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典型包养

第16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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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澜的手越来越冷了,他想沈妄秋这个人实在是讨厌死了,他甚至想有一天自己不需要他的钱了,一定要用红油漆去他公司门口写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几个大字。

    而沈妄秋却在此刻再次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伸到了他的口袋里。

    “手放这里,暖和点。”

    这是一个极其亲近的动作,就像叶澜从背后拥抱住了沈妄秋,宽厚的脊背令叶澜觉得一种莫名的安心。

    沈妄秋转头,眼中映出流转的灯光,“还有,靠着我,也把脊背挺直了。”他挠了挠叶澜的掌心,“我带出来的人,没人敢看不起。”

    胸口的一颗心明明还在跳动,叶澜却感觉这颗心其实一直都被沈妄秋攥在掌心里,不开心的时候,搓圆压扁,疼得他痛不欲生;开心的时候,用一层层的蜜糖厚厚包裹,甜得飘飘欲仙,除非沈妄秋主动放手,否则这一颗心大概永远不属于自己。

    他靠着沈妄秋,看着周围的人渐渐撩开,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觥筹交错间,有人递给他一杯酒。

    叶澜抬头,一个十分美艳的女人斜倚在沙发上冲他抛了个媚眼。

    叶澜一怔,下意识地往沈妄秋身后躲,“沈先生……”

    哄堂大笑。

    女人指着叶澜笑道:“你这小朋友太好玩儿了!”

    沈妄秋把人护到身后,两头不得罪道:“他不大会和太漂亮的女人打交道。”

    “哈哈哈,沈妄秋,你也有护鸡崽的一天。”女人往他身边一坐,雪白纤细的小腿从长裙里露出诱人的一截,“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怨念的,还以为是被你拐来的,这会儿……啧啧啧,奸夫淫夫。”

    “……”叶澜以极高的同步率从沈妄秋身上爬开了,妄图摆脱“奸夫淫夫”的称号。

    沈妄秋伸手去抓他,却被躲开了。沈妄秋瞪了他一眼,叶澜慢吞吞地挨过去,却始终没有像刚才那样完全信任地拥住他。

    微弱的声音在沈妄秋耳边响起,“不抱了,我会让你丢脸的。”

    女人笑的声音更大了,边笑边问:“他叫什么?刚才没记,也太好玩了。”

    “叶澜,他叫叶澜。”沈妄秋看了眼女人故意露在外面的小腿,又将视线移开,“如果连名字都没记住的话,就不要开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了。”

    女人晃着酒杯的动作一顿,她撩了撩裙子将自己的小腿盖住。

    叶澜也有些意外,四周的气氛慢慢冷了下来,他扯扯沈妄秋的衣角,“沈先生……没关系的。”

    旁边的人也开始帮着打哈哈,沈妄秋同这胆小鬼的真正关系,稍微熟点的人都清楚,对于叶澜,他们不会低看,但也不会高看。只是身份摆在那里,能上前攀谈两句已是给了面子,再多就掉了自己的价了。

    叶澜努力笑着去接女人手里的酒,他不会拿高脚杯,就两只手捧着,询问地看向沈妄秋。

    沈妄秋把他的酒杯拿过去放到桌上,“你会喝什么酒?”

    叶澜也不说话,垂着眉眼微微地笑。

    当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一些事的时候,保持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永远是最正确的表情。

    这一小段曲很快地过去,大家都是圈子里面混的,偶尔有两个心血来潮想宠几天的小情儿也是习以为常的事。

    叶澜是参与不进这种圈子的,他只能安静地待在一边,当别人需要的时候,帮忙倒一杯酒,递一张纸巾。

    他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存在方式,且十分适应,好像这样自己就不会是个多余的人了。

    沈妄秋的面色却越来越沉了,最后一次他抓住叶澜要去给别人倒酒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毫不留情道:“你这样才是给我丢脸。”

    手里刚倒满的酒被他接过一饮而尽。

    叶澜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后,他又成了完全的局外人,像是被排挤在外。

    “沈先生,你带我来做什么呢?”他拉拉沈妄秋的袖口,小声地抱怨。

    沈妄秋就明白了叶澜到底在介意什么,他耐着性子再次告诉他,“叶澜,没有人会一无是处,你自己的想法首先决定了别人对你的看法。”

    叶澜抬眼看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越发可恶了起来。一边要他骄傲肆意,一边却是自己全部自卑怯懦的源头——越是想接近,越是发现高不可攀。

    叶澜16岁的时候跟了沈妄秋,足足四年时间,沈妄秋教了他很多东西,他学会了如何讨好别人,如何见风使舵,如何两面三刀,如何口是心非……这些他都一一学会,在沈妄秋面前展示出最令他满意他的教学成果。可偏偏,沈妄秋教他最重要的东西叶澜却总也学不会。

    沈妄秋是个完美主义者,他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有丝毫下次。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带他出入一些高档场所,让所有的人配合他演一出戏,让叶澜觉得自己与其他人并无不同。然而即使如此,叶澜依旧一次又一次地交出了一份零分的答卷。他一直觉得或许是自己太笨所以才学不会,可现在却发现,问题的根源在于“老师”,他这个学生再竭尽全力又能如何呢?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在意外人的眼光,好像每一眼都在诉说他与沈妄秋的未来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叶澜在这一刻终于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喧哗之中,他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被众人围绕的沈妄秋,谈笑风生,神采飞扬,游刃有余。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喜欢上沈妄秋的,也许是第一次见面,也许是刚刚。

    无声无息,深入骨血。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谁都好,偏偏是这个“不可能”的人。

    叶澜掐了把自己的手背,利用痛觉去强迫自己去思考这些,他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很漂亮的蓝色,映出他无措的模样。

    沈妄秋回身的时候恰好看见叶澜闷头灌了大半杯酒,咳得声泪俱下。

    “叶澜?”他拨开人群向他走去。叶澜却扶着沙发踉跄的躲开了他,“沈……咳,沈先生,我以为那是果汁……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冲出门外,走廊里的冷空气瞬间侵袭,令他咳得更厉害了些。

    酒劲在这个时候上涌,他晃了晃脑袋企图让意识清醒,扶着墙磕磕碰碰地到了洗手间,快进门时却又被人拦住。

    叶澜努力维持着清醒,仔细地去看清面前的人——大约和他差不多的年纪的年轻人,穿着暴露,挤眉弄眼地冲着叶澜搔首弄姿。

    “小哥哥去哪儿呀?”

    叶澜觉得好笑,他摆摆手,“你找错人了。”

    那小鸭子却不放手,大腿挤进叶澜两腿之间,“帮帮我么,缺点钱花。”出入这家酒吧的都是有些身价的,有钱会玩,男女不忌,傍上一个就能少好几年,叶澜又看着是个软骨头,难得遇上又怎么肯轻易放过。

    叶澜的头越来越晕了,胃里很难受,像被点了一把火,他推嚷着拒绝,“你真的找错人了。”他甚至开始耍一些小聪明来摆脱自己的困境,“你往前走,那边有人喜欢玩男孩儿……”

    “谁啊?叫什么?小哥哥你别骗我啊~”

    叶澜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墙才没有倒下去,他醉的越来越厉害,心中却反而快意起来,他冲着面前的男孩笑着,眉目之间甚至染上了一点媚意,“他叫沈妄秋,你去找他……别找我。”他凑到男孩儿耳边,轻笑一声,“因为……我也是卖的啊。”

    对面的男孩就笑了,他松开叶澜,嗤笑一声,“我说呢,这么白净,原来是同行。”

    叶澜绕过他,终于进了洗手间大吐特吐起来,从始至终他都没发现沈妄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将他的一言一语听得清清楚楚。

    放过了一只小虾,这个b自然又看到了沈妄秋,他扭着腰靠过去,却发现这个男人面沉如水,只得悻悻离开。

    沈妄秋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有点想不通。

    叶澜是第一个让他开口说出“喜欢”二字的人,可原来这个人是一直这么看他的。

    不是恋人,不是情人,甚至不是金主,与“卖”这个字相对应的,只是一个买主,一个只付出了金钱的买主。

    沈妄秋几乎没有体验过失败的滋味,在他眼里,这世上的所有东西只分两类,他已经得到的,和他不想要的。

    他细细琢磨着自己此刻的心情,从四年前他决定包养叶澜的那一天开始回忆一直到刚才,抓住每一件事的细枝末节,去推测自己究竟该抱着何种心态去面对。

    可是当他听见叶澜在里头喊了一声“沈先生”的时候,只是潜意识地冲了进去。

    ——“澜澜,怎么了?”

    洗手间里,叶澜已经完全醉迷糊了,他对着镜子,指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十分傻气,“沈先生,你怎么突然变矮啦?”

    沈妄秋松了口气,他没有走过去,只是背靠着卫生间冰冷的墙面看着叶澜胡言乱语,莫名的,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开始重新审视叶澜,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也许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这个人,他印象里的叶澜,像个小孩一样让人不放心,总有一些不大好的习惯,做事三心二意、毛躁咋呼,但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向着他,这也是最让沈妄秋心动的地方——被一个人无保留地信任,哪怕一再欺负、一再辜负、一再戏弄,最后叶澜总还是要哼哼唧唧地往他身边凑。

    不是沈妄秋这么认为,而是叶澜所作所为便是如此——别人付出稍许真心,他便感恩戴德,好像得了天大的赏赐。

    然而他又自作聪明,明明眼里满是恋慕,却又要以金钱为借口,好像这样自己就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去解释他对沈妄秋的死心塌地。

    沈妄秋从来没有料想过,原来叶澜的心里对他乃至于他付出的感情都是抗拒且嗤之以鼻的。

    慢慢冷静下来后,他又是那个镇静沉着的沈妄秋,抽丝剥茧地分析着事态的走向,仿佛事不关己。

    叶澜依旧指着镜子胡言乱语,他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那个男人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已经计划好了好几个方案来处理这一件“突发事件”,每一个处理方式都正戳叶澜的软肋,滴水不漏。

    思考结束的男人,好整以暇地走向叶澜,像一个捕猎者,确定猎物绝不会逃脱自己的圈套后便悠然自得、志得意满地出现,丝毫不怕惊扰已经被枪口锁定了的猎物。

    他决定了,要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抽一鞭子再给颗糖,先让他长了教训再对自己言听计从。他不会去探究叶澜为什么要抗拒自己,因为他明白,最后这个人,总是他的。

    “叶澜,你在做什么?”

    叶澜一惊,慢吞吞地转过身,到了个酒嗝,“沈先生?你不是在镜子里吗?”他说着又睁大了眼去看镜子,盯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噢,镜子里那个原来是我呀。”

    他便欢喜地跑过去抱着沈妄秋的胳膊,指着镜子说,“沈先生,你看,我们站在一块。真好啊。”

    醉鬼的话往往前言不搭后语。

    沈妄秋替他去整理弄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冰冷些,可惜醉了的叶澜完全察觉不出。

    “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