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三斗提着大包小包回来。里面除了罐头火腿方便面,还用报纸保了一包湿漉漉的东西。血渍已经湮透报纸,把方便面弄湿了。
“这是啥?”梁红卫问三斗。
“排骨。我想着,人家首都来的美女,我们只让吃点方便面火腿肠,有点太不厚道了。刚才我去服务中心,找猪肉西施弄了三斤排骨。油盐酱醋都带来了,你说咋做吧。”三斗讨好的看着梁红卫。
“你们不要管了,我来做。”黄小雨脱下军装,将衣服扔在床上,挽起衣袖,端着排骨去了水房。呼啦啦一阵水响,接着就是骨头碰到瓷盆的沉闷声音。
三斗悄声说道:“没想到黄小雨看起来那么娇嫩高傲,干起家务来一点不含糊。”
“小雨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习惯了,城里的女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个个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小姐。”梁红卫开始剥火腿切片,三斗把花生米蚕豆午餐肉装在盘子里。一会儿,桌子上弄来六七个菜。
“排骨是大菜,炖好一上来,完美无缺。”三斗很得意。他想得到梁红卫的夸赞,梁红卫没理他,忙着将洗脸盆里的毛巾牙缸牙膏之类的东西往床上放。
“你这是干啥?”三都问。
“炖排骨。”梁红卫道。
“用洗脸盆,脏不脏。昨天你还用这个盆洗脚刷牙,说不定用来洗跑马裤头,今天你用来炖排骨,味道肯定不一般。你重口味啊。”
“别看你当兵几年了,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兵。对于我们军人来说,洗脸盆就是万能盆,聚宝盆,用来干啥都行。平日洗脸洗脚洗衣服,铲雪浇树当水盆,吃饭聚餐盛饭盛菜当餐具,拉练野营行军打仗直接就是填饱肚子的炊具。真要上了战场,也可能成为活命的武器。你不懂这个,就说明你不是合格的军人。”梁红卫不紧不慢的数落三斗。
“我心里不是滋味儿,洗脚洗脸又盛菜,我吃不到肚里。”三斗道。
“你这是要饭的嫌人家厨房黑,在穷得瑟。你问人家黄小雨,嫌不嫌?”梁红卫看着进来的黄小雨,问道。
“那有啥?我们在连队偷煮棒子红薯芋头吃,都是用脸盆。不过,我们是挑谁漂亮,用谁的脸盆。我们班胖丫一个星期洗一次脚,她的脸盆坚决不用。”黄小雨接过脸盆,又去水房洗脸盆去了。
炖排骨没有锅灶,用的是电炉子。一圈弹簧一样的电炉丝,规则的绕在上面,插上电源,瞬间电炉丝烧成了火炭,热气扑脸。梁红卫把盆放到电炉上,倒上水,放进去大料花椒盐,不大会儿,政治处楼道里飘满了排骨的香味儿。
一桌子菜,有荤有素,很丰盛。只有三个人,足够吃了。“平时我用电炉子下一袋方便面,放两个鸡蛋,美得很。”梁红卫笑道。
“光棍的日子不好过,赶紧找个媳妇结婚成家。“三斗看着黄小雨,话里有话。
“我就一个对象,也被你给抢跑了,那还有姑娘喜欢我。”梁红卫道。
“不就是何杏花吗,还给你,好不好。我和她离婚,再找一个。”三斗笑道。
“听不懂你们两个说什么?”黄小雨看他们两人说的挺热乎,很纳闷的问。
“这是以前的一段老账,以后你会明白的。”梁红卫说,三斗笑。
“小雨,军区总医院那么多美女医生护士,给红卫个踅摸一个,行不行?”三斗道。
“我姐夫哥眼光高,标准严,又有我们连长当标杆,他能看上我们医院的女护士。”黄小雨小嘴撇着,戏谑道。
“姐夫哥?这是怎样一个称呼,不明白。”三斗看着两人,很纳闷的问。
梁红卫没有解释,黄小雨也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了。吃菜吃饭,喝酒。三斗看看,很知趣的吃饭了。
“这排骨炖的真好吃。”梁红卫打破沉静,看着黄小雨夸赞。
“那当然,我做饭的厨艺一流。从小我爸我妈上班,为了当先进拿几块钱的奖金,把我一个人愣在家里,自己做饭填肚子,生生把我逼的学会做饭。”
“小雨,你这姑娘真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进得舞厅,敢闯战场。谁要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为妻,那是祖上八辈子烧了高香,积了满屋的阴德换来的。”梁红卫看着黄小雨,恭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这碗和盆我来洗,不用你动手。”黄小雨看着梁红卫,眼里冒出火星。梁红卫急忙躲开了。
三斗道:“我来收拾碗筷,你们俩,找个地方浪漫去吧。”
出了东门,迎面碰上汪丰收。
“小梁,干啥去?”汪丰收有点儿坏笑的看着黄小雨。
“主任,我在院里转转。没啥事儿。”梁红卫闪烁其词。
“这是你媳妇?”汪丰收还是那样笑,看着黄小雨问。
“呃。呵呵,我同学,我战友。”梁红卫一边说,一边和汪丰收告别走开,不走,不知道汪丰收又会问出什么奇葩的问题。
“这个中校是谁,拿个话不会说嘴,真对不起肩膀上的两个银豆豆。”黄小雨撇嘴,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
“我们主任,我的顶头上司。怎么了,人家说你是我媳妇,委屈你了是吗?”梁红卫道。
“那倒不是。说实话,我该感谢他,不是他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可是,第一次见面,却胡乱称呼,说明这人素质一般,基本的礼貌都不懂,跟着这样的领导,不会有出息。”黄小雨看着梁红卫,眸子里含着亮晶晶的东西,让人砰然心动。
“你的逻辑是想吃鱼还怕腥。部队领导说话不都是这样直来直去的,那像你们城市里的人,有话不好好说,绕来绕去的,把人带进七星八卦阵,让人饶不出来。”
“姐夫哥,我和你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夫哥了,以后我要改嘴。”黄小雨抱住梁红卫的右臂,撒娇的口气。
“那你叫什么?叫连长,或者叫兵哥。你爱咋叫就咋叫,我不在意。”
“我就叫你的名字,梁红卫,或者叫红卫。叫连长是你的兵,我不是。叫哥容易让人误会,认为我是你美眉。”黄小雨仰脸看着梁红卫,好像商量的口吻。
“这样称呼,有啥区别。”梁红卫看着黄小雨,问。
“区别大了。叫你姐夫哥,我还把你当作我连长的未婚夫,我是你的小姨子。叫你名字,你就不是我姐夫了,有可能是我男朋友,或者老公。”黄小雨有点羞涩,说着话,把头低下来,身体几乎是坠在梁红卫身上。
“我始终把你当我的小妹妹,没有非分之想?”梁红卫看着路边的白杨树,很深沉的语气。机关去操场的路边,左侧是一连二连三连住的楼房,右侧是一片空地,种一片白杨树,碗口粗细。
“我知道,你是嫌我长的丑,没有我们连长漂亮性感。”黄小雨眼睛里布满愁云,马上就会雨打芭蕉泪纷纷。
梁红卫急忙安慰:“我没有嫌你丑,你很漂亮,也很性感,而且善解人意,谁娶了你黄小雨,就有了好媳妇,好母亲,荫及子孙后代,那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那你为啥还这么犹犹豫豫的,故意躲避我?”黄小雨露出微笑,眼里还涌着泪水。
“我过不了范春柳这个坎。”梁红卫几乎要流下泪来。他感到在黄小雨面前流泪,有点难为情,赶忙把头扭开。
黄小雨不吭声了。两人漫步往前。
梁红卫看看四周,他们已经到了大柳树下。树下坐了几个兵乘凉,看到梁红卫和黄小雨过来,善意的笑笑,走开了。
“这是我们团的风水树,也是我们的健康树。听老兵们说,这颗树长的旺,我们团平安顺利。这颗树出了毛病,我们团准有祸事儿发生。那年,靠近礼堂的一枝碗口粗细的主树干枯死了,当年我们团长在公路上就被车撞死了。”
“红卫,这棵树真有这么神奇?比给七仙女和董勇做媒的老槐树精还灵吗?”黄小雨上前,用手抚摸着大柳树,一脸惊诧。
“是的。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在这里许愿,真能如愿。”
黄小雨双手合十,低头祷告起来。
“你许个什么愿?”梁红卫问。
“不告诉你。等真的实现了,我才和你说。”黄小雨调皮的看着梁红卫,道。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这棵大柳树使我们团的保护神,他已经偷偷把你说的秘密告诉我了。”
“真的?”
“我什么时间骗过你?”
“那你说说,我许了什么愿?”
“我不能把话说透,看透不说透,这才有意思。你许的愿与我有关,也与另外一个男人有关。我知道情况,看你愿不愿告诉我实情。”梁红卫一副得道高人的语气,让黄小雨惊讶的呆住了。
“你能帮助我解决这个难题吗?愿意帮助,我就告诉你。”黄小雨低声细语。
“我是你姐夫哥,还能不肯帮你。说吧,谁起伏你了,告诉哥,明天我带炮一连去,扭断胳膊,打断腿,堵死喉咙,看他以后还敢作恶不?”梁红卫戏谑道。
“那好啊,你就带人揍他一顿,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以后不敢当花花公子就行。”黄小雨显然激动了,死死抱着梁红卫的胳膊。旁边几个路过的兵,看到两人黏糊,“嗤嗤”直笑。梁红卫想摔开黄小雨,无奈,她抱的紧。
“谁这么大胆,在首都城里,天之脚下,竟敢做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儿来?”梁红卫看着黄小雨,关心的问。
“还有谁,就是我们院长的侄子,叫刘玉红。他年糕一样,整天缠着我,看到他,我就犯恶心。”
“这个名字我好像很熟悉啊?”
“他是我连长的同学,就是追求连长的那个人。”黄小雨道。
“真是冤家路窄。这个世界说起来那么大,其实真的就这么小,你怎么能和他走到一起?”
“我那里知道,不知是什么鬼使神差,阴差阳错的把我们俩弄到一起了。”黄小雨苦笑道。
黄小雨那里知道,这不是什么鬼使神差,而是刘玉红暗中操作的结果。
临近春节,刘玉红来到了石家庄。他这次来是为工作,专门到医护培训大队考察毕业学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