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主任不再是应付了事的神态,急忙调整一下座位,让自己坐正了,将烟也掐灭了,脸上笑容也真诚起来:“小邢,这事儿不要乱说,特别是和首长的关系,那样人家会孤立你,远远躲开你,不利于自己的成长进步。好好干,有事儿你说话。”
“好的,主任。以后我得多给你汇报思想,汇报工作。”
邢广富想说的话说了,想表达的意思也表达出来了,起身告辞回家。
这事儿一托几个月,过了春节也没有消息。
邢广富来到政治处干部股,想私下打听干部部门,看有何进展。一般来说,干部股股长都是主任政委眼前的红人,最了解人事情况。看到干部股的李股长,邢广富道:“股长,这三号谁来当,这么长时间还在水底潜伏,也不露个小脸?”
李股长笑道:“怎么了,你有想法?”
邢广富:“有想法,没办法。”
李股长笑道:“你没戏。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的人,一个个上窜下跳,到处托关系找门路,还办不成事儿。你在家稳坐钓鱼台,二大爷一样,谁上赶着把这好事儿给你,不要做梦娶媳妇,净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邢广富笑笑。
两人正说着,孙歪嘴来了。邢广富一看,都是机关领导,赶紧借口走开。
孙歪嘴现在是后勤处长了。陈处长突然转业了,回到老家。有人说他计划生育出了事儿,超生一个儿子,被人举报了。孙歪嘴当了处长看到邢广富急匆匆的走了,孙歪嘴努努嘴:“这小子来干啥,是不是有想法?”
李股长道:“轮不到他。他排名在一百名开外,估计全师提一百个副团,也没他的份儿,他是邻居娶媳妇,白高兴白天。”
“就是,他那个营长怎么来的,不是黄有才,狗屁不是。”孙歪嘴愤愤然。
“他不会再去找黄有才吧?”李股长问。
“我大舅哥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更找不到。”孙歪嘴大大舅哥在军区后勤部,其实就是一个团职助理员,他在团里吹的云山雾罩,团里干部以为是后勤部部长。
“有没有消息?”孙歪嘴问。他是这次本土帮争夺副团长最有力的竞选者,也来打探消息。
“没有。听说正在拉锯,看谁占上风吧。”李股长尽管说了半截话,孙歪嘴却全明白了。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师干部科来人了,先到史政委办公室,又派人把张明和王丰收叫去。很快,政治处值班室接到通知,全团连以上军政主官,司政后科四大机关干部,全部到团会议室开会。
会议是宣布命令的。结果出人意料,那位原定的军机关下派的干部也没有下来,孙歪嘴这几个本地派竞争者也没有达到目的。副团长是司令部程参谋长接任,而参谋长是从兄弟团调来任命。
开完会,邢广富心凉了,听到在、史政委宣布完命令,心里只骂:“他奶奶的,算是完蛋了,钱是白花了,我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大一屁股债怎么还人家。”
会议一结束,邢广富头一低,直往前拱,谁也不理。李股长喊道:“邢营长,稍等一会儿。”
邢广富没有听见,梁红卫拉住他说:“连长,李股长叫你。”
邢广富苦笑一下:“叫我干嘛?”
李股长道:“一会儿你去一下政委办公室,还有事儿和你谈。”
邢广富心里骂道:“你们命令都下了,人到位了,还要假惺惺的和我谈什么,这不是故意气老子吗?”
说是说,人还是坐下了。政委正和团长商量什么。张明当了团长,和政委关系很好,谈话自然融洽一些。两个人说来几句,政委才走过来,对邢广富说:“走,到问我办公室去。”
一进门,史政委嚷道:“广富,你小子太牛逼了,因为你的事儿,把师里几个领导给弄晕了。”
邢广富心里有数,却装迷糊:“政委,我怎么了,我老老实实在家,啥也没干哪。”
“你小子还在装。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唤。你是一匹黑马,谁也拦不住的黑马,把师长政委吓住了。我和你说,副团长没你的了,是不是感到很沮丧啊?”
邢广富只得点点头,承认事实。
“好饭不怕晚,好事儿在后面。我听干部科的同志讲,为你的事儿,师常委会推迟两次,最后才算给你盘出位置,到师营房科当科长,明天去报到。”
“营房科长?”邢广富听到这里,懵了几下,才算明白过来。和政委扯了几句,邢广富告辞出来,碰到孙歪嘴,站在政委门口。看到邢广富,习惯性的缩了缩身子,点头示意。
邢广富看到孙歪嘴,一股厌烦心底泛起,给了他个白眼,扭头走了。
邢广富走马上任,成了全师一颗明星。走到哪里,人们都在议论:“这小子什么关系,多硬的后台,能一步登天到这个位置?”
“估计至少得个军长给他撑腰说话,没有这么大的官,一个营长到机关混个干事助理就不错了,科长有空位置也轮不到他。”
“为了给他的腾位置,原来的科长当了后勤部副部长。副部长下到团里当团长。”
无论人们咋议论,邢广富就是不吭声。依然那么笑,给人谦虚的感觉。
最有意思的是那位马科长,看到邢广富当了营房科长,拉着女儿来找毛毛玩了。马科长没有了以前的高傲和蔑视,现在是低人一等的感觉。尽管都是师机关的科长,可组织科不管钱不管物,无权无势,人们看见马科长懒得抬眼皮。营房科管着房子,手里有经费,师里干部无论职务高低,年龄大小,想换个好房子,或者维修一下自己家的房子,用水用电,都要求到营房科帮忙。
马科长现在也得放下身段,带着女儿来串门,有意无意的说他们家住在平房面积太小,没有私家厕所,天天到筒子楼的公共厕所排队,不方便。一再表示要请邢广富他们一家到的饭店坐坐。邢广富有意躲开,无论他说什么,总是不应承,不许诺,最后干脆不见面。
邢广富当了半年营房科长,随着一纸调令,去了军区后勤部机关,在营房部基层处当了处长。不久,就又调到总后勤部机关当了一名基建服务局局长。过了几年,又当上基建营房部部长,总后勤部副部长,官至中将。
十多年时间,邢广富从一名正营职干部,干到中将,连升八级,这在和平年代的部队,堪称奇迹。人们一直弄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有什么手段,能这样顺风顺水,青云直上?”
后来,邢广富出事儿,纯属意外。
一个春天的晚上,邢广富应邀参加一个饭局。对于这样的饭局,邢广富已经厌烦了,一般人,懒得给你面子。他今天不能不去,因为请客的人,是中原内陆省的一个地级市的市长,黄有才的什么关系。如今的黄有才,也是肩扛三颗金星的大领导,谁的面子不给,邢广富不能不给他面子。
宴会在一个隐秘的私人会所,在一个公园内部,外表平淡如水低调,里面装修很奢华气派的那种。来的客人大都是在京工作的领导,相互知道,或者在电视上见过。酒是正宗国酒茅台,菜是美味佳肴。市长很大方,也很热情。面对这些京官,他作为一个厅局级市长,真是拿出十分的能耐,想把这顿饭吃好,吃出友谊,喝出感情,以后无论私事儿公事儿,再来京好办事。这是也各省市市长书记惯用的招数,通天得利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位市长感到自己准备不足。原来以为自己酒量够大的,一斤茅台不影响加班干活,没想到,今天碰到高手,一人二斤酒下肚,人们照旧谈笑风生。市长劝酒的时候,遇到难题,喝酒得有由头,没有由头的酒喝不下去。这个时候,他一兴奋,做出了一个后来震惊全国乃至世界的错误决定。
“我劝的酒不喝,我找个会劝酒的人来。”
“什么人来了也不喝?”邢广富笑道。
“是美女,我军著名的军旅歌星。”市长骄傲的口气。
“那你叫来,我就不信我一个部长还有不认识的歌星。”邢广富有点儿戏谑道。
在等歌星来的空闲时间,市长以吹嘘的口气,讲了自己和歌星的风流韵事,还重点介绍了女星床上功夫了得,说她的技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惹的坐上的领导们顿生羡慕。
当那个叫茜的军旅女星来到会所,邢广富拂袖而去,女歌星也悄悄溜走。别人面面相觑,弄不清原委。他们哪里知道,那个叫茜的女歌星,早已是是邢广富红颜知己,两人曲径通幽,已经数年。
后来,邢广富派人收拾了茜,说她背叛自己。其实,茜的情人不止他们两人,还有几个军界政界大佬,成为众多高官的公共情人。茜看到自己完蛋,也就不管不顾,开始交待自己的罪行,一帮逐臭的贪官污吏逐渐露出脊背,被绳之以法。
后来的事儿,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和邢广富在车站分别,梁红卫坐车直接去了军区总医院。
出了火车站,梁红卫坐上106公交电车。因为是始发车,人也不多,窗口处有个空位。梁红卫望着车外的车水马龙,静静的出神。
深秋的北京,诗意正浓。
温润的秋日阳光,悄无声息的落下,给大街两边桔黄和血橙的树叶打上一层洁净的蜡,更加明亮如新。柔柔的秋风,抚摸在脸上,身上,如少妇般醉人迷离的眼光,人就失去抵抗能力,情愿卧倒在她的怀抱。两边的高楼大厦,在蓝蓝的天空中矗立,油画一般。
“要是在北京娶个媳妇生个娃,安个家,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人生。”梁红卫想着,脸上不由绽出笑容。刚到东直门,黄小雨在公交车站站着,上身穿一件红色体恤,下身是军裤,一头秀发,自然飘落在肩上,明媚的眼光洒落在她的头发和衣服上,更显得娇羞可爱,惹得旁边的男人们露出猥琐的本色,贼一样的眼光,或者仰视,或者偷瞄,黄小雨稍微一动,他们又唯恐被发现内心的肮脏,赶紧把目光躲开,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别处。
梁红卫下了车,黄小雨并没有看到他。他决定躲开黄小雨,她个惊喜。梁红卫故意不看黄小雨,把头扭上一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黄小雨已经看到他了,疾步跑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梁红卫,你往哪里去?”黄小雨滇怪道。
“哎呀,这大北京太繁华了,竟让我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梁红卫搞了怪想。
“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快急死了,你还像没事儿人一样。”黄小雨满脸阴云,嘴里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