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死!”
竭力而发的三个字,不知有无说出口,也不知是否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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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冷青翼在一片疼痛恐慌中醒来,四周安静,眼前有些暗,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只是心底通透,唯一结果。
没有死,疼痛也并非剧烈,如此的理由,只有一个。
“莫无……”
依旧在那人怀里,被护得滴水不漏,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于危难面前,显得尤为珍贵。
那人在他上方,背上还压着巨石,两人贴得极近,他却未感到任何下压之力,偏头去看,原是一双手肘,强撑于地,支撑起了生死轮回。
“莫无……”
第二声呼唤,没有哭腔,反而带着些许笑意。
那人的头埋在他的肩颈间,一如无数个日日夜夜,二人亲昵动作,会有灼热呼吸,让他又痒又麻……而不是此刻的冰冷,冷得他不知所措。
“……你说萧墨尘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举世无双之人,难道天妒英才?”
“那个,温凛呢,医术了得,不知武功如何,先前说是轻功不错……”
“还有小昕,怎么办?小昕什么都不会,有没有人保护他?”
“那些暗卫……也帮了我们许多吧,以肉身去挡,怎会如此悲壮……”
……
唠唠叨叨,说着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话语,句句想着别人,与自己无关,与身上那人无关,说说笑笑,透着莫名其妙。
如此这般,直到上方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一股灼热倏然落于颈间,滚烫腥涩,从皮肤渗入心里,引得心口阵阵抽绞,这才住了口,紧绷着身子,乖乖去听。
“……你……真吵……”
“吵……没办法,一见你睡了,我就忍不住想要吵醒你……”
“……我……咳咳……没事……”
“嗯!心扑通扑通跳着,我数着呢……”
“……别怕……咳……”
“嗯,不怕……你舍不得再丢下我一次,我笃定得很……”
“……”
“萧墨尘若是未死,我们还是去冥城好不?总觉得是个好地方……”
“……好……依你……咳咳……”
“别撑着了,压下来吧,我们一起承担……”
“……”
“……”
“……不……不行……”
“可以的,真的可以……”
肩颈间,在一口口深红之下,已然湿透,粘腻滚热,满是腥气。耳边有气无力的声音,伴随着呛咳,烙烫在灵魂深处,心中默默数着那微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一直数一直数,就如同他一直笑一直说,满是生机勃勃的语气。
“呐,掌纹可不是说了长命百岁?你看我的心疾都有的医了……”
“等到了冥城,我打算重新来过,先前二十几年碌碌无为,算是都为别人活了……”
“莫无漂泊半生,可有心愿?啊,对了!那时对如熠熠许下的心愿,努力实现吧……”
“莫无?你又睡了么?”
“……咳咳……青翼……”
“没睡就好,别担心,这石头若是压伤了骨头,照顾人这种事,我定能学做得很好……”
“莫无,你信么?此刻我一点不怕,一会儿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冥城信得过……”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累积了那么多福气,今后一起好好享受吧……”
“莫无?睡着了?”
“……这么吵……唔呕……”
“这么吵,当然睡不着是不是?呐,我和你说件趣事吧,小时候的事了……”
不悲伤,不恐惧。
一路走来,太多的艰辛苦痛,曾经担心、慌张、伤心、自责……此刻全然而碎,两颗坚定的心,信赖着彼此,关顾着彼此,谈笑风生之间,鬼神奈何?
那一日,他为他挡着漫天大石,他为他关上黄泉大门,做的事情简单不多,自然而纯粹。
冥城赶来之人不久便找到了他们,搬开大石,露出了带着笑脸的二人。
“青翼……”身后的重量撤去,莫无身子一震,一大口血带着那人名字,冲出喉咙。放任身子倒下,倒在那人身上,依旧是软的、暖的,带着熟悉的淡香和傻瓜般的倔强。
“莫无,你可真重……”终于抽出双手,环住身上昏厥之人,重见天日,白光刺眼,泪水禁不住滑落眼角,是不愿让人见着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