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晨的皇宫阳光明媚。
欣琳刚向徐汐请安回来,便立刻回去景轩宫。
见红衣白纱的云卿坐在石凳上,和宝儿有说有笑地一起吃着早点。,一个月来一直皱着眉头的脸总算舒展开来。
宝儿见欣琳回来,朝着欣琳福了福身,云卿也回头微微一笑。
欣琳也坐下来,仔细看了看云卿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起码还有些红润。她不禁又想起一个月前赶去尚书府时看到的云卿,脸苍白得可怕,身体又冰冷,她当时吓得哭了出来。御医都说云卿寒气入骨,再加上气急攻心,难以治愈。
但是现在,云卿的笑容虽然有些忧伤,但她还是撑过来了啊。
“易麟今天有些例外,若是平日这个时辰就来。”少了一个人,觉得有些不习惯。
“皇兄应该还在御书房,听说又干旱了,父皇正头疼着呢。”欣琳还得感谢她的好皇兄,他一路快马,亲自去灵鹫山采回虹金草,让云卿辟去了寒气,又和她一起向父皇提出让云卿进宫休养,要不然,云惠和云敏哪会照顾好云卿。
在皇宫里,珍贵的药材和补品应有尽有,可以让云卿更好地调理身体,虽然病是好了,但御医说,不能让她再受刺激,因此,一个月来欣琳从未提过陆翎在边疆打胜仗的事情,而云卿也从不过问,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这一个人。
这样也好,只要她幸福,怎样都无所谓。
“干旱?”云卿有些黯然,说起皇上又想起了陆翎,原以为忘记一个人很容易,可是在你听不到他的消息就会更加地牵肠挂肚。
天空很蓝,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
只不过,往后两人就再没有交集了。
“云卿,你不舒服吗?”欣琳看着云卿失神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恩。头有些晕,我回房休息一下。”
让欣琳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舒服,总好过知道自己的心在疼。
云卿站起来,朝着东厢走去,欣琳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底泛起一片心酸。
莲穗宫。
铺着艳丽桌布的桌子上摆着各式糕点,样样精致,让人垂涎三尺。
一共有四个人坐着。
徐汐没有太多装饰,只是略施脂粉。晨妃则一脸精致的容妆,穿着华丽。谢易麟剑眉星目,表情淡然。云惠模样清秀,两颊潮红。
“姐姐,你说他们的婚事应订在哪天啊?”晨妃笑得有些娇媚,“再过些日子天气就炎热了,到时候办婚事就不好办了。”
徐汐看了看云惠,一脸慈荣:“这事不急,还是挺皇上的吩咐吧,最近也不太平,这喜事迟点好。”
“既然都定亲了,不如早些完事。”晨妃说,“难道姐姐不满意我的侄女吗?”
“云惠知书达理,这儿媳妇本宫挺喜欢的。”徐汐又打量了一下云惠,“易麟的眼光本宫总不能怀疑吧?妹妹也应该相信政东,芸儿这丫头挺好的。”
晨妃的笑容变得僵硬:“姐姐真会说笑,芸儿只是宫女,哪能配得上政东。”
“只要政东喜欢不就得了。”徐汐看了看谢易麟,“易麟这孩子看中的姑娘,本宫哪有说什么做什么?”
“这哪一样呀,姐姐。”晨妃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妹妹是他的娘,婚姻大事也该由父母做主。”徐汐也懒得跟她纠缠。
“还是姐姐明白事理。”晨妃说,“这时辰也不早了,云惠也得出宫了。”
“嗯,跪安吧。”徐汐点点头,“云惠,有空多点进宫跟本宫聊聊天。”
云惠福了福身:“是,皇后娘娘。”
晨妃和云惠离开了,徐汐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她抿了一口茶:“你千挑万选,怎么就选了苏正峰的女儿?苏云惠成了荒废,晨妃和唐丞相肯定翘起尾巴了。”
“母后,皇儿不想娶苏云惠。”谢易麟说,“皇儿喜欢的不是她。”
“你不喜欢她为何又要你父皇赐婚?”徐汐不解。
“可惜我晚了一步,而如今,她已经被解除婚约了。”一切如他所愿,原本只想让他们延迟再作打算,没想到陆翎竟然要求解除婚约,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徐汐有些愕然:“你说的是苏云卿?”
谢易麟点点头。
“母后不许!母后宁愿你娶苏云惠,苏云卿你不能娶!”徐汐有些着急,语气重了许多。
“皇儿只钟情于她。”谢易麟淡淡地说,“皇儿会跟父皇说的。”
“不可跟你父皇说!”徐汐花容失色,“皇上知道了肯定很生气,到时晨妃便能借题发挥了,你便有可能失势了!谢政东就能得渔人之利了!”
“虽不知母后为何反对,不过皇位对皇儿来说只是过眼云烟。”
“就算你当不了皇帝,也不能让谢政东成了皇帝!要不然我那两个孩儿的命要谁来偿还?!”徐汐手握得紧紧的,已经暴起了青筋,“晨妃害死本宫的皇儿,那是你的皇兄啊!怎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皇位,苏云卿和她娘一样,都是祸水!”
谢易麟的眼神如箭:“母后认识云卿的娘?”
临近傍晚,宫里走动的人渐渐多了,许多宫女都会特意在景轩宫绕过,因为里面传来的琴声实在令人流连忘返,自从云卿姑娘来了之后,他们有耳福了。
谢易麟锁眉地看着云卿,她虽然脸色不大好,可是却有几分病态美。他开始有些愧疚,若不是他,她早已和陆翎共谐连理了,会笑着而不是像现在如此哀伤。徐汐的话一直缠绕在他耳边,他紧握拳头,既然已经走了第一步,就一定要走第二步。
他要娶她,不管是什么代价。
一曲完后,云卿有些累了,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宫里没有什么消遣,谈心的人也只有欣琳和谢易麟,弹琴成了她唯一的乐趣。
“每天都听见云卿的琴声,真是有耳福。”欣琳听出琴声的哀伤,虽然云卿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可是已失去了光彩,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开心点。
“只有你们两个听众,太浪费我的琴声了。”云卿刚说完,门口处便有人说:“有我这个风流倜傥的才子在听,那不浪费了吧?”
欣琳看见来人兴奋地大叫:“表哥!你怎么来了?!”
徐鸿潇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锦盒,笑吟吟地走过来坐下:“我刚才去姨妈那儿辞行,就顺道过来看看云卿了。”
“辞行?表哥,你又要走了?!”欣琳有些不满,“你来京都只过不过一个多月,还没真正陪过欣琳去玩过呢,不行,你要多留一阵子。”
“欣琳,不许胡闹。”谢易麟知道他已经在京都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今早父皇吩咐他负责旱区的粮草运送,是非走不可的,“鸿潇有皇命在身,明天就得运送粮草去旱区了。”
“皇命不可违,更何况是为百姓做事,就更应该去了。”云卿知道自己病重的一个月里,徐鸿潇也进宫探望过自己,每次都是带一些名贵的药材,虽然相处的时间短,但云卿知道他是个好人。
徐鸿潇脸上依然是效益,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风将那粉末的味儿吹到云卿的鼻尖,她一嗅就知道这是茉莉花的香味。
“云卿真是善解人意,来,这是香料都赏给你。”徐鸿潇把盒子合上,推给云卿,“我还加了一些薄荷,有提神之用。”
云卿打开锦盒又看了一次,勾起嘴角,自己也是提过一次自己喜欢茉莉花,想不到徐鸿潇竟然放在心上了。
“谢谢你,鸿潇。”
徐鸿潇若有所思地看着锦盒,像是了却了一件心头事。
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现?
会不会呢?
是夜,宫里很安静。
云卿房里散发着茉莉香气,她还没睡下,不知识薄荷的提神作用还是心中有所牵挂。
她推开窗,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中,今晚是满月,那他呢?是否又看见这写满思念的满月?
军营。
陆翎刚研究完战略图,便出帐篷走走,守营的士兵向他一一行礼,他也一一点头示意。
他走到空旷处,抬起头,看见天上那圆圆的月亮,有种难以言语的感觉,他拿出长命锁,手指反复地揉擦着“卿”字,面容温柔。
“想念人家为何又不写信给她?”
陆翎转头,常凯正向他走来,他连忙把长命锁放回怀中。
常凯脱下了沉重的军服之后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他也看了看头上的明月,说:“都一个月了,战场上你拼命,军营中尼思念,你叫她等你不就得了。”
“她的情况怎样?”陆翎没有理会常凯的话。
“能走能睡也能吃。”常凯嬉笑着。
陆翎不满地盯着他:“我很认真地问你话。”
“是!将军!”常凯站直了身子,扯开嗓子大声说,“我宫中的兄弟写给我的信说,云卿姑娘的病算是好了,不过身子还需要调养。”
常凯真不明白陆翎,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陆翎和苏云卿相互爱慕,本来陆翎为了当主帅而抛弃苏云卿让他在军营中痛骂了陆翎一顿,而如今,陆翎的行为让他越来越疑惑。
“那就好。”陆翎已经分不清对与错,若是让他再选择一次,自己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卿儿,你相信我们下辈子还会再见吗?
谢荣宣刚看完一叠奏折,已经疲惫不堪。边疆的战事稍微平定,天灾也开仓赈灾了,国家仍算安定。他昨天才去过景轩宫,云卿已经让他安心了许多。
想不到就是一个陆翎而已,竟然让她在地府里转了圈,要不是她命大,可能早就没命了。
“皇上,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李公公在一旁提醒谢荣宣。
“前些天是不是进贡了一些上等血燕?”谢荣宣想到了云卿那单薄的身子。
“是。皇上想吃的话,奴才立刻吩咐御膳房……”
谢荣宣打断他:“你就吩咐御膳房给云卿炖点吃,她身子弱,需要补一补。”
李公公迟疑了。
谢荣宣觉察到他的迟疑,问:“怎么了?还不快去?”
“皇上,据奴才所知,四皇子已经吩咐御膳房给云卿姑娘炖了血燕。”李公公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易麟?”谢荣宣早有所闻他对云卿照顾甚微,可是对云惠鲜有过问,宫中已经有不少传闻,说他已经变心。
若是如此……
云卿留在宫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李公公轻唤了他一声。
“宣易麟与朕一同用膳。”
桌上摆着一盘盘奇珍异味。
谢荣宣吃得很少,连一碗饭都吃不下去。
“皇上,再吃点吧。”
李公公看着也心疼,皇上老了,每天却还要管理南楚国大大小小的政事,他怕长期下去,皇上就熬不住了。
谢荣宣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话。
谢易麟也没有心思品尝,只想着借此机会跟谢荣宣说清楚。
“你和云惠的婚事也应该安排一下了吧?”谢荣宣单刀直入。
“儿臣恕难从命。”谢易麟感觉时机来了,“我的皇妃不会是苏云惠。”
谢荣宣有些愠色,说:“当初是你要朕赐婚,如今又要反扣,将来如何你治天下?!”
“儿臣可以不要天下,只要云卿。”谢易麟毫无惧色地凝视谢荣宣,一个个字铿锵有力。
“混账!”谢荣宣气败地喝了一声,“你怎么跟你皇叔一个样!”
“父皇欠云卿的,就由儿臣来还。”
谢荣宣脸色煞白,手不停地颤抖着,但还是指向谢易麟,问:“你在胡说什么?!朕什么时候欠她了?!”
谢易麟眼睛平静如水,直视谢荣宣慌张的眼睛。
“十四年前父皇已经牺牲了倾心,如今又要牺牲云卿吗?”
“住口!!!”谢荣宣气急攻心,胸口正闷得发慌,“你别妄想什么?!朕不会让你娶云卿,你就等着娶云惠吧!”
谢荣宣说完,便腐朽离去。
李公公担忧地看了看谢易麟:“四皇子,别气皇上了。”
谢易麟没有在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皇位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
真的,我可以为了她放弃天下。
但是,我为了你要得到天下。
又是一个不眠夜,云卿披上一件斗篷出了景轩宫。
夜深人静,皇宫虽大,却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的,云卿还是选择去了御花园。
因为她望着湖心的倾心苑,便是她忘记了烦恼的时刻。
云卿单薄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湖中心的倾心苑在夜色之中也显得落寂。
来了皇宫一个多月,她每天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倾心苑。她也曾走过九曲桥,走过那儿的大平台,可是她发现门被锁上了。
就是她进不去。
那是什么?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向倾心苑,前头的人还提着一顶宫灯,看他带的官帽应该是太监,而后面的人她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又看不清到底是谁。
云卿来不及多想,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那两个人走过了九曲桥,云卿躲在假石后面,看着他们走过大平台。然后那个太监拿出一串钥匙开了锁,他们进去了,然后再把门关上。
云卿也小跑过去,透过门缝看里面一片漆黑,只在屏风后面散发出一丝光芒。
这是大好机会。
云卿咬咬牙,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接着月色她还看得清里面的摆设,可是一关上门,黑暗之中她连自己的五指都看不见,她只好朝着那一丝光芒慢慢走去。
总算走进屏风,可是屏风两旁的垂帘并不透光,她不敢挽起帘子看看里面的是何人,只好把耳朵贴近屏风。
“你给朕添得麻烦……”
原来是谢荣宣!
那么那个太监必定是李公公了。
“你说,朕如何是好?”谢荣宣又说。
可是没有人回答。
他究竟在跟谁说话?这倾心苑里还有其他的人吗?
云卿听见谢荣宣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上,不必多虑,四皇子还年轻,要多多,况且立太子之事还不用急。”果然是李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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