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回风流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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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禁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小院中自在栖息的鸽子们。

    05

    “接着说。”齐鸿羽皱眉看着回报的暗哨:“归鸿剑是真的中毒了?”

    “既然连长孙家都这样诊断,想来无疑。属下还听闻他现下在长孙家大公子的药庐里休养,回风派正在大动戈地寻找下毒的人,恐怕甚至会怀疑到您身上来。”暗哨小心地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庄主先是怔住,随后一脸莫名:“我?!我对付他还用得着下毒?”

    暗哨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不回答这么复杂的送命题。果不其然,齐鸿羽很快便烦躁地挥了挥手:“下去吧,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属下领命!”

    遣走暗哨,齐鸿羽不禁在厅堂内踱步起来:“又在玩什么把戏……!”

    如果颜回风真的中毒,出于道义他也应该去拜访拜访,更别提眼看就要引火烧身,他可不喜欢担个莫须有的罪名,一旦结仇,又白白折煞许多将。

    事实上齐大庄主今日刚接了只信鸽,而那封字迹有些慌张潦草的信也正放在他怀里。齐鸿羽犹疑片刻,又想了想暗探的回报,终于还是展开了信。

    “齐庄主——”

    读第一行,他便嗤笑出声:“还是这么毛躁,这字怎么写的?真对不起你那张脸。”齐鸿羽自己嘀咕了半天,才发现没人在听,立刻大力咳嗽了???炜斓乜戳讼氯ィ?槐呖匆槐咛咸喜痪?胤1硪槁郏?上?匀幻蝗颂??br /≈

    “长孙流雪要闯我山庄强行取药,身上还带了不少奇毒,恐怕酿成大祸,还要本庄主速去亲自一会——”齐鸿羽“唰”地收起信笺:“哼,这个理由编得很像样,你终于也学聪明点了。”

    随即他便趁没有属下在侧,狠狠拍了自己一下:“……我这是什么毛病!”

    嘲讽颜回风是很有乐趣没错,但当对方人都不在时还要津津有味地嘲讽,这兆头就有些不妙了。

    齐鸿羽托着下颔又把信从头到尾看了看,颜回风仔细地写出了进入雪庐的方法,心下不禁疑窦丛生。颜回风对长孙流雪一向护得和什么一样,要他透露点雪庐外阵法的消息比杀了他还难,如果真到了这个份上,难道长孙流雪的确要剑走偏锋?

    齐庄主左看右看,也没人看见,便心安理得地把信叠了几叠,又收拢在袖中,睥睨地向空气挑了挑眉:“也罢,我便亲自走上一遭!”

    06

    长孙家的雪庐地处寒山之上,却有四季如春的景致,是江湖中有名的宝地。齐鸿羽也是第一次前来,若非此刻情况特殊,齐庄主断不会委屈自己匆匆赶路,怎么也该快马轻裘,美人在侧,才算不辜负好山好水。

    ——啧。

    论及美人,尤其是懂得此地景致的美人,颜回风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齐庄主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丝毫不停,自寒山下的小镇起一路以轻功疾驰,终于站在了雪庐的庭院前。

    他紧了紧大氅,面带不耐地抬头看向四周,只见这寒山之中竟有桃花盛开,深雪皑皑衬着数点春容,不由自觉误入瑶台,当下面色也和缓许多,便一手按着剑鞘,一手折了枝春桃,优哉游哉地倾身去看镇着这一方灵脉的一块玉石。

    雪庐四周的风光对来客十分友好,但若擅闯,此地的布局也足以让人坐井自囚。颜回风信上写得很清楚,这块启门的玉石同时也是试剑石,乃天地造化而成,无论多么强横的剑气在它身上留下疤痕,它也会渐渐自愈。

    而要它欣然放行的方法,便是把颜小公子同长孙小公子初次学到的一套剑法演练一番,颜回风习半本流雪,长孙流雪习半本回风,合二为一时更有奇功。但要开门则不必那么复杂,照猫画虎比划两下即可。

    齐鸿羽托着下颔,眯起眼睛绕着石头转了转:“就算早知道你们关系好,这也太……”齐庄主想了想颜回风每次进雪庐前都要像模像样地舞剑一段的情景,保不齐长孙流雪还在不远处微笑鼓掌,而后他们就可以进行日常地叙旧,坚持了二十余年不罢休。

    饶是厚颜如齐鸿羽,也不禁为这莫名绮丽的画面而起了鸡皮疙瘩,他终于知道颜回风提及长孙流雪时那种黏腻的口吻从何而来了。

    “我看你们这两个人都不大正常!”齐庄主一边掏出佩剑,瘫着脸要动不动地比划了一番,一边有些郁卒地嘟囔了一句。

    剑光落下后,玉石很是为难地反应了一会儿,最后不情不愿地拨散了眼前迷雾放他入内,看起来颇为勉强。风度翩翩的齐庄主竟然被一块石头嫌弃!他当即便拔剑出鞘,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争胜意气忽然充斥胸襟,激得他清喝一声,用了七成力挥向玉石——

    “啪!”

    一声清响,在他的剑气落下之前,玉石机关便敏捷地合了起来,徒留齐庄主在原地摆出一个身体前倾的架势,一时间竟然有点尴尬。

    低头啄食松果的松鼠也抬起头,咯吱咯吱似是在嘲笑他。齐鸿羽摸了摸鼻子,仍旧轻咳一声状若无事地继续前行。

    此处风景又与方才不同,遍植松柏,丹鹤往来,尽是遗世独立的清冷。然而行至桃花源泉眼处,却是一潭脉脉流动的小池,池中生着不知名的异株,无风也可自动,花蕊微红,花茎摇荡款摆,确实当得起“回风”二字。

    齐鸿羽亲眼见了这池子,心情便有些复杂。这件事他是知道的,颜回风有一次趴在他胸膛上提起过:“流雪肯收留我还给我打掩护,只要我每次去的时候替他种种花而已,这才叫莫逆之交!”

    ——这种话也只能骗骗颜回风。

    齐庄主揉了揉眉心,定睛只见小池中还散落着数点洁白鹅卵石,被人细心雕琢得像片片雪花,伴风而行。

    他头疼地决定不再看也不再像,直接打开了颜回风随信寄来的一点血,手势犹疑了片刻,缓缓倾下。

    只见那红花清泉白石一瞬间都似活了过来,屈身游动着去吮吸那缕缕可口鲜血,鹅卵石块浸透了血色,不知为何却又很快消融,喝得饱足后很快变得通体晶莹,而红花也显得更加冶艳了。

    齐鸿羽也曾百思不得其解地教训过颜回风:“想要你的血去养这种邪门歪道的花的人,不是意图陷害,就是对你别有企图,你这位‘莫逆之交’恐怕有些蹊跷。”

    他得到的回报是归鸿剑气得从他怀里挣了出去,眼中还满是受伤:“你可以不在乎我,但谁也不能非议流雪!”

    前言犹在耳,看着那一池暧昧景致,齐鸿羽不禁阵阵牙关发酸:“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各自娶亲!”

    齐庄主甩袖前行,衣摆当风,终于来到了一向被颜回风奉为清静宝地的雪庐内院,心下不禁有些陌生情绪。颜回风是不吝于对他倾诉爱语,但隔着这么一个欲说还休的“莫逆之交”,连质疑也不准,怎能不教人怀疑他的真心?

    两人关系疏离至此,纵然六分错在他,也该有足足四分错在这一对并蒂莲上!

    齐庄主念此,不由暗恨,却又有些说不上的好强。恐怕长孙流雪还不知道颜回风竟然大敞门扉,把自己放了进来。如此好风好月好时辰,就算是刀山火海埋伏,齐鸿羽也免不了要探上一探。

    他甚至暗中觑看了几个地方,斗篷一披,笼着颜回风幕天席地地行一回周公之礼也是乐事。

    打定了主意,他便一敛衣摆,纵身跃入亭台楼阁之中。内院自有仆从洒扫来往,更有数只通灵兽物,除了颜回风以外的访客一律用蹄蹄角角招呼,故此颜回风特意叮嘱他小心行事。

    齐鸿羽这边厢想来,前两关某人煞费苦心要证明他两个情意甚笃,试剑石是竹马之谊,花与雪是一并栽种的未来,内院更有对颜回风忠心不二的灵兽代表情衷,其用心简直不必言表。

    如此煞费苦心的执着和热情都没能点醒颜回风,只能说明归鸿剑全将情爱分付了旁人。作为那十恶不赦的“旁人”,齐庄主倒很乐意奢侈地浪掷长孙流雪求也求不来的真心——

    使旁人艳羡原是他的天性。

    想通此节,齐庄主便惬意地在梁上起落个不休,活像只聒噪的笨燕,却自比翱翔的鹰鸮。不多时他便按照颜回风绘制的地图找到了归鸿剑所在,毫不客气地熟门熟路翻了窗,斗篷一振在窗沿下抖出簇簇落雪,双足已洒然落地。

    齐庄主气定神闲地挽了挽衣袖,抬头看向室内却震在原地:“——这又是演得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