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鬼已经沉侵在了幸福之中,一脸娇羞的小媳妇模样,已然将李涛当成了她的新夫君:“虽然宋官人对我挺好的,但你长得可比他玉树临风多了。他走了,你来了,也是上天注定的一桩好姻缘呢!”
李涛皱了皱鼻子道:“你说你不是来害我的?”
女鬼温顺地点头:“静静怎么会害夫君呢?静静会好好侍奉官人的。”
“但我怎么觉得你就他妈在害我呢!”李涛不知何时已经在手心里藏了一把白盐,趁她分神的时候唰地向她撒了过去。
面对那片白色粉末,女鬼嘴脸狰狞,又长又尖地叫了一声。粉末并没有直接掉落下来,而是像被静电吸附了一般沿着她的面部轮廓堆了上去,被她的口腔鼻腔吸入,又随着一个巨大的喷嚏被打了出来,这才落在地上。
“阿嚏,阿嚏!咳咳咳,咳咳咳…”
她痛苦地抠着喉咙,吐着舌头,一副要窒息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魂飞魄散。冬凌草不免对李涛多了一份佩服与畏惧,心想原来鬼怕盐怕成这样,幸好李涛没用盐巴伺候过他。
但这阵咳嗽过后,女鬼没死甚至也没受伤,只是往地上吐着唾沫,边吐边骂:“齁死了我,呸呸呸,看我饶不了你!”
原来她不是被李涛打得喘不上气吐舌头的,而是被活活齁吐的。
这时李涛面对的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女鬼,却再也没有任何花招可以使了。
红衣女鬼咧嘴邪笑,向李涛伸出一只惨白枯槁的手,五指一伸,头顶的吸顶灯便噼噼啪啪闪烁起来。一明一暗间她迅速跃到李涛跟前,对着他的胸口轻轻一拍,一米八的大个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水池边上。李涛弯着腰咳嗽,骂了一声,便跳起来与女鬼肉搏。
肉搏,顾名思义,是用肉体去搏。他有肉体,幽灵没有。李涛的每一拳都打在了软绵绵的空气之中,而女鬼的每一次攻击则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血肉之躯上。短短几秒钟内李涛就被吊打在地,如同被猫玩弄的老鼠,浑身瘫软,毫无招架之力。即便他的眼角写着不屈,却毫无逆转形势的资本与能力。事已至此,大势已去。
女鬼大获全胜,厉声奸笑:“除了丟大蒜和撒盐巴你还能做什么,连我的一根小手指都碰不着,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早点从了我不就得了,偏偏要吃这些苦头!”
口头挖苦完毕,她脱了一只绣花鞋,伸出一双畸形的小脚递到他的面前:“给你个机会,快按按它,揉揉它,为了来找你我腿都走酸了。”
冬凌草不敢看李涛此时的表情,只觉得胸腔一团怒火烈烈燃烧,快将他整个人都点着了。平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李涛竟被欺负至此!想到这里冬凌草已经火急火燎地冲了个进去,从后背一把揪住女鬼的头发,用力一扯,将她从李涛的身边拉开了。
女鬼哇哇叫疼,一转身,又被冬凌草抽了两个大耳巴子:“他打不着你,我能!我替他打!”
这个变化太过突然,女鬼毫无准备,两个耳光抽得她晕头转向,冬凌草趁机揪着她的头发,朝李涛大喊:“盐!盐!盐!”
李涛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这次往女鬼头上倒了一整瓶盐。原本只是想齁她一下,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白色的盐粒吸附于女鬼的同时,李涛碰得到她了,便直接给了她一个左勾拳,将她打得鼻子一歪。冬凌草见了,往自己手上擦了把盐,取了桌上的纸袋罩她头上:“一起打!”
于是李涛抓起擀面杖,与冬凌草一起,一棍一拳地打了个够,何止一个爽字了得。
最后蒙着纸袋的女鬼仓皇而逃,李涛与冬凌草相视一笑,靠在一边喘气,而厨房一片狼藉。
李涛沉默了会儿,说了声谢谢,开始扫地。满满一地的白盐被扫成了灰色,扫了好几分钟才扫完。冬凌草就等了这好几分钟,一会儿开口:“既然你都谢我了,能让我住回来么?”
李涛将盐粒倒进垃圾箱,有些犹豫地回答:“只限今晚。”
才一晚?一晚上也好。
两人来到客厅,反正也睡不着了,李涛索性打开电视机,找了个二十四小时播出的电台。冬凌草立刻坐上沙发,来了精神,他想看电视很久了。
看了会儿冬凌草提议:“我就住一天够么?万一那鬼再来呢,我在还能给你当保镖呢!”
李涛骂他:“冬凌草,别乌鸦嘴…”
话音未落,一阵凉风袭来。凉风过后,冬凌草的身后多了一道红影,而他的胸口多了一把尖刀!
刀从后背刺入,从前胸戳出,刀尖正对着李涛,向下滴着鲜血…冬凌草痛苦又惊讶的表情与身后红衣女鬼妩媚而邪恶的笑容形成强烈的对比。满眼的猩红与刀尖的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李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想动一动,却没了力气。他被惊住了,被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并不希望冬凌草就此消失。而带着血的刀尖被拔出,夹着骨肉相磨的声音,冬凌草倒下了,溅了两滴血在他脸上,他甚至感受到他血液的热度。
女鬼握着刀,伸出舌头卷住刀刃舔了起来,殷红的鲜血从上面滴落下来落到地上,也不知那是冬凌草的血,还是她割破了自己的舌头,一并流了下来。
“这人刚死不久吧,血还是温的,真稀奇…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是我的对手吧?我毕竟死了几百年了…具体几年来着?啊,人老了,连死了多久都记不得了…”
李涛没空与她玩数字游戏,警觉地向后退了退:“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啥,是我想你干啥,这个啥是什么…你还听不懂么?”女鬼摇了摇头:“哎呀呀,你别一副我是杀人魔的样子,他也是鬼呀,随便怎么杀都不会再死一次的,不信你看!”
女鬼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冬凌草的头发,将他在地上拖行了几步,忽然反手一刀扎在他的胸口,一路向下,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痛得冬凌草哇呀呀地叫着醒了过来:“要死啦,要死啦!”
女鬼毫不理会,看向李涛:“一会儿我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摘出来,片成刺身给你看,他还是不会死的,不信你看!”
她刚要下刀,刀柄被冬凌草抓住了:“别试了,别试了,我死了,我死了!”
女鬼与冬凌草抢刀,这一来二去你推我搡时终于看清他的脸了,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哎呀呀,这位官人长得真是俊俏!你看,李大官人不领情,要不你收了我吧!”
冬凌草舌头一伸,脖子一歪躺在那里装死,女鬼却趁机把他搂在怀里要给他做人工呼吸。于是他只好自行醒来,起身逃跑,却被邪恶的小手抓住脚腕一把拉回,摔了个狗吃|屎。
他坚持不懈,爬也要爬着逃走,冬凌草费劲地向前爬着,将手伸向李涛。李涛恍惚了,伸手去接,跟着摸了个空。他眼看着冬凌草被拉回去,他的上衣被扯到了肩膀下面,然后被拉着一只脚,像一只麻袋似的被一路拖出了他的视线。
直到一切恢复宁静后,李涛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冬凌草被抓走去当压寨官人了!
话分两头,冬凌草被拖到红衣女鬼的老窝时,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身上的衣服都如同用了最强力的洗衣粉一般变得崭新如初。女鬼笑了两声,扔下他进了衣橱,出来时换了一身黑色的蕾丝透视装,踩着一双黑色漆皮及膝高跟靴,既性感又朋克,加上一张血盆大口,像极了中国版的雷帝嘎嘎。
雷帝静静却没有使用嘎嘎前辈的经典曲目,而是取了一根飘带,在冬凌草面前唱跳了一整支《舞娘》,而后娇滴滴地问道:“冬大官人,你可喜欢?”
冬凌草昧着良心回答:“喜欢,喜欢,真是好看!”
“那么听也听完了,看也看完了,现在要轮到冬大官人让静静开心开心了。”静静一个转身就脱掉了她的黑色上衣,一个踢腿就蹬掉了她的长靴,总之走一步掉一个装备,很快她就成了没血条的红名玩家,淫|笑着将冬凌草往床上一扔,开始爆他的装备。
几分钟的混战和惨叫之后,静静捡起地上的黑纱包裹住她瘦弱的身躯,坐在床尾独自抽泣。洁白的月光洒在她纤细苍白肩膀上,这样的她看起来格外的脆弱与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注定永世孤寂,难道我就不能有我的性福!”
冬凌草斜斜地靠在床头,一颗一颗地扣着扣子,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抠了会儿脚后,他说:“我和你说过了,我不行,你偏不信。”
静静幽怨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哭道:“现在我信了,我就是注定天煞孤星!”
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灌鸡汤的机会,冬凌草开口了:“这做鬼呐,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只要还死着,就还有希望!…那啥,我看你能飞能拿起东西,是怎么做到的呀?”
静静停止了哭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有些认命地说:“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有个男人,当不成官人,做弟弟也行吧。有什么不懂的我尽管教你,只要你肯常来陪我。”
虽说静静死了几百年了,道行颇深,她的脸还维持着少女的模样,不过十几二十的模样,怎么能管她叫姐姐呢。冬凌草一拍床板道:“这可不行,既然你肯教我东西,我叫你师傅吧!师傅,师傅!”
☆、chapter four 不要赶鬼出门(3)
至此,冬凌草多了一个师傅了。静静又换了一身五颜六色花古拉查的衣服才开始执教。
“师傅,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衣服穿呢?阴界也有淘宝么?”
“瞎说什么呢,马云还没死呢!这万物皆有灵性,衣服也有灵魂。你在人间把衣服烧了,衣服的魂魄就飞了出来。有名字的衣服去到主人那里,没名字的衣服你捡着一件就是一件,懂了吧?”
“那什么叫有名字的衣服,什么叫没名字的衣服呢?”
“说你傻你还真傻,念着你的名字想着你的模样烧的就是有你名字的,其他就是没名字的。”
“哦…”冬凌草消化了一会儿:“那吃的呢?吃的东西有没有灵魂?”
“当然有,只是食物的灵魂不是烧一烧这么简单的。”
“我要怎么做才能吃到食物的灵魂呀?师傅你快教教我。”
静静被那声师傅给叫得软了:“说难也不难,你家以前死了人了是怎么祭奠的?找个台子放些蔬菜瓜果鱼鱼肉肉的,搁个牌位,再烧支香,是吧?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说我能吃我的贡品咯?”
“是了,是了。记住三个要素,灵牌,烧香和食物,一个不能少。不过听说现在不流行灵牌了,都换成黑白照片了,反正意思是一样的…哎哎哎,你上哪儿去?”
冬凌草已经冲了出去:“我找点儿吃的去!”
“回来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不想知道知道师傅的故事么?”
冬凌草这才老不乐意地坐了回来。
静静深吸了一口气,从她出生的那年说起。
她原名石静,出生于清末民初的一个贫穷小渔村,是石家村出了名的美女。在她十八岁的那年,被附近镇子里的有钱人家看中了,找了媒婆来做媒。能嫁给镇上的富豪是天大的好事儿,静静的娘收下彩礼后立刻答应了这门婚事。
万万没想到,进了大门才发现,这一嫁就成了十七姨太,上头还有十六个坐着呐,而要嫁的丈夫已经七十有余,是个干瘪瘦弱的小老头儿。在洞房的晚上,小老头儿吃多了壮阳的补药,还没开始运动呢,一下子不行了,吐着鲜血一命呜呼。静静则被听见异响的十六个姨太太当成害人的狐狸精乱棍打死,一起陪了葬。大概是太过冤枉,静静化作了鬼。时间如长河,任凭年代更迭,活着的人来来去去,唯独剩下死去的静静被留在了这里。
说到这儿静静流下了凄惨的泪水:“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嫁个人,却是嫁了个不行的,连一次洞房花烛都没有过就死了,你说我能甘心么!”
冬凌草惊讶于她的重点不是含冤被杀,而是在死前没来得及行房事,又听她柔声说:“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我知道一定会有如意郎君踩着七彩云霞来接我。他不一定貌若潘安,不一定富可敌国,不一定才高八斗,但他一定是我在等的那个人。”
谁知这几百年来,确实有些人死了变成鬼,但他们不是在头七前就消逝了,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见了,最终谁也没有留下来陪她。
静静是个姨太太,当时实行土地拥有制,不似小宋仅对一幢小楼有使用权,这里一片方圆十里都属于她的活动范围。文|革时期有产阶级被批|斗,这里整片土地被移成平地,此后的几十年里沦为荒野,少有人迹,何况是鬼。这几年好不容易建了楼盘来了个宋官人,却被冬凌草他们弄跑了,又抓来个白白嫩嫩的冬凌草,却是个不近女色的龙阳之癖,真是呜呼哀哉,命运弄人。
静静叹了口气道:“现在只剩下个李大官人了,就算他只能陪我个几十年,也是好的。等我再修炼修炼便能长时间化作人形,只要李大官人不是电动小马达,我是能撑一次那个事儿的,嘻嘻嘻。”
鉴于义气,冬凌草立刻帮李涛说话:“你别找他了,他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