欢。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粗鲁也罢，丑陋也罢，他都不能阻止自己喜欢他的步伐。
只是他没想到，等了那么久才等到的缠绵，他却在最后一秒离开了。
白时彦一离开，路昭的记忆就解封了。
他看着床上那具冰凉的身体，仍旧悲伤。
虽然他知道，他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但死的人，还是他。
路昭又一次经历了亲手送他走的残忍。
只是一次早就刻骨铭心，再来一次，路昭几乎承受不住。
白时彦走后，路昭在莫朗的世界里待了十年。
整整十年。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度过的最长的日子，就是没有他的时光。
后来，他到了曲臣的世界。
那个人，在曲臣的世界里，叫简宋怀。
在他的印象里，那孩子就该是这样的。
温柔，软糯，儒雅。
真好，这个世界里的他，是他一直想成为的人。
路昭想起来，那孩子小时候常常想当老师。真好，他都实现了。
如果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孩子没有离开的话，他今天应该也会过得很好，很快乐吧。
他走的那天，路昭又想起来了一切。
真痛苦啊。
第三次送他走。
送走了白时彦，路昭安葬了他。
即使是一具完全陌生的身体，但只要曾经属于他，路昭就不能放任不管。
他走了，但自己得留下来接受惩罚。
这一次，他度过了十五年。
那么漫长的岁月，他都一个人过来的。
每过一天，他就更期盼再见他一面。
每一天的开始，他怀念那孩子。
每一天的结束，他想着那个孩子。
他时时刻刻告诉自己，那孩子曾经怎样爱着自己。
后来，他变成了温行止。
很奇怪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会在偶尔记起从前的一切。
记起他曾爱自己的日子。
每次夜晚里看到他一身数不清的伤，即使知道659会帮他承担一些，但他还是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他那么瘦弱的身体，怎么能承受这样的伤痕？
他那么瘦弱的身体，怎么能留下伤疤？
他曾经那么爱我，我怎么能伤害他。
后来，路昭清醒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
他理解白时彦偶尔看着自己时往上扬起的目光，也理解他眸子里突然的欣喜。
我的小家伙，我那么爱你，其实只要看到你，我的数据就会不断下降。但是你知道那种明明爱你，却要逼着自己忽视你的感觉吗？
真是痛苦。
路昭抱着中了|枪|的白时彦时，是记得曾经的他。
他又一次经历这样残酷的人生。
又一次让他来替自己承受那些痛苦。
他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
路昭想起，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他走的时候，身上脸上也有血。
看来，或许是在自己身边，他总是不能安眠。
后来，他清醒的日子开始少了。但他知道，他的数据一天一天下降。
他怎么还能忍得住？对着一个曾经拿命去爱的人。
白时彦走的时候很安详。
闭上眼的他嘴角还有笑。
他已经受了太多罪，是该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留他孤身一人。
这一次，他作为温行止，活了十年。
这十年里，他不断搜寻其他帮|派|的证据，清理了所有不干净的门路。
警队的人不知道无名好汉是谁，但方敬知道。
路昭总想着，自己再好一点，或许下个世界，那孩子就能少受一点罪。
而自己也稍微偿还着罪孽。
每一次死亡，他只觉得是一种解脱。
闭上眼，再睁开，他就成了苏景。
对于这个世界离奇的现象，路昭很不理解。
但主站告诉他，因为上个世界他屡次回忆起从前，使修复站限制系统崩溃，所以导致了传送门的混乱，才把他们带到了这样的世界里。
在这里，主站没办法控制，而他的记忆也是混乱的。
路昭没有留意其他，他只想快点找到他。
那个人胆子很小，在这样的地方应该会怕。
虽然主站没有控制，但路昭清醒的日子并不多。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清醒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白时彦，但失忆的时候，他又恨不得把白时彦给弄死。
于是他的画风就变成了干白时彦，后悔，干白时彦，后悔。
虽然他从来没承认他身心都是愉悦的。
主站看着屏幕上读取的路昭的潜意识，恨不得自戳双眼。
妈的，这还是我当初选中的优秀人才吗！
后来白时彦又走了，路昭被孤身留下。
这一次他变成了真神，可是再也没有要保护的人。
在这个世界里，他时时刻刻期盼变成真神，让自己能彻底保护他。
但没了那个人，自己就算成为神，又有何意义？
他其实很想把能力都带回现实世界，这样就能确保白时彦再也不受伤。
但他知道不可能。
他进入传送门的时候，主站叫住了他。
“你受得了吗？如果受不了，可以选择退出。”
路昭摇摇头。
主站要崩溃了。
他不想看到自己挑选的人才被白时彦带偏啊！
“你确定？接下来只会更惨。而且你不觉得现在的白时彦和你曾经那个白时彦画风不太对吗？”
路昭想了想，好像是不太对。
不过他变得活泼了，他很喜欢。也可能是他一直是活泼的，只是被自己扼杀了而已。
见他摇头，主站实在没办法了。
“你就不伤心吗？总是孤身一人。”
路昭摇摇头。
他不难过。
就算一个人过了很多年很多年他也不难过。
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能送他回家了。
路昭变成穿白大褂的医生时，很痛苦。
天知道他最怕医生。
他觉得，这一定是主站特地给他的刁难。
不过还好，这个世界里他都是失忆的。
失忆之前，他从窗口看了眼白时彦。
那孩子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的样子和当初他看到的那个被白布蒙住的他一般无二。
他突然很害怕，心很慌。
难道即使是在虚拟世界里，那孩子也不能摆脱最后的折磨吗？
这个世界让路昭最痛苦。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白时彦会以什么方式离开。
他陪着他很久很久，也帮他做了手术。
但主站控制他，让他在手术中没有切除干净。
让他亲手导致了白时彦最后的死亡。
白时彦生病的那段日子，躺在床上不能动。
其实晚上他躺在床上的时候都没睡着。
在白时彦生病的晚期，他是清醒的。
夜里，他总能听到他隐忍着的，压抑的喘息。
是痛苦，也像是等待解脱。
清醒的时候，他宁愿白时彦早点走。但忘了一切的时候，他又拼了命想把他留下来。
哪怕多一分钟，就是多一秒种他也要试一试的。
他走了之后，路昭反而替他高兴。
他知道，那个人终于可以回家了。他欠他的，总算可以还上了。
路昭在他离开以后，很奇特地没有待多久。
主站很佩服他超人的隐忍力，这样都没疯，他很佩服。
“因为之前的世界里，你的善后都做的很好。为了奖励你，最后一个世界允许你们保留自己的本名。”
路昭嘴角抽搐。
保留本名，这不是他签了附加协议才实现的吗？
等到了那个世界的时候，路昭才知道根本不是奖励，而是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天使记得加群呀！福利呀！还有可爱的小伙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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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感慨。
美丽的脸庞很多，有趣的灵魂太少。
与有肝胆人共事，才能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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