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珠玉在前

珠玉在前_分节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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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成轻轻一笑,“我瞧着赵小七郎颜貌却是大不如从前了。常言相由心生,所谓善人生来面善,恶人越长越丑陋。原来竟是真有这个道理。”

    赵堎脸上的肉抖了抖,皮笑肉不笑,“你口舌伶俐,某说不过你。我的拳头凌厉,却是不愿伤了你这样的美人。识相的就让开,看在汝生的好的面上,赵堎不同你计较。”

    玉成毫不退让,“你当街拉扯陈教习,动手动脚,本就不何礼数。我家凤孙同你九叔赵缵绪同门,平辈而交。我规劝与你,你却接二连三出言轻佻,可谓目无尊长。我若是告知官里,赵小七郎难免要受一顿发难。”玉成却是不知。赵缵绪虽是改了赵姓,做了赵家的继子。同赵家的兄弟姊妹却不亲密,只同原来吴家的那些叔伯堂兄弟来往。赵家的兄弟姊妹又因着他粗俗泼皮,也不屑同他来往。故而赵堎等人见了赵家的叔伯虽然礼数上不差,内心也不甚恭谨。因此,赵堎整了整衣裳,皮笑肉不笑,“甚么礼法责罚的,我赵堎却是不管的。今日定要陈芳怀到我府上。”

    玉成往赵堎身旁凑了凑,“若论拳头,我仇玉成确是比不过你。不过,今日我受的,来日必加倍奉还,你大可试试。”

    赵堎恼怒“某到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罢,他一扬手,几个赵家的家仆上前架起芳怀就往马车里塞。芳怀撒野泼辣的性子上来,大喊大叫乱蹬乱踹,几个家仆被他结结实实踹在脸上,捂着鼻子鲜血直流。赵堎气急败坏,上前扇了芳怀两个巴掌,只打的芳怀嘴角也破了,脸儿也肿了。玉成看着一阵心疼,冲上去便同赵堎理论。却哪里是赵堎的对手,被赵堎狠狠一脚踹在小腹上,将肚子里的吃食吐了一个干净。满街都是看热闹人,只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众人都识的几人,却是两边都得罪不起。故而无一人敢上前拉架。

    正打的不可开交,街边鸣锣,众人分站两边,却见一人走了过来。穿了炎红的官服,赫然是滩涂的县令姚青甫。姚青甫乃是赵老娘最小的女儿,赵缵纳同母异父的亲妹的郎子。因着是滩涂地界的现管,故而赵缵纳一家同他走的颇近。赵堎见了来人,立刻立在一旁,笑道:“姑父如何来了?”

    姚青甫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打量了一遍,冷面道:“当街撕扯斗殴,成何体统?”

    玉成不知道,赵缵纳的妹妹固然是姚青甫的发妻,这姚青甫却也是陈芳怀的靴下之臣。玉成正要分辨,却见芳怀款款走上前来冲着姚青甫施了一礼。芳怀原本绝色,如今发丝凌乱了,气息未平,脸上红肿未消,难得多了几丝美人憔悴的楚楚可怜。他将如何在街上遇到赵堎,赵堎如何无理撕扯,又如何强行逼他就范的经过讲了一遍。他声音原本清灵,如今带上了几丝沙哑,姚青甫很容易就以为他哭了。面上难免对赵堎多了几丝恼意。赵堎却浑然不觉。玉成见芳怀虽然极力做憔悴状,面上却毫无惧意,又见姚青甫温柔小意的形容,顿时明了。他暗自嘲笑自己,竟然又做了蠢事。陈芳怀是何许人也,哪里轮得到他来施救?

    姚青甫不满的瞪了赵堎一眼,“岂有此理。来呀,将赵堎带走。请陈教习到车内稍事休息。”赵堎心中清楚姚青甫同陈芳怀的关系,愤愤不语,后臀结结实实挨了姚青甫几脚,回头瞪着玉成嗤笑几声,极其不情愿的被带走了。

    芳怀在车内整理好了仪容,又是那个芳华绝代的陈芳怀。他当街遇见赵堎无赖,以为今日定然要受一番羞辱。面上不露,心下却想着日后一定要报复回来。不期竟被玉成解了围。他恨恨的想:仇玉成解围,今日算是便宜了赵堎,日后小惩他一下也就罢了。否则……。他吐了一口气,这等事情要留着回去慢慢计较。

    芳怀难得恭恭敬敬施了一个礼,“多谢仇郎施以援手。”

    玉成低下头,哑声道:“微末之劳,不值一提。”

    芳怀当真不再提,凑近了,贴着玉成的耳根柔声笑道:“仇郎许久未来,芳怀只道再不见我,原来竟是有心之人。”

    芳怀貌美,颇多手段,又是玉成□□上的教引人。玉成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却难免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幻想一番。经他这一挑逗,忍不住又动了心思。脸红了又红,忍不住道:“我并非真心不想见你,而是……而是,……”玉成想起那日,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身后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而是我不叫阿兄见你。”

    玉成惊雷炸地一般顿时没了神气,他转过身讨好的唤道:“凤孙”。

    若说看眼高手低,赔小心谨慎是玉成的吃饭本事,那么察言观色,熟谙人情世故便是陈芳怀的看家本事。他抿嘴一笑,同凤孙略微打了个招呼就随姚青甫走了,临走还不忘了冲着玉成抛来一个媚眼,“今日不便,改日再单独谢过仇郎。”

    玉成小心翼翼的看着凤孙的脸色,见他面上无波,心里更加忐忑,“凤孙,我没找他,街上遇见的。赵堎,……”凤孙一扬手打断了他,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便如此担心别人的荣辱,却不顾自己安危?”

    玉成此刻突然明白,“那姚县令竟然是你请来的?”

    “若是我不派人告知姚县令,吃亏的便是阿兄你了。”凤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陈芳怀何等的手段?就算阿兄作壁上观,也吃不了亏去。阿兄如此,可谓是多此一举。”

    玉成坐在车上低头默不作声,凤孙有心想再说几句,见他如此形容又于心不忍,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给玉成芳怀加点关系,为以后走铺垫。

    隋唐时人自称可以称呼为鄙,某,或者干脆是我,我是一个最通用的称呼。任何人都可以自称我,而且那个时候官员同贫民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的……,嗯,平民对官员没有那么的卑躬屈膝,一般在官员面前都是自称我的,叫官员也不叫“大人”。大人在隋唐是对父母的称呼,比如“父亲大人”“泰山大人”,那时候称呼官员,一般是姓加上官职。比如文中会出现的姚青甫,玉成称呼他就是姚县令。再例如江都府尹,姓杨就叫杨府尹。

    第17章 第 17 章

    礼物没买成,惹了一个麻烦事,挨了凤孙一顿教训。玉成倒是没什么,木儿看起来分外的沮丧。他还惦记着零嘴儿,面人儿,糖画,面具,还有陶土娃娃。可是嘴上却说:“咱们昨儿一日白逛了,什么都没买成。明日凤小郎便过寿了,咱得两手空空了。”

    玉成伏案练字,头都不抬一下,“去给我备一块木头。”

    木儿道:“别啊郎君,无论如何您都不能这样啊。”

    玉成抬起头,“我要如何?”

    木儿傻呵呵的眨巴眼睛,“不是羞愧难过的要自残吗?”

    玉成用笔杆使劲敲了他的头一下,“我想戳死你。快去找。”

    玉成在屋子里关了一天一夜,傍晚也未到春暖阁吃饭,只叫厨房送了两块点心过去。待他刻好最后一刀,抬起头来已经是亥时了。他伸了个懒腰,唤木儿进来铺床就寝。那知道唤了几声都无人应答,纳罕的推门出去看。堂内漆黑寂静,人影全无。

    玉成不由嘀咕,“人都到哪里去了?”

    只听见“刺啦”一声,火石打响火花的声响过后,蜡烛亮了。玉成定睛一看,执着火烛的人原来是凤孙。凤孙穿了一件赤色衣袍,烛火下,衬得面更莹白,眼更漆黑,唇更润红。玉成看的呆了半天,只觉得喉咙干渴。他咽了两下口水,掩饰的干笑了两声,“凤孙如何还在此?”

    凤孙将屋内几根蜡烛一一点燃了,才笑道:“特来同阿兄一起宵夜。”

    玉成不过吃了两块糕,如今见了满桌子的酒菜,忽然觉得饥肠辘辘。他坐下来,捡自己爱吃的吃了几口,满意的发出了叹息。凤孙给他面前斟满了酒,“祝阿兄年年岁岁康健快乐,还请满饮此杯。”

    玉成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又捡了几筷子放在凤孙的碗里。凤孙夹起筷子吃了,又给玉成斟酒,“阿兄,明日是我生辰。”

    玉成嘴里塞满了东西,“知晓。”

    凤孙低着头,“阿娘说,她,她,不记得你生辰。我便想,于我生辰提前一日算是阿兄的生辰。”说到后面,凤孙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

    玉成将食物从左边捯到右边,又从右边捯到左边,慢慢的咽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嗨,生辰而已,不过也罢。”

    凤孙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在玉成面前,“这是我送给阿兄的生辰礼物。”

    玉成疑惑的打开盒子,盒子内平平放着一块绢帛。玉成打开来,仔细认了,才发现原来竟是一张地契。

    凤孙缓缓道:“这块地是我十二岁生日之时,外祖赠送的。原本不在仇家的帐上,这些年都是家奴在打理。如今,我将这地赠予阿兄。”

    玉成慌忙推辞,“这如何使得。”

    凤孙将他手的手按住,“你我兄弟,何必计较这些?我对阿兄的心意,岂是这一张地契能衡量的?”

    玉成将凤孙的话在心里反复的嚼来嚼去,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幻想的意思。他的笑容越裂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如此,我便收了。”凤孙一直看着他,目光从他眉眼流连到唇角,停在勾起的嘴角上,久久不肯离去。许是因为喝了酒,凤孙的脸略有些红。玉成笑道:“凤孙这酒量太浅,不过两杯就醉了。”

    凤孙的眼睛在烛光下闪耀着暖暖的光,轻轻一笑,“嗯,确是醉了。”

    凤孙当夜真的喝多了,靠在玉成的肩膀上,眼神迷离,双颊酡红。一味傻笑。玉成好笑将他搀扶起来,那知道他一站起来就吐了玉成一身。厨娘已经歇了,青墨无法只得自己去炖醒酒汤。青茗木儿结伴去烧水。玉成亲自动手将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除去了,扶着凤孙到床上躺好。凤孙抱着玉成,将头依靠在他的肩上。喃喃的自言自语,玉成侧耳认真听了一会,只听见,“死”“活”两个字。暗暗的好笑。

    一会青墨端了醒酒汤过来,玉成扶着凤孙,青墨喂汤。才喂了几口,凤孙将汤碗一掀,又吐了一地。青墨身手敏捷,躲的及时,庆幸没被溅一身。他暗地里瞪了玉成几眼,很是怨恨。青墨将地面擦干净了,青茗木儿也将水烧好了,青茗看了看污秽满身的两个人,又看了看小半盆的水,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水少了,二位郎君不若一……一起?”

    玉成心里小鹿乱撞:跟凤孙一起洗澡这样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竟然可以实现了?他看着凤孙酡红的脸颊,白皙的皮肤。只觉得有一百只虫子在心里爬,他不由自主的抓了抓胸口。青茗以为玉成不肯将就,哀求道:“哎呦,大郎您就当心疼奴了,这个时辰了再烧水,奴这一夜都不用睡了。”玉成犹犹豫豫恍恍惚惚间被木儿把衣裳都除了,再看凤孙已经被扶进了盆内。玉成生怕自己如狼似虎的目光被几个家奴看出来,又忍不住要将目光投到凤孙身上。他慌里慌张的坐进盆内,水下,两双腿交叉相碰,凤孙的皮肤细腻滑软,从相接触的那一块皮肤开始,肌肉一寸寸的僵硬,血液迅速集中……。他连忙抽了一条浴巾将两腿间掩住,扑了一把热水在脸上,“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木儿青茗乐不得的偷懒回去睡觉了,青墨磨磨唧唧的把一应物品都放在玉成触手可及的地方,将莫要洗的太久的话叮嘱了两遍才出了房门。玉成在他出门的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将头埋在水里,以期让自己冷静冷静。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忍不住要伸出头,想透一口气,谁知道这一口气还没喘完,氤氲的热气中恍惚映出一对晶亮的眼眸来。凤孙不知何时张开了眼睛,面容沉静,神情专注。丝毫不似醉酒的模样。玉成几乎呛到,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凤孙凑过来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他靠的太近,玉成的鼻子几乎碰到他的脸,反而咳的更厉害。玉成伸手将凤孙朝后推的远了些,自己扶住盆壁,半晌,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你何时醒的?”

    凤孙眯起眼睛,俨然神志不清,“阿兄的脸为何如此红?”玉成心里咯噔一声,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凤孙定睛看着他,眼神迷离无辜,“阿兄的脸为何如此红?”说着朝玉成凑近了一点,鼻子几乎贴在玉成的鼻子上,玉成使劲的靠在盆壁上,头几乎仰过去,“我,我喝多了就这样”。

    凤孙闭上眼睛,用力吸了几下鼻子,“阿兄身上嗅不到多少酒气。”

    凤孙的体味淡淡的,轻轻的,缓缓的,不容拒绝的迎面扑过来,玉成几乎窒息。

    “张口。”

    玉成没听清,“啊?”

    凤孙几乎将鼻子凑进玉成的口内,深深吸了一口气。玉成就这样张着嘴,却根本忘记了呼吸。他的胸腔因为缺氧尖锐的疼,头脑嗡嗡作响,几乎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嗅觉却异常灵敏起来,满腔都是凤孙身上的味道。窒息般的难受,玉成想要遮掩一下,身体却似被下了定身咒,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一点。

    凤孙终于坐回了他自己的那一边,一股新鲜的空气冲进玉成的胸腔。那致命的窒息感终于消失了,玉成掩饰的撩水洗身,头依然晕乎乎的,不知道为何身在此处。

    许是水太热,凤孙从脸颊到脖子,到胸膛都蒸的通红。他用力呼吸了几口气,突然笑道:“我这几日闲来无事看了一个话本,讲父子恩仇。甚为荒唐。那父亲为了富贵杀了幼子。你若是那子,可会怨恨父亲?”

    玉成手脚不停搓这里洗那里,用来掩饰自己的不堪,“我若是那幼子只心甘情愿为父母富贵铺路,哪里会怨恨?只当我孝敬他们了。”半晌未听见凤孙回答,玉成抬起头,发现凤孙面色死寂呼吸沉重的靠在盆壁上,以为他洗晕了,于是关心的凑上去,“凤孙?”

    凤孙将玉成伸过来试探他额头的手抓住,目光茫然若痴若悲,“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则闻命矣。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似痴傻似魔怔。

    玉成吓坏了,慌忙在他脸上身上乱拍,“凤孙,凤孙。”

    凤孙终于将目光移到玉成脸上,在玉成紧张的目光中,凄然一笑。慢慢的伸出湿漉漉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阿兄。”

    凤孙抱着玉成一会哭一会笑,玉成小心翼翼的哄着,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不可见光的心思。

    终于,凤孙折腾的累了,歪在床榻上睡熟了。玉成为他将被子盖好,又唤木儿青墨将浴盆里的水抬出去倒掉。又借口照顾凤孙,到底是如愿躺在他身旁。凤孙气质清冷,睡着了反而像个娇憨的孩童。睫毛长而稀疏,唇嘟着,红润润的,很好亲的样子。玉成看着看着,就真的亲了上去。先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凤孙呼吸均匀舒缓,完全没有察觉。玉成舔了舔嘴唇,又覆了上去。凤孙的睫毛动了动,玉成慌忙躺好装睡,可是凤孙也只是侧了脸,似是做什么美丽的梦,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