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可以,一定可以。”天一说道,“我们回原处等他吧。”
“好吧。”天河摇了摇头,“我要是也像你一样单纯就好了。”
“咳咳……”燕白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悄悄松了口气,坏消息是根树枝最后还是没能支撑多久,他掉了下来。好消息是他用藤蔓勾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这至少意味着他捡回了一条命。
“真是失算,竟然落到这步境地。”燕白把藤蔓在手上绕了一下,用力拉进它爬上去,坚韧的藤蔓勒得他的手通红,甚至落下一道刺目的红痕。燕白总算是踩到了一块比较牢固的石头,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他扒住另外两块石头固定好身体,这才有心情看看周期的情况。
刀削般的峭壁,也不是没有攀爬的可能,但寸草不生的崖壁却将生还的可能降至微乎其微,燕白看了下面一眼,决定还是往上爬,天河和天一应该会在上面接应,就算他们不在,自己总能找到辛呈他们叫来的援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燕白咬了咬牙,事不宜迟,如果赶上阴雨什么的就真的完了。他攀着石块开始艰难的往上爬,突出的石头不是太小就是太尖锐,他不得不用尽全部的力气收紧手指,以保证不会掉下去,尖锐的石头刺伤了手心,落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月亮渐渐升起来了,燕白抬头看了一眼,万幸上苍待他不薄,至少是个晴天,至少,他不用担心会下雨了。手脚已经开始麻木,夜风有点冷,燕白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偏巧这时候眼前一边空白,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向上望去,悬崖的尽头似乎直到月亮上,燕白伸手试着去抓。
“真是远啊。”燕白看着自己的手,自嘲的一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那么远啊。”他抓紧一块石头,借力将身体拉高,“今后,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你一个人也完全应付的来吧,燕小倩,还有龙烈阳什么的,对你而言都不是问题了吧。”
尖锐的刺痛让他清醒了一点,燕白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纵横交错都是伤痕,衣袖上晕开一大片血迹,他捏紧拳头:“可是,我还想再见你一次,南风……秋燕……”他伸出手,使劲全身的力气抓住一块石头,不只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失血,他的指节发白,但却坚定的附在上面,“哪怕再说一句话,让我再看你一眼也可以,至少,让我和你道个别。”
他脚下滑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差点掉下去,死寂的夜里几块石头滑落的声音足以令人心惊胆战,燕白脸色苍白的低头看了一眼,随着一阵微弱的响声,他直觉得左手一松,那块石块从石头上裂开,燕白直觉得身体一沉,整个人挂在了半空荡了个弧线,右手终于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从抓着的石头上滑落了下去,燕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坠入了深渊。
第85章 崇文暮雪
崇文暮雪猛然坐起来,窗外的月光冷冷的落在地上,他茫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水?他哭了吗?随着一声微弱的□□,暮雪低下头,看到年幼的燕白不满的揉着眼睛,奶里奶气的爬过来:“娘,大半夜的……”
“对不起,小叔惊扰你了。”暮雪笑了笑,将他揽进怀里,燕白怔怔的看着他:“娘你怎么哭了?”
“没事。”
“娘是不是做恶梦了?”燕白亲了亲她的额头,“亲亲就不会做恶梦了。”
“小白真乖。”暮雪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又看看旁边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的燕雪嫦,温柔的放下燕白给他掖了掖被子,随即起身披衣下床。
燕白好奇的抓住她的衣角:“娘?”
“小白要跟娘一起吗?”崇文暮雪微笑着问道,随即将他抱起来,拿了件外衣给他披上,抱着他出了门。
穿过寂静的庭院,月亮在皑皑白雪上落下一层银色清辉,燕白怔怔的看着,伸出手去试着抓那月亮,暮雪微笑着抓住他的手问道:“在抓什么?”
“月亮。”燕白说道,“好漂亮。”
“小白喜欢月亮吗?”
“恩,因为太爷爷和太奶奶都在那儿,小白想去找他们。”燕白说道。暮雪吻了吻他的额头:“不必急着去找他们,小白,太爷爷和太奶奶在那儿过得很好,小白一定也要过得很好,等小白去的时候,可以给太爷爷太奶奶讲讲你的故事,他们一定很爱听。”
“恩,好!”
暮雪停在了闭关的石室前,石室的门虚掩着,暮雪推开门走进去,石室中笼罩着一层暖黄的光,一个老者正坐在石台上打坐,他的头发已经全白,如同柔顺的鹅毛,镀着一层温柔的鹅黄。
“暮雪,我猜到你该来了。”老者睁开眼睛看着他,暮雪放下燕白,在蒲团上跪坐下来:“父亲。”
“我知道,有这么个逆子,我们燕家对不起你啊。”老者摸着胡子,“可……”
“他们没有对不起我,他们对不起的是小白。”暮雪看着儿子,眼中露出一丝痛苦,“承认或不承认,那都是他的爹娘,他们留给他的痛苦,不是我能抹消掉的。”她将燕白紧紧抱住,“果真没什么办法吗?父亲。”
“我也不想如此,可……”老者叹了口气,“多少代了,这病还是传下来了,终究,是逃不过。”
“父亲,真的没有办法吗?只要能让小白活着,只要……只要能让他活下去……”
老者看了她一阵子,摇头叹息:“办法是有,可他要死过一次,才有机会活过来。”
“咳咳……咳咳……”燕白掩着嘴咳嗽起来,他看着手掌上的血,原来自己还活着啊……他茫然的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他刚刚运气就是这么好,衣服挂在了一块石头上,燕白双手攀住那块石头,那石头从崖壁中斜刺出来,有巴掌大,难怪能死死勾住他的衣服。
“真没想到原来我的命也挺硬的。”燕白自嘲的摇了摇头,人都说临死的时候回看到走马灯,所以自己刚刚算是在奈何桥上走了一遭吗?连那么久远的记忆都看到了。
“恩?”燕白留意到斜上方不远处有什么黑色的鬼影在飘,难道是勾魂使者?燕白想想左右自己是要死的人了,管他什么勾魂不勾魂的,那个位置不远,攀上石头很快就过去了,凑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个山洞,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
燕白爬上山洞,却见一阵黑风迎面扑来,吓得他赶忙伏低身子不敢动弹,有什么怪叫着从他身边擦过,扇动冰冷的夜风飞向天际。
燕白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一群鸟而已,他听此地的人说过这种鸟,他们喜欢栖息在悬崖上的山洞里,怕人,不过这至少是个休息的地方。坐在山洞里,燕白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撕开衣服的下摆,紧紧缠住自己手上的伤口,看着伤痕累累的手臂,自嘲的一笑:“燕白啊燕白,这样都不是,你这家伙绝对是数蟑螂的。”
一缕阳光落在燕白脸上,燕白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天,好歹有个山洞可以让他睡一觉,不过说起来今天却是个大晴天啊。燕白看了看山洞里,果然,有鸟蛋,他笑了笑,顺手摸了两个,对其他的说:“我说,拿你们两个鸟蛋充饥,好了,这样我算问过了吧,就不是偷喽。”
扯下两条附着崖壁的藤蔓,把它们接好然后在一块突出的石笋上固定,这次燕白决定向下去,这样总归容易很多,慢慢往下爬果然快很多,但燕白却觉得手上的藤蔓不太对劲,抬头一看,竟然是那群鸟在围着他的藤蔓狠狠的啄着。
“喂!我说!我可是和你们打过招呼了!不用这么生气吧!”燕白一边说着,一边加紧往下爬的速度,快点,快到树梢了,马上就能跳到树上!但是鸟果然比他快很多,藤蔓应声而断,燕白整个人坠了下去:“你们这帮小气鬼!小心我回来掀了你们的巢!”
“王爷,怎么了?”太宇见南风探出头来,便走上来问。
“没什么,我只是……”南风望了一眼前面,“还有多远?”
“前面就是驿馆,再有两天就要到姑苏城了。”太宇说道,“我便护送王爷至此,然后先去福建找林将军。”
“恩。”南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太宇好奇的问:“将军,有心事?”
“我担心燕白会出事。”
“燕大侠做事一贯有分寸,王爷尽管放心。”太宇安慰道。
南风却好像完全没听进去,放下帘子不再说话,端坐在车里的逍遥云歌看他这个样子便问道:“又想到燕白了?”
“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王爷……”
“都说帝王无情可我却不能没有他,就算不要这天下也不能没有他。”南风说道,“我恐怕不是个合格的皇上吧。”
“何为合格的皇上?”逍遥云歌问道,“白云宫一直以辅佐君王为己任可帝王从来都不是生来就是帝王,宗族的选择,万民的爱戴,成为皇帝的方法不计其数当过皇帝的人也形形□□,没有哪两个是一样的,就算传承千年的白云宫也从未见过一模一样的皇帝。”
他看着南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所以皇帝应该是什么样的从来都只有那个做了皇帝的人才有资格决定,你若生为帝王你要怎样帝王就当如何。”
“可我……”
“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当然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倘若你想这有何难?”
“可……可我……”南风抓紧自己的衣摆,“可我却如此的优柔寡断,一想到他可能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
“天下太平与他的安危有什么冲突?”逍遥云歌问道,“或者说以他漂泊惯了的性子你又如何能保得了他一生平安?”
“我……我不知道……”南风摇头,“他那样一个不安分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待在深宫之中,他注定翱翔九天,可我却走不出那三寸宫墙。”
“天下太平了他就太平了,倘若世上没有战乱不兴兵戈他的安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说的没错。”南风自嘲的笑了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明白。”他抬头看着逍遥云歌,“所以大哥,等事情结束了他一定会走,对吧。”
“就算你故意拖延不让事情结束该走的一样会走。”逍遥云歌叹了口气,“我猜,他这么努力的把该做的事做完只是想在临走之前有机会再见你一面吧。”
“为什么一定要走?”南风问道,“他就不能……”
“你想起来了?”
“我……”
“也是,南风的心智还是个孩子,燕白于他不过是个熟识的人,分别的久了感情就淡了,可……可龙秋燕却并非如此。”
“我猜,不管我转世轮回多少次一样会回来找他吧。”
“不过是死了一次就如此自大你真是……”逍遥云歌摇头失笑,“我早该察觉,最不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那么希望我就此死去吗?我想不应该吧。”南风说道,“倘若如此他就不会重新回到我身边了吧。”
“他死了你也活不下去因为他也同样无法承受失去你,可这不是他能决定的。”逍遥云歌看着南风,“你知道燕雪嫦为什么会死吗?”
“因为早年落下的病根?”
“对了一半但那不过是个契机。燕家代代传承一种令人容易早夭的奇症,后来燕家人发现与外人联姻能够减少这种情况的出现,尤其是那种一直以来与燕家毫无瓜葛又很健康的人,于是为了延续香火他们开始找远亲甚至毫无亲缘关系的人联姻。”
逍遥云歌叹了口气,“可正宗这一脉却为了延续在白云宫的地位不得不在各势力间周旋,白云宫就这么大,掌权的家族只有这么多,表兄妹间的联姻便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这种病一直纠缠着正宗,人们说这是他们的祖先不伦而应受的神罚。”
“所以才说燕白是受了诅咒吗?”
“不错,燕白的母亲燕小倩是外来的人所以燕小倩并没有这种情况,可燕白的父亲……你也知道他没有活多久。”
“那么燕白……”
“毫无疑问燕白生来就带着这种病,原本他活不过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