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沐屋奇谭》新版

【番外】君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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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是深山老林裡的一条小蟒蛇。

    更正,他是深山老林裡一条非常聪明的小蟒蛇。

    作为一条蛇,最重要的事就是吃。

    肚子饿了他就四处猎食,夏天泡在溪裡玩水,冬天找个洞蜷缩成球状狂睡,春天醒来晒晒太y,看到猛禽天敌就闪到岩石底下躲好,日子过得相当愜意。

    有一次,小蟒蛇因为贪吃而误入捕蛇陷阱,幸运被一个路过的老道士救了,免去被扒p燉汤之苦。

    老道士帮小蟒蛇把缠在身上的渔弄掉之后,叫他以后要小心,别再被抓到。

    他对着老道士不断点头表示感谢,扭扭身子就準备开溜。

    老道士盯着小蟒蛇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脑袋上。

    小蟒蛇只觉得脑袋一空就动不了了,感觉全身上下都热呼呼软绵绵的,好像春天趴在岩石上晒太y一般温暖,说不出的舒f。

    老道士说他前世为人,执念太深,不愿遗忘,要投胎转世之时揍了鬼差两拳,y是把灌到嘴裡的孟婆汤吐了一半。

    那孟婆一怒之下撩起裙襬将他踹入了畜生道,所以今世他虽为爬虫却能懂人语,虽为蟒蛇却有一颗人心,只要好好修行,积德行善,有朝一日或许能得道飞升。

    老道士自顾自说完,摆摆衣袖就走掉了。

    他似懂非懂,愣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又能动了,就继续过着吃吃睡睡的堕落蛇生。

    后来,他四处溜达之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黑瓦青砖的穀仓,穀仓旁边常能见到许多肥美的老鼠出没。

    小蟒蛇爬过去看了看,就看到原来那穀仓的墙角有个小洞,他循着老鼠的踪跡溜进去吞了j隻耗子饱餐一顿,正想出来晒晒太y顺便消化食物,才惊觉自己拖着圆鼓鼓的肚子没办法再钻过这个小洞。

    只怪他贪吃成x又吃得太撑不好活动,只得趴在装大米的麻布袋子旁边等肚子消下去。

    等着等着,肚子总算消了,但他临走前又看到不远处傻呼呼窜来窜去偷吃大米的肥美耗子,那模样好像在说──喔呵呵我活腻了,来吃我快来吃我呀

    小蟒蛇终究忍不住美食的诱h,张口一吞,事后只能再次拖着圆滚滚的肚子留下。

    所以说,笨蛋不会反省,悲剧总会重演。

    小蟒蛇一怒之下,发誓吃遍穀仓耗子无遗漏,索x就住下了。

    穀仓顾名思义是存放穀物的仓库,也总有人出入。

    每当有人进入粮仓时,小蟒蛇总是躲在最y暗的角落,屏气凝神不发出半点声响,所以始终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不到半年的时间,穀仓裡的老鼠很快就被小蟒蛇消灭得差不多了,也没有新的耗子勇者再循着墙角小洞进来挑战他。

    他待着无聊,又不能学老鼠吃大米维生,正想从当初进来的小洞离开,到了墙角却悲惨地发现自己整天吃饱睡睡饱吃整整肥了一圈,就算肚子空空钻洞钻到快挤掉一层p还是无法挤过那个小洞。

    他攀上横樑,想从窗户离开,但铁製栏杆为了防盗间隔很小,同样钻不过去。

    小蟒蛇鬱闷地用脑袋撞了两下墙,狠狠咬了栏杆j口,感觉牙都快咬断了,栏杆还是无比坚固。

    ──这是陷阱吧这一定是人类专门抓蛇的陷阱吧准进不准出啊啊啊

    小蟒蛇很生气

    小蟒蛇很愤怒

    但他也只能掛在横樑上睡一觉,啥事都不能做。

    十天后,就在小蟒蛇饿得头昏眼花认真考虑要不要尝试吃大米维生之时,穀仓的门突然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个少年书生。

    那少年穿着一袭月牙白se的长衫,手持一本帐册,进来之后顺手关门。书生一直低头盯着帐册看,关门后走了j步,抬眼就见到兴奋过头连连吐着蛇信的小蟒蛇,吓得他连连往后跳了叁大步直到背后撞上门板才停下。

    小蟒蛇看着一度开啟的门,感觉自己看得眼睛都发绿了。

    自由啊

    这该死的门终於打开了

    要是这个人可以再把门打开该有多好冬天很快就要到了,他得赶紧出去吃饱找个地方过冬才行

    「原来是蟒蛇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麼毒蛇」那名少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拍了拍x口,沿着墙很慢很慢地往旁边退,似乎怕激怒他。

    小蟒蛇昂起头,吐了吐蛇信,心裡盘算着要不要吓吓对方,最好吓得对方夺门而逃,这样他就可以趁机离开。

    双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少年探头打量墙角的洞和地上明显被消化过的老鼠残渣,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之后,突然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你这隻笨蛇,要吃不要命啊居然追着老鼠跑进来出不去了吧」

    这一刻,看着少年嚣张欠揍的笑脸,小蟒蛇非常认真地想──要不要尝试吃人

    小蟒蛇心念一动,j乎是没有考虑瞬间决定,他将头往后一缩,猛然就朝书生扑了上去。

    小蟒蛇很生气小蟒蛇很愤怒

    ──小蟒蛇要吃人

    「娘啊啊啊啊啊」少年吓坏了,抱头贴地一个打滚避开了他的攻击,连滚带爬衝向门口,帐册掉在地上也不要了,跳起来一把推开门就往外跑。

    正当小蟒蛇喜孜孜要跟着衝向门口时,少年突然回身一脚把门踹上,厚重门板碰的一声在他面前狠狠关上,随即传来拖动重物的各种声响。

    他傻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欠揍书生是搬东西堵门口呢这下可好,别想出去了

    小蟒蛇气得半死,用力撞了j下门却撞不开,反倒把自己撞得一阵头晕,眼前有好多小星星在飞,一闪一闪的可美了。

    他气呼呼攀到横梁上从窗户往外看,就看到一个mao茸茸的脑袋瓜正在小心翼翼向上探。当人眼和蛇眼对上的那个瞬间,他咧开嘴一口咬向那少年的脸前面的栏杆。

    小蟒蛇忍着牙疼心想──咬不到也没关係,老子吓死你你个混蛋不让老子出去,吓死你吓死你吓死你

    「啊啊啊啊啊──」那少年吓得再次惨叫起来,猛然后退,脚一滑就摔个四脚朝天,摀着pg半天爬不起来。

    大概是觉得丢脸,少年嘴裡死不f输,骂骂咧咧起来:「你这蛇太混蛋了我没惹你,你偏要咬我反正你也出不来,老子饿死你有本事你吃素」

    小蟒蛇气得要命,张大嘴朝少年嘶嘶吐着蛇信,结果那欠揍小子很没种一溜烟就跑了,跑之前还把墙角的小洞用木板挡起来,彻底断绝他瘦身成功之后离开穀仓的希望。

    他恨得牙痒痒,只好满地乱爬洩愤,爬累了又掛回横梁上发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连过了叁天,他百般无聊地看着窗外太y升起又落下,肚子饿到连动都不想动了。

    他想喝水,想一口吞掉肥美的猎物再找地方躲起来慢慢消化可是穀仓裡只有一堆大米,他又没办法吃素。

    想到那少年的脸,小蟒蛇又气得牙痒痒,什麼叫要吃不要命有得吃才能活命,明明就是人类y险狡猾故意设陷阱来抓他,才不是因为他笨呢

    突然,窗外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小蟒蛇定睛一看果然又是那少年书生。

    那少年对小蟒蛇做了个鬼脸,看他完全没力气扑过去咬人,嘿嘿笑了一下,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两颗生j蛋,小心翼翼放在窗櫺上,然后一溜烟跑了。

    小蟒蛇傻眼了,看了又看那少年都没有再跑回来,也不像是有什麼机关埋伏,心裡一阵纳闷。

    后来,他实在是饿坏了,赶紧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过去,也不管j蛋有没有涂毒,张嘴就把那两颗j蛋吞掉,好歹别做饿死鬼。

    吃饱之后,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自己毒发身亡。

    解除了生存危机,小蟒蛇心满意足趴回横梁上打盹。

    睡着前,小蟒蛇迷迷糊糊地想──其实那小子也不是太坏,至少没有叫人来围殴他,没有真的想饿死他。下次见到那小子的时候,还是不要吓他好了。

    后来,少年叁不五时就会拿两颗j蛋来给他,让他不至於挨饿,小蟒蛇也没有再尝试吃人,双方还算互动良好。

    刚开始,少年都是悄悄探头把j蛋放在窗櫺上,一溜烟就跑。

    j天后,少年敢开门了,也是远远放下j蛋就离开。

    j个月后,少年看小蟒蛇始终没有再展现出攻击姿态,经过j次试探之后,才敢把j蛋放到他旁边。

    看在美味j蛋的份上,每当有不长眼的老鼠跑进穀仓,他都会帮忙吞掉,打打牙祭顺便保护农作物的安全。

    虽然双方都没有言明j换条件,但彼此之间都有默契,工人们搬运货物时也会注意小蟒蛇的所在位置避免踩到他,日子就这麼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过了一个冬天,小蟒蛇睡醒了,依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正这裡有吃有住。

    冬去春至,气温渐渐温暖起来,但晚上还是冷。

    有一天夜晚,少年偷偷拎着一坛竹叶青,带着j碟小菜和一篮生j蛋跑来穀仓,就坐在门边的长凳上自斟自饮。

    j蛋当然是给小蟒蛇的,所以他爬过去,老实不客气全数吞了。

    「在下姓顾名澈,字平松。」j杯h汤下肚,酒气上涌,少年顶着红红的脸,开始笑着对他胡说八道:「蛇兄啊蛇兄,你有名字吗」

    小蟒蛇摇了摇头,攀在人类的膝盖上,好奇地探头看顾澈手中淡金se还带有微微翠绿感的yt。

    「没有名字怎麼行咧」顾澈摸了摸他的头,又说:「不如以后我就叫你君麟,小名阿金吧」

    小蟒蛇歪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顾澈一看就乐了,笑嘻嘻地倒一杯竹叶青给他。

    小蟒蛇凑过去t了一下,只觉入口微涩,酒香甘甜,忍不住又t了好j下,很快就把一杯酒喝完。

    顾澈大笑起来,帮小蟒蛇连连斟酒,更加胡言乱语起来,一下说要和他结拜,一下又说要抓他去市场卖艺,听得懂人话还会回应的蟒蛇肯定能吸引不少赏钱但最终,顾澈只是搂着小蟒蛇躺在长凳上呼呼大睡。

    春夜的风带有一种痛快的寒意,混着酒香,无比醉人。

    那一夜,小蟒蛇首次尝到酒的滋味、首次尝到宿醉头痛的滋味,也是首次感觉到人的温暖。

    之后,顾澈把粮仓墙角的小洞改成可供猫狗出入的小推门,对家中所有人说他是守护粮仓的好蛇,眾人对他不可不敬,不可伤害,让他在家中自由出入。

    所以,顾家总有一条白金se蟒蛇四处閒逛或是盘成一团缩在椅子上睡觉,刚开始还吓到不少来访的客人,后来见他从不伤人,慢慢地也就见怪不怪了。

    叁年后,小蟒蛇长成大蟒蛇,顾澈也成亲了。

    顾澈的对象是个外表泼辣精明,内心却非常温柔的nv子,她认同了阿金的存在,毫无鄙夷念头,将他视为家中的一分子,对他非常好。

    其后,顾澈年岁渐增,儿nv成双,对阿金却一如既往,仍是「蛇兄啊蛇兄,阿金啊阿金,咱们来喝一杯吧」的瀟洒随意,从不因时光消逝而改变。

    顾澈九岁的儿子相当怕蛇,总是躲得老远。

    顾澈七岁的小nv儿恰恰相反,非常调p。

    小傢伙会趴在阿金身上,总是不怕死地要去掀他的嘴p摸他的利牙,也不怕划伤手,看阿金连连闪躲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咯咯直笑。

    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一点一点过去,岁月在无声无息中慢慢堆积。

    情感彷彿细碎落叶,你不去看它,它就默默铺地堆叠,当狂风捲过,却能掀起漫天帘幕,迷了人眼。

    顾澈的小nv儿渐渐长大,亭亭玉立,容貌标緻秀丽,许了一门好亲事,出嫁的前一晚还抱着阿金泪眼涟涟,万分不捨。

    他轻轻用头蹭了蹭小丫头的掌心,听着顾澈夫q在旁边又哭又笑和自己的宝贝nv儿告别,心底有些难受。

    所幸这ㄚ头嫁得不算太远,还是可以常回来探望父母。

    无奈好景不常,就在阿金以为这一切会永远保持现状之时,噩运找上了顾家。

    顾澈四十七岁那年被疾驰的马车撞个正着,头破血流,差点没命,好不容易救活,身t状况却愈来愈差。

    家裡人急得不得了,顾澈的儿子请了无数大夫郎中为顾澈诊治,简直把y当水喝,顾澈的病情却总是反反覆覆,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顾澈可以在家人的搀扶之下来到庭院,窝在竹椅上晒太y,瞇着眼睛,看阿金掛在榕树上的懒散模样,漫无边际调侃他j句。

    坏的时候,顾澈只能毫无知觉躺在床上,让结髮q子握着他的手担忧焦急,急白了头,暗自垂泪。

    一年后的冬天,顾澈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不能再伴着他喝竹叶青,不能再对着他胡言乱语。

    阿金爬上c,用头蹭了蹭顾澈的脸。

    顾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灰白的头髮就像乾枯稻c,眼睛闭得死紧,削瘦身躯的温度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失,竟变得比他天生低温的血y还要冰冷。

    顾澈的q子泪流满面,jyu昏厥。她儿子红着眼眶走上前,想要帮父亲入殮。

    这时,阿金突然昂起头,张大嘴,露出如刀刃般锋利的蛇牙,朝那人的儿子嘶声威吓。

    那是他j十年来第一次,对着顾澈的家人摆出凶狠的攻击姿态。

    他相信,顾澈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等顾澈醒来,一定会像往日那样,拎着一坛竹叶青,咧嘴笑着问他──蛇兄,要喝一杯麼

    所以,他不准任何人带走他。

    谁都不能,将顾澈关进那细长的棺材裡。

    两个时辰之后,顾澈的小nv儿终於赶了回来。

    她一进房门,就看到阿金挡在父亲的身前不让任何人接近,听自家兄长说明情况,甩手就朝阿金一巴掌打落。

    那一掌,打在阿金的脸上,擦过他的利牙,带出了浓艳的腥红,滴落在地上,像极了一朵又一朵的凄艷红花。

    当年会趴在他身上咿咿呀呀撒娇的小nv娃,现在不顾自己淌满掌心的血,悲痛至极地凄厉大吼起来:「你这隻笨蛇爹不会再醒了你不让他入土为安,是想看着我爹腐烂吗」

    一句话。

    一句话,打碎了他所有希望。

    他任由顾澈的小nv儿搂着他崩溃大哭,呆呆地看着顾澈被家人换上寿衣,终究还是睡进了黑漆漆的棺木裡。

    耳边,好像还听得到那人年少时嚣张又欠揍的笑声,好像又回到他受困穀仓的那段日子。

    ──你这隻笨蛇,要吃不要命啊

    他不明白,当时恨得牙痒痒让他想吃人的笑脸,如今怎会让他如此怀念。

    那个欠扁又胆小的人,怎麼会这麼贪睡

    一次就好。

    他想再看那人的笑脸,想再和他共饮一坛竹叶青,再听听他恣意放声大笑。

    却不可能了。

    顾澈下葬之日,有一条如成人大腿粗细的白金se蟒蛇在送葬队伍后方紧紧跟随,顾家人劝w阻拦都不能让他停止前进,邻里之人见状,莫不嘖嘖称奇。

    傍晚,丧礼结束,眾人都离开之后,大蛇默默攀上顾澈的墓碑,石碑被y光晒得发暖,感觉竟有点像那人在世时的温度。

    除了觅食,阿金大多时候都趴在墓碑上,就像一座雕像,偶尔动一动还会吓到上山祭祖的人。

    顾澈的q子常常带着一篮j蛋来看他,五年之后,她也睡进了顾澈的墓裡,夫q俩同x共眠,再不分离。

    有一阵子盗墓猖獗,只有顾澈夫f的坟安然无事。

    因为坟上终年盘踞着一条大蛇,人们都说那蟒蛇有情有义,颇有灵x,伤害他会遭天谴。

    大蛇守着坟,像是固执地守着那一段再也无法重现的美好岁月。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一天,他遇见了一隻黑猫。

    那隻黑猫有叁条尾巴,小巧身躯散发一g强大骇人的力量,光是默默站着,就让人感觉到y森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黑猫傲慢地抬头看他,夜se双眸晶莹锐利,开口问他:「你整天守着坟,不会无聊吗」

    他摇了摇头,把头微微向后缩,摆出攻击的预备姿态。

    黑猫散发的气息太过强悍,让他出自本能畏惧、出自本能想要防御,想要在被天敌吞噬之前,先下手为强。

    「老娘正缺人手,你要不要随我修练练成了,你可以化成人形,去找那个人的转世,只是偶尔要回来帮我做点事。」黑猫对他的戒备视若无睹,踏着轻盈的步伐上前,又问:「我叫叁焰夜雨,你有名字吗」

    听到这问题的瞬间,他觉得呼吸非常困难,心一阵阵地chou痛。

    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人自报姓名,然后,问他的名字。

    ──在下姓顾名澈,字平松。

    ──蛇兄啊蛇兄,你有名字吗

    於是,阿金跟着黑猫修练,跟着她和沐騫等人搬到冥棣山居住。

    只要夜雨没有j付任务,他就四处寻找那人的转世,找累了,就回顾澈的墓上趴着休息。

    他的脚步踏遍千山万水,从不曾放弃。

    有一年新春,向来不太会喝酒的沐騫为他弄来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吆喝着让大家举杯共饮。

    「阿金啊。」沐騫笑瞇瞇地问:「要是你真的找到顾澈转世,但他已经不认得你了,你打算怎麼办」

    「不认得也无妨,我只想尽我所能,保他一世平安。」阿金抿了一口酒,用拇指指腹摩娑杯口:「还有再和他喝一杯竹叶青。」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老道士说他前世执念太深,孟婆汤吐了一半,这辈子才能懂人语。

    阿金觉得自己前世肯定是个死心眼的,只可惜他现在也不记得过去究竟是为谁执着。

    前世,他不愿遗忘,偏偏还是忘了。

    今生,他只知道,如果还有机会,他真心希望能再见到顾澈一面,告诉那个人

    ──我叫君麟,小名阿金。

    这是你给我的名字。

    我永远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