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和族人一起生活在这个海中孤岛,守着一p鬱鬱苍苍的美丽森林。
他们很喜欢唱歌,会为寿命终结的树木哀悼,会为新生n芽庆贺,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歌声总是优美而哀戚。
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过太多死亡,才会让歌声在不知不觉中参杂浓重悲凉。
很久很久以前,她有很多族人相伴。
在漫长的时光洗涤之下,绿意逐渐被人工建筑取代,她所居住的森林面积逐渐缩小,最后,被迫成为树木不到一百棵的小树林。
来往穿梭树林的人类变多了,动物变少了。
她的族人预见到这p森林的最终宿命却无力改变,只能纷纷嘆息离开,另觅别处居住。
她没有走。
这裡一直都是她的家,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不想走。
多年以后,她赖以维生的森林变成高楼大厦,她的力量也随之衰退,常常坐在老榕树上发呆。
她忘了很多事,却记得所有和他相关的事情。
她与他的相遇,没有征战杀伐的惊心动魄,没有正邪对立的侠骨柔情,只有一人兀自嘮叨不休。
她记得,那一年夏天,气候变迁还没有这麼明显的异常,太y还不像如今这般炙热毒辣,两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总在老榕树下嬉闹,你追我跑,笑声充斥整p树林。
她总是默默看着,偶尔出手击退意图攻击他们的妖鬼,两个小孩从不知道她的存在。
有一次,仅仅只有那一次,她和其中一名头髮微捲的男孩视线相对。因为只有一瞬间,男孩没有惊恐大叫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所以她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j天,两个男孩带着一把铁铲和一个四方型的小铁盒来到树下。铁盒外围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牛p纸,他们兴高采烈地把铁盒埋在老榕树下,约好十年后再挖出来,就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同时见到这两个孩子。
另一个倒是还常来,只是形单影隻,常常双手抱着膝坐在榕树下静静发呆,什麼也不做。
再之后连他也不来了。
树林回復最初的安寧静謐,再也没有两个捣蛋鬼会在榕树上爬来爬去模仿松鼠,掛在粗壮树枝上盪来盪去又像猴子,一不小心还会扯断老树鬍鬚般垂下的长长气根,痛得老树倒吸一口气。
照理说,她和老榕树都应该高兴,可是她们却开心不起来。
又过了j年,他回来了,依旧是一个人。
他早已不是昔日孩童,而是身材高瘦的少年。
他带着一把铁铲在老榕树下四处寻觅,抓耳挠腮,非常苦恼的样子,显然早就忘了当初埋藏铁盒的确切位置。
他忘记了,但她记得。
虽然记得,却不想告诉他。
老榕树更是坏心,用鬍鬚般的气根轻挠他头顶髮漩,在他惊讶抬头时若无其事偽装成风的拨弄。
第一天,他心不甘情不愿在天se变黑之时离开。
第叁天,他依旧找寻,仍然无功而返
第七天,他j乎把树根附近的泥土全都掘过一遍,还是找不到想找的东西。
他鬆开铁铲,颓然跪坐在地,像在忍受巨大痛楚一般用力闭上双眼,过了p刻再度张开。
下一秒,他抬头对上她俯瞰的视线,像是下定决心,双手握拳,对她说:「我知道妳一直都在这裡。j年前,有两个小孩在树下埋铁盒子,那时候妳也坐在树上。如果妳还记得铁盒的位置拜託妳请妳告诉我」
森祐安直觉回头,以为对方是在和他身后的某种东西说话,但在身后空无一物。
这时候再刻意隐身已经没有什麼意义,她眨了眨眼,默默复习一下这座岛上通行的人类语言,p刻之后生涩开口,断句有些奇怪,发音有些怪异,但仍足以辨识:「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很重要」听到对方终於回答,而且说的是自己能听懂的语言,显然双方可以沟通,少年喜出望外,猛力点头点得脖子都快断了:「非常重要只要能找到那个盒子,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人类的孩子总是轻易许下承诺,也不怕恶鬼会趁虚而入。
实在是太久没有和人类j谈了,她每一句j乎都要想个老半天才明白意思,也就懒得提醒他:「何不问你的同伴」
「他不在了。」少年眼中兴奋跳跃的火花霎时黯然,就像壁炉裡的火焰被一桶冷水瞬间浇熄。他停顿p刻,又说:「所以,我是来寻找他的遗物。我想把他留下来的东西j给我的大伯就是他的父亲。」
她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两人凝视p刻,她随手摘了一p有些枯h的榕树叶子,向下轻轻鬆开指尖。
只见枯叶无风飘转,转着转着,缓缓降落在少年的脚边。
再无疑问,再无言语,少年立刻下铲,挖没多久就听到金属相击的声音。
似乎怕毁坏要找的东西,他拋下铲子徒手用力拨土,动作非常急切却不粗鲁,即使裂开的指甲渗着血沾黏泥土也不见他放慢动作。
没多久,他果然挖到儿时埋的铁盒子。
少年拆开层层叠叠包裹在盒外的牛p纸,他胡乱用衣f把手擦乾净再打开盒子,裡面装着二个小小的竹蜻蜓,还有一张边缘微微泛h的黑白照p。
她远远看着,看到照p裡面有很多人,每一个脸上都掛着温暖微笑。其中两个年y的孩子被大人围在最前面,笑嘻嘻地勾肩搭背,笑容比夏日y光还要灿烂明艳。
少年伸出手想去拿那张照p,又像是怕弄脏照p而缩手。
他捧着铁盒,呆呆看着那张照p很久很久,最后用力吸了吸鼻子才抬头看她:「谢谢你既然东西已经找到,我也该回去了。」
她看着那张笑脸,想起久远前与族人共同生活的时光:「你,不怕我」
「会直到上一秒为止我还是会怕,但是现在不会。妳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如果找不到这张照p,我一定会遗憾一辈子。」少年盖好盒子,拍掉沾在铁盒周遭的泥土,珍而重之地小心捧着:「而且我和我堂弟在妳的脚边玩了这麼多年,从来没见过妳害人。」
她不禁莞尔,渐渐找回以前的语感,说话也愈来愈流利:「也许,我只是想,让你放鬆戒心,现在,又想杀你。」
少年歪了歪头:「为什麼想杀我我的r又不好吃,你要是肚子饿,改天我做j道菜送来给你,保证好吃」
「你是厨师」
「还不是啦我现在只是学徒而已。」他笑容靦腆,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髮,毕竟是少年心x,才谦虚一秒立刻又得意忘形:「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成为轰动江湖的大厨。」
她望着从树边飞过的绿绣眼,淡淡回答:「追逐,名利,不是好事。」
「话不能这麼说,人总要有追求目标,活着才有意义。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仙nv大姊妳不食人间烟火啊」
「谁」
「我又不知道妳的名字,妳不像nv鬼,年纪又比我大,我当然叫妳仙nv大姊啦」
她无言p刻,才想起要终止这段有些愚蠢的对话:「森祐安。我允许,你,呼唤我的名字。」
外向又喜欢装熟的少年咧开大大笑容,有样学样地回话:「我叫高立诚,高度的高、顶天立地的立、诚实的诚,我也允许妳呼唤我的名字时间不早了,我该走啦下次再见喔」
她没有回应,只是在树上j互摆动自己的双脚,任衣袂随风舞动,牵动髮丝飞扬。
她静静看着少年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他踏过转弯处被青山绿意淹没,再不復见。
──下次是什麼时候
这种问题,她根本不在意。
缘起缘灭,冥冥中自有定数,何必牵掛。
过了j天,高立诚果然再度前来。
他手裡抱着一个大竹篮,还没走到树下,就抬头对她扯着嗓门大喊:「祐安,快下来我给妳带了好多吃的」说得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一样。
感觉要是让这个笨蛋继续鬼叫下去可以把各路妖魔都引来,森祐安只好翻身跳下树。
「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吃完记得告诉我感想」一看到森祐安落地,高立诚马上献宝似的递上一双筷子,一边招呼她一边拆竹篮裡放的叁、四个铁製便当盒。
盒子裡全都是炒地瓜叶、萝卜乾炒蛋之类的家常菜。
她挟了一口炒蛋,嚼了嚼,差点没吐出来:「太咸」
「咸才好配饭啊」高立诚笑嘻嘻又递给她一碗参杂地瓜块的糙米饭,推了推另一盒菜:「再试试这个,我家自己种的地瓜叶,现摘现炒,保证好吃」
她勉为其难继续吃着其实没必要吃的人类食物,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高立诚咧嘴笑了起来,拿了另一副碗筷,一边大口扒饭一边望着远方:「小时候,我常常偷挖家裡的地瓜,捡乾树枝挖坑生火烤给我堂弟吃。我们约好了,将来长大我要当大厨师,他要当有钱的大老闆,逢年过节都要用我烧的菜来请客。」
森祐安静静听着,一边暗自决定下次高立诚如果带地瓜来烤,她一定会先把他打昏。
这傢伙行事风格太不按常理出牌,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会考虑到火烧树林的可能。
自动化为背景音乐的少年嘮叨声愈来愈小,终於被风声完全掩去。
森祐安这才回过神来,瞄到高立诚有些泛红的眼眶,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麼,却始终说不出来。
她不想劝对方看淡生死,只能沉默无语。
气氛有些凝滞,幸好高立诚很快就振作起来转移了话题 ,开始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那天之后,老榕树下时常可见高立诚的身影,不论他工作再忙,至少一星期会来报到一次。
当高立诚的厨艺进步到让她不用昧着良心也能说好吃的境界时,他变成烧得一手好菜,也说得一口好菜的专业厨师,天天在她旁边叨唸食谱,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岁月就在他的嘮叨声中流转而逝,这p树林被重新规划,準备建造成政府部门的办公大楼。
大多数的树木在凌晨就被砍倒,高壮身躯再也不能为眾多生灵遮y挡雨,一棵又一棵被运上大货车载走。
侥倖来不及砍完的,在附近居民奔走陈情与社会舆论譁然之下被迫移植到其他地方,能不能顺利活下去仍在未定之天。
唯一毫髮无伤留下来的,只有屹立已逾百年的老榕树。
其实老榕树不是最老的,只是它的所在位置刚好将被规划成造景花园。
那一天,早已不是少年的人握住她的手,没有说任何话语。但她明白,对方微微颤抖的手传达了多少无奈与自责。
她不怪他。
她明白,单凭一人之力要扭转乾坤,根本是痴人说梦。
许多年后,当轰动一时的社会议题从人们脑海中淡去消逝,只有他依然长伴。
她,容顏依旧。
而他,却已非昔日幽默风趣的少年。
长久以来的生活压力让他的身形有些痀僂,时光风霜将他的鬢髮染上缕缕雪白,眼角眉间也添了许多或深或浅的皱纹与斑点。
这时的他依然喜欢下厨,言谈依然字字句句不离煮饭烧菜的秘诀,她简直要佩f自己的耳朵,居然听了这麼多年都没长茧。
又过了十年,他终於从厨师的工作岗位退了下来,能陪她的时间变多了,却也开始变得健忘。
刚开始,是同样的对话鬼打墙般莫名重复,感觉就像心不在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
他常常忘记今天是j月j号,简单的加减法也会算错──这点倒是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
她不以为意,只当他是老mao病犯了,虽然人陪着她,灵魂却在想要如何把某道菜烧得更好吃才会如此。
直到某一天,她送他离开,等隔天清晨她再经过之前两人分别的地方时,却发现高立诚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神情迷茫,就像无助的孩子。
高立诚看着她,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等她缓缓走近,突然猛力抓住她的手,像是终於认出她,神se竟是前所未有的惶恐:「我我想不起回家的路要怎麼走怎麼办我该怎麼办」
「你冷静一点。」她伸手就想扶他起来,才惊觉对方的t温竟然低到不像话:「别坐在地上,我送你回去。」
「祐安」他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像溺水许久的人终於抓到救生圈,力道让她感觉有些疼痛:「万一我回家之后想不起来这裡的路怎麼办我会不会会不会以后都见不到妳了」
──我会不会,忘记妳
他没说出口的话,她却听懂了。
她不再坚持要扶高立诚起来,而是跪下来抱着他,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冷静:「没事,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但这方法根本没用,高立诚的泪水瞬间溃堤,朽木一般乾枯的手仍不放开她,就如许多年来始终不离不弃的执着:「要是我连妳都忘掉怎麼办我不想忘记妳我不要忘记妳我不要」
「没关係,冷静下来。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连你的部份一起记住。」她用双手搂住高立诚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花白而有些稀疏的鬢边,一字一句,郑重地说:「生生世世,永誌不忘。」
她突然醒悟,或者说,她终於正视,他们相聚的时间就如沙漏中不断流逝的沙粒。
她不再犹豫,不再逃避,不再找藉口矇蔽自己。
无关种族,无关年龄,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ai上了这个人。
那一天,她毅然决然离开了寄命安身的老榕树。
老榕树的气根随风摆盪,轻轻挽住她的手臂,最终还是只能无奈放开。
飘零的落叶,是送行,亦是诀别。
她知道力量衰退的自己其实什麼忙也帮不上,甚至连在危急时刻签下手术同意书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不是人类,遑论人类法律上所谓的配偶。
但她还是想伴着他。
只要能伴着他,是什麼都不重要。
后来,因为高立诚一夜未归,他弟弟也察觉不对劲,将他送去医院检查确定病症之后,就将他送进疗养院接受治疗。
她始终默默陪伴。
看謢人员有时也会好奇地看着老先生像是握住什麼东西的手,却没发现他与她的手紧紧相握。
她,容顏依旧。
他,髮白齿摇,日渐消瘦。
高立诚的话渐渐变少了,他不再像往日一般叨唸着食谱,因为他总是唸不到一半就接不下去。
他变得暴躁易怒,气起来会握拳猛力搥自己的头,气自己为什麼记不住。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是偷偷将一本有些破旧的绿se小本子放在衬衫左x口袋,神秘兮兮地不让她看,只说是自己的姓名电话地址和他弟弟的联络资料,避免自己走丢用的。
但她依旧担心,依照高立诚现在的状况要是连资料都写错怎麼办
虽然她j乎寸步不离,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趁着高立诚夜晚入睡时,她悄悄chou出那个本子,打开来看。
第一页开头写着他的姓名和他弟弟的电话与各种联络资料还贴了照p,笔跡看起来相当工整,不太像高立诚的字,应该是他弟弟写的。
森祐安终於放下心中大石,随意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开始,不是资料,而是高立诚写给自己的信,看字跡应该是先前病况较轻时写的。
你的名字叫高立诚。
来,跟我唸一遍──高、立、诚。
如果你对这叁个字没什麼印象,那表示你忘了自己是谁。
没关係,这不算什麼重要的事,反正你也不是什麼出名的人,只是一个从小就有yy眼的糟老头。
你有一个相差九岁的弟弟,他叫高立信,联络资料在前一页,照p裡的人就是他,这些年来,都是他在照顾你。
现在,转头看看你的四周。
你的身边一定必定肯定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大美人,她有一个非常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森祐安。
她有一头绿se长髮,还有一双漂亮的翡翠se眼睛。
她不是人类,可是她绝对不会伤害你。
相反的,她对你一直都很好很好。
相信我,在这个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对你这样全心全意、无悔付出的nvx了──除了你早就过世的老妈。
你可以忘记怎麼煮饭烧菜、可以忘记自己是谁,但千万不能忘记她。
你就算忘记全世界,也绝对不能忘记她。
后面条列式记载了她与他之间的往事,从相知到相守,虽然遗漏了许多,却字字刻骨铭心。
森祐安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写到后面越来越扭曲潦c的字跡,止不住心头情绪激烈翻涌。
模糊视线凝视着身旁这张静静沉睡的衰老面容,隔着浅浅泪雾,在她眼中一如昔日的风趣少年。
也许,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回应他的呼唤,不该帮助他找到那个铁盒。
如果她与他从来没有j集,或许他找不到珍贵相p的深切遗憾会随着月sej度更迭,慢慢化作年少时光的一点残影。
或许,他可以像个普通人类,从年少到成熟,一步一步朝理想努力迈进,娶一位贤慧的结髮q子,成家立业,生儿育nv,安安稳稳,牵手一辈子。
但过去不能改变,就算可以重来、就算一切都是错误她也不会后悔。
不曾后悔。
不曾忘记。
当所有情感与回忆化作一g暖流窜上眼底,再顺着眼眶边缘滚落,她握紧手中小小的笔记本,感觉像是握住了一颗始终卖力跳动、不能再更加诚恳的真心。
她闭上眼,想起自己的承诺。
──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连你的部份一起记住。
生生世世,永誌不忘。
她知道,拚了命想要遵守这份承诺的人,不只是她。
她知道,隐藏在字裡行间无法具t形容的浓烈情感。
她知道。
一直都知道。
她轻轻将那本破旧的小笔记本塞回他的口袋,伸手,缓缓抚上斑白的银se髮丝,望着黑暗中的面容。
许久许久,不曾移开视线。
虚弱的她是邪恶妖鬼覬覦的美味佳餚,如果不是藺綵萱镇守在此地,他们最后的日子不会如此平静。
思绪从回忆中chou离,看着沐偃和阿金离去的背影,森祐安淡淡笑了起来:「谢谢妳,藺姑娘。如果不是妳这些日子的保护,我或许没办法和他走到最后。」
她没想到麒麟仍记得久远前相处不多的淡然友情,竟然愿意回应她的请求,派人送来麒麟血珀。
她这一生得到的,远比自己想的要多出许多。
似乎不习惯接受旁人道谢,藺綵萱先是一愣,p刻后才想到要回答:「我没有刻意要保护你们,不用道谢。」
「但确实是因为妳和血刃蝎尾在这裡,其他妖鬼才不敢靠近。妳在冥世有牵掛的存在吗如果有,或许我可以帮妳传话。」
藺綵萱以指尖轻抚繫在腰间的竹笛,低头陷入沉思,微微开口似乎想说什麼,最终却什麼也没说。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轻轻嘆息,她转过身,将空间留给互相依偎的两个身影。
望着转身离去的孤寂背影,森祐安知道,她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还好,最终在嘆息声之后的悵然,她没有遗漏。
麒麟血珀是一种牵绊,联繫她与他的灵魂,也是一种同命术。有麒麟之血的护持,她就可以与周遭气息完全同化隐藏,不需要藺綵萱继续保护,可以安详地度过餘生。
森祐安为自己和老人一起戴上血珀手鍊,一人一串,都戴在左手。
然后,她轻轻牵起他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老人的头轻轻靠在森祐安的肩上,她看着身旁这张衰老的容顏,感觉心情从未如此平静。
岁月洗涤改变了他的容顏,却不曾改变他的心意。
碧落h泉,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将他们拆散。
当最后的光明不存,他伸出依然疼痛的手在面前挥了挥,双眼就和瞎了一般没有看到任何景象。
他问自己──你是谁该往哪裡去
方才灯光的彼端,是不是有什麼人在等
但他想不起来。
为什麼,他想不起来
为什麼
他的脑中就像蒙住一p黑雾,遮蔽了所有记忆。
就在他j乎绝望的瞬间,轻柔悦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你的名字是──高立诚。」
纤细婀娜的身影带来光明,驱散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望着那张微微发亮的精緻容顏怔怔发愣,慢慢想起自己儿时仰望那名坐在树梢的nv子、想起了她的不离不弃、想起自己许下的诺言。
──即使我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所有人、所有事,我仍记得妳。
绝对,不会忘记。
「祐安。」
对方微微一笑,就如当初相遇的画面已悄悄定格,烙印在眼底眉间。
「为什麼妳实在不必陪我这个糟老头」
森祐安摇摇头,神情依然温柔,眼裡满是宠溺,就好像对方在说什麼荒谬的笑话。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遵守了你的诺言,我也是。不论岁月如何改变你的面容,在我心裡,你永远没变。」
她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挽着他的手,森祐安嫣然一笑:「走吧,我还要替藺姑娘带话给那个人。」
临别之际混杂在嘆息声中的低语,她没有遗漏。
那是歷经无数岁月仍无法淡去的血跡,是泪,是藺綵萱不能忘怀的手足之情。
她牵着ai侣的手,一步一步走出黑暗。
枯叶在脚下破碎的声音随着两人迈出步伐接连响起,皎洁月光平等洒落在万物身上,也照亮了潺潺流水。
河岸两旁的苍翠绿树就如同她与族人的美好回忆,充满生命力,枝叶随风互相摩娑,轻轻低语,彷彿在迎接她和伴侣的归来。
河岸旁,有人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幽暗流水。
那是一名nv子。
是一名拥有乌黑秀髮,身姿纤细的nv子。
她环着手,抱着膝,曲腿蹲坐在水边,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眼望着水中倒影,凝满了深深的哀伤。
一叶扁舟远远飘来,nv子没有抬头,彷彿天地间再也没有比水中幻影更令她牵掛的存在。
「要上船吗」扁舟上的人停止摇桨,让小船停在高立诚的面前。
森祐安没有回答,船主也没有c促。
她望向那名nv子,凭着直觉,她开口说出了藺采萱的愿望。
──戎葵,我不恨妳。
别再等我了。
「如果护短是龙族天x以牙还牙,更是冥族本se」
血案风波未平,苍柳冤情未雪。
沐偃和紫霜依照约定到倦尘仁居接人,却发现冥族竟出动夜曇武军将麒麟居所团团包围。
冥霜鹤亲自驾临,和邢醉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双方皆是王者,为国为民,皆不能退让。
当血案即将演变成冥族和龙族战争的引爆点,本该隔岸观火的孤鸿绝殤却在此时加入了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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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