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兵道奇缘

第276章 大结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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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就是在这个位置,决心回家当社会主义新农民的梁红卫遇到了范春柳,竟改变初衷去当兵。十年间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家乡,看来,还是要当新农民了。他看到家里,大爷梁麦囤在扫院子,张大妮在喂猪,和十年前回家景象一模一样。

    “这个是谁啊,不会是红卫吧?”梁红卫正看哪,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问候。他回过脸来,看到是何支书。何支书老了,头发稀疏可数,却白的让人揪心。穿着一身旧军服,挎着一篮子枯草烂叶,佝偻着腰,满脸是可有可无的笑。他那里还有当年的威风,像一只病怏怏将死的老狗,发出乞求的眼神,让人哀怜。

    “何支书,你还去剜草?”梁红卫赶紧掏出一盒中华烟,抽出一只,给何支书点上。

    “我和你婶子,养了五只羊,两头驴,不剜草祂们没啥填饱肚子。我们老了,能自己干点,挣个烟钱就行,孩子们都不容易,和他们伸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何支书抽着烟,给梁红卫解释。

    “何支书,年龄大了,就不要这么辛苦了。和儿女要钱天经地义,他们该给你们养老。三斗哪,他挣那么多钱,少吃一顿饭就够你们一年花销了。”梁红卫给何支书出主意。

    “唉,不提他,不提他。人有本事,就花心。这次探家,在家住几天哪?”何支书脸上乌云闪过,梁红卫知道自己说错了。三斗和杏花正在闹离婚哪,提他不是让何支书难堪吗?

    “何支书,我转业回来了这次回来联系工作,不回部队了。”

    何支书露出惊讶:“咋了,和三斗一样,犯作风错误了?”

    梁红卫苦笑:“没有。我是干烦了,想回家。”

    “咦,烦了,那可不中。部队多好啊,你咋着也得干个团长司令的,才能回来。你现在回来,大队支部没法安置你。你在连队当连长,回到大队给你弄个民兵连长干,有点不大合适。现在我退二线了,赵柱子当支书了,他说了算。明天我和他说说,看能不能把那个民兵连长匀给你。”

    “何支书,谢谢了。大队民兵连长我就不干了,我想到处走走,看看,然后再决定干啥。”梁红卫又掏出一棵中华,给何支书点上。

    “中,你先看看,村里有啥事儿,说一声。你老叔年龄大了,在柱子面前说话还管用。我先回家了,以后咱们爷们说话。”何支书说完,扛着草篮子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举着半截烟:“第一次抽中华,真带劲儿。还是好烟好吸,不服不行。”

    梁红卫走到家门口,看到张永聚背着粪筐走过来。张永聚也老了,眉毛都是白了。梁红卫道:“舅,来家坐坐吧。”

    “咦,外甥,是你啊。你不是在北京当军官吗,啥时间回来了?”张永聚一点也不结巴,顺风顺水说出这一句。梁红卫照例是掏烟,点上。

    “我刚回到家,这不,还没有进门哪。走吧,到家坐坐,我这里还有两瓶好酒,中午咱爷俩喝两杯。”张永聚一听说有酒,立马将粪筐放在门口,一前一后和梁红卫进了门。

    梁麦囤和张大妮听到了儿子和张永聚的对话,放下手里的活儿,几乎是小跑迎了上来。“儿啊,你咋回来了?”

    梁麦囤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眶里泪水打转。张大妮在一边不停的拿毛巾擦手,嘴里想说话,却说不出。

    “想爹想娘了,回来看看。”梁红卫撒娇的口吻,让爹娘很高兴,笑得更灿烂。

    梁麦囤不停的往身后看,又跑到院墙外看了一眼,问:“就你一个人?”

    梁红卫道:“我一个。”

    “你媳妇哪?”张大妮问。

    “没结婚,哪来的媳妇?”梁红卫不解。

    “没结婚领证,该有个对象吧。你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对象也没有?”梁麦囤没有了笑容。

    “有是有一个,我这次回来没和她说。我转业了,人家不一定乐意,也不一定和我结婚。”梁红卫说的很轻松。

    梁麦囤一听,立马阴天了:“转业是啥,不是打发你回老家种地吧?”

    “就是回老家来,不在部队干了。”

    “我的老天爷,当了一圈兵,又回老家种地,那算完了。和你一样大的,人家孩子上学了,会给牛羊剜草了,你还是光棍一条,估计给你找对象都难。”张大妮在一边哀叹。

    看到张永聚,问:“他永聚舅,你看看现在手里有没有合适的,给俺儿介绍个?”

    张永聚笑道:“外甥今年有二十七八吧?”

    梁红卫点点头。

    “这么大年龄没结婚,算是铁定打一辈子光棍了。好在你当过几年兵,有个人样在这里摆着,也许还能凑合找一个。不过,找未婚的大姑娘很难,找个离婚的或者带孩子的寡妇,兴许容易一些。”

    张永聚低头寻思,突然,猛的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有个现成的好媒茬,一说准成。”

    “谁啊?”梁麦囤和张大妮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何支书家的四妮,刚离婚,带个孩子在家。他们两个挺般配,我找何秃子,一说准成。”

    “那你去试一试,我等你信儿。”梁麦囤有气无力的说。

    梁红卫急忙制止:“舅,我去弄几个菜,咱们先喝酒,一会儿再说找对象的事儿。”

    张大妮宰了一只鸡,炒个花生米。梁红卫从提包里掏出两瓶刘伶醉:“舅,保定的好酒,你今天喝不醉,不让你走。”

    “外甥,我喝醉喝不醉,都不耽误晚上给你上门提亲,你情把心放肚子里了。”

    梁红卫一边喝酒,一边往大桥上看。大桥上的人来人往,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的清清楚楚。梁红卫总是隐隐约约看到,一辆吉普车开到桥上,嘎然而止,车上跳下一位美女军官,和人打听路。细看,原来是范春柳,车里面坐着黄宗方和邢广富。

    范春柳还是那样靓丽,笑的满园春色管不住,对梁红卫傲慢的说:“小子,想当兵吗?”

    梁红卫点点头:“不去。我在家当新农民哪。”

    “你,大声说,小子,想跟我去当兵吗?”范春柳喊口令的语气。

    梁红卫撕破喉咙喊:“想。我想跟你当兵去。”

    范春柳笑笑:“这就对了。跟我走吧,我就是你的未来,有我就有你美妙的人生。”

    她坐上车,吉普车冒出一股青烟,消失了。

    梁红卫怔怔的望着吉普车的背影,喊道:“你去哪里,春柳姐,我怎么找你?”

    人没了,只有张永聚在喝酒。

    张永聚喝的醉醺醺,道:“外甥啊,人穷人富命中注定,不要跟命争。命里有一斗,不会少半升。你没有福气,给你钱不会花,给你福不会享。王三姐住寒窑一十八年,受了多大苦。男人考中状元当了官,该她享福对吧,她只享了十八天的福,小命就没有了,这就是受罪的命。”

    临近中午,梁红卫倒酒的一刹那,看到桥头上来了一辆绿色的军车,不是吉普,是猎豹。车上跳下一位女军官,金黄色的肩章上,一边两个银色五星显耀。这情景与刚才想的一模一样,女军官不是范春柳,而是黄小雨。她下了车,和一个人问路。梁红卫看清了,那个人是大队支部书记赵柱子。赵柱子回过身来,指着梁红卫的家里。女兵跳上车,猎豹疾驰而来。

    梁红卫道:“大爷,妈,您儿媳妇来了,快做饭吧。”

    张大妮说:“在哪儿,你又骗你娘吧。”从桥头到家也就两分钟路程,说着话,猎豹站在家门口。梁红卫走过去,黄小雨一把抓住梁红卫:“我让你跑,你跑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

    “我今年转业了”

    “我知道。”

    “我回老家联系工作。”

    “我也知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想说的你一点不知道。”黄小雨调皮的笑。让梁红卫心里麻酥酥的。

    “我听徐曼姐说你转业了,我到部队找你,不见人影。我猜想,你一定回家了,这才一路追来。”

    “徐曼姐咋知道我转业了?”梁红卫惊讶的问。

    “部队有啥事儿能瞒得了她,肯定是你们部队有人找她办事儿,顺便说出嘴的。徐曼姐说,她和黄团长说了,要把你调到北京去,在驻京部队服役,以后我们安家也省去两地分居的麻烦了。估计今天调令已经到了你们部队。”

    梁红卫心里一下豁然开朗,春天来了。

    梁麦囤和张大妮走过来,看着黄小雨问:“这是谁家的闺女,这么排场?”

    梁红卫介绍:“这是大爷,这是妈。”

    黄小雨规规矩矩喊理一声:“大爷,妈。我是你儿媳妇。”

    梁麦囤笑了,悄无声息,眼泪却在眼眶里。

    张大妮说:“我给你们下面条去,做鸡蛋西红柿面条。”

    黄小雨拉住梁红卫的手,好像没有看够:“我再告诉你一个惊天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梁红卫点点头。

    “今年部队还要裁军,上边已经定了。估计,你们团很有可能被拿掉。”

    梁红卫没有说话。

    1997年9月,中国政府进行第九次大裁军。中央军委决定,在80年代裁减军队总额100万的基础上,中国将在今后三年内再裁减军队员额50万。

    北京军区的二十四军和六十三军整体被裁。

    三十八军作为中央军委的拳头部队,人民解放军的钢铁雄狮,不但不裁,反而要强化建设。

    三三九团的官兵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裁撤的大棒回落在自己头上。

    第二年五月,时任团长刘军接到上级命令,三三九团将于1998年9月1日零时两点撤销编号,八月份部队全部分流完毕。

    按照组织安排,结合自己的意愿,在队的官兵们或转业退伍,或分配到其他部队继续服役。

    至此,三三九团从人民解放军序列里消失,走进浩瀚无垠的历史。

    像一滴水,融进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