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连山半夜青

分卷阅读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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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瑟听完她的话,半天才回过神来,只是点了点头。那火盆摆在她近旁,她时不时伸手暖一暖,乌兰便知道是下午在外面冻得狠了。乌兰不常在裴瑟身边伺候,却也知道她怕冷,现在身边没赤玉跟着伺候,自己便这样马虎,只穿了件薄薄的外袍。乌兰抽了抽鼻子,去里间拿了衣服来给她披上,裴瑟伸出手,又在火盆边呵了一会。乌兰烤着火,问一边的侍女:“姐姐,请问赤玉回来了吗?”

    侍女道:“都快要宵禁了,想必快了。”

    赤玉正是踩着宵禁的钟鼓走进来的,进了门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便禀报道:“公子,平阳那边还是没什么动作,消息都捂着不透风,朝外什么都不知道。”

    裴瑟问:“那凌氏和……”赤玉听不下去她那钝器撕拉一般的嗓音,接着话头道:“世子没对几家人做什么,但平阳城城禁严,他们出不了城。”

    裴瑟道:“消息还算通,但比往日慢。到什么地步?”

    赤玉点头:“信鸟还好,沿途暗桩却被拔除了不少,以后陆路消息会没那么方便。另外就是,”她咬了咬牙,“追兵已经要到沈城了。”

    他们当时在沈丘以西数百里之外的恶林中找到裴瑟和傅琅后,便弃去兵马,轻车简从赶回沈城,留下的兵马继续向西行去,让追兵误以为裴瑟并没有去沈城,反而在西境上摸查了许久,耽误了许多功夫,但他们终究是找到沈城来了。这处宅院只是姜望友人的一处别院,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来,但过了明日就难说了。

    裴瑟又皱起眉头来,“丁觉什么时候能到?”

    赤玉算了算日子:“南境到这里毕竟远,丁觉脚程再快,到这里也得到后天了。”

    赤玉话音未落,只听房梁上落下个懒散的少年声音来:“你当我是阿示呢?”

    乌兰抬头一看,只见那灰衣少年正倒挂在房梁上,喜道:“丁觉!”

    丁觉便轻轻巧巧地落下在案头,连茶水都没有惊动。赤玉拍他:“别踩在桌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丁觉撇了撇嘴,跳下来揉了揉乌兰的后脑勺,问道:“出什么事了?我还没听明白呢。”

    裴瑟从书中翻出一张手书来交给他,“别问了,傅琅在驿馆住着,明天城门一开,你就带她走。这是通关用的。”

    丁觉接过去,那张薄薄的纸在手里转了转,“走去哪?”

    赤玉责备道:“楚国啊,你别装傻,公子说不了太多话。”

    丁觉一脸无所谓,把那张纸随意叠起塞进怀中,“你真要把她撇下?”

    裴瑟神情木然,举袖咳了???似鸩璞?疵蛄艘豢冢?蜕?溃骸班牛?蚕铝恕!?br /≈

    丁觉看得清楚,那茶杯边缘上留着一点淡淡的血迹。他其实知道裴瑟眼下境况如此,做事必然狠绝,傅琅爱憎极明,性子又烈,两个人绝无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他继续盯了一会那茶杯边,起身就走,边走边抓头发,“可真行,真要命。”

    裴瑟见他走了,重新拿出地图来看,乌兰把茶换下去,她突然抬起头来,“乌兰,要不然,你也去楚国吧。”

    乌兰吓了一跳:“我?我去楚国做什么?”

    裴瑟道:“你跟丁觉在一起也刚刚好,到了那边,还有个照应。”赤玉也觉得这样不错,坐下来道:“乌兰,要不然你就去吧。”

    乌兰使劲摇头:“我才不去呢!公子,我就跟着你。”

    裴瑟笑了笑,又仰头看门外的飞雪,缓声吩咐道:“赤玉,那就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也动身。”

    作者有话要说:

    吾日三省吾身我为什么不红 不红就算了今年冬天都没见过雪呜呜呜呜呜

    第62章 第二十五章(一)

    傅琅踢踢踏踏下了楼,照常找了个位子坐下,小二招呼道:“姑娘用点什么?”

    傅琅道:“热茶就行了。”

    其实若是寻常客人这么说,那小二就随便拿壶最贵的应付了,但是傅琅这人委实漂亮得有些扎眼,他忍不住想多说几句,“姑娘,我们这的茶有暖胃的,有润肺的,有温补的,还有清淡点的,也有浓一些的,还有……”

    他还在掰着指头数,身旁便闪出一个少年身影来,在傅琅面前坐下,拍拍桌子:“行了行了,知道你们茶叶多,给她姜汤。”

    那小二还要说话,但见傅琅神色淡淡地移开了目光,他只好应了一声,去叫姜汤。

    丁觉翘起腿来,抱怨道:“跟你出来真不方便,到处都是色鬼。”

    傅琅随口道:“那你回去呗,算我求你。”

    丁觉气得翻白眼,“你说得轻松,我走了你怎么办?你能自己到楚国去?没三天就被人剥了皮卖去唱曲儿。”

    傅琅道:“好像是我想去楚国似的。唱曲儿有什么,又不是没唱过。”

    丁觉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戳到她心头往事,一时间有些愧疚,仍是嘴硬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现在还唱个鬼?”

    傅琅乐了,“小朋友,说出来吓死你,你姐姐我去哪都是头牌。”

    丁觉也笑了,“谁信啊?”说话间小二端来了茶水点心,丁觉咬了几口,便听到驿馆另一边几个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听说了吗?平阳城的那一位带着金印和兵符跑了。”

    小二凑过去,“哪一位啊?”

    一个老儒生告诉他,“金印兵符都有的还能是哪一位啊?大公子呗。”

    傅琅和丁觉听到了这个名号,心照不宣双双竖起耳朵来公然听墙角。他们在路上走了几天,渐渐远离了北地沈城,傅琅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丁觉便照裴瑟的意思带着她绕南边的路往西走去楚国。这里远离国都,对言路管得不严,但仍是方圆百里中的一处大邑,驿馆离学宫又近,因此不少书生就爱聚在这里议论国事。倒是有个年轻的白面书生还不知道消息,闻言奇道:“大公子?大公子品行贤德,在平阳声望又好,跑什么?”

    老儒生有些轻慢地笑了一声,“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十年,谁敢说她半句不好?眼下世子回来了,大公子再不能大权独揽,自然乱了阵脚。”

    小二给他们添了茶,“为什么啊?”

    另一个黑胡子文士道:“去年我们还说将来齐国大权终究要交给世子,真是儒生大幸。如今再看,世子回来也快一年了,手上有什么?倒是大公子手上的兵符金印都还没交出去,是什么意思,世人皆知了。”

    小二听得糊里糊涂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因为今日世子大婚?”那黑胡子文士没好气道:“正是,正说这件事呢。世子现在莫说兵权,连齐将军这样的老臣都未必肯归顺。世子妃是金丞相独女,这婚一结,便多了一道王牌。”

    白面书生道:“所以大公子提前离开了平阳?也算是聪明人了——只是不知道平阳城里现在的情况。听说大公子跑到了沈城?若是真的,那她如今与孤雏腐鼠也没有什么区别。”

    黑胡子文士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了几道,沉吟着说道:“沈城疆界突入陈国版图,大公子若真是跑到了沈城,那就是被自己堵死了路。她统军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真要有这样的心思,就该把旁边的沈丘围了,尚且能留出条活路。”

    老儒生吹胡子瞪眼,“围城?亏你想得出来!忘了当年雪宗城的惨状?还不知道要怎么荼毒百姓呢!女子掌政本来就不像话,十年前我们就议论过。到如今看,这大公子身带灾厄兵祸,果真不假!”

    丁觉听了半天,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正要拍案而起时,傅琅拍了拍他的肩膀,叼着块点心起身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