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霎时像是发疯了一般,眼角发红,抽出插在自己胸口的剑,朝陆尚温斩去。
陆尚温早有预感,他迅速退后,捂着腹部的伤口爬了起来,面对暴怒的公孙清的攻势只能逃窜。
公孙清已经无法辨别方向,他眼白血丝密布,看到有细微动弹的就狠狠劈去,顿时树木倒塌,草根尽被撅起。
陆尚温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他的脚步也越来越迟缓。相反,胸口的伤口就像装饰一般,丝毫没有影响给公孙清的攻势,复而成为了一条引火绳,点燃了他。
此时即使公孙清再没有理智,他也清楚陆尚温此时是强弩末路了。就在这时,他使尽浑身上下的所有内力,使出最后一剑!
陆尚温的内心有一种被逼入末路的惶恐,此时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一把刀安安静静躺在草地上——这正是公孙清被伤后激愤而掉落的刀!
陆尚温连忙拾起,以刀对抗那最后一剑!
却想不到弱卿剑转换了一个方向,落在了他右手手腕的经脉之处。陆尚温脸色大变,急忙收回手,但一剑完了,陆尚温只能感受到手腕间痛麻,刀瞬间落地。
陆尚温倒退一步,哪里想到后头就是湍急的水流,他一下子栽入河水之中,只能抓着倒入河中树的枝条,沉沉浮浮。
公孙清却似乎一下子恢复了冷静,对着他嗤笑:“你可知豫书私底下是如何想你的?说你太过恶心,日日夜夜淫乱无比,还求着他留下陪你玩那过家家。并且是脑残一名,杀了辱没他的清誉。我诚惶诚恐,左思右想,若他心善不愿杀,那就由我来承担这骂名吧……也许不是,杀了一位昏君,恐怕天下所有人都会拍手称快呢!”
陆尚温在混乱之中想:“放屁,你刚才还说他对我一往情深呢!”
公孙清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冷笑着道:“呵,我方才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唐豫书对你一往情深吧?他爱的一直都是陆纡说!”随后咬牙切齿道,“哼,下次杀得就是陆纡说那个伪君子了!”
随后他上前一步,不经意间将草地上的刀踢下了河,陆尚温用脚勾住了那刀。公孙清举起了剑,准备给他最后一击时,陆尚温松开了死死抓着枝条的左手,迅速提起脚上勾着的刀,使尽全身力气朝公孙清投掷而去,同时,那剑正中他的肩头,几乎卸去他的右臂!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正中那一刀后僵硬的公孙清,吐出了最后一口血,倒了下来,死不瞑目。
他终究被自己的刀杀死。
……
陆尚温醒来,浓郁而苦涩的药味勾着他的味蕾,令他皱眉。
这么混沌地躺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屋外似乎有人在细细碎语陆尚温一时忍不住,起身要往外看去,却不觉间牵动腹上肩上的伤口,不由得发出“嘶”的一声,顿时外头的声音俱灭,随之是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
进来之人有两位,为首的是个娇小的女孩,似乎才七、八岁,但陆尚温却不知为何觉得熟悉,认为她是二十七、八岁,跟在后头是一个穿着雪白儒服的中年男人,似乎是个大夫。
陆尚温喘息了一会儿,那大夫便上前把脉,沉思一会儿道:“已无大碍,只需依我开的药方调理一月便可,只是这右手……恐怕是不能再使剑了。”
陆尚温的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因为不能使剑。
那女孩道:“右手不能使剑就不能使剑罢,不是还有左手吗?”
那大夫似乎要指责女孩不该如此无礼,陆尚温却抢口道:“你的声音,你是……”
女孩笑道:“我是公孙青梅,几月前初见,这时我已不是那烟火女子,你也不必追忆那些我所认为的屈辱,先皇陛下。”
大夫却脸色大变,按着公孙青梅的头诚恳道:“抱歉,她早先中了毒,不仅身材只停留在七八岁,连心智也未曾长开。那个……请您不要过于在意,童言无忌。”
陆尚温苦笑:“此时我不过一在逃罪犯,又怎么会对救命恩人有什么意见?”
青梅却是气鼓鼓地扭头,想要摆涯谴蠓虬醋磐返氖终啤
大夫又交代了些要事,便扯着青梅离去。
陆尚温不久前才被一位姓公孙的疯子重伤,这个时候又被姓公孙的人救下,心情复杂自然不可言说。果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大夫离走前留下了一碗药汤与一些洗漱用具,陆尚温洗漱过后喝了药汤。发现这药汤做起来果然比袁梦的好喝多了。
出门时他发现了端饭在门口冒着热气的饭菜,几日未吃过美食的肚子早就向他抗议,陆尚温便狼吞虎咽了一番,随后感到困倦,沾枕就睡。
作者有话要说: 高兴的话今天就双更,反正最近好无聊……
☆、第 四十五 章
醒来已是下午,陆尚温起身发了一会儿呆,便直直出门,却遇到了青梅。
青梅仰头对着他笑:“你再不起床,我就会以为你已经睡死在床上了……来吧,我带你去主堂,见那个真真正正救了你的人。”
陆尚温神游了一会儿,道:“真正救我的人,怎么,那不是你吗?”
青梅:“我不过是帮你找大夫罢了,而且也不远……别那么看我,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陆尚温道:“你也没说不是啊……”
青梅瞪了他一眼,兀自生着闷气,却还是把他带到了主堂。
此时已是黄昏,金黄的阳光洒在这有些破烂的建筑之上,不知为何渲染出了一种破碎美。
他们绕过了几条走廊,其中有的院子有些或老或小,或健壮或年青的人练着功对打,但一见到青梅,都会一致停下手中动作朝着青梅打招呼,甚至于有些还会向青梅打听陆尚温的身份,都会被青梅一句不冷不热的“自己去想”打发,却也不生气,只是摸着头笑呵呵。
只是这群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浑身伤痕,甚至于缺腿断手,却一脸笑意,温和热情。
陆尚温问道:“他们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青梅似笑非笑道:“都是跟阎王抢饭吃的,怎么能没有些伤口?”
陆尚温不说话。
青梅却忍不住道:“好吧,他们都是从附近的乱葬岗里淘出来的,”她故作神秘,“这附近有个乱葬岗,里面的所谓‘尸体’,十之□□都是活人,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的活人……”
陆尚温在她泛着幽光的眼神中,不觉发了颤。
到了主堂,青梅打开了门,把他踹了进去,陆尚温一时不稳,被踹了个踉跄,顿时听到了稀稀拉拉压抑的笑声。
陆尚温不是聋子,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抬头看去,才发现所谓的主堂,是大伙儿吃饭的地方。
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当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桌子上,而所有的人面前都放着食物时,你很难不认为那是开伙的地方。坐在主位的是一位女子,带着面纱,连脸的轮廓都看不清。
青梅大大咧咧道:“看,那就是亲自把你从河里捞出来的,你可要好好报恩……主子,你今天怎么没戴面具?”
那女子摇摇头,对她勾勾手指。
青梅跑了上前,在那女子耳旁说着什么话,那女子俯身听了一会儿,也在青梅耳旁说了些什么。
青梅这才回到他身旁,指着坐在主位的女子道:“那是我们主子,这里的人都是她的……”她的手指转向一个较大的空隙,“那是你的位置,去坐吧!”
陆尚温看着她手指指着的那处,那个没有椅子、没有碗筷的地方,默默无语。
青梅却像是没有发觉他的尴尬,道:“快去啊,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陆尚温只好走了过去,站在那里以眼神询问一边大口大口吃饭的青年。
那青年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突然之间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把自己的碗大大方方地摆在他面前,说:“想吃就吃吧!”
陆尚温:“……”
他将碗推了回去道:“不你吃吧我饱了。”
主位的女子突然道:“十里,给他摆椅子和碗筷。”
陆尚温听到这声音,脑子像被电到了一般,反应不过来。
十里就是方才大方给陆尚温碗的青年,此时他的脸上有着不情愿,但他还是乖乖离位为陆尚温摆上了椅子和碗筷。
陆尚温终于吃到了比较正常的晚饭,他吃三口就抬头看一眼主位的女子,一边在脑子里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他敢肯定,他听过这声音!但是他却忘记了他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这声音的……
面具!
青梅似乎对她说过她有面具?
陆尚温对女子的身份已经有了许些猜测,但他却迟迟无法确定。
饭后,陆尚温想去找女子聊聊,却想不到他一吃完站起来一只手就被抓住了。
陆尚温低头,是青梅。
青梅仰头看着他道:“好嘛,终于等到你吃完了,看在青梅等你的份上,抱我。”
陆尚温:“……”
青梅就这么仗着七岁女孩的身子对他张开了双手。
陆尚温:“……”
他只好以左手抱起了青梅,右手托着青梅以避免她掉下。自从受伤后,他的右手灵敏度不比从前,有事甚至连用力也用力不上,许多事情,只能够用左手来做。
陆尚温没办法怨恨什么,他该怨恨的人早就被他亲自杀死,而以一手为代价来换自己的一条命,想想还是蛮值的。
陆尚温循着青梅的吩咐找到了她的房间,到达时她已经睡着了,陆尚温只好轻手轻脚将她放在床上,为她整整鞋袜理了理被子,然后走了出去。
却没想到,惊喜就在不介意间。陆尚温刚出门,就看见他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那个女子就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