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各项检查完毕,俞阳躺在床上已经半夜了。医生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就说可能是突发性的胃痉挛,挂点水,在医院休息一晚上再说。
药里可能有点舒缓神经的药,俞阳躺在病床上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他歪过头,强撑着眼睛对俞妈说,“妈,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俞妈在旁边坐下,摸了摸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着俞阳觉得他好像又瘦了,又心疼又生气,温柔地说,“我在这边守着你,睡吧。”
俞阳的嘴唇颤抖了两下,俞妈连忙问,“怎么了?还想吐?”
俞阳从小不喊苦不喊累不喊痛,不要吃糖,不要去游乐场。几岁的时候上医院打针就已经不哭不闹,还会奶声奶气地对俞妈说,“妈妈,我一点也不疼。”
现在他却躺在病床上,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淌,好像水龙头开了闸,之前的呕吐有点烧伤了他的喉管,他哑着嗓子,用力握着俞妈的手,声音很低却很清楚地说,“妈,我难受。”
妈,我真的很难受。
四十八、
助理来接陈锦琛的时候,陈锦琛已经准备好了。他站在门口按响了门铃,陈锦琛为他开了门,他站在门口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房间摆设并无变化,只在墙角立了几个箱子。
陈锦琛只穿着针织衫,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脚旁边立着一只登机箱。助理低头看了看手表,没有迟到。“就这几件吗?”
陈锦琛嗯了一声,“你帮我安排送回去。”
“那咱们走吧。”说完他帮陈锦琛拉过箱子,跟在已经率先走上前的陈锦琛后面下了楼。到了楼下出了电梯,他比陈锦琛快走了两步,先帮陈锦琛去物业办理托管手续。其实都已经办好了,只要再将门禁卡交给大堂前厅,签字就可以。
助理签了字,前厅的工作人员接过看了一眼,“您稍等一下。”她拿出一个纸盒递给助理,“快递,上午刚送到,我们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来取。还好,不然就错过了。”
助理有点疑惑,确认了一下面单上的收件人确实是陈锦琛才签收接过。
陈锦琛正站在大门口靠着车门,手里拿着一根刚点燃的烟,进了四月,b城的天气虽然在慢慢地回暖,但是依然有些倒春寒。看到助理出来了,他拿着烟的手晃了一下,示意抽完再上车。
助理把快递盒子递过去,“刚才门厅给的。您看看。”
陈锦琛嘴角叼着眼,稍微眯着眼睛,接过盒子,也没看寄件人,直接拆开了。东西可能挺小的,打开里面还裹了几层报纸,陈锦琛把报纸都拽出来,抖了两下,一个小密封袋掉在地上,助理刚准备弯腰帮他去捡。陈锦琛已经一把把东西从地上拾起来。助理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就感觉陈锦琛一阵风似的从他旁边掠过,又重新奔进了楼。
他赶在陈锦琛按电梯没反应,准备转进安全通道的时候为他递上了电梯门禁卡。
陈锦琛表情看着还像往常一样平淡又无谓,但是他按电梯键按得用力,眼睛也紧盯着电梯的数字跳动。助理站在后面从电梯的反射偷偷看他,默默吞了一下口水。
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陈锦琛就大步迈了出去,到家门口的时候摸了下口袋,是空的,“开门!”
助理好悬才稳住了手,顺利把钥匙进锁孔,陈锦琛进了门,就把墙角立着的箱子放倒,在里面翻找。一个没有找到就踢到一边,又开始翻另一个。一直翻遍了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他霍然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助理,“我办公室的东西,都收拾净了吗?”
助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收,收净了,我亲自收的。之前也交给您了啊。”他不知道陈锦琛在找什么,只好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错漏。但是办公室的家具都已经清空,全部换了新的,eric也已经搬进去了。如果要是丢了,是没有可能再找回来了。看陈锦琛的样子还挺重要,他也不由得有点慌张。
陈锦琛捏紧了手,手心里的小东西冰冷的硌在手掌心里。他垂眸看了看有点散乱的行李和地面,开口道,“把我的箱子拿上来,机票改签,晚两天回去。”
“啊?”
陈锦琛不咸不淡斜睨了对方一眼,助理被他的眼神逼退了话。他拿了箱子上来的时候,陈锦琛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头,他看不清对方的脸。空空的茶?戏抛乓桓鲂⌒〉拿芊獯??强盏摹?br /≈
“陈生,箱子我帮您拿上来了。”
陈锦琛站起来提过箱子,掏出里面的笔电放在茶?希?苯幼?谏撤5洗蚩??槐呖?槐叨灾?硭担?澳愦蚋龅缁埃?寐墒??匆惶耍???荡?献柿希??椭?懒恕!?br /≈
“哦。”
“车钥匙留下,你打车回公司。”
律师来得挺快,他自然比年轻些的助理要稳妥,到了之后也多说废话也没多问,只把东西递过去又简单利落地交代了情况。陈锦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b城的交通从来没有让陈锦琛顺心过,今天也还是一样。但是这一次陈锦琛却难得的显得有耐心,他手握着方向盘,副驾驶上放着文书资料。他看着目视前方,看着长长车龙,听着导航的语音提示,在这缓缓车流中朝着既定的方向而去。
办事大厅里永远都是那么多的人,乌泱泱的全是人的脑袋,一人说一句话都显得嘈杂不堪,工作人员机械得重复说过无数次的话,有人不懂手续大声询问,对方也扯着嗓子回答。陈锦琛取了号,在他面前足有100多人还在等,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也许直到这里下班,也不一定能排上他。
他未走远,就站在门口的吸烟处,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把手在口袋里,触到了口袋里的东西就掏出来看。黑曜石袖扣在太阳下反射着光线,直射着他的眼睛。陈锦琛眯了眯眼,把烟掐灭在不锈钢灭烟盘上,伸手拆了左手边的袖扣,又重新换上。
袖扣只有这一个,跟他今天的衬衫西装也不相配,他却毫不在意。
每隔一会儿他就进去看一下电子大屏,距离他的号码还有10来位的时候,他就不再走动,只在那边安静地站着。到他的时候,工作人员可能是累得有点麻木了,连脾气也不发。陈锦琛从窗口下面递上材料,那人接过翻了两下,“对方没签名,回去签了再来。”
陈锦琛皱了下眉,“赠与人签字还不足够?”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冷。
窗户那边的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口气比他还凉,“不行,再说你资料也不齐,对方的身份证,户口簿一个都没有。”
“有复印件。”
“要原件。”对方直接将东西放入玻璃下方的凹槽里,按了按钮呼唤下一位,“准备齐全了再来吧。”
“到我了,到我了,您让让啊。”后面的人秒速上前,将陈锦琛挤到了一边。
陈锦琛出了门给律师拨了个电话,“你马上过来一趟。”
律师在那边劝他道,“事情你就给我办吧,这样办不下的。”
陈锦琛再想开口说什么,眼睛的余光却瞄到举着手机的左手手腕,他呼了一口气,“改日,你到我助理那里取资料吧。”说完,他就挂断电话。
陈锦琛重新上了车,把资料扔在副驾驶上,资料因为这冲力乱了,里面有一张纸露出来,俞阳脸上还稍微带着点婴儿肥,他目视着前方,即使是很容易不好看的身份证照,也没能掩盖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看着这个,也能知道那双眼睛,十分纯真又清白无比。
陈锦琛伸出手,将那一张抽出来,翻了面重新盖住。
如果我只是我,也未必能为你做任何事。
所以,这样也好。
他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接到了邵泽钦的电话,“上飞机了吗?”
“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