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刘玉红从这所学校毕业分配到军区总医院,随性的是他同学滕青玉。他没有得到范春柳的爱情,却得到了滕青玉的爱慕,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甘心,不如意,可也算时运不错。刘玉红带着一些失望和遗憾,失落和不屑,还有一些美中不足的复杂情感走出校门。
当天到医务处报到,安顿好姓李,他带着滕青玉来到叔叔刘福生家里。刘将军是全军著名的眼科专家,享受特殊津贴。在国家和军队眼科学术领域身兼多职,举足轻重,又是医院副院长,党委班子里的三把手。刘福生温文尔雅,儒将气度。看到刘玉红带着滕青玉上门,心里明白一切。作为长辈和领导,他对刘玉红是有原则和底线的。他一面热情招待两个年轻人,一面把对侄子的原则和要求提了出来。
“玉红啊,把你分到那个部门了?”刘将军边削苹果,边聊天。他爱人蒋红就在一边,想削,被刘将军制止了。蒋红明白刘将军是想凑机会说话,手里忙活着说话不尴尬,也就没有强求。
“分到急诊。我听老同志讲,急诊是最累人的,加班不分黑天白夜。说急诊是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驴使,累病是经常的,累不病才是不经常的。”刘玉红感觉是自己的叔叔,也就大大咧咧不在乎。刘福生停下手里的削苹果刀,楞了几秒钟,从眼镜后面看了刘玉红一眼。刘玉红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滕青玉始终微笑着,坐在蒋红身边,温顺的小猫一样,满是敬仰和羡慕的看着这一对叔侄。听刘玉红说的话没谱了,赶紧轻轻摇摇他的胳膊提醒。
“这些话今天在家里说说,当个笑话也就算了,以后不要乱说。这些话无论出自什么目的,都不是积极向上的话题,他负能量太多,能把一个人的精气神给毁了,毫无追求。”刘福生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的叔叔,我听了也是笑笑。每个单位,都有那么几个人,看谁也不顺眼,干啥也不满意,满嘴牢骚,一肚子怨气,我反对这样的人,坚决不和他们搅合到一起。”刘玉红赶紧表态。他知道老爷子的脾气,热爱这个医院胜过生命。如果今天晚上是院里的一名干部,或者没有滕青玉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边,老爷子估计会发脾气的。
“我除了每天的行政会议,学术会议外,都要进手术室上手术台。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中午只能在手术室休息一个小时,一天至少做12例大手术。道路晚上,腿没有知觉,迈不开步子,手术台下不来,你说累不累?可是,你干的是这个救死扶伤的工作,还像商人一样,计较挣钱,追求享受,你算是找错地方了。”刘将军依然不紧不慢,语气强硬了许多。
刘玉红赶紧点头称是,滕青玉也频频微笑附和。两人似迟到被罚的小学生一样诚惶诚恐,接受训导。
“你来到军区总医院,我和其他院领导是打了包票的。你不能给我捅娄子,扒豁子,让我下不了台。不是你父亲几次找我,看着一娘同胞的份上,我是不会豁出这仗老脸给弄来。你哥刘学军从考大学到毕业分配,我没有管过。你在医院,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不准打我的旗号干违法乱纪的事儿。”
“是的叔叔,我不会。我一定干好本职工作,给您争光添彩,不会抹黑捅漏子。”
刘玉红说是这样说,也想摆脱叔叔的影子。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总会生活在叔叔的光环下。不久,他从急诊调到医院院务部,在军务处当了一名参谋,走上仕途。
按照刘玉红的设计,滕青玉跟着刘玉红去了一趟刘副院长家,先让叔叔婶婶替自己把把关,看自己的女朋友满意不满意。也让滕青玉见识一下自己的叔叔,有这层关系,有这个靠山,你还不老老实实跟了我。他没有想到,事与愿违,本来一个挺不错的安排,被自己给弄成一盆浆糊。他自己多次骂自己:“我这是鸡巴毛炒韭菜,扯不断,理还乱,纯粹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滕青玉也是带着美好的愿望,跟着刘玉红去了叔叔家。尽管还没有和刘玉红结婚成家,严格意义上讲,还不是自己的叔叔。她去的时候,从心情上已经把刘福生当成未来的叔公。但是,刘副院长一通大道理讲完,她和刘玉红回去之后,那天夜里一夜未眠,她相通了一件事儿:“刘玉红不是自己的最终选择。”
滕青玉通过观察刘福生叔侄的对话后强烈感到,刘副院长是一位不错的领导,为人正派,当官清廉,自己业务精湛。是好领导,不一定就是好长辈。刘玉红很难从他这里得到庇护,一切都要靠自己拼搏。这样的领导在台上,还有人给你几分薄面,一旦到点下台,其他人不会理睬他的。刘玉红现在可能沾点小便宜,到了刘副院长退下来,他可能为为此吃不少苦头,还不完的冤家孽债,得不偿失,自己肯定会受到牵连。等到在别人手下混饭吃,说不定还是刘福生的冤家对头,每天在显微镜下讨生活,那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还有一点让滕青玉决定离开刘玉红。那天,他从叔侄两人交谈的气氛环境中感受并切实体会到了一句老话:“再好的侄子,不如自己的儿子。”刘玉红毕竟只是刘副院长的侄子,对刘玉红的爱是有限制和保留的。也就是说,刘副院长不会为这个侄子,付出比自己儿子更多的东西。但是,你承受的报复忍受的痛苦,却和他儿子一样的多。滕青玉失望了,他看到未来的自己,还不如一些普通的农家子弟。
后来,有人给她介绍一个刚离婚的师级干部,比她大了整整一轮,滕青玉欣然接受了,几天就结婚成家。
刘玉红又一次鸡飞蛋打,辛辛苦苦忙活半天,煮熟的鸭子却飞了,成了人家碗里的美味佳肴,心里更是憋气,他一连压了半个月床板。
后来,他在医院找了几个女朋友,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先热后冷,最后各奔东西。他现在进入喝口凉水都塞牙的窘迫境地。
刘洪玉来到医护培训大队,主要是考察即将毕业分配的学员。
每年毕业分配,总有一个没人说出来,而医护大队上上下下的领导必须遵守的潜规则,把最好的学员送到军区总医院,让军区总医院先挑选优秀学员。前些年,是看学员素质,大队把那些学习成绩优良,政治思想突出的学员选拔出来,送到军区总医院。近几年,这个规则在悄悄改变,人们形成了默契:选拔学员不看优秀不优秀,而是看你有没有关系门路,看你后台硬不硬。军区总医院也了解这个情况,也不好意思明确拒绝,只好有条件接受这个事实。在每年毕业分配前夕,总会派人过来,对那些选拔推荐出来的学员考核一番,尽可能把一些关系户照顾到,也尽量选拔出成绩突出的好学员。
刘玉红听到这个消息,找了院长和政委,要求去完成这个任务。领导们了解他的情况,也知道他的目的和心思,点头同意了。刘福生确是直言不讳的说:“去吧,给院里挑几个业务素质好的干部来,也给你挑一个品貌好的对象。”
培训大队领导对前来考察学员的军区各个医院的干部,一律高规格接待。大家心知肚明,来的都是爷,谁也得罪不起。对军区总医院的刘玉红,更是破格。他们心里明白,要想把自己的关系户送到军区总医院,千万不能开罪他。
晚上,培训大队政治部主任米东东陪着,驱车来到裕华路御膳舫饭店。下了车,刘玉红抬头一看,心中暗喜。这那是饭店,简直就是故宫乾清宫的翻版。楼前青砖铺地,两边是汉白玉栏杆,左右是两池藕塘,中间溪水相连。楼为两层,飞檐斗拱,金砖琉璃瓦,精心修饰的祥云图画,把整座楼布置的金碧辉煌。
门前站着两位绝色美女,身着大红旗袍,身披金黄色绶带,皮肤白如六月的鲜桃。一分笑迷倒流云星辰,二分笑惹得花草报春。见到客人六分笑意,让人如饮天宫甘露般醉醺醺。
看到刘玉红等人进来,轻轻躬身致礼:“首长好。请问有预定吗?”
刘玉红看醉了,不知如何回答。米主任笑道:“在二楼。888房,娘娘宫。”
“好的,请跟我来。”姑娘前边带路,一行人紧跟其后。
御膳舫菜自然是美味佳肴,宫廷御制,鲍鱼龙虾山珍海味样样皆有,自然是高端大气。酒是国酒茅台,三十年陈酿。大队长徐新军,政委周顺利出面坐陪,政治部米主任主持,其他常委悉数到场。
米主任是山东聊城人,说话干净利索。“今天,军区总医院的领导莅临我们大队指导工作,为表达对刘处长的真诚谢意,我们备薄酒一杯。今天不谈工作,只是喝酒聊天。先共同喝三杯,喝完之后分头实施。下面请大队长讲话。”
徐新军讲完,是周政委讲话。领导讲话意思差不多,就是感谢之类的拜年话。
刘玉红只是上尉,对这种场面很熟悉,轮到他讲话的时候,先是谦虚一番。“各位首长,我是总医院机关的一名机关干部,今天回到母校,我内心很激动。这么多首长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接见我,我很惶恐,很不安。我在这里表态,一定不负首长嘱托,出色完成领导交给的工作任务。谢谢各位首长。”
刘玉红在大队领导面前,还算是比较矜持,规规矩矩。大家喝,他干杯,有人敬,他也喝,总量把握到位。酒过三巡,菜过六味,米主任给打个电话,包房的门推开了,进来四女两男。尽管穿着便服,从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这是培训大队的学员。
米主任笑着对六人说:“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考验一下你们的能力素质。这位是总医院的刘处长,千里迢迢来到我们大队指导工作,很辛苦。你们的任务,就是让刘处长喝好,喝的高兴。不关你们用什么办法,每人至少敬刘领导三杯酒,这是底线,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