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_分节阅读_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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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记得这是我听过第几个次解释了。”

    “没办法,为了隐藏一个谎言就要撒另一个谎言,谎言越来越多,漏洞也越多。”逍遥重阳说道,“龙秋燕,这才是你的名字。”

    “这个名字……难道我去过血观音庙?”

    “没错,失去记忆的十几年,你都在白云宫待着。”逍遥重阳说道,“你记得吗?从小开始你就一直在争取你外祖母沐夫人的信任,你得到了,你代替她成为白云堂堂主,后来又称为青阳使,进入昆仑山,太平县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那时候你做了很多事,替,少主人燕白,做了很多事。”

    “我替燕白做事?”

    “你和他年纪相仿又是年轻的九正使之一,和他非常合得来,你也知道那时候他正与燕小倩争夺,所以你很容易就成了他的亲信,乃至,情人。”逍遥重阳叹了口气,“也理所当然的,成了燕小倩下手的对象。”

    “所以我失忆了?”

    “你捡了条命,燕白救了你,捡回了你的命却捡不回你的记忆,你的记忆也许永远都找不回来了,也许你永远都想不起来你和燕白之间发生过的事,他住在逍遥岛那段时间是为了给你调养,不然我请那么一个先生做什么?”逍遥重阳笑了笑,“如今看来想不起来也好,至少,对你而言是好的。”

    “所以我再见到燕白的时候……只有我把他当陌生人……”南风呆呆的看着逍遥重阳,所以燕白对他无比了解,所以燕白总能猜透他的所思所想,所以燕白总是捉弄他却小心翼翼的为他打算。

    “没错,对你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逍遥重阳叹了口气,“这就是,命运弄人吧。”

    “可我还是爱上了他,我一直以为我会喜欢他是因为小时候见过的那一面,我……真傻……”南风自嘲的笑了笑把脸埋进手中,逍遥重阳看着他:“事到如今……再想也没什么意义,我想,他也不想让你这么为难。”他看着南风,“可这一切发生过了,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它们仍然发生过了,有人记得,有人为此受苦……”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像是为了掩饰局促,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不能把一切都扔给他去承担。”

    “我知道!”

    “你不知道!”逍遥重阳说道,他闭上眼睛,“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坠崖了吧。”

    “他是燕小倩和燕子安乱伦生下的儿子。”

    “还因为他必须死。”逍遥重阳叹了口气,“他给龙烈阳下了毒,虽然眼下众多名家在解,可燕小倩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他,从他口中得到那种毒的解法,只要他活着,解法就存于世,他们会一直追着他,折磨他,直到确保毒已经完全被解除了,不,以龙烈阳的个性,他不会相信毒已经解了,所以只要他还活着,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折磨他,这是他为了给你复仇,一早选好的路。”

    “所以他不可能活着吗?所以燕雪嫦杀了他?”

    “只有龙烈阳死了,他才能活过来,可惜……”逍遥重阳叹了口气,“我们失算了,燕小倩比我们技高一筹。”

    “我要杀了龙烈阳。”

    “我可以理解你为他报仇的心思,但这件事急不得。”

    “我知道。”南风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他,让他死的干净。”

    “这是龙烈阳当初中的毒。”逍遥重阳递给他一封信,南风拆开来看了一眼,惊讶的挑眉,随即将信烧掉,“这是真的?”

    “他自己造的孽,最终会自食恶果,可……在那天到来之前,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是变数。”

    “不可能存在变数。”南风握紧茶杯,“任何变数,我都会把它掐死在摇篮里,我不容许任何奇迹发生在他身上,他,必须死,必须,如期,死。”那只茶杯不堪重负,终于尖叫一声碎成瓦片。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逍遥重阳说道,“外面如今还有别的安排,你好好休养,找个合适的时机回来吧。”

    “我还有一问,为何是我?”南风看着逍遥重阳,“龙烈阳子嗣繁多,为何选中我?”

    逍遥重阳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南风,目光中带着南风熟悉的慈爱和温柔,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看着南风,过了一阵子,他轻轻的笑了笑,慢慢说道: “这是天命。”

    南风皱起眉,他有点不太喜欢这家伙半藏半露的习惯,不过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到合适的时机自己总会知道的。看着逍遥重阳走出去,南风总算偷偷松了口气,就见太宇走进来:“殿下,军士们已经布置完毕。”

    “对了南风。”逍遥重阳嘱咐道,“你在这儿的这段时间由太宇负责保护你,太宇,万事小心。”

    “王爷放心,臣,定不负王爷所托。”太宇这么说着,可是那张冷脸偏偏被南风看出了几分狰狞的味道,他感觉自己被扼住了脖颈,连喘息都变得艰难起来。

    第72章刺客

    南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是,门外有这么个煞星守着,睡不着不是很正常嘛,临近子夜时分,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兵戈之声,还有火光,南风翻身下床就见太宇冲了进来,他的衣袍上带着伤痕和血迹。

    “王爷,有刺客。”

    “情况如何?”

    “他们人多势众,属下命人抵挡一阵,殿下快随我来。”他说完一把拉起南风,南风一路跟着他跌跌撞撞的跑着,他隐约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似乎也有一段这样的经历,在黑漆漆的森林里逃跑着,那时候……

    “啊!”南风感觉脚下被绊了一下,他摔倒在地,袖袍被撕裂开来,太宇问道:“殿下!”他要过来扶南风,却被南风躲开:“你把我带到这深山老林中,意欲何为?”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少装了,我知道你是燕小倩派来的!你想杀我对不对?”南风问,“再往前走就是悬崖了。”

    “殿下……”太宇看着他,忽然摇摇头,“您果然是太聪明了。”

    “为什么,太宇,你一贯以江山社稷为重,你明知道燕小倩是什么样的女人!”南风说道,“还是你觉得白威会做的比我好?”

    “白威不如您,殿下。我很感激您让我的子孙重新回到太家,那是我长久以来的夙愿,所以我不想让您死在刺客刀下。”太宇走过来,伸手拉住南风残破的袖子,南风挣扎着,却抵不过常年习武的太宇,被他拖着往悬崖边一步一步走去。

    南风挣扎着:“那你为何要杀我!放开我!”

    “因为父债子偿。”太宇沉声说,南风突然间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太宇看着他,像是可怜他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自小进宫做太子殿下的侍读,太子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他把我当做至交好友推心置腹,所以他想要的东西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给他弄来。”

    “你说的太子是龙烈峰吗?可他死了!”

    “我知道,他早就死了。”太宇说道,“我知道,在我离开他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保不住他,我终究,连他的命都保不住。”太宇自嘲的笑了笑,眼角却闪烁着点点星光,在月亮的照耀下格外亮眼。

    “太宇将军。”

    “若不是你生的像他,我也不会三番两次游移不定,可不论如何,你终究是龙烈阳的儿子。”他拉着南风一步一步向悬崖边走去,“来,不用怕,我会陪着您走完最后一程,阴曹地府,送您来生投个好人家。”

    “不……不要……”南风用力挣扎着,但是太宇的手像一只铁钳死死钳着他,南风惊恐的看着悬崖越来越近,他像只受惊的小兽:“不……不要……不要……”

    “不用怕……”太宇猛地拉了他一把一跃向悬崖下跳去,南风感觉有风声呼啸而过,擦着他的肩膀,他看到有黑衣刺客出现在崖顶,他看到那些人手上的弓箭。南风感觉太宇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下面,用身体挡住上方来的箭。

    “呼……”南风感慨自己命真是硬,下面竟然有条大河,河水冰冷且深,南风挣扎着,却没见太宇浮上来,他看到河里浮起血水,那家伙……受伤了吗?南风咬了咬牙,一头扎下去,河水有些浑浊,里面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一把捞住他拼命往岸边游去。

    河水有些湍急,天气有正值深秋,南风挣扎着他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太宇没有动静,大概是混过去了,南风费力的将他的头托出水面,他也不知道这家伙还有没有活着。河面很宽,南风挣扎了许久,眼看着河岸却迟迟够不到。

    绝望之际,南风看到一根截枯木卡在河边,他奋力挣扎过去,死死扒住它,枯木发出一声闷响,从卡着它的石缝中滑脱,慢慢向下游滑去。南风在水中沉浮了几次,直觉得浑身麻木,手脚不听使唤。

    河水转弯处水流陡然变得湍急,他感觉自己的腿在河边突出来的一块石头上狠狠撞了一下,尖锐的刺痛令他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死死扣住太宇,感觉后背撞上了一个粗糙的东西,是那截枯木,他一把扒住枯木,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南风费力的趴在枯木上,总算松了口气,冲过那个急弯,河水又慢慢平稳下来,水面陡然开阔,烟波浩渺,南风松了口气,慢慢划动双腿,推着枯木向河岸边慢慢游去。河岸边的浅滩将枯木困住,南风挣扎着拖着太宇爬上浅滩,总算坐了下来,他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望着天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喂,你醒醒。”南风摇了摇太宇,将他翻过去,在他背上狠狠的扣了几下,他自小在海边长大,深谙解救溺水之人的方法。扣了几下之后,太宇总算咳出一口水,慢慢清醒了过来。

    “喂,你醒了?”南风松了口气,太宇睁开眼睛:“殿下……”

    “你可总算醒了。”南风松了口气,太宇看了他一眼,又合上眼睛,南风惊讶的摇了他几下,这才发现在他烂的惨不忍睹的衣服碎片间,有个水泡得发白的伤口,南风查看了一番,是箭伤,伤他的箭不知道在哪个拐角折断了,留下箭头在里面。

    南风摸了摸自己的靴子,从里面抽出一把匕首,割开伤口把箭头剔出来,伤口被水一泡已经失血过多,随着箭头流出来的血水并不多,南风身上只有中衣和随便披的袍子,那件袍子撕扯间已经烂了,他只能把中衣脱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把他的伤口包上,虽然未必会有多大用处。

    很快他听到狗的声音,也许有打猎的人路过这里?南风赶忙大喊道:“喂!来人啊!救命啊!”

    这喊声似乎奏效了,他听到狗叫的声音更大了,随即伴随着树叶的摇晃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一条大狼狗钻出来,蹦跳着一边大叫。

    “好了好了,大三,你消停点。”一个少年从林子里钻出来,他穿着苗人的服饰,扛着一把□□,他打量了这两个人一番,用汉化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被人追杀,又掉到河里。”南风说道,“他中了一箭,怎么也醒不过来。”

    少年走过来撩起衣摆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太宇的脖子,又看了一眼赤膊的南风:“他伤的很重,也许巫医会有办法,你们跟我来吧。”他一把将太宇扛起来,南风抬起脚这才觉得膝盖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就见白色的中衣已经染了一大片血迹,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能走吗?”

    “没问题。”南风一瘸一拐的慢慢跟着他。

    爬了一段山路,一座苗寨出现在他们面前,南风听到有人喊了一句话,少年很自然的回了一句,他们说的都是苗家的话,老实说南风心里也没底,蜀中的苗人一贯彪悍,没少惹是生非,闹腾到皇上封的蜀中王都没几个愿意到这儿来的。南风对苗人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向他们求救有没有戏。

    不过他比较意外的是这个少年会说汉话,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看起来是医生的人匆匆忙忙进了屋子,一群人进进出出忙来忙去,南风就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少年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去隔壁把湿衣服换了,小心受凉。”

    南风点点头,直觉得浑身发冷,他找了间空屋把衣服换了,走出房间,又看到少年提着一只竹篮走过来,便问道:“有吃的吗?”

    “饿了?忍一忍吧,马上开饭。”少年说着钻过一条过道进了一间冒着炊烟的屋子,南风看他灵活的像只猴子,这才留意到他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笋子,这个季节有笋子吗?眼下正是晌午,雾气仍然氤氲不散,但气温却稍高了些,南风正盯着那房间,揣测这是什么地方,就看到两个苗女嘻嘻哈哈的拿着一只小包过来。

    南风听着她们叽里咕噜的像是说外语,一脸茫然,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他听不懂,便指了指他的膝盖,做了一个包扎的动作,南风就坐下来,他的膝盖已经发白,被碎石割裂开一条缝,皮肉翻开,苗女们看了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南风看到其中一个拿了桌上的蜡烛过来,另一个仔细的清理掉他石头里的碎石,拿了酒来浇他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南风抿起嘴。

    过了一阵子,南风见那个女人穿针引线,把银针在火上一燎,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苗女的手非常灵活,飞针走线干净利落,南风咬着牙哼都没哼一声。不一会儿她们完事了,嘀嘀咕咕的收拾好东西出门去,迎面又撞上那个少年。

    “行啊你,诶,娶亲没有?阿姐很中意你啊。”

    “我心有所属了。”

    “你那个朋友命大,死不了,来吃饭吧,饭都烧好了。”少年从竹篮里拿出一碗饭,竹笋和腊肉混合在米饭中慢慢蒸熟,配合着一些零碎的蔬菜粒,南风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

    “笋子饭,谁知道,我们这儿经常吃。”少年嘿嘿的笑着说,南风扒了几口,竹笋脆爽的口感配合着腊肉特殊的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南风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少年笑着:“你这么喜欢啊,诶诶慢点慢点,别噎着。”说着把汤也拿出来。

    南风狼吞虎咽的吃完饭,又喝了口汤,这才松了口气:“多谢款待。”

    “不必客气,人在江湖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少年收起碗筷问道,“你说有人在追你们,是谁在追你们?”

    问到这儿南风才想起来他求救的时候的确有些唐突了,他低下头,少年问道:“不便说吗?”

    “他醒了吗?”南风问。

    “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需要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