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氓花

分卷阅读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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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朗道:“我说了,我没有恨你。”他把指间的烟蒂在烟灰缸里熄灭,起身说道,“嘉南,我再最后这么叫你一次,离婚吧,你该产生负罪感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你的妻子。”

    沈嘉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天空深处传来隆隆的雷声。

    刹那间暴雨倾盆。

    作者有话要说:

    论文答辩完啦,蹲等毕业~

    最近的安排就是吃吃喝喝到处玩玩看看,再不抓紧工作之后就没机会了啊(笑cry不过也终于有时间写更新了!

    人渣前男友也终于有了出场的机会_(:3ゝ∠)_

    至于人渣前男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下章应该能解释清楚吧(望天

    第61章 第六十章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店内外的人顿时慌乱起来。店外的行人纷纷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店内的顾客则把话题转向了没带雨伞一会儿该怎么回家。池朗原本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却因为这场暴雨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雨水在落地窗上织出一片细密的水帘,仿佛倾泻而来的洪水,流淌过后湿漉漉地冲刷着地面。他手中还拿着买给白母的礼物,迫于无奈,只得在沈嘉南的对面重新坐了下来。

    沈嘉南双眼通红地注视着他。明明窗外还有大雨的喧嚣,每一次店门的开合都带来雨水潮湿的味道,但在温暖灯光的映照下,他几乎有种自己被隔绝于人群之外的错觉。他的嘴唇几次嗫嚅,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池朗仿佛陌生人拼桌的冷漠态度而迟迟没有开口,进而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之中。这一瞬间他开始觉得,池朗似乎比以前更心狠了。他不怕池朗恨他,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豁出一切去弥补、去修补彼此裂痕的准备,但此时池朗的眼里,却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他后悔吗?他后悔了。四年前他以为自己可以狠心抛下池朗,现在却发现是池朗抛下了他。在确定偶遇的那个瞬间,他还觉得这是老天恩赐给他的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池朗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通红的烙铁印在了他的心上,滋滋作响,烧得他完全丧失了反驳的勇气。

    他怕池朗不恨他。

    他怕池朗彻底的遗忘他。

    他怕池朗把他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沈嘉南突然觉得全身冰冷,温度急遽流失,又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对自己爆发出一种强烈的、接近绝望的恨意。四年前他迫于父母的压力,留下一封长信后离开了他和池朗租住的公寓,回到老家和早就安排好的相亲对象领证结婚。然而婚后生活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平淡——是的,平淡,他从没对这种死水般的生活有过任何额外的期待,实际却是每一天的生活都像是一场漫长的、永无尽头的凌迟。

    结婚的初衷只是为了完成成家的义务,他在妻子身上完全找不到那种可以共同生活又温存的爱意,然而妻子是个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的女人。两人之间维持着家庭内外虚假的和平,人前是相敬如宾的爱侣,人后却连日常的关心都显得乏味。他买菜,妻子负责做饭,饭桌上不发一言,周末挑一天去父母家里,余下的一天妻子会和朋友还有同事一起逛街,作为家庭的女主人在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然而他恐惧夜晚,长久的失眠,夜深人静的辗转反侧,身体的亲昵只有在药物的帮助下才能草草完成。妻子察觉到他的冷淡,只在父母询问为什么还没有孩子的时候露出一个尴尬又有些失落的笑容。

    他经常觉得,妻子应该是明白的。

    只是他们谁也开不了口,说不出离婚。

    长时间的同床异梦,分居,偶尔的争吵,逃避性|爱,沉默的冷暴力。

    凡此种种,在生活脱离了平静的轨迹之后,他每每都能感受到比前一天更加强烈百倍的痛苦。

    直到年初他和妻子因为工作的原因来到津南——妻子工作调动,他们两个又一直没有孩子,双方父母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两地分居的状态,索性托关系把他也调到了津南的支行。他清楚龙九和池朗之间的渊源,也知道龙九在津南开了家酒吧,他甚至去过黑匣子附近观察池朗有没有来过,结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然后这种漫长的煎熬终于在今天晚上迎来了终结——他加完班从银行里出来,意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池朗的背影。

    池朗说的没错,如果他把目前的生活定义为不幸,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选择。

    沈嘉南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窗外的雨声依旧又急又密。

    良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哑声道:“小朗,我……”

    池朗已经懒得纠正他“请你叫我的全名”。他对沈嘉南的感觉很复杂,爱情本来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爱你的时候什么都好,不爱的时候连交谈的欲望也跟着欠奉。父亲和沈嘉南是他心上的两颗钉子,前者是旷日持久的溃疡,后者就像是伤口愈合后的疤痕,也许很深,看着吓人,再触碰的时候不一定会痛,外人看了多半还会同情。池朗这时候真觉得讽刺,他和沈嘉南之间的孽缘——六百三十万人口的城市里还能这么轻易地偶遇,看来老天爷还真是待他们两个不薄。这时两个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彼此的处境,沈嘉南以为他是过来看望龙九,池朗以为沈嘉南是过来出差,前者抱着破镜重圆的念头,后者只想在白子峥回来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尽快解决。

    沈嘉南又开始絮絮地回忆起往事,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约会,一起挑选公寓,共同布置属于他们的新家。说一起看过的夜场电影,晚归的夜里温热的饭菜,烈日炎炎的天气里两个人一起去海边冲浪,下雨的日子里他开车去接池朗回家。池朗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往事里不是没有甜蜜又优柔的成分,然而很奇怪的,此时此刻他听沈嘉南将这些过去娓娓道来,内心深处竟然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的动容。

    时间真是可以抹平一切的良药,池朗习惯性地点了根烟,打断沈嘉南道:“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我们分开四年,又不是四天,刻舟求剑的故事小学就讲过,我是人,不是木头,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微笑道:“沈先生,我这里已经有人了,是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沈嘉南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因为池朗的这个动作瞬间变得哑口无言。他终于发现,无论是忏悔亦或是表白,池朗置若罔闻的态度都让他感到一阵近乎窒息般的心悸。

    他极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是……是吗?”

    是这样吗?

    他早该预料到的,一千四百多个日夜,池朗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等他,只是他自己仍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种蓦然之间的醒悟让他的嘴里一阵阵地发苦,勉强道:“原来……原来是这样,我,对不起,我……小朗我真的,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他声音发着抖,挣扎半晌,几个模糊的助词来回反复,却连简单的“我爱你”和“原谅我”都说不出来。

    沈嘉南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指,内心深处浮现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光芒明灭的瞬间,突然很想像以前一样吻他。

    这种生发自内心的欲望让他不由自主地前倾起上身,却被池朗不着痕迹地避开。

    沈嘉南察觉到他的抗拒,心头更像是被钝刀猛地刺了一下,由此衍生出一种漫长而深切的痛觉,他颓然地跌坐回卡座之中,轻声道:“我……”

    池朗道:“沈先生,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

    沈嘉南道:“……我,我明白。”

    两人之间又陷入一阵冗长而尴尬的沉默。

    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啊,嘉南!”

    沈嘉南仿佛受惊一般抬起头来,他脸上泪痕已,只眼睛还微微有些发红,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这女人略显关切的目光。这女人左边肩膀已经湿透,好在穿的是深色的衣服,倒也不显什么。池朗注意到他们手上款式相同的婚戒,心下了然,虽然有些在意沈嘉南的妻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然而并没有多说什么,听外面的雨声似乎略小了些,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偏偏沈嘉南还不识趣,忙叫住他:“小朗!”

    那女人似乎有些诧异:“嗳……是认识的人吗?”

    沈嘉南一时语塞,只讷讷道:“是……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那女人整理了一下鬓边潮湿的碎发,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周牧云,是嘉南的爱人。”

    池朗只得伸出手来同她握了握,言简意赅地回应道:“池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