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江湖恩仇录

第04章 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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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 雁落

    李连虽在雁荡住了甚久,可是他确信自己还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夕阳之下,白云翠柏,对衬得十分情趣。

    在一排插天而起的青石高峰斜照里,看见了一座月亮洞门,两棵雪松左右对倚,门扉上老藤纠葛,较之桑羽修真之处另有一番趣味。

    李连心中正自疑惑,因为他记得这座洞府先时已为“剑髯公”欧震“天蓝神砂”所毁,何以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又完好如初?

    “碧溪仙子”吴嫔已笑道:“你奇怪吧,其实我这洞府共有两层门户,欧震所毁的那扇大门,已为我施展仙法完全清除干净,你我现在所站之处,也就是原先的院子,你可看得出有一丝痕迹来么。”

    李连右观察了一下,只觉得石秀风清,翠嶂白雪,一派自然,哪里像是新遭大劫模样,内心不禁大为钦佩。

    吴嫔站定之后,纤指微伸,上下划动了一下,顿时闪出了一片红光。那片红光不过闪得一闪遂即无踪。

    李连只觉得眼前一亮,却又较诸先前变了一番景象,目光所及,但见百花怒放,翠草吐芬,一片香光里,更有蝶儿双双,哪里像是严冬景象,分明春回大地。这等景色,不禁使得李连大为震惊,仙家妙术竟能夺天地之造化,端的是无所不能了。

    他只管打量着眼前这番绮丽景色,不觉面前彩光乍现,陈小倩已含笑来到了面前。

    李连大喜上前道:“陈小倩!”

    陈小倩妙目一转,似笑又羞,却偏过身来,向着吴嫔姗姗下拜,道:“叩见师父。”

    吴仙子含笑道:“罢了,见过你李连师叔。”

    “李连师叔?”

    陈小倩睁圆了眼,看向李连,后者也现出局促不安的神态。

    吴仙子见状一笑,道:“罢了,你们也算是两世的姻缘了,不拘束这些也无不可,只是人前称呼,别人倒会说我这里没有规矩了!”

    陈小倩天真地道:“这又为什么?”

    吴仙子道:“你哪里知道,李连道友多世修为,论辈份,恐怕比为师还要高出许多,他的前世恩师,即是‘一子七真’中的‘七修’老前辈,你道他辈份高么?”

    陈小倩看了李连一眼,满脸钦慕之色。

    李连不好意思地道:“前辈这么说,实在不好意思!”

    吴嫔微笑道:“你这么称呼我,才使我不好意思,我现在跟你这么说也难以说清,再过上半年道友你前数世法力智域完全恢复之后,你就明白了,那时道友你就不会再以前辈来称呼我了。”

    李连心里始终包着一个疑团,对于前生事,他虽已洞悉不少,只是却不能深入,每想起来,总似觉得有些真意朦胧,一阵清晰,又一阵迷糊。即以眼前吴嫔与陈小倩两张脸来说,这时他仔细打量之下,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陈小倩。

    那张脸简直太熟了,熟的就好像是身边眼前的人,简直呼之欲出。那是一张亲近到无以复加地步的脸,那眉儿,眼梢,以及那张略有弧度的嘴,实在都使他念及到有似故人。

    一霎间,他脑子里映现出这一张脸,却是不同发式衣着的另一个人。

    “明君——”不假思索地,他嘴里竟然唤出了这个名字,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执起了对方的手。

    陈小倩呆了一下,红着脸推开他,忸怩地道:“谁是明君吗?你……”

    李连顷而一呆,再看陈小倩的脸,却又变得模糊了,顿时不禁又怔住了。

    吴嫔冷眼旁观,自无不知之理,当下微微笑道:“李连道友是我们这里的贵客,陈小倩你要好好地接待。”

    陈小倩垂头浅笑道:“我知道。”

    吴嫔遂即笑向李连道:“山居简陋,无以待客,但请李连道友不要见外,随便走走,我先进去了。”

    李连 吴嫔遂即含笑离开。

    二人一直目睹着她进入房中之后,陈小倩才笑着一跳上前,道:“哼,你现在可是了不起了,才学了几天道呀,居然当起长辈来了!”

    李连红着脸呐呐道:“我也不想这样……谁叫我的辈份高呢?”

    陈小倩水汪汪的一双眸子,不停地在他身上转着,聆听之下,微微颔首道:“真是羡慕你的好造化,我师父一向是最难说话的人,想不到对你居然也这么好,还有桑师伯这个人也是个怪人,平常轻易不与外人结交,对你看起来也是特别——唉,我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李连道:“你的福气已经够好的了,年纪轻轻的已经练成了这么一身仙法,往后不可限量,还不知足!”

    陈小倩“噗哧”一笑道:“你可真会说笑话呢,我这样就能算好了么!往后你比我不知更强多少呢!”

    她忽然发觉到李连一双眸子,盯视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红,轻轻推了他一下道:“哪有这么看人家的?不害臊!要是给师父看见,看你好意思。”

    李连恍然失态道:“我只是看你像一个人……”

    “像谁?”

    两只手往腰上一插,仰起脸来,模样儿越加的可人。

    “像……”李连呐呐道:“我只是看着像,倒是说不上像谁……”

    陈小倩耸了一下鼻子,玉指在脸上羞了一下,娇声哼道:“想看人家就说想看吧,还胡诌些什么?”

    边说忍不住低下头,“噗哧”笑出声来!

    李连不觉一阵心旌摇荡,几乎难以自持,暗道不好,他自信定力过人,何以在陈小倩面前,每每有失仪态,像昌着了对方色相,心中大是骇异,不觉提高警觉,慌不迭将一双眸子移向别处,只觉得胸腔内那颗心,噗通通跳得甚是厉害!

    陈小倩一派少女天真,但知率性而为,何尝顾及到其他,她之钟情李连原系再自然不过,先还恐怕师父知道有所责怪,**不敢现出,现在既然师父已经知道了,而且看起来非但没有责怪之意反倒似在促成,自是免除了心中一层顾虑。

    二人数月不见,山居清闲,难得心上人对面厮守,自是两心相系,软语尽温。

    陈小倩见他忽然目光别视,脸上红白不定,只以为自己说话无遮拦,羞了他,她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当下弯来,却把一张暗香轻传的粉脸凑过去。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了一块儿。

    “怎么了?”她吐气如兰地道:“是我说错了话?生我的气了?”

    李连才将镇定下来的一颗心,似乎又紊乱了。

    “我……”他窘笑着道:“没有。”

    “那就别这个样——来——我带你玩去!”

    言罢握住他一只手,面含轻笑道:“你可愿看看我平常练功夫的地方。”

    李连道:“好——只是你师父可愿意?”

    陈小倩笑道:“是她要我带你玩的,岂会不愿意。”

    说罢拉住他向庭院间那条花石缭绕的甬道走去。李连环目四顾,但见一片香光,万种芳菲,百花丛里尚有蝶儿飞舞,啁啾声中,时见翠羽成双。

    此情景,倒使他忆及了暮春江南,只是人间景致又焉能与眼前仙人妙境相提并论?更何况手挽玉人吹气如兰,更不知身在何处。

    二人伫立在一波静水前,但听得水声潺潺,濯濯清泉,环绕着高山峻岭,一路曲折引下,在向阳的一面悬崖上,窥见了怒发奔放瀑布的剪影,高山白云,阳春白雪,互映成趣,更不知今夕是何夕。

    李连看着池内的一双天鹅,雪羽红足,翩翩戏水,一时为之神往。

    陈小倩道:“这对雪鹅,是我师父无意间在莽苍山所收服,已经养了多年,原是黑色,自从师父喂它们吃食冬果,又加以点化之后,羽毛全脱,才变为白色,师父说它们很有灵性,还预备恳求‘七禽大师’加以造就,以后,说不定还能成就禽仙呢。”

    李连甚是惊讶道:“七禽大师又是谁。”

    陈小倩道:“这位老前辈住在天南‘雷池峰’,据说宋时已得道,精通之语,毕生精力皆在为求造福——他老人家那里我早先同师父去过一次,哎呀!可是有意思极了,全是各样的鸟,看得人眼花缭乱。”

    李连正想说话,忽然当头响起一片风雷之声,二人不觉相继一惊,但见天空中似有红光闪得一闪,即见两道细若游丝的红线,投向对崖雪岭之上,遂即不见。

    如非二人目力奇佳,简直不易看清。

    陈小倩顿时一惊,道:“不好,有外人来了!”

    李连奇怪地道:“是什么人?”

    陈小倩摇头道:“不知道。”遂即冷笑道:“怪不得我们种的雪桃和冬果,常常无故不见,这一次可被我看见了,走!我们看看去。”

    李连道:“对方是什么人,我们还没有看清,怎么可以妄指是人家偷的……我看算了吧。”

    陈小倩嘟着嘴撒娇道:“哪见过你这么怕事情的!人家都欺侮到我们头上了,你居然还装着没看见,走,我们瞧瞧去!”

    李连拗不过她,只得答应道:“好,你不要拉,我们去看看是可以的,只是你千万不要惹事,要不然你师父知道,又要骂我们了。”

    陈小倩点头道:“好吧,依你就是了,只是那要看是些什么人,我们走吧。”

    言罢,一拉李连,合驾遁光直起当空。

    李连新通剑术,颇喜施展,心中微念行剑合一口诀,顿时白光大盛,七修仙剑化为一条玉龙似的白光,长虹贯日般地,在空中划出了极为显目的一道白光,一吐即收,白光乍闪,二人已立身在对崖雪峰一块巨石之下。

    陈小倩喜得拍手道:“好呀!想不到你现在剑法这么高明了,我听师父说你那口仙剑,乃是破月仙人的镇山之宝,给我瞧瞧可好。”

    李连点头答应,遂即抽剑出鞘,双手奉上。

    陈小倩接过来捧在手中,但见一片耀眼奇光,映得她发面着霜,丝丝冷气浸人毛发,端的是前古罕见的神兵利器,一时忍不住连连称赞起来。

    她反复在手上看了一阵,亲手插回系在李连背后的剑鞘之内,目光中含着无比爱慕,注视着李连道:“这么名贵的剑,你竟然随便带进带出,不小心丢了可怎么办?”

    她说话时,身子与李连凑得极近,弯身为对方系剑时,半边香腮几乎已挨在了李连脸上,鬃边散发在李连脸上擦来擦去,一种少女的特有气息,暗合着盈袖沉香,顿时使得李连难以克制,一时情不自禁地分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

    陈小倩似乎颇出意外,发出了一声娇呼。

    李连脸上一阵大红,慌不迭松开双臂,出乎意外地,陈小倩却仍然依在他的怀里。

    两张脸,面对面的,几乎碰在了一块,陈小倩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嗔又喜地在他脸上转着。

    李连窘迫着道:“我……陈小倩,我……我……”

    陈小倩哪里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脸上带出了一抹少女的娇羞,她轻抒玉臂,却把一双露出翠袖外,欺霜赛雪的皓腕,攀住了李连的颈项。

    一霎时,她那双美丽的瞳子里,散发出媚人的娇态,粉面上着了一番羞,更似染了一片胭脂那么的红晕。

    李连再也克制不住,遂即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

    两张热得发烫的脸,紧紧地贴着,两个紧抱对拥的身躯,更像是溶成一体,彼此都能清晰地感觉出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二人原是两世爱侣,宿情早种,难得今世再聚。

    彼此钟情,两情欢怡,焉能不为之淋漓尽致!

    就在他二人相互对拥,难以自持的一霎间,忽然听得附近传来清晰的一声女子冷笑声。

    这声冷峻的女子笑声,不啻是一声当头棒喝,使得沉醉于眼前腻情的男女二人倏地分开来。

    在无比窘迫娇羞惊恐中,但见面前距离三数丈外,站立着两个长身女子。

    二女看上去,年岁不等,左面一个身着大红衣裙,生得眉长目细,唇红齿白,她人高体大,状极妖娆,血红色的云肩上,缀满了各色饰物,看过去珠光宝气,俨然富贵中人。

    这女子,年岁约在二十**之间,细腰丰臀,眉目间含蓄着一派冶荡,端的入骨。

    至于她右侧的另一个女子,看过去年岁较轻,约在二十上下,一身翠绿衣裙,腰上扎有一根同色丝绦。这少女模样儿看上去,似较那个红衣女子顺眼得多,也不似红衣女子那般妖娆,一双微微向上扬起的丹凤眼,透着无比的招灵。她肩上荷着一根碧玉花锄,却在锄梢上,悬挂着一个细竹编就的玲珑空花格篮,另外在背后侧方,还系有一口长剑,想是猝然撞见了李、梁二人的腻情,很不好意思,脸上还带出一些羞涩,想躲开来,却为她身侧那个红衣女子拉住不放。

    由二女这番表情上看来,方才那声冷笑,定属红衣女子所发。

    却见这个红衣女子把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在李连身上转着,撇了一下嘴,嗲声说道:“我当雁荡山乃海内外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上面居住的不知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想不到还会有这等狗男女,嗤!”

    话声未完,陈小倩已忍不住娇叱道:“住口!”

    红衣女子“唷”了一声,环抱着一双胳膊道:“怎么啦——奸情被闯破了不好意思是不是?小丫头片子,你们是干什么的?”

    陈小倩气得粉面通红,她一向恃强好胜,怎会受得下这种羞辱,娇叱一声,左肩摇处,背后长剑已化为一身青光,娇若游龙般地直向红衣少女当头落下来。

    红衣少女显然不足易与之辈。

    就在青光贯顶的一刹那,只见她手拍剑囊,瞬息间即由其剑囊内飞射出五道红线。恰似一蓬飞索,乍然向上一抛,已迎住了陈小倩剑光,顿时敌在一团。

    那个翠衣少女见状,却似颇为惊恐,慌不迭地拉着红衣女子道:“方姨娘,我们快走吧一一不要惹事了!”

    被称为“方姨娘”的红衣女子冷笑道:“为什么?是她先动手的,难道怕她不成。”

    又扭过面来向陈小倩道:“不要脸的贱丫头,你当姑奶奶我是好惹的么?今天你惹上了我,算你倒霉,我可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面说,一面手指当空,一连指了两下,空中的五道红线顿时分开了两条,左右同时切下,直向陈小倩身上左右飞落下来。

    陈小倩想不到对方女子如此泼辣,说话这般鲁莽,一时气得柳眉倒竖,羞愧无比,怒叱一声,肩头再晃,又再发出一道青光,迎着对方的两度红线战成一团。

    红衣女子冷笑道:“怪不得胆敢在这里偷汉子,原来还有些道行,只是就算你有托天的能耐,今天碰在姑奶奶我的手上,也叫你一筹莫展!”

    嘴里虽是说得厉害,却把一双桃花眼膘向李连,上上下下地看个不休。

    李连原本还在暗责陈小倩多事,平白无故地又起战端,况乎对手女子这般泼辣,口无遮拦,叫嚷出去实在丢人,双方既已动手,中途要想止住,已不可能,心里正在想出手助陈小倩一臂之力,这时见对方一双眸子荡地注视着自己,意在,不禁蓦地火起!

    当下怒声道:“何来女子?莫非不知这雁荡仙境,内容汝能随便撒野的么?”

    翠衣少女聆听之下,面色羞惭地急拉红衣女子道:“方姨娘,我们快走吧,爹爹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无奈这个红衣女子却是矫情的很,聆听之下用力地把翠衣少女的手摔落,那双波光荡漾的桃花眼却向李连盯着。

    “唷,怎么回事?”她单手叉腰,嘻嘻地笑道:“你这小狗也敢跟我吹胡子瞪眼!怎么着?雁荡仙境我们就不能来了?告诉你,小狗,姑奶奶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撒野?姑奶奶就算是放一把火,把山给烧光了,谁又能怎么样!”

    陈小倩听到这里实在是忍无可忍,怒声嗔道:“无耻妖妇,这里是‘碧溪仙子’与‘玉树真人’修真之处,岂容你这下流无耻的女人来这里撒野,还不收了你的破铜烂铁滚蛋,要不然我师父吴仙子一有惊觉出来,你这妖妇再想要活命可是难比登天。”

    二女乍然听到陈小倩亮出“碧溪仙子”与“玉树真人”的字号,似乎吃了一惊。

    可是转念之间,那个叫方姨娘的红衣女子,顿时脸上兴起了一层怒容。

    “你说什么?”她那双桃花眼里交织着一片怒光,“碧溪仙子——你说的可是那个叫吴嫔的女人?”

    陈小倩听她对师父口出无状,早已忍耐不住,娇叱一声:“大胆!”左手晃处,戴在手腕上的一枚玉环,突地脱手而出。

    片刻之间,化为车**小的一枚火轮,发射出炙人的千百道火光流焰,分别向二女当头落下。

    翠衣少女自一开始,就不愿多事,这时见状,更不禁花容失色。腰肢扭处,却由其背后蓦地飞起了一片彩帐,才出时有如纱帕一方,待到升空一转之后,顷刻间化为丈许方圆大小,连同红衣女子同时护住。

    说也奇怪,那方纱帕看起来薄如蚊绢,却能阻遏住百丈流焰,一任赤焰如焚,难以攻透穿入!

    红衣女子见状极为得意,手指陈小倩道:“丫头你可看见了,就凭你那点本事也敢跟我们动手,姑奶奶实在告诉你吧!我二人乃是来自‘巫山’百花峒佟教主门下,姑奶奶人称‘九尾金蜂’姓方名红,乃是佟教主第九房爱妾。”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手指那个翠衣少女道:“她就是佟教主最宠爱的掌上名珠佟飞燕,无知的丫头,你可有个耳闻?”

    陈小倩乍听得对方竟是来自“巫山”百花峒“百花教”的门下,不禁吃了一惊!

    她虽不知道“百花教”到底是怎么一个路数,却知此一门派,乃是海内外极负盛名的一个魔教组织,“百花教主”佟圣修行千年,魔法极高,更是一个不易招惹的人物。

    显然她并不知道师父早年于佟圣之子佟玉麟的那些往事,不过吴嫔对“百花教”始终心怀戒惧,却是每每见诸言语,这一点陈小倩却是知道的。

    是以当她获悉此来二女的身份之后,心里着实为之惊心,再想到师父来此居住,全系避难,外界纯然不知,再三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道及,时值大敌“剑髯公”新创之余,掩饰尚恐不及,自己竟然为之宣扬,万一为此引来大敌,那还得了?她原是冰雪聪明,行事稳重之人,若非是上来被这个叫方红的女人气昏了头,焉能如此?

    这时乍然冷静下来,想到了事态的严重可怕,顿时心内大为焦急,吭声不得。

    李连其实更为紧张,那是因为他由徐雷嘴里知道了“碧溪仙子”吴嫔与“百花教”教主之子佟玉麟当年之一段隐情,如果徐雷所说属实,吴嫔正为了摆脱佟玉麟而费尽了苦心,想不到竟是这般凑巧,居然误打误撞,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百花教”的人,偏偏陈小倩又是这般口无遮拦,一上来就亮出了名号,对方如果悉知此事,返回一经透露,佟玉麟还能不来么?这么一想,他也不禁顿时怔住了。

    “九尾金蜂”方红诚如她自己所言,乃是“百花教主”佟圣之第九房小妾,所随绿衣少女,正是佟圣身前惟一爱女佟飞燕。

    原来“百花教主”佟圣,倡行阴阳之说,为魔教中第一厉害人物,身边姬妾多至数十人,素日并不重视男女关系,以至于众房妻妾行为乱,与其门下弟子多有染,老魔即或间有耳闻,亦不禁止,如此一来,无疑助长此一风,各房姬妻乃得各择所爱,尽情交欢,整个百花教,上上下下鲜有洁身自爱,有之,则仅其一子一女而已。

    ——儿子也就是佟玉麟,女儿正是眼前这个佟飞燕。

    老魔佟圣虽然本身乱无章,亦不禁妻妾与各门下有染,却惟独对于这一子一女,约束甚严,儿子佟玉麟本身从其舅“黄风氏”,学成道法,素知努力上进,刻下已是散仙之份,却只是这个女儿,尚还年幼,又因乃是其最心爱之第三房爱姬“海凤”尚美玉所出,只此一女,自是疼爱异常。

    老魔佟圣虽是身奉阴阳之学,却知道这等异学究非金丹大道,充其量修到不死之身,已是不易,更遑论得证天仙,是以不令女儿步己后尘,分别荐入另外门派修习正统道法。

    儿子佟玉麟从其舅“黄风氏”学的是“少阳”道统,虽非金丹大道,亦算得上是名门正派,女儿佟飞燕却推荐在“南宫派”的“木仙姥”门下,修习上乘入门道法!

    这两个门派都是以严格管束门下而闻名,较之老魔佟圣的“百花教”放任作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佟玉麟出世较早,早已练成道法,目下已是散仙之份,在“百花教”外百七十里,铁匣岭上自己辟有洞府,自立门户,独自修练,设非有事,轻易不与父母见面,其女佟飞燕因年事尚幼,因其师“木仙姥”居住遥远,每半年才得准假一次,归探父母,住些时候。

    这一次正巧是佟飞燕返回探亲假日,却被佟圣之小妾方红约出玩耍。

    二女原意雁荡山上生有奇种异花,打算采些种籽返回培植,以供饲蜂,用心倒也并无不是,却不曾想到竟会无意间遇见了李连、梁二人,无故地生出了这些事端,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那“九尾金蜂”方红原是极为荡之人,此刻看见了李连,对方仙风道骨,翩翩年少风采,不啻在初一见面时,即紧紧抓住了她的芳心。

    ——她自为老魔佟圣收妾入教以来,已得老魔法力传授,老魔既无拘束,听令伊等自寻面首,百年来,与她有过沾染的异性,少说也在千人以上,只是像李连这等根骨气质,更具仙道之风的少年俊秀男子,却还是生平仅见。自是为之怦然心动。念既起,也顾不得佟飞燕尚在眼前,遂即向李连展开眉眼媚术。

    她原以为自己丽质天生,只需略施媚术,对方即会自行上钩,却未曾料到对方少年,竟然似同无睹,非但如此,居然厉颜相向,大有动武之势,这才知道不是好相与。

    “九尾金蜂”方红念既起,当然不会就此甘心,正思另施勾魂之术,不意陈小倩却向自己展开攻势,逼得她不得不还手招架。

    方红表面上虽在与陈小倩动手,其实一颗心全在李连身上,不时地向对方递上个眼波儿,却没有料到陈小倩猝然施展出厉害杀手,放出了法宝“法华轮”‘一出手赤焰百丈,威力极大。

    “九尾金蜂”方红一心只在李连身上,待得对方法宝临头,这才大惊,其势已是不及,若非佟飞燕见机得早,猝然施展出其父所赠的“百花宫”七宝之一的“百花宝帐”,只怕一张姣好面颊势必已毁坏无遗,惊痛之下,顿时把陈小倩恨之入骨!决心施展辣手,先把陈小倩除去,再施展无边魔法,将李连带返巫山,强迫对方就范。

    ——原来当年老魔佟圣之子佟玉麟与“碧溪仙子”吴嫔那件孽情往事,方红并不尽知,却也并非全然不知。是以在听知“碧溪仙子”吴嫔之名后,心中也难免吃惊。

    她当初暗恋佟玉麟,已非一日,虽百般勾引,玉麟却毫不假以颜色,甚至有一次还曾翻过脸来厉颜相向。当时警告方红若再来相烦于他,定必禀告父亲,处其死罪,这一来才使得方红羞愧怀恨而去。

    事后她侧面打听,才知道佟玉麟心中所惦记的只有一个人一一“碧溪仙子”吴嫔。

    这一来,才使得方红妒性大发,背着人,她曾经广约各异派高手到碧溪山去找过吴嫔,无奈吴嫔早已离开,这件事她实在耿耿于怀。

    这时,她乍听到了吴嫔的讯息,得悉她就住在“雁荡”,心里隐忍的妒根,不禁油然而生,陈小倩既是对方的弟子,少不得先拿她出上一口气,以解心头之忿。

    偏偏陈小倩法力高深,一时却又奈何她不得。

    “九尾金蜂”方红虽是生性荡,但是到底修练有年,又因早年甚得老魔宠爱,学会了许多魔法,无不威力猛锐,只是碍于李连在场,有些顾虑。

    实在是李连这等身具道风的清秀俊美少年,为她生平仅见。这等的面首,不弄到手,实在心有未甘。

    是她心里先有了这层企图,自难全力以赴,才会暂时为陈小倩困住。

    陈小倩所施展的这个“法华轮”原系“碧溪仙子”吴嫔随身三宝之一,只以前此“剑髯公”欧震逼阵时,吴嫔为恐爱徒吃亏,才借与陈小倩暂用,事后未曾讨回,却为陈小倩临时派上了用场。

    但见车**小的一团白光,在当空快速转动不已,随着轮面的收缩,即发出万道飞焰流光,有如一片十数丈方圆的光雨,将方红、佟飞燕二女全身罩定,若非佟飞燕的“百花宝帐”,换上了一件略差的护身法宝,万万是难以抵挡。

    眼前情形,双方都至为尴尬。

    在方红这一边,方红想战,佟飞燕却想和,不愿多事,在陈小倩这一面,陈小倩思战,李连却又不想多事,虽然已曾交手,却都没有各尽全力。

    陈小倩自得悉对方来自巫山百花峒的人,心里也有点自责莽撞,只是眼前既已动手,自不能有中途罢手,无故认输的道理。尤其使她气不过的是,方红那一双桃花眼看着李连时的样子,那种媚挑目荡,秋波暗递的冶姿艳态着在了她的眼睛里,真恨不能扑过去劈头带脸地打她一顿才能出气。心里实在气不过,由不住手指当空,连连念动口诀,当空那个“法华轮”霍地更加大了数倍,爆射出的火花流焰,更像是江河倒泻一般,直向二女当头压下来。

    如此一来,佟飞燕所放出的“百花宝帐”,顿时显现不支,在当空倒泻的火光流焰之下,被压得扁塌下来,看上去几乎破裂。

    佟飞燕大惊之下,双手连连搓扬不已,遂即由其掌心里发射出两般白濛濛的雾气。

    两股雾气,乃是飞燕本身所修练的“玄女姹菁”,属于道家本命三光之一,如非情势危机到不可复加地步,她也断断不会轻易施展。

    即见两股白雾一经出手,顿时蔚为一天白气,形成一面薄如蝉翼的透明霞光,向着那面“百花宝帐”幕上一贴,帐面遂即膨勃胀起。

    “九尾金蜂”方红更是按捺不住,娇声叱道:“小,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你姑奶奶我手狠心毒!”一面说,伸手向着发上一指,其上戴着的一朵玉质红花,倏地冲天直起,随着方红手指处,化为一点飞莹,透过当空宝账,一闪即出。

    紧接着空中就像是爆开了一声鸣雷,轰然声中,即见那朵红色玉花,在昙花一现,一度暴长之后,遂即爆炸开来!

    却有一天红雾,随着那声霹雳之后,化为千万道游丝飞蛇,四下里散窜开来。

    李连与陈小倩哪里识得是个什么玩艺儿,只觉得鼻子里嗅得一点异香,顿时全身一阵瘫痪,双脚一软坐倒在地。

    这其中,陈小倩又要较李连略有见识,一觉出香味有异。顿时止住呼息,饶是如此,仍然由不住头昏眼花,遍体如棉,再看李连,由于吸入较多,早已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陈小倩见状心里越是着急,无奈全身上下竟是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

    空中“法华轮”由于失去了控制,顿时光华大减,只收成拷拷大小的一轮白光,在陈小倩的头上盘旋不去,其威力仅足防体,却连身旁的李连也不能兼顾。

    “九尾金蜂”方红见状大喜,立耸佟飞燕将所发“玄女姹菁”与防身异宝“百花宝帐”

    收起,遂即纵身飞出,落在了陈小倩身边。

    陈小倩见状大惊,奈何她此刻身软如棉,遍体乏力,非但如此,最糟的却是思维不能集中,以至于一些仙法口诀都无从记忆,所幸那只师门至宝“法华轮”,妙用无方,尚能在危险关头防范主人,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九尾金蜂”方红一纵过来,伸手就空一抬,即将那朵红色玉花收到手中,重复戴在发上。

    她笑哈哈地手指着陈小倩道:“小,这一下你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这是我‘百花教’的‘万花迎春追风散’,慢说是你这么一点点浅微道行,就是你那师父吴嫔在场,也是照倒不误,今天落在了我手里,先叫你尝点厉害再说。”

    说完话,倏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略抖,即由手指上暴伸出五道与她手指同样粗细的红色奇光,正待向陈小倩头上的“法华轮”抓上。

    一旁的佟飞燕见状忙即伸手拉住她,道:“方姨娘——不要再惹事了,咱们快走吧!”

    方红其实一心在李连身上,见他已被迷倒摆平,却也不思再与陈小倩纠缠,因见对方法宝不错想乘机拣上一个便宜,正待以本身所练“剑炁”,试图下手分开对方法宝“法华轮”

    外宝光,佟飞燕这么一拉,也就算了。

    当下冷笑一声道:“便宜你这个丫头了。”

    娇躯轻晃,已来到了李连身边。

    佟飞燕却抢先她一步,护在李连身前,惊异地道:“方姨娘你想干什么?”

    “九尾金蜂”方红,脸上略略地现出了一些不得劲儿,噗哧地一笑道:“哟!小燕,我的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了你吗?快快走开一边,你方姨娘把这个人带回去,以后包管我最疼你!”说着就往李连身边走过去。

    佟飞燕睁大了眼,红了脸道:“方姨娘——不——这个人不行,你不能!”

    “咦!你这孩子怎么了?”

    “九尾金蜂”方红奇怪地打量着她,有点出乎意外,佟飞燕上前拉住她道:“方姨娘——人家是正经修道的人,你怎么忍心……咱们走吧。”

    方红一笑道:“你方姨娘喜欢的就是这种人,小燕,你别给我捣蛋好不好?”

    佟飞燕不胜娇羞地道:“不……不行……方姨娘,你不能毁了他……那又何必呢?你就饶了他吧!”

    方红不禁有些恼了:“你是怎么回事!”她瞪着这个不是自己生的女儿道,“你爹都管不着我,要你这个丫头来多事?快闪开,要不然我可要发脾气了。”

    佟飞燕还是依依护着李连,聆听之下,不觉偏过头来,看着地上的李连。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从第一面看见这个人,她的小心眼儿里,可就对这个人存下了微妙的好感,说不上什么情爱,只是看着他顺眼,舒服!

    “百花教”上上下下的那些秽事,她知道得太清楚了,严格说起来,整个百花教里,大概就是她和哥哥玉麟这么两个人是完全干净的。现在她可不愿意,眼看着这个仙风道骨的英俊少年,落到了方红这个女人的手里。

    “方姨娘——你不能……这个人不行……爹会不乐意的,我们走吧!”

    “九尾金蜂”方红正思发作,却又笑了起来:“小妮子,敢不是你也动了心了?”

    说着伸出手在佟飞燕粉颊上捏了一下,桃腮漾春地道:“没问题,你方姨娘心里有数。”

    佟飞燕粉脸一红,娇嗔道:“你胡说!谁像你一样,我是好言劝你,真要不听,我也管不着你,不过将来要是惹了什么事,可没有我的份儿。”说着身子一扭,闪开一边。

    方红娇笑一声,道:“对了,这才对!”

    言罢驱前,探身把李连抱了起来。

    佟飞燕回过身道:“方姨娘,你真的要?……”

    方红这时抱起李连,近看怀中人神姿英发,更不禁怦然心动,春情荡漾,老实说她虽荡成性,面首三千,可是俱是些左道旁门牛头马面角色,就只一个佟玉麟看上还有些道气,却又碍于是老魔之子,辈份不当,对方又瞧她不上,未能勾搭得上,这时乍然发现了李连,观其气质,尤在佟玉麟之上,这等角色就算为他死了,拼着与老魔佟圣翻脸也都值得。

    “九尾金蜂”方红念既起,哪里还顾忌到一切后果,抱着李连,只喜得心花怒放,根本连佟飞燕在一旁说些什么,都没有听见!

    佟飞燕见状知道拗她不过,偏偏女孩儿家脸嫩,有些话又不便出口,又急又气,只管瞪着“九尾金蜂”方红发呆。

    这番情景看在陈小倩眼中,才叫是“柔肠寸断”,偏偏是身软如棉,欲振乏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被对方那个无耻妇抱着,一时情急,真恨不能跳起来跟对方拼命,只急得娥眉倒竖,杏眼怒睁,娇躯连连颤抖不己。

    “九尾金蜂”方红一眼看见,禁不住“格格”娇笑出声,抱着李连,走到了陈小倩面前。

    “贱丫头,”她乐不可支地看着陈小倩道:“这个人姑奶奶收下了,看在他的份上,我暂且饶了你,你要是再瞪着我,姑奶奶心里一火,可怪不得我把你这双眼睛给挖出来。”

    陈小倩身子抖动得那么厉害,气急败坏之下,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禁不住汨汨地淌出了眼泪。

    佟飞燕在一边看着不忍,正要向方红劝说,忽见对面岭上似有青光闪了一闪。

    “九尾金蜂”方红目的既达,哪里还会再思其他,见状急忙招呼飞燕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足下顿处,带着李连化为一道粉色长虹,直冲青冥,遂即向着东南方疾驰而去。

    佟飞燕究竟心怀仁慈,她悉知方红那朵“如意花”中所藏的“万化迎春追风散”,最是奇毒,一中人身,初三日骨软人昏,第四日如不得解药,即有生命之忧。

    陈小倩虽与她谈不上交情,但是对方既是“青城”吴仙子门人,到底是正派人士,终不忍见她受此折磨,更不想她为此嫁恨“百花教”!

    当时忙即转向陈小倩面前道:“这位姐姐不必害怕,等你醒转之后,快请吴仙子来百花教面见教主,把经过说清楚,我爹爹说不定看在吴仙子面上,把刚才那位道友放了。”

    边说,匆匆由袖中取出了一个紫色玉瓶,放在陈小倩身边道:“这瓶子里是解药,服下三粒,马上就有妙用,实在是对不起的很,我走了!”

    说完举手作别,正待纵驰遁光飞起——蓦地眼前青霞漫天里,落下一个绮年玉貌的长身道姑!

    陈小倩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师父吴嫔,不禁大喜,却是无法招呼!

    “碧溪仙子”吴嫔乍然现身,见爱徒受制于人,不禁大吃一惊。她认定了必是面前这个少女所为,怒叱一声:“大胆!”当下不容分说,左掌扬处,发出“太乙神雷”,即由其掌心里,爆射出百丈奇光雷火,霹雳连声大震,天摇地动里直向佟飞燕当头打到。

    佟飞燕见状大惊,娇呼一声道:“吴仙子且慢动手!”

    奈何其势已是不及!

    原来吴嫔眼见爱徒受害,至宝“法华轮”宝光尽失,认定了敌人必系异派高手,是以一上来即施展出厉害杀手,于神雷中附加了一根青城派的“碧火针”。

    这种“碧火针”体积细小如发,色作暗红,由于体积过于细小,如非特别注意简直难以辨认,更何况渗杂于雷火之中,更是防不胜防!

    佟飞燕自由掌心里发出“玄女姹菁”,用以抵挡当头而来的雷火,只觉得面前青光一闪,倏地觉出肩上凉得一凉,全身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战,仓促间心念起飞口诀,化为一道绿濛濛的雾般长虹,直向东南方疾驰而去。

    “碧溪仙子”吴嫔心中微微一愣,只觉得对方遁光甚是特别,不似五金菁英所炼,倒像是西方“乙木真气”所凝。脑子里陡地想起了一个人,惊得一惊,已失去对方踪影。

    却见陈小倩在“法华轮”罩顶之下,全身瘫痪在地,已是奄奄一息,惊呼一声扑身上前,一扬手将“法华轮”收回手上!

    陈小倩开口叫了声:“师父!”

    只是气若游丝,听不出她在说些什么,那双眸子却盯视在地上方才佟飞燕所留下的那个紫玉瓶上。

    吴嫔近看爱徒面色青白,牙关紧咬,脸上浮着一片汗水,在双眉之间却隐隐有一丝红影晃动不已。

    她见多识广,顿时想到了不妙,大吃一惊!急问陈小倩道:“方才那个姑娘,莫非是‘巫山’百花教的人么?”

    陈小倩勉强地点了一下头。吴嫔脸色一变,大惊道:“那么你所中的,竟是百花教最歹毒的‘百花迎春追风散’的毒了,这可怎么是好?除非有百花教的‘妙香丸’,任何仙药,俱都无效。”

    话声未完,却发觉到面前的那个紫色小小玉瓶,微微一怔,伸手拿起!

    “咦——”她奇怪地道:“这是谁留下来的?”

    打开瓶塞,倒出了一些看看,见是一颗颗清芬盈鼻的细小颗粒,每一颗仅有芥子般大小,止是“百花教”擅解百毒的罕世灵药“妙香丸”。

    瓶中约莫剩有二三十粒,此乃“百花教”最宝贵的灵药,一向不以赠人,即用以解毒,至多两三粒也就够了,瓶中却留有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吴嫔心里想着,随即由瓶中倒出了三粒,放入陈小倩嘴里。

    一股温香之气,直贯丹田,刹那百骸复苏,不过是转瞬之间,陈小倩已痛苦尽失,探身坐了起来!

    吴嫔见她醒转,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当时长吁一声,嗔道:“你这个丫头,这又是怎么回事,李连道友呢?”

    陈小倩眸子一红,簌簌泪下,又怕师父责骂,当时低下头,眼泪涟涟地道:“李连被她们掳走了……”

    吴嫔顿惊道:“他们……谁是他们?”

    陈小倩还在哭!

    吴嫔忿忿道:“还有什么好哭的,快说呀!”

    陈小倩缓缓站起,一面抹着眼泪:“是百花教里的人……”

    她伤心地说:“……她们把我和李连迷倒了,就把他给带走了。”

    吴嫔乍听见“百花教”三字,不禁脸色一阵大变,遂即用狠厉的眼光看向陈小倩,陈小倩被看得越加的害怕,当时连哭也不敢再哭了。

    “你这丫头干的好事……”吴嫔怒视着陈小倩道:“你可知道他们来的是些什么人?”

    陈小倩噙着泪点点头:“我知道,一共是两个女的,一个自称叫什么‘九尾金蜂’方红的,说是‘百花教主’第九房……什么的!”

    吴嫔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个!”

    陈小倩道:“还有一个就是刚才师父打跑的那一个——她就是百花教主的女儿佟飞燕。”

    吴嫔聆听之下,不禁呆了一呆,却是没有吭声。

    陈小倩道:“师父不该伤了她,其实她是好人,她所以留下来,是特意给我解药的。”

    吴嫔道:“既然这样,又何必把你们迷倒。”

    陈小倩道:“不是她,这都是那个方红一个人作的,佟飞燕一直在劝她她都不听,两个人还差一点吵起来!”

    吴嫔叹一声道:“不用说,又是你这丫头先惹的祸了,现在李连道友被她们掳去了,又怎么是好?”

    陈小倩红着脸过去拉住了吴嫔的手,哀求道:“师父,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吴嫔摔下了她的手,冷笑道:“我有什么办法?真恨不能好好打你一顿才叫出气!”

    陈小倩怔了一下,想到了李连,心里面一阵黯然,遂即低下头来。

    吴嫔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道:“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你以为百花教是好惹的么。”

    陈小倩道:“如果师父亲自上门,百花教主说不定会看师父的面子把人放了!”

    “你说的容易!”吴嫔冷冷地道:“那个老魔头岂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这个人天底下他又卖谁的帐?再说,我又一时莽撞,伤了他的爱女……”

    叹息一声,她接道:“就我所知,佟圣对他这个宝贝女儿疼爱异常,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我还可以硬着脸派他一个不是,可是这么一来,只怕我不找他,他或许还会上门找我呢!”

    陈小倩听师父这么一说,登时不再吭气儿了,心里一阵着急,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吴嫔对这个徒弟着实疼爱,见她一哭,却也不忍心再加以苛责,叹息一声道:“你也不要哭,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想法子挽救,哭又有什么用?”

    陈小倩泣道:“这都是我害他的,师父,你看李连落在他们手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吴嫔冷冷地回答道:“我看危险还不致于。她当然明白”九尾金蜂“方红所以要把李连掳回去的原因,却不便说明,心里正在盘算这件事如何自处。

    蓦地眼前红光一闪,徐雷忽然现身眼前。

    双方乍见徐雷即道:“原来吴道友师徒在这里,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碧溪仙子”吴嫔不禁脸上一红,道:“道兄来得正好,这件事还要请道兄帮帮忙拿个主意才是。”

    徐雷诧异道:“什么事?”

    吴嫔叹息一声道:“寒舍就在附近,请枉驾一行,返回之后再说如何?”

    徐雷因为临时有几句话,想到要嘱咐李连,见他不在眼前,只以为必在吴嫔洞府之内,当下也就不再客气,遂即点头道好。

    吴嫔彩袖轻拂,一片青光闪过之后,已簇拥着老少三人破空直起,不过闪得一闪,已抵达对峰居处。

    当下遂即由陈小倩行法,开了禁制,直趋内室。

    徐雷还是第一次来,见此仙景,赞不绝口,吴嫔师徒却是满脸忧容,也不曾与徐雷寒喧客套!

    在一间宽敞的丹房内,双方都落座之后,“碧溪仙子”吴嫔面有难色地道:“道兄有所不知,李连道兄妖妇之手,被人掳走了。”

    徐雷登时一惊,作声不得。

    吴嫔讪讪道:“这事都怪我一时疏忽,只顾了在丹房内用功,却不曾注意到,小徒为此还差一点丧失了性命,道兄你看这件事如何是好?”

    徐雷蓦地站起来,道:“哪里的妖人这么厉害?我们这就找他们去!”

    吴嫔叹道:“道兄暂请稍安勿躁,这件事莽撞不得,却要从长计议才好。”

    徐雷怔了一下,缓缓坐下来。他深知吴嫔性情,若非是遇见了绝大困难,绝不会这般忍气吞声,想到了李连的安危,心里好不着急。

    当时两眼发直道:“吴仙子你就快说吧,救人要紧,却是拖不得!”

    吴嫔缓缓点头道:“道兄,这个抢夺李连道友的妖妇,并非是没有来路的人,她是——”

    “是谁?”

    徐雷迫不及待地问着,目光里蕴含着无比忧虑!

    “她是‘巫山’百花教来的人……”吴嫔缓缓说道:“想必道兄也会有过耳闻吧?”

    徐雷登时一惊,睁圆了眼道:“是佟圣那个老魔?”

    吴嫔缓缓点头道:“这件事似乎与老魔佟圣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却是他百花教的来人,这一点是不会有错!”

    徐雷冷笑道:“是谁?”

    “‘九尾金蜂’方红!”吴嫔冷冷地道:“老魔第九小妾,道兄可曾听说过这个人?”

    徐雷摇头道:“没有听过。”接着冷笑一声,道:“百花教虽是不易招惹,可是却也容不得他们上门欺人,我这就去一趟,倒要面见老魔,向他要回一个公道!”说罢就要转身步出。

    吴嫔忙道:“道兄留步,这件事要三思而行!”

    徐雷回过身来,叹道:“李连道友还在他们手里,这件事怎么能不急?”

    吴嫔道:“就是因为李连道友在他们手上,才不可莽撞行事,道兄莫非不知佟圣老魔是出了名的难惹,再说,他那百花教,却是不易进出呢!”

    这句话,显然含有深意。

    徐雷登时愕了一下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了,莫非他那百花教,还设有什么厉害的禁制不成么?”

    吴嫔点头道:“正是这样,难怪道兄不知道,这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

    徐雷回过身子,坐了下来,倒要一听究竟。

    吴嫔乃道:“老魔佟圣四十年前在元江,收伏了万载金蛛,带回巫山之后,迫使那个毒物为他看守大门,这还不说,且在他所居住的百花谷,以五行生克妙用,设了五座界峰,分由五名极厉害的专人把守,以天时地利之使,设下内外禁制,休说一般难以通行自如,就是道力高深之人,如无特别指引,冒然撞入也是必吃大亏无疑!”

    徐雷冷笑一声说道:“原来这样,无怪乎他手下的一名小妾,也敢这等胡作非为了!”

    吴嫔苦笑道:“佟圣修道千年以上,虽说倡行异术,到底还不失正直,只是他手下妻妾门人众多,这些人仗着佟圣修为有年,魔法无边,又因佟圣生性护短,才使她们胆敢胡作非为肆无忌惮,过去百年来,这个老魔因参透了‘魔火真经’,法力益高,武力所及,远近披糜。”

    微微一顿,才又接下去道:“道兄尚还记得昔日横行大地五极的五名魔头么?”

    徐雷点头道:“道友指的是‘五极尊者’。”

    “不错!就是他们五个!”吴嫔道:“这五个人如今居然纡尊降贵,改投百花教门下,自甘雌伏,听凭佟圣驱使指挥,我方才说到的那五行界峰,即由他们五人分别看守!”

    徐雷神色一变道,“啊,这就难怪了!”

    他听闻“五极尊者”五个厉害魔头大名,悉知这五个人乃是天地间五个奇异的化身,分乘金、木、水、火、土五行精英异性而生,平日各守一方,不相往来,性情凶恶毒特,大悖人情,为天地五怪,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五个人竟然会团结一起,甘事于人?

    吴嫔似已看出了他心里的疑团,当下苦笑道:“道兄莫非还有所置疑么?”

    徐雷拧着一双火红的浓眉道:“五极尊者各霸一方,素闻他五人各秉生性,水火不容,何以如今修好一炉,却又甘心投效佟老魔。”

    吴嫔道:“这件事我原先也是不信,说起来这话可就长了,现在也不及多说,据说佟老魔‘元江探宝’时,为他巧得了一部前古仙人留下的‘五极神飞道统’法典,分‘金木水火土’共五册!据说佟圣得此五卷书后,才得以分别控制这五个魔头。至于详细情形,是不是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徐雷顿了一顿,冷笑道:“道友这么一说,果然不便贸然行事了,只是这件事岂能就这样算了不成。”

    吴嫔叹息一声道:“自从这五个魔头为佟圣所用,再加以他本身习透魔火真经,魔法大进,达数十年来,无疑已是魔道魁主,正道人士很少愿意招惹。”

    话才说到这里,只见面前白光乍现,“玉树真人”桑羽忽然现身眼前。

    他乍然现身,遂即冷笑插口道:“那也不一定,却要看看他惹的是什么人!”

    吴嫔等三人见状相继站起!

    徐雷叹息道:“桑兄来的正好,这件事还请拿上一个主意才好!”

    桑羽嘻嘻一笑,看向吴嫔道:“嫔妹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据我所知,那佟老儿虽是行为猖狂不可一世,未必就肆无忌惮,只是这件事从何而起,何故与他为敌,我倒要听你说说清楚。”

    他与吴嫔虽是近在咫尺,但是过去相交并不好,此刻忽然改了称呼,可知彼此己捐弃前嫌,言归于好,只是当着人前这般称呼,却使得吴嫔粉面通红,有点不好意思。

    她脸上红了红,看了徐雷一眼,再转过眼来白向桑羽,微微嗔道:“我与徐道兄正为这事件烦闷,你还有心情来说笑,真是好雅兴!”

    桑羽这才发觉那在座各人,包括陈小倩在内,每人脸色都不太对劲,心里微微一怔。

    徐雷已叹道:“桑兄还不知道么?李连道友被百花教的来人强掳去了!”

    桑羽顿时一惊,看向吴嫔道:“这是真的?”

    吴嫔冷冷一笑,说道:“自然是真的了。”她目光凌厉地看向陈小倩道:“陈小倩,你把当时发生的事,再向二位前辈说一遍。”

    陈小倩一直坐在那里发呆,聆听之下,眼圈一红,遂即又禁不住落下泪来。

    当下就先前之事,一五一十地向着徐桑二人哭诉了一遍,这当中自然也有不足为外人道处,大体都还实在。

    桑羽与徐雷聆听之下,都不禁怒形于色,“碧溪仙子”吴嫔也气得频频冷笑。

    这三个人,都不是好欺侮的,现在却被对方一个妇人上门欺凌至此,硬生生地把李连给迷晕架走,这件事要是一传扬出去,那可真是丢人现眼!

    徐雷忍不住怒声道:“这个姓方的女人也太胆大妄为了,我们去找佟老头儿说话,他总不能不管!”

    桑羽冷笑道:“这你就错了,佟老魔是出了名的护短,不要说是他的爱妾了,就是他百花峒随便一个门下,也不容外人指责,不过……”略一吟哦,他遂即又接下去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个魔头倒也并非真的胆敢与天下为敌,最起码却是有一个人很令他心存忌讳。”

    徐雷一怔道:“谁。”

    桑羽微微笑道:“道兄应该记得当年东海屠龙的几位前辈真人吧。”

    吴嫔与徐雷俱不禁神色一动,各自点了点头,徐雷道:“桑道友所说,莫非指的是在昆仑的几个老人?被称为‘昆仑七子’的七位老前辈?”

    桑羽一笑道:“这就对了,据我所知,似乎只有这几位前辈真仙出山,才能令那个魔头伏首认错,否则任何人这个老头儿也不会卖帐!”

    “碧溪仙子”微微点头道:“这话倒也是真的!我听说佟老魔过去在这七位前辈手下也吃过大亏,若非是七位前辈中的那位‘乾坤子’霍明老前辈代为说情,佟老魔几乎丧失性命,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桑羽冷笑道:“当然是真的了。”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接下去道:“自从那一次以后,佟老魔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发奋勤习‘魔火真经’,并把他所居住的百,十面埋伏,以期七子再来袭击,我那挚友‘小仓神君’对于这件事最是清楚。”

    徐雷叹息一声道:“我现在只是担心李连恩人的安危,万一有了什么差错,可是怎生是好?”

    桑羽摇头冷笑道:“这一点道兄大可放心,李连道友虽说是前生法力尚未完全恢复,但是却已深悉七修壁图,一旦醒转过来,却非那妖妇所能任意摆弄,再说那妖妇既垂念李连道友之少年英俊,也必不致对他下什么毒手,这一点是可以认定的。”

    吴嫔缓缓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怕只怕李连道友年纪轻,阅历尚差,着了那贱妇的道儿,可就不好!”

    桑羽微笑摇头道:“这话我不同意,李连道友年纪虽轻,实力却有过人之处,否则以能在短短时日里,参悟出七修老仙师绘于洞壁上的那些玄妙心法?那个妇人在他身上是占不到丝毫便宜的!”

    吴嫔叹道:“话虽如此,我们岂忍坐视李连道友身陷险境而不与理会?”

    桑羽点头道:“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主见,看来要想救出李连道友,则非要请出这七位老人家不可了。”

    徐雷站起来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往西昆仑去面求七老了。”

    桑羽一笑道:“道兄但请稍安毋躁,这件事是急不来的。”

    一旁的陈小倩却含泪趋前,向着桑羽姗姗拜下道:“桑师伯,您老人家请快救救他吧!”

    桑羽叹息道:“你这丫头,快快起来,我们现在不正是在商量办法么。”

    “碧溪仙子”吴嫔却道:“陈小倩,你起来吧!”

    陈小倩叩头站起,悄悄站立在一边,还在落泪!

    吴嫔目光向桑羽一转,微微嗔道:“你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别再一个劲儿地卖关子了!”

    桑羽看了她一眼,这才轻咳一声,道:“李连道友命活该有此一难,七七四十九日是逃不掉的,不过却是有惊无险,各位大可放心。”

    各人都怔了一下!

    徐雷很奇怪地看向他道:“桑道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桑羽一笑道:“小弟幼从‘电龄公’,曾习过‘**奇门神术’,以之卜人从不失算,是李连道友出山之刻,因见他气贯五岳,分明大得气势,所向无前,建功至广之格,然而却于红光顶盛中,有丝浮沉不定阴影,是我心中奇怪,当于静中参悟时,仔细运功推算,才得知一个概括。”

    徐雷点头道:“原来这样,‘龟龄公’神机妙算,天下无双,桑道友既承传授,想必高明之至了。”

    桑羽一笑道:“怎么高明却不敢说,不过以之测人吉凶,却是灵验得很。”

    吴嫔道:“卦上怎么说?”

    桑羽微微笑道:“卦上结果,李连道友虽是眼前有四十九日之难,却与他秋毫无损,临终却可因祸得福。”

    各人心中顿时一松,陈小倩也情不自禁地展开了笑颜,却见桑羽一双眸子注定着她,陈小倩脸上一阵羞涩,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桑羽目光一转,似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地忍住不发!

    顿了一下,他才又接道:“是我细心推算之后,测知可解李连道友这一难的救星,位在西方,几经研算,也想不起是什么人,现在才知道敢情是应在了‘昆仑七子’这七位老前辈身上。”

    “碧溪仙子”吴嫔娥眉微颦道:“这件事很讨厌,谁都知道这七位老前辈,是出了名的难说话的,要想请他们出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他们去对付百花教主,这件事太难了。”

    桑羽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开始是由陈小倩而起,陈小倩,你却脱不了关系呢!”

    陈小倩伤感地点头道:“弟子知道,师伯只管差遣就是!”

    “这就对了!”桑羽看着她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看还是由你动身,专程往西昆仑去一趟吧,当面恳请七位前辈真仙比较妥当。”

    陈小倩答应一声,却把眼睛转向师父。

    吴嫔心知“玉树真人”桑羽神机妙算最是灵验,他既这么说想必有深意,当时点头道:“既是桑师伯这么说,你就遵示快去吧。”

    陈小倩见师父答应,心中甚喜,当下趋前道:“请师伯关照,我这就去了。”

    桑羽打量着她,含笑点头道:“你答应了就好,这件事暂时不急,明天此刻,你穿着整齐,再来我处,我再告诉你怎么一个走法吧。”

    徐雷原是急性之人,更因为李连与他两世渊源,关系不同,一听遇难,真恨不能即刻前往解救,偏偏遇上了桑羽这么一个不慌不忙的慢郎中,心里好不着急。然而他毕竟修行有年,道力高深,当时乘桑羽与陈小倩对答之际,略运神机暗中推算了一下,一颗心登时安静了下来。

    当时由不住长长叹息一声,点头道:“丙午之难,想不到竟然应在了此时,这就难怪李连恩人会有此一难了。”

    桑羽微微一笑,向徐雷道:“道兄既然也已洞悉,倒要向道兄请教高明了。”

    徐雷摇头道:“桑道友你心里有数,天机不可泄漏,一切只有待昆仑山七位前辈解决了。”

    “碧溪仙子”吴嫔先前也未及深思,这时听他二人先后这么说,遂即也默运神机推算了一下,得悉了一个大概。

    桑羽苦笑一下,看向她道:“嫔妹大概也知道了吧?这场浩劫赖昆仑七子大力平复,我等也只能从旁协助了。”

    吴嫔轻轻一叹,道:“我没有你那个神机妙算的本事,只得略窥门径,看来这场未来浩劫,祸福尚在不知,李连道友逢凶化吉是可认定,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陈小倩这孩子遇事不够稳重,恐怕难当大任,要是出言不当,开罪了七位老人家,岂非不好?”

    桑羽一笑道:“你太多虑了,这件事我方才已经运思过了,只有陈小倩去最为合适,你就不必多担心了。”

    他二人对答时,只见徐雷在一旁闭目不语,他双目微闭,拧着一双浓眉,却由头顶上蒸腾出一片袅袅雾气。

    桑、吴二人互看一眼,俱都知道此老道法通玄,这时必然在运施“聚神”之术,神游太虚,当下遂即不再对答。

    小半盏茶时间过后,才见徐雷睁开了眸子,头脸上满是汗珠。

    桑羽微微笑道:“道兄这一趟神游哪里去了?”

    徐雷一再拭着脸上汗珠,频频苦笑道:“吴道友说的不错,那‘百花教’果然已十面埋伏,难以通行,如非我见机得早,只怕已困在了‘五极元阳阵’内,好厉害!”

    边说兀自频频摇头叹息不已。

    吴、桑二人听他这么说,心中大是震惊,想不到他竟然在如此短暂时间里,竟然以“聚神”之功,暗施“身外化身”之术,神游万里之外,如此功力,如非有极深之“炼神”造就,万难臻此,当下心中好不佩服。

    吴嫔惊讶地道:“道兄可曾见到了佟圣那个魔头?”

    徐雷摇摇头道:“你说的也未免太轻松了,不怕二位见笑,我却只在那里打转,端详了半天,方自窥了些门径,却见有红黄蓝自黑五道彩气,将当空百里方圆内外罩定,是我妄以为略通五遁之术,当时借‘乙木’之气,遁入阵门,正想分出第三化身,潜入气眼,不意阵势却自行发动,将我卷入‘戌火’,见有一道上通天眼的紫气。”

    吴嫔面色一惊道:“道兄千万近身不得!”

    徐雷神色至为疲惫地看向她道:“吴仙子你说的不错,只是我当时却没有看出,万万没有想到那道紫气,竟是总合五极真气的‘气眼’,待到身临近前之一霎,才觉出来,形势已是不及。”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摇摇头,脸上犹有余悸。

    桑羽道:“后来呢?”

    徐雷哈哈一笑道:“是我觉出有异时,再想脱身,已是不及,却为一股绝大吸力将元神吸起,眼看着将人那紫色气涡之内,想不到却由东南方大位青光里,涌出了一个青面枯瘦老者。”

    说到这里,他脸现遗憾地苦笑了一下道:“那老人事后才告知我名姓,原来是五极尊者中的木神精‘木尊者’,承他破格打救,才躲过了杀身之难……”

    忆及先时之险,他情不自禁地打着冷战,一时间神色黯然!

    “玉树真人”桑羽大为纳罕地道:“道兄是说‘木尊者’?”

    徐雷点头道:“不错!我久闻这‘五极尊者’残暴成性,却是怎么也不曾料到这位‘木尊者’竟然会对我破格开恩,实在是想象不透其中原因。

    桑羽与吴嫔俱吃一惊,面上都不禁现出纳罕之色。

    吴嫔还不敢确信,呐呐道:“道兄是说,这个木尊者曾对你仗义援手?”

    徐霄感叹着道:“当时情形真可谓险到极点,是我发觉不妙时,元神已被吸起,眼看着将入气涡的一刹那,只见那个绿面老人,由十指间发出‘乙木真气’,将我全身罩住,遂即纵身前进,将全身化为一片绿色雾光,借乙木神雷之势,将我震出阵外。”

    桑羽呆了一下,道:“这件事确是古怪,木老儿是出了名的黑心毒手,怎会对道兄破格援手?这件事实在难以想像。”

    “碧溪仙子”吴嫔道:“他可曾与道兄说些什么?”

    徐雷定了一下神,点头道:“自然是有。”顿了顿,才又道:“这个魔头,当时行动甚是惊慌,只唤住我,自报姓名,嘱我不可忘其今日救助之恩,言罢叫我速返,遂即隐身不见!”

    “碧溪仙子”吴嫔皱了一下眉,实在也想不出其中道理,桑羽也思索着未曾开口。

    徐雷苦笑了一下道:“是我当时承他关照,不敢再造次闯入,只在附近观察了一下,发觉到百花教端的不可轻视,只是在通向百花谷一段路口,少说也有五道厉害禁制,我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再也不敢莽撞,这才勿匆转了回来。”

    桑羽点头道:“道兄总还算见机得早,据我所知,姑且不论由‘五极尊者’所看守的‘五极界峰’变化万千,万难擅越,就是佟老儿自己所布设的‘百花毒阵’也是大非等闲,如非先有防备,只怕上来就要吃大亏。”

    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佟圣老儿,虽是异派出身,但千百年来,除了行为任性以外,倒也别无恶彰,他又何须这般防守自己。”

    吴嫔点点头道:“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秘。”

    桑羽站起来道:“再说吧,我友小仓神君飞剑传书,约我一晤,就此还要跑上一趟大漠,陈小倩不要忘了明天来一趟,我当有机密告诉你。”

    陈小倩忙自点头答应,桑羽遂向徐、吴举手为礼,一片银光闪过,人已无踪。

    徐雷微微摇头叹息一声,也站起道:“这件事,既然是早已注定,急也无用,不如且依桑道友说法,着莹荣到西昆仑走上一趟,面访七位前辈之后,再定取舍吧!”

    吴嫔苦笑了一下,道:“也只好这样了,我看桑真人是胸有城府,他承龟龄公传授过许多高奥的先天易理推算之数,这件事他心里有数,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沉着。”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道:“说来说去,这件事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把李连道友拉来,也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徐雷道:“吴仙子你又何必自责,李连恩人此番出世,如旭日东升,理当光华大显,必将逢凶化吉,说不定为此更有一番新的遇合也未可知。且待陈小倩见过昆仑七位老前辈再说吧!”

    说罢起身告辞,吴嫔偕同陈小倩送至洞前,徐雷道别后自行飞去。

    吴嫔等各人离去后,才把陈小倩唤到身前,详详细细地再问了一遍,少不得严厉地谴责了陈小倩一顿。

    由于这件事牵扯的对象是百花教,自不免使吴仙子触及到当年与佟圣之子佟玉麟的一段旧情,虽然事隔多年,往事不堪回首,思来令人断肠,但是对于佟玉麟那个人,她仍有一份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只是这段感情,却不能也不愿在人前承认,甚至于连她自己也不敢承认。

    越是不要想,越是紊乱,而佟玉麟翩翩神采,更是翻飞眼前,把他与另一面的“玉树真人”桑羽拿来比较,更是难以持平。

    她这里一番回朔,一番兴叹,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似一番滋味在心头。”

    以吴嫔之仙道功业,数百年的修为,自恃玄功变化,无所不能,然而一触及情怀,却显得那么样的脆弱,霎时间,她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

    返回到昔日静坐的丹房里,她犹自无法平静下来。神仙岁月,固是绮丽多彩,无所不能,却独独看不开,挣不脱这个“情”字。

    她深深谴责着自己的脆弱与无能。

    隔室传过来陈小倩的哭泣声音。——师徒一样为“情”所苦。

    想着想着,吴嫔宛若“置身寒冰”。

    一串炫耀着五彩光华的风铃,在柔风里转动着,散发出美丽的连串音阶,“叮叮”互撞出声,声音美妙舒徐。

    李连恍惚睁开眸子,只觉得自己睡在一块缀满了红水晶的软榻上。

    四周围是妍丽奇彩的柔纱幔子,微风那么柔和地颤动着,就像是轻淘上岸的浪花。金角架上站着一支翠羽的鹦鹉。白玉的地面上设置着熊皮的软垫,有一尊古琴,花瓶里插着一束红梅。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梦。

    比梦更要充满了玄疑!迷幻……

    李连一个咕噜由床上翻了下来,只觉得身上兀自带有微微的怠懈。

    他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雁荡,他与陈小倩遭遇到百花教二女的那一幕,冉冉由记忆中升起。他记得当时陈小倩正在与那个“九尾金蜂”方红在斗法,对方二女被困于陈小倩的法宝“法华轮”下,方红忽然扬手打出了一朵玉花,爆射出一阵奇香的彩雾。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么一想,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地方,绝非是什么好去处。想着,他放步向门外奔出,不意足下方一接近门前,倏地由门侧四周,闪射出长短均衡的七道黄蓝不等的光华,即有一股强大的弹震之力,把他身子向后弹了出去。

    由于这股弹震之力,异变猛劲,李连原先又未曾料及,猝然遭受之下,身子已被弹出七八尺外,险些摔倒,非但如此,全身上下更像是触了电似的半身发麻。

    经此一来,他才忽然警觉到,原来就在这间房子里还设有厉害的禁制。

    房子里另外开有两面轩窗,李连却不敢再冒险撞出,他随手由一张玉几上拿起了一个镇纸隔窗掷出,不意那镇纸才经出手,即由窗前卷起一片红光,将镇纸弹回坠地,李连呆了一呆,站在当处动弹不得。

    心里想着八成是着了那魔女道儿,待要施展飞剑攻破眼前禁制,不意单手方向腰间一探,才发觉到那口围束在腰间的破月剑,连同七修真人留赠的一口七修剑,两口前古神兵,俱已不翼而飞,非但如此,就连随身的法宝囊,也被人解了下去。

    固然两口仙剑,连同法宝囊,俱有仙法禁闭,非擅知开启口诀者万难启开施用,只是这等仙家异宝,关系着他未来的仙业至矩,甚至于与整个正派的未来安危,都有极大的关系,却是万万遗失不得。

    现在李连忽然发觉到全部遗失,自是非比寻常,一时急出一身汗来。

    眼前到底是一处什么地方,他还弄不清楚,只觉这间玉室面积甚大,室内除了这张玉榻以及前述各物以外,另设有一面玉鼓,高悬空中,更有红白两面长幡,交插着置于榻前,更不知是什么家具,站在室内隔窗眺望出去,更见玉阁飞檐,长桥掠波,鳞次栉比,好一派富贵光景。

    李连左右观望了一刻,心中越是大惑不解。

    他自从深悉七修心法,拜饮“灵石仙液”之后,早已身具异能,只是有些功能苦在不能自知,又因上来被“百花毒散”迷昏了头,现在虽已苏醒,却还有些混沌,并未完全恢复过来。

    这时猝然发觉到厕身非地,不得不打点起精神来。

    当下他强自镇定着,在熊皮厚垫上坐下来,心念着七修仙法中的“返璞归元”坐功图谱,试着闭目调息了一刻。

    约盏茶之后,起身站起,遂即神清智爽,较之先前,判若两人,当下运用慧目四下再次观察一遍,这一次可就看出了一些蹊跷,目光视处只见玉室内迷漫着一片氤氲之气,绕着这间玉室四周,却有一圈红蓝异彩,形同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罩子,将整个房子罩定,而在出口处,却开有类似门户的一处洞口,却有黄蓝不等的七道光华隐约将门前罩定。

    这道七彩奇光,形若一道长虹,作弧状垂下,一端罩向门前,另一端却发自一面形熊怪异的镜面上。

    李连若非曾饮用过万载难逢的“灵石仙液”,对于这些暗设的室内禁制,万万难以窥知。

    他虽然身具多方异能,本身功力更在恢复之中,只是仍同凡人一般,具有非常的好奇之感,对于一切的玄功异术,都心存迷惑,似知不知,如悟又非。

    玉室内的一切,大大地提高了他的警觉,本身虽在危困中,吉凶不知,只是眼前的这些明暗设施,却大大地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他既然窥知了眼前虚实,就把注意力投注在那面看似怪异的镜面上。

    那是一面六角形,约有手掌大小的白骨铜镜,镜身悬在玉榻上方石壁,不十分高,李连只须略点足尖即可摸到。

    他急欲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碍于室内的禁制,不便出入,既发觉到那层无形的禁制,是由墙上那面骨镜发出,说不得就要将它移动一下。

    当下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向镜上们去,果然手指方一们向镜面,即如同先前那般感觉一般,一股奇大的反弹力,将他整条手臂高高弹起,几乎有折断的感觉,这才知道厉害,再试着由侧面摸过去,却是没有事。

    他手摸着镜面的骨架,只觉得这小小一面镜子,却似重有万斤。

    李连正待聚结真力,把这面骨镜移开,忽然耳边听到了一些什么。

    须知他自从饮过“灵石仙液”之后,各类官感均极灵敏,只须略一聚神,即可察视听于微妙之境,即使成道有年的修为之士,亦往往不及。

    这时他仿佛听见了一种“呼呼”破空之声,由于他本身亦此道中人,是以乍然一听,即可判定乃是“剑遁”之声,换句话说,就是有人来了。

    他赶忙移开了这只手,向后退开。身子方自站定,即见室外月白色的光华闪得一闪,一个粉裙罗衫的绮年少妇,已现门前。

    李连出来人正是“九尾金蜂”方红,后者已轻启莲步走向门前。

    只见她手掐灵诀,向着门上一指,镜光立隐,遂即含笑步入。

    李连注意到那道七色镜光,一俟方红步入之后,遂即又自行射出,仍如前状将门户罩定。

    “九尾金蜂”方红似乎未曾想到李连已经醒转过来,不禁微微一惊。

    “哦!”她手摸桃腮,挑着一双细长的眉毛笑道:“敢情你已经醒了。”

    李连面色一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

    方红“格格”一笑,翻着一双桃花眼瞟着他:“我的少爷,你先别急啊,干嘛的,像炒爆豆似的,倒是叫人家喘上一口气呀。”

    李连其实已无须再问她什么,也能猜知是怎么回事了,心中固是惊惶不已,表面上越加地力持镇定。

    “无耻妖女!”他冷冷笑道:“我乃七修真人末世衣钵传人,你岂敢欺凌与我?还不快点将我飞剑法宝持还给我,我也就念在你无知,不再论罪,要不然的话,哼哼……”

    “九尾金蜂”方红乍闻得对方竟然是“七修真人”衣钵传人,由不住大吃了一惊,可是紧接着她凤杏一转,粉脸上遂即带出了一片笑靥,当下轻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在玉榻上坐下来。

    “你说什么来着,小兄弟?”声音里充满着娇媚:“你是七修真人的末世传人吗。”

    李连睁圆了眼道:“你岂能不信?那把七修剑就是证明!”

    方红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吃吃笑道:“这也就对了,怪不得那把剑我弄不开呢,原来是七修老前辈的仙剑!小兄弟,来到了姐姐我这个地方,你也用不着害怕,我又不是老虎,还会吃了你。”

    李连见对方少妇,樱口桃腮,粉面着春,人本来就长得不错,再特意地一妆扮,也落得一朵鲜花似的,眉梢眼角,更显出春情万种,心中由不住微微一动。当下暗忖道:不好,这妇人分明对我不怀好意,我却是不能着了她的道儿。

    一念及此,李连顿时有如着身冰露,再也不为她所惑,当下缓过脸来,冷冷地看向她道:“我知道你这里是巫山百花教,百花教主佟老前辈,虽然我并不认识,但是我却知他修为千年,除了行为任性,倡行异说之外,倒算不上是什么恶人,你把我骗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劝你还是好生地想想明白,否则的话,我如今虽然法力尚未能完全恢复,不能运施自如,可是我的几个朋友,如果得悉我被你骗来这里,必不会与你干休,到时候只怕连佟教主也脱不了干系,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可不要自误误人才好!”

    这一番话倒是千真万确,丝毫不曾夸大。

    按说“九尾金蜂”方红其人,除了生性荡,行为任性以外,倒也与百花教主佟圣一样,平素并无什么恶行,即以荡而论,素日面首也都出诸对方心甘情愿,并不敢过于逾规。

    李连这番话,理当发人深省,使她顿悟所非才是,无奈她色令智昏,总以为对方所说未必实在。

    一来,她万万不会相信,李连真的会是七修真人传人,再者李连之俊美,仙风道骨,确是她前所未见,这等美男子,平日看上一眼也是舒服,更何况已在自己掌握之中,哪里舍得将到口美食随便放过!

    当下笑地道:“你的朋友我已见识了,本事也不怎么样,我要是不看在你的面子上,还会有她的命在么?”

    李连怔了一下道:“你是说陈小倩,她人呢?”

    方红把嘴撇了一下,缓缓道:“怎么回事,心里还想着她么?你这个人倒看不出还是个挺多情的。”

    说着,姗姗走到了李连面前,单手插腰,展示着她玲珑动人的躯体道:“呶,你自己瞧瞧吧,我又哪一点比那个丫头片子差了。别傻里瓜吉地只盯着一个雏儿不放好不好?”

    李连真恨不能一拳捣过去,可是一来不愿意伸手打一个女人,再者自己此刻已落在对方手上,飞剑法宝都已丧失,此时此刻确实不宜与对方翻脸,以免各走极端,落成不可收拾局面。

    这么一想,硬生生地忍下了眼前的这口怒火。

    “九尾金蜂”方红见他只瞪着自己,并不发话,脸上表情更是先怒后平,只当已为自己姿色所动,心里好不高兴,由不住把身子又凑了凑。

    她把一只白酥酥的嫩手,搭在了李连的肩上,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交炽着一脉春情,无边。

    “小兄弟,你这又是怎么啦?”

    说着粉颈低垂着,却把那双充满了的眸子瞟向李连,脸上带着勾人荡魄的媚。

    “我还真以为天下有不吃鱼的猫呢!看起来……”

    一面说,这妇人扭动着杨柳腰肢,吃吃笑着,却把两根春葱似的指头,向着李连脸上拧去。

    李连虽不惯与妇人打交道,却也无法再忍受,当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方红一只手被他用力地握住,却并不挣脱,鼻子里娇哼一声干脆把整个娇躯向对方怀里倚去!

    李连低叱一声:“贱妇!”将其一把推了出去。

    方红原是半闭着眼睛,一脸的荡,全身的懒洋洋劲儿,赖在李连身上撒娇,忽然,她听见了一声女子笑声,由不住大吃一惊。

    当时等不着李连动手,倏地身子一翻,瓢出丈许以外,身子才自站定,即见室外紫光略闪,现出一个年方二十,长身玉立,较之方红,并不丝毫逊色的妖娆女子。

    这女子一身紫罗长衫,左手托着一个青玉浅盆,腰上系着一根白玉束带,却将原本就甚细的腰肢,束得更为纤细可人。

    这时,她一只腿跨在室内,一只腿尚在门外,右手递出来,拿着那道闪有七彩奇光的光柱,笑哈哈地道:“怎么着,红姐不欢迎么。”

    方红想不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外人,心里好不扫兴,脸上老大的不得劲儿,就手向着墙上骨镜指了一指,光华顿隐。

    紫衣少女这才款着莲步,轻轻迈进。

    李连虽不曾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问心无愧,只是此时此刻,总是感觉着大大不是滋味。

    紫衣女子进得屋来,先自把一双眼睛,滴溜溜在李连身上转了几转,这才瞟向方红一笑道:“我说在前面看不见你呢!原来你……”

    方红挑了一下眉毛,脸上讪讪地道:“十妹,你这是干什么来的!我可没请你呀!”

    被称为“十妹”的紫衣女子似乎在第一眼看见李连时,心里就动了邪念,那双眼睛可就怎么也离不开李连身上左右,嘴里虽是在与方红说话,眼神儿却情不自禁地瞟向李连。

    这番妖态,瞒得了别人,如何瞒得过老于此道的方红,顿时面起红潮,为之醋劲大发。

    “十妹。”她大声娇嗔着:“你给我放老实一点!”

    被称为“十妹”的紫衣少女,被她这么一嚷,才便猛然警觉,倏地后退一步,手里的青玉碗,颤了一下,差一点脱手坠落。她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平素在姐妹行里,若谈宠论娇,锋头可比方红不在以下。

    现在当着人前,被方红这么一叱,脸上可有点下不来,当时细眉轻轻一挑,面现薄红道:“怎么啦,红姐,我可是好心给你送点心来啦,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要是不欢迎,我们这就走人就是啦!自己姐妹,也犯不着翻脸不认人呀!”

    说完拧腰拿腿就走。

    方红原是恨对方来的不是时候,生了一肚子闷气,只是却也知道这个人开罪不得,倒不是自己怕了她,而是怕她在老头子面前走了口风。

    固然佟圣对各妻妾,多采放任作风,不太管束男女之事,只是如果有人存心搬弄,后果可就难以预测,更何况李连声言出身正派名门,更是犯了佟圣召告各妻妾门下的大忌,一个追问下来那还得了。这么一想,方红哪里还硬得起来。

    当下见紫衣女子要走,忙上前拉住她,强作出一副笑脸道:“唷!我的好妹子,怎么回事,给你开个玩笑都输不起呀!”

    紫衣女子哪里是真的想走,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这时承方红这么一拉,还不就借个台阶儿下来。她这里媚眼轻笑,明是看向方红,暗地里却是扫向李连。

    似笑不笑地挑动着那条弯弯娥眉。

    “这么说,可是你要我留下来的罗。”她眉飞色舞地笑着道:“好吧,反正我也没事,就陪你聊聊吧!”

    一面说,却就在一个铺有兽皮的玉石敦儿上坐了下来,却把手里的绿玉盖碗放置在面前的玉几上。

    “九尾金蜂”方红见她真的坐下来,却又不禁有些后悔怅然。当时呆了一呆,才强自作笑道:“送什么点心来啦,还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紫衣女子一笑道:“是老头子的好心,说是园子里栽的‘蓝天玉宝’熟了,百年才得一次,命我每房里送上一颗,一共是十二颗,说是吃了能驻颜百年,我特意着法,将这些玉宝蒸透了,更用百花春蜜露淋过一回,我自己先吃了一个,因与你特别要好,故才挑了一个最大的,亲自给你送过来。”

    顿了一下,她那双不老实的眼睛,又向着李连瞟了膘,娇笑了笑:“想不到来的还真巧,碰见了你这里还有客人。”

    方红听她又提到了这码子事,赶忙应一声,想就此打岔,把这件事岔开。

    可是来人,论道行不见得如她,要说是讲女儿家那些底事心眼儿,可比她还要强上三分。

    她这里不容方红瞎打岔,可就单刀直入地瞧着李连道:“真格的,这位相公姓什么叫什么来着呀?”

    方红怔了怔道:“这——他姓张——是……?”

    李连巴不得在这当中挑拨离间一下,制造一些事端才好。

    当下聆听之后,冷笑一声,道:“我乃七修真人未世传人李连,是被她用头上玉花迷倒,强行掳来此地,你这女子,又是哪个。”

    方红脸色一红,笑向紫衣少女,道:“你听听,这家伙口口声声说他是七修真人门下,简直是胡吹乱哄,是我气不过,才把他带来这里!”

    紫衣少女鼻子里曼哼一声,先不答理方红,却把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注向李连。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连冷笑着道,“不相信你且把佟教主请来,我自会与他对答,看他信不信?”

    “这个……”紫衣女子脸上起着一抹笑靥:“我看还用不着……姐姐,你说犯得着么?”

    方红心里顿时像着了一拳似的。她清楚得很,对方这个骚狐狸,分明已向自己剖明了心迹,是存心索价还价了。这可是要紧关头,自己要是再不松口,可就迫使她挺而走告教主之一途了。只要她在老魔佟圣面前透上那么一点口风,略微挑弄一下,这件事可就砸完了,非仅如此,也许还说不定为此为自己落下了杀身之祸。

    有了这番认识,方红尽管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可也不敢口头上得罪。当时她格格一笑,道:“这点事哪能惊动他老爷子,妹子,你说是不是?”

    紫衣女子一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嘛,只是……”

    “九尾金蜂”方红笑道:“妹子你对我好,姐姐心里有数,就拿这碗‘蓝田玉宝’来说吧,别屋里你都不送,单往我这里送,我心里还能没有个数儿么?妹子,你且放心吧!你的心事我清楚得很!”

    紫衣女娇哼一声,那双桃花眼,在李连身上转动了一下,转向方红道:“你真的知道我的心事?”

    方红要依着平常性子,早恨不能臭骂她一顿才叫出气,可是现在她也只有百事共全。当下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心不跟我的心是一个样么?”

    这句话倒真说到了她心眼儿里,紫衣少女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她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我果然知道,姐姐你最疼我,要说起来,姐姐你的眼光还真不赖,好吧,我这就不耽搁你的好事了。”

    说到这里,低头笑了一声,姗姗站起来,一直走到了李连身前站定。

    “小伙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李连。”李连冷冷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如果现在放了我,以前的事可以一概不论,要不然,哼!只怕到时候后悔无及!”

    紫衣少女妖娆地笑道:“好硬的嘴呀,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李连道:“百花教又当如何?”

    “你知道就好了!”紫衣少女嘻嘻笑道:“我们百花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你来到这里有我这个多情的姐姐陪着你,你还不乐意!别不知足了……”

    李连剔眉瞪目道:“无耻,你胡说些什么?再要口出不逊,可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紫衣女娇声一笑,后退了几步,看看方红道:“好厉害的小子,你倒是管不管呀!再不,姐姐你就先把他交给我,三天以后我再给你送回来,保险叫他服服帖帖,百依百顺,怎么样?”

    方红冷冰冰地道:“这个我也会,妹子你有事就先请吧,我也就不留你了。”

    紫衣少女脸上一红,挑着细长的眉毛道:“好吧,一刻千金,我也就不耽搁了,你说话可要算数,我走了。”

    一面说,却又把那双桃花眼最后在李连身上转了半天,才吃吃笑着向门外步出。

    方红巴不得她赶快走,见状忙自后送出。

    紫衣女又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方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样子是极不自然,可是却仍然强自作出一副笑容,点头敷衍着。

    紫衣少女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李连,香肩轻耸,化为一道灰白光华,电卷而逝。

    “九尾金蜂”方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狞笑切齿道:“不知死活的,早晚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回身,伸手向镜面上一指,重新设下了门禁,这才含笑转向李连钦池,作出一副妖媚姿态。

    李连由二女对白里,早已洞悉了她们的用心,心里大生警惕。这时见状,冷冷一笑道:“佟教主乃是宇内知名的前辈仙人,你却不可坏了他的门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要不然……”

    要不然到底又能怎么样,他却也说不上来,心里一时真是懊丧透了。

    “九尾金蜂”方红听了他的话后,巧移莲步,缓缓走到了他身边笑道:“你老是提那个老鬼干什么?多煞风景。他管不了我呢!你这个人看上去怪机灵的,确是讨人喜欢,我和你讨个商量好不好。”

    李连冷笑道:“我们有什么好商量的?”

    方红看着他“噗哧”一笑,却在面前玉榻边上坐下来,一面拍着身边道:“过来,坐下,我跟你说!”

    李连道:“我站着听也是一样。”

    方红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小冤家,你可真会磨人!好吧,我就跟你实说了吧,这里百花教百里内外,都设有厉害的禁制,外人就算是一等一的金仙,也休想擅越雷池一步!来了就更别想擅出一步,所以,我先提醒你,不妨死了再想出去的这条心。”

    李连冷笑不答。

    方红荡地笑着:“你也不要梦想能见着佟教主,他会杀你,事实上就算他知道,也不会管这件闲事。所以,我要是你呀,就不妨乖乖地听话!留在这里,姐姐我绝不会错待了你。”

    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她姗姗站起来道:“怎么样,你可听进去了?”

    一直走到了李连身边,她手叉着腰,笑哈哈地道:“你是聪明人,岂能连这一点道理也不懂么?看起来你虽有仙缘遇合,却是人道不久,只要你顺从了我,今后闲下来不但我可以教你,而且有机会还可以把你介绍给佟教主,他一定会喜欢你,假使真能拜了佟教主为师,你说你还愁什么?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份,打着灯笼你也没处去找呀,是不是。”

    李连早已看出了此女的荡,只是如今自己法宝尽失,又在她的控制之中,只能暂时忍耐着以便随机应变。

    这么想着,心里的一口怨气勉强下去了一点。

    “方道友,”他语气平和地道:“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你可以说清楚一点么?”

    方红听他对自己居然改了称呼,似乎不再对自己敌视,不禁顿时笑逐颜开,一时眉飞色舞,顾盼传情。

    “你真的不懂?”

    “我不懂!”

    “好吧!”方红笑道:“那我就告诉你……我这‘翠碧轩’里只有女主人没有男主人,你明白了吧,我的意思是想你留下来……”

    李连虽然早已想到她对自己心存不轨,却是没有料到她竟然这般毫无忌讳地说出来,聆听之下,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方道友你这话可说错了。”李连冷冷地道:“我乃七修门下弟子,岂能从你干这些无耻勾当?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你如能即时悔悟,将我法宝归还我,送我离开,我将感激不尽,说不定尚能为此消除一场劫难,否则的话,必将为此引发一场浩劫,你又居心何忍?说不定我一干道友此刻已然出动,百花教虽然防范周密,到底邪不侵正,只怕那时悔之晚矣!贵教教主又岂能与你干休?”

    这番话虽是盛气而出,但是诉说的确也实在。

    “九尾金蜂”方红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似有所悟,可是当她那双眸子注视向李连时,却又“色令智昏”,由不住脸上又带出了那种荡气质。

    当时嘻嘻媚笑道:“小兄弟,谢谢你的这番忠告,话吗倒是两句好话,只可惜姐姐我听不进耳。”

    说到这里,粉颊上蓦地飞起了春情万种,身子向前走近了几步,目波送娇地道:“哼,像你这样嘴硬心软的小伙子,姐姐我可见过的多啦。”

    一边说,一边向着李连身上偎了过去!

    李连大吃一惊,怒叱道:“站住!方道友,你当真执迷不悟么。”言罢,忙自向后退了一步,厉颜看向对方!“九尾金蜂”方红念一起,哪里克制得住,当下娇躯半倚,妙目送情,一声轻笑道:“得了吧,小兄弟,在姐姐面前,你也就用不着假正经了,刚才在雁荡你跟那个无耻小是怎么来着?还当我没看见。这会子在我跟前又撇的是哪门子法呀!”

    双臂一张,陡地向着李连身上抱过来。

    李连足下一闪,飘开一旁!

    方红居然抱了个空,李连心中一急,默忆“挪身换景”之术,陡地向窗外闪出。

    可是他身子才腾起一半,即见由室内高悬的那方古镜上,倏地暴射出一道红光来。

    这道红光似乎旨在触发笼罩在整个房舍的那层禁制,是以乍吐即收,却见窗外白光闪了闪,李连身形方待掠出,即似为一种极大的反弹之力将身子反弹回来。

    去势急,弹回来得更急!李连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壁角上,差一点摔倒在地。

    方红吃吃笑道:“傻小子,这是没有用的,就算你脱开了我这‘翠碧轩’,这里里外外,怕设有千百道禁制,你又怎得脱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李连见她执迷已深,脱逃无望,对方步步进逼,不禁心里大是忧急。当下断喝一声道:“无耻,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呀——嘻嘻——想呀——嘻——你真不知道么。”

    说着香肩轻耸,上身云披陡地自行脱过。

    李连当下心中怦然一惊,忙自收敛心神:冷笑不语。

    “九尾金蜂”方红上身云披既去,娇躯轻旋,婆娑起舞,舞动时亵衣尽去,全身毕露,轻颤,翻飞,粉颈雪股。

    方红本来就骚媚入骨,年岁既不大,又生得一副好身材,面貌虽非绝美,却别具媚俏之姿,此刻全身,露着羊脂般细白的,再着意地一番做作,看上去真别具惹火之势。

    李连虽然身具异禀,到底入道不深,加之前世功力尚未恢复,乍睹此极色之态,由不住一阵心旌摇荡,顿时面飞红潮,心头忐忑不已。

    他身躯微微一晃,即在一方玉几上坐了下来。

    方红睹状私心大喜,一声娇笑,息转,舞姿更加惹火——一时之间香光绦绕,妙趣丛生!

    李连心中大惊,暗忖不好,忙自收敛心神,却因着相在先,心中大生困扰,方红由对方表情里已看出了他的窘迫,自以得计,心中大喜,当下更加放浪形骸地热舞起来!

    只见她将一具羊脂般的,旋风似地围着李连团团打转,身体近到几乎触及李连脸上,霍地娇呼一声,整个倒竖而起,成了头下脚上之势!着眼之处,几有惊心动魄之势。

    那妇人更有许多做作,无不艳绝伦,休说李连是血气方刚的一个少年,即使你是金刚铁罗汉,稍一把持不住,亦不免古井兴波。

    这番极色景象,只看得李连热血沸腾,遍体生热……

    此时此刻,只稍一把持不住,必致毁身置万劫不复之境,猛可里机灵灵一连打了几个冷战。

    李连暗道了声:“不好——”

    只觉得热血沸腾的躯体里,生出了一番异动,不知觉间,身子已离座站起!

    然而,他毕竟定力超人,三世修为,慧根极深,此世功力虽未能完全恢复,但本命性光已完全回复,况乎七修洞府三月面壁,更悟出石壁上高奥玄理,复得拜饮灵石仙乳,一切福泽,几非寻常修道人所能望其万一,只是造化不同!

    值此惹火极情关头,总算他慧根不失,陡然兴出了一番警惕——当时强自镇定心神,深吸一气,内盘九转,源源咽入丹田!

    顿时,即觉出濯身冰泉,那绮丽思潮,澎湃怒血,顷刻间消失了大半,方行站起待将扑上的身子。又不禁缓缓地坐了下来,自此眼观鼻,再也不敢向对方瞧上一眼。

    “九尾金蜂”方红眼看着对方已为自己唤起春火,只待身子扑上,即成好事,心里正自由不住狂喜,却料不到在危机一瞬间,对方竟又似变了个人儿似的,由他神色上看来分明定心极坚,简直较诸寻常得道极深之辈并不逊色!——这番转变,简直令方红难以臆测想象,一番热火,转眼冰消大半,自是失望之极!

    突地,李连身边响起了一种细若蚊蝇的女子声音,道:“李连相公,万万不可惊慌,快请盘足坐好,听我吩咐!”

    声若蚊鸣,如非在他耳边响起,简直听它不清。

    由于事出仓促,李连简直无从思考,遂即直觉地遵言行事一一他方自依言盘膝坐好,身边上那位女子声音又道:“对了,相公仙风道骨,当非常人,想系入道不久,可速定神,心思降魔七字真经,气引不发,即可无虑。”

    李连虽不知道这传音女子何许人,却知对方实无恶意,是可认定。当下忙即依言行事,那降魔七字真经,早由陈小倩所借赠的“青城秘芨”上熟读,被她一提,当时忆起,忙自放心内诵。

    果然,这么一来,顿时凑生极效。

    “好你小子!”方红目注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提防着姑奶奶我的吧!”

    忽然眸子一翻,像是犹不死心,又改作笑脸,巧移莲步,一直走到李连眼前,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在他身上一拍。

    “哟,你倒是看看我呀!”

    李连目光一启,忽然耳边响起前闻之女子异声道:“小心妖妇之勾魂摄魄**,千万不可注视她的眼睛!”

    李连聆听之下,心生警惕,目光虽然抬起,却只在对方脸上打转。

    方红身子一转,嘤然一声,又在他膝上坐了下来。

    李连心中一惊,正待举手向她身上推去——不意他手方抬起,耳边却听到那女子的声音道:“不可!”

    他的手已经抬起,不禁顿时止住。

    “妖妇练有二尸阴火!”那位女子异音道:“相公你如果手心一经触她胸前三处穴道,就可能被她身内阴火侵入,情形就只怕不妙了!”

    李连的手方要放下,那耳边女子传声又道:“相公赶快以双掌,拍按妖妇之一双‘章门’穴道,可保相公暂时不为其所害!”

    事实已证明,暗中这个传声女子确系一位善心人,旨在维护李连安全以抗衡方红。

    聆听之下,李连毫不犹豫,双掌同出,猝然向方红身上之双“章门穴”上按去。

    方红原就坐在李连腿上,抬手可及,加以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对方竟然会向自己这处穴道出手,简直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她讶然一声惊呼里,整个身子己被李连双掌推得跌倒滚翻出去!休看方红一身玄功异术,奈何被李连所击中之处,正系所练阴气穴口,一时之间,不禁痛得她花容失色,全身抖颤一团。

    事出突然,就连李连也感意外!

    如果此刻,他果真狠下心来,只须上前向对方出手,即不难置对方于死地。然而他却是居心忠厚,乍见此情景,非但不思向她下毒手,反倒兴出一些同情,呆得一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方红只痛得冷汗淋淋,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抖颤颤地由地上站起来。

    她面色惨变地指向李连,道:“好……你这个小冤家……居然对我下这个毒手,你看我饶得了你……”

    话音一落,伸手一指,倏地赤炼一闪,红光再现。

    李连方自迟疑,只觉得身上一紧,已被一根怪蛇般的绳索,高高吊起空中。

    那根像似怪蛇般的绳索,其实并不是什么绳索,看来只是一根凝成的红色光气,但弹韧之力极强,是以垂吊着的李连,就像秋千似地在空中摆动起来。

    方红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忿忿地道:“小子,你可要想明白一点,既然你落在了姑奶奶我的手里,想轻轻松松地一走了事,可没有这么容易,我看你小子火性还大的很,你就给我在上面吊一会吧。”

    李连只觉得那根红色光带,紧紧束捆着自己上位,虽是具有强韧的弹性,却越来越紧,不挣扎尚好,越挣越紧,简直连呼吸也感到困难。

    所幸他已习会了仙家“闭息”之术,即使断绝呼吸,十天半月也无妨害。

    眼前这个方红的用心意图已至为明显,李连心中所忧虑的,是深怕为其所乘,此刻把自己吊在天上,倒反心里踏实一些。

    他既是逃走无望,倒乐得拖一时算一时,也懒得再与她辩口,当下干脆闭口不言,理也懒得理她。

    方红见状更是气恼不已,只是目睹着对方的丰神俊姿,仙风道骨,硬是惹人怜爱,心里越爱,脑子里越是恨恼,却越是不忍下毒手。

    这时她目睹李连被吊在半空,皱眉闭目不语,只以为心上人必是吃受不住这般痛苦,已陷萎靡不支,心中好不痛惜,只盼望着心上人能够略微松口,自己也就与他松绑。

    当下嘴里曼吟了一声道:“冤家,你觉得怎么了?”

    李连倏地睁开眸子,正要反唇臭骂她一顿,就在这个时候,身边上却听见了一片当当钟响之声。

    那钟声像是距离遥远,但听在耳中极为清晰,仿佛自四面八方一齐传来,乍闻钟响,真不知是如何一个路数,把人吓了一跳。

    方红聆听之下,神色忽然变了一变,眉头微微一皱,向着空中的李连指了一下,红光闪得一闪,后者遂即由空中跌落下来,只是身上那根红色光带,却仍紧紧束着。

    “教主有急事相召,我去去就来,你先委屈一会了!”说着,她身躯微晃,遂即消逝无踪。

    李连试着挣扎了一下,仍是无法解脱,心中甚是懊恼,忽然他想到了方才传声的那个女子,不觉心里一动。

    当下他四面打量了一下,遂即出声道:“方才是哪位道友出声暗助,李连感激不尽。”

    他虽是出声发话,可是却难以想象那女子就藏在这间房中,心中举棋不定,正自费解,忽然身侧一股冷风袭过来,使得他猝然间打了一个寒噤。

    这阵冷风来得煞是费解,阴森森侵人毛发,与传说中的“阴风扑面”倒有几分相似。

    李连眉头一皱,慌不迭地把身子转向一旁,可是身子方转过,阴风再起,依然是扑面袭到,使得他一时间汗毛倒竖,全身上下透体生凉。

    “谁?”李连厉声道:“什么人故弄玄虚?”话声甫落,却闻得房子里传出来一阵抽泣之声。

    清晰的女子饮泣抽搐声。衬以透体的阴风,这阵抽搐声听在耳朵里,真是别具幽森之感。

    李连怔了一下,再次喝问道:“什么人,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阵子动人的泣声,忽然止住,却闻得前次发话的女子口音道:“相公不必多心……妾身对你绝无半点恶意,只是自伤身世,一时忍不住才悲泣出声。”

    李连点头道:“方才承你仗义相助,李连感激不尽,既然仙子就在左右,尚请现身一见,容小可当面拜谢才是。”

    女子幽幽一叹道:“李连相公不必客气,妾身哪有这个福份,能够当受相公的大礼……相公仙风道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小女子何德何缘,居然能与相公有此一面之缘……只求今日之后,相公不要忘怀了我这个苦命人,如能破例援手,使小女子得能还生,此生此世,将永感相公的大恩大德不敢稍忘了。”

    李连心中一惊,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他顿了一下,点头道:“听你口气,莫非你……是一个女鬼么。”

    “相公!”那女子悲切切地泣道:“小女子乃是一受辱冤魂……如今被方红法力所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尚求相公体念上天好生之德,加以援手……小女子有生之年,永不忘相公大恩大德!”说到这里,一时忍不住又自放声悲泣起来。

    李连只觉全身汗毛一阵子发炸,但只是他到底身受道统,更具相当法力之人,略一镇定,遂即自然。

    当下他冷冷一笑,道:“既然这样,你怎不现出身来与我当面对答,只在暗处尽自哭泣又有何用?”

    那女子慢慢收住了泣声,一面抽搐道:“小女子方才已经说过了,目前被方红法力所束……除非假手相公召唤……不能任意外出。”

    李连道:“我又怎能召唤你呢?”

    女子忍住悲伤道:“相公有所不知,小女子生灵,现被那妇压在妖幡之上……相公只须运用慧眼,细看红白两幡,即能看出一些端倪。”

    李连聆听下,目光转处,已看见了交叉在玉榻前的红白二幡,心中一动,遂走了过去。果然,就在他身子向前接近时,阴气益盛。

    李连站定脚步,打量着红白二幡道:“你说的可是这两面长幡么?”

    女子微微喘道:“相公注意,这两幡之上,共摄有男女生魂二十四具,却莫要弄错了。”

    李连一惊道:“什么?二十四具生魂?……你是说这两片长幡之上竟镇有那么多的鬼魂。”

    一面说,他运用慧目,向着红白两面长幡上看去,果然目光视处,但见一片黑白云烟紧紧地包在旗帜之外,其间更似有点点碧光闪烁不已,心中顿有所悟,断定所说不假。

    心中正自思索着如何应付这两面妖幡,却听得那女子声音又道:“小女子贱名杏儿,原是崆峒门下,只为与这里的四奶奶交好,前来有事商量,不意为方红那个贱妇看出我尚是童女之身,是以施法力将我生魂硬与摄取,用以镇幡……相公只请先将两幡扶正,口呼杏儿之名,三摇白色妖幡,即可与杏儿见面了。”

    李连点头道:“我知道了。”

    当下遂即走近幡前,伸手抓住了两幡长竿,他本意手到分开,哪里想到看似轻微的两面旗帜却似重有万钧,二幡之间更像是有一股力道紧紧互吸着。李连运用真力,心念降魔心经,倏地力分之下,只觉得轰然一声大响,似乎整个屋舍都为之摇动了一下,耳边只听得一阵子鬼声啾啾,碧光闪烁中,红白二幡已然分了开来。

    女子喜道:“相公竟然有这般神力,是我一时糊涂,这两面妖幡原是由二十四个男女生魂互吸而结,如无得镜光照射,悉开启字诀,是万万分不开的,想不到竟为相公神力所开,真是不可思议了……相公只须摇动白幡三下,口呼杏儿之名,我就可现身,参拜相公了。”

    李连应了一声,打量着二幡顶尖上各有一个把手,像是专供人握持摇动之用,心中甚是稀罕。当下不假多想,遂即手握白幡顶梢,一连摇了三下,连呼了三声杏儿。

    顿时间房舍里起了一阵阴风,碧光闪烁里,响起了一声女子悲吟。

    即见一蓬黑绿色的烟雾,袅袅自幡顶上升起,却有一个全身,秀发披肩的娉婷少女,猝然现身在烟雾之间,一路飘飘直起,待到与室顶相接时,却见自室顶而下,忽然闪出大片红光。

    赤身女子猝然与红光接触,登时发出了一声痛呼,娇吟声中,才徐徐地落向地面。

    李连原以为真是生驻鬼魂,必然貌相狰狞可怖之极,却不曾想到竟然是这般活生生的一个美人胚子。心中怔得一怔,遂即镇定地道:“你就是杏儿么。”

    即见那赤身女子已姗姗向李连拜倒地上。

    一股阴森森的鬼气,直扑眉睫,毕竟阴阳两个世界,在本质上是不得共存的。

    李连情不自禁地向后面退了一步。

    赤身女子拜得一拜。然后冉冉跪起,却将一双玉腕抱向胸前遮住。

    她粉颈低垂,一头秀发乌云似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那张姣好明媚的面颊。

    “崆峒教难女林杏儿参见李连相公。”一面说着,那林杏儿却又情不自禁地饮泣起来。

    李连讶然道:“杏儿,你莫非连一件遮身的长衣都没有么?”

    林杏儿头垂得更为低下,羞涩地道:“难女衣衫连同色身,都为妇方红镇慑在教内‘六道魔塔’之内,肉袒参见,情非得已,尚望相公恕罪。”

    李连叹息道:“这又是岂能怪你,你我初次相见,何必这么多礼,你站起来,或是坐下来才好说话。”

    林杏儿应了一声遵命,这才偏过身来,姗姗站起,侧身就玉榻一角坐下来。

    李连叹道:“林杏儿,方才承你出声示警,才免得我为方红所乘,实在说,我倒应该向你致谢才是。”

    林杏儿道:“相公神仙之质,仰视弥高,即或一时为那妇魔法所乘,最终也必会有所自悟,不至受害,眼前一时之困,料必不久当可脱困,自由,这是一定的。”

    李连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禁甚是高兴,道:“真的么,你怎么知道?”

    林杏儿道:“相公自身也许不自知,难女却是看得甚为清楚。”

    “你看见了什么?”

    “在相公初一迸门时,难女就看见了,”林杏儿道:“相公有三光护首,全身上下道气氤氲,分明是上乘金仙之宝躯,绝非方红这类魔妇所能迫害,只是一时之难却是有的。”

    李连慨然道:“我果能得以脱困,绝不会忘记你这个可怜人,一定要设法把你救出去,只是我对你知道得太少了,还有这里的情形,也要请杏儿姑娘据实见告才好。”

    林杏儿倏地抬起头来,喜泣出声道:“李连相公,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连这才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颇为秀美的娇好面颊,只是失之于毫无血色,非但是那种毫无血色的惨白,其间更似渗合着一种灰暗青晦之色。乍然目睹之下,真不禁令人惊心。

    李连道基已成,阳罡正盛,自是无所畏惧,只是生平仅见,面对鬼魅,未免吃惊,想到了这林杏儿的凄惨遭遇,更不禁深为同情。

    当时镇定了一下,点头道:“我生平绝不作欺人之谈,如能脱困,必定设法营救你就是。”

    林杏儿聆听之下,眼泪点点,似泣又喜地道:“有相公这句话,难女八成儿是有救了。”

    说着翻身跪倒,遂又向着李连叩拜起来。

    李连忙上前,伸手掺林杏儿,不意足方跨进,只听杏儿惊叫一声,全身紧缩向后,一副惊骇模样,这副形象,使得李连突地止步,道:“杏儿,你怎么了?”

    林杏儿节节后退道:“相公阳罡大盛之人,难女生魂难以当受……请快快退后!”

    李连心中一宽,道:“哦!原来这样。嘴里说着,遂即向后退向原处站好。

    却见林杏儿猥琐地自地上站起,赤身倚向一角,将半幅纱幔,裹在身上,倒可遮掩一时之羞。

    “林杏儿!” 李连唤着她道:“你不必这般客套,你又是怎么会落在方红手中,又怎么落得如此凄凉的境界,倒是说给我听听?”

    林杏儿聆听之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道:“难女为崆峒教主林三官之独生女儿,我父林三官与百花教主佟圣原系好友,后来因故反脸成仇,二人斗法三日夜,我父不敌,为佟圣施展五行移山**,将我父镇压在太岁峰下,外面设有厉害禁制,使我父日受地火焚身之苦……”

    抬起手来擦了一下眼泪,她又断断续续地接下去道:“老魔佟圣所以百般折磨我父亲,主要是想强迫我父亲将他老人家毕生苦功所炼的三个‘冰魄化身’交出,用以充当新近祭炼的‘魔火金钟’的主力,想我父所炼的‘冰魄化身’已与元神相接,原是打算用以对付‘四九天劫’时救命所用,一旦与人,非但百年苦心平白葬送,更有性命之忧,况且那佟老魔所祭炼的那口‘魔火金钟’,原打算用以对付各正教人物,用心可恶。我父亲自然难以从命,不意大遭老魔之恨,将我父镇压太岁峰下,直到我父答应交出所炼‘冰魄化身’时,才答应将他放出,可怜我父亲日受地火焚身之苦,已是难以忍受,那老魔为恐不足,并令他手下五极尊者间日还要前来逼迫,是我父亲万般难以忍受,不得已将三个冰魄化身,以元神会合,交出了两个,仅留其一,用以日后自图保命,不想那老魔矢意却非要他老人家将最后一个化身也交出不可!”

    李连气得咬了一下牙道:“我还不知道这个佟圣竟是这般可恶!”

    林杏儿道:“还有更可恨的呢!”

    李连恨声道:“你父亲岂肯这么甘心为他所害,为什么不召集同道,合力向老魔声讨?”

    “相公你不知道!”林杏儿伤心复痛恨地道:“老魔佟圣自从参透‘火海真经’后,已是当今魔道最厉害的人物,一般人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各正派前辈人物,也都对他畏惧三分,不敢轻易招惹。难女四处哀求过,却没有一个人敢以仗义执言,更不要说替难女之父主持公道了!”

    李连感叹道:“后来呢?”

    林杏儿伤心地道:“…我父亲执意不肯,佟圣老魔一怒之下不再与我父商量,乃命令他手下五极尊者,变本加厉向我父迫害,使我父饱受极痛的炼魂之苦……”

    她轻叹一声,才又接下去道:“……我父亲他老人家实在太可怜了!”

    李连忍不住心里的气愤,冷冷一笑道:“那么姑娘你又怎么会落在了方红的手里?”

    林杏儿眼泪涟涟地道:“是我万般不忍,才瞒着爹爹上门向佟圣求救,恳求他放了我那个可怜的爹爹。”

    李连道:“他可曾答应了?”

    林杏儿摇摇头。一时痛泣出声。

    李连道:“始娘你不要再伤心了,这件事只要我脱困外出,一定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顿了一下,他才道:“这么说起来,原来是老魔佟圣向你下的毒手?”

    林杏儿止住泣声,忿声道:“那一天,我见着了佟圣那个老魔头,我跪地对他苦苦地哀求,他仍是执意不肯。这个老东西,见我年幼可欺,居然想对我意图染指,幸亏这里的四奶奶昔年与我曾经交好,是她见机行事,将我救到了她的住处一一”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泣出声来。

    “这都是难女的命不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女的命实在太苦了……”

    这阵子伤心地哭泣,只听得李连毛发耸然,女子悲泣已足以感人,更何况是女鬼的悲泣,更令人有柔肠寸断,冷汗交迸之难已!

    林杏儿掩面痛泣了许久,才忍住伤心道:“李连相公不要见笑,难女只是想到了伤心之处,情不得已地发出了伤情,还要请相公原谅我的失礼之处!”

    李连昔笑道:“姑娘说哪里话…你的遭遇实在凄惨动人他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又道:”姑娘还是忍住伤情,把这段不幸的境遇说完,我们再商量一个办法才是正策。“

    林杏儿应了一声,才又继续地追述下去:“难女蒙这里的四奶奶好心救助,方庆脱险,不想竟又中了方红的巧计,被她骗到了她的‘翠碧轩’。”

    她脸上蒙了一层深刻的恨意。

    在她说到“方红”这个女人时,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牙,一种刻骨的恨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女人方红……”林杏儿恨声道:“她原是老魔佟圣第九房爱妾,后因老魔又有了新欢而失宠,她心怀不平,决心想自立门户,另谋发展,这几年她私下结交了许多异派人士,又从她一个异派面首‘青鳞客’莫桑那里学得了勾魂摄魄以及炼魂**。那个青鳞客莫桑因为知道她是佟圣的爱妾之一,一心盼望着能由老魔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所以对方红刻意巴结,居然将自己镇山之宝,一双‘摄魂幡’,也拿出来赠送给她了。”

    李连点头道:“就是这红白两面妖幡?”

    林杏儿一面点头,眼泪涟涟地道:“是……这两面妖幡,白色为阴,红色为阳,当初已由”青鳞客‘分别镇压有男女十二个生魂,用以对敌,已具相当威力,青鳞客告诉她说,如果能找到一双童男童女,以其生魂分别镇压二幡,这么一来,更能发挥二幡之无上威力,但是这两个童男女,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

    “第一,必须要是正派有深湛道基之人!”林杏儿眼泪涟涟地接下去道:“这第二点,就更难了,必须要占‘三午’的生辰。”

    “三午的生辰?”

    “是的!”林杏儿悲忿地道:“必须要在‘丙午’月‘王午’日‘庚午’时所生之人,方属上上之选。据说这类生魂,一经入幡,道可化十刹,号召地鬼,用以施敌,无威不克,无敌不摧!”

    李连吃了一惊,道:“居然有这种事?”

    林杏儿道:“事实的确是这样……因为有了这两个条件的拘束,所以这两个生魂就太难求了,青鳞客遍访十年也未能找到一个,而我却是那么的不巧…”

    说到这里,她竟是再也掩不住内心的悲哀,低下头鸣呜咽咽地痛泣了起来。

    李连叹息一声道:“这么说,姑娘你的生辰,莫非占了这‘三午’之数?”

    林杏儿一边哭一边点头,泣不成声。李连苦笑着频频摇头道:“这么说,可真是太不巧了……真是太不幸了!”

    林杏儿抑住悲伤,断断续续地道:“那一日,这里的四奶奶询及难女生辰,意欲转请西方的‘木星者’代为设坛为难女之父祈福,不意正巧那个方在座,被她无意间看见了难女生辰,心中大喜,假意谎称其兄即为‘木星者’门下,四奶奶竟然未曾看出其中之诈,当时即央求方代为推荐。就这样,我就落在了这个的手上,为她摄取了生魂……”

    李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那面阳幡上的另一个童男生魂是否也找到了。”

    “哪有这么容易?”林杏儿无限悲愤地道:“这种事也只有碰运气罢了!如果一旦被她碰到了那个阳魂——这两面‘摄魂幡’必将有十成威力,那时候,方红这个,势必会脱离了佟老魔而独树一帜,较之现在更不知道要嚣张多少了!”

    李连打量着面前红白二幡,道:“既然姑娘有见于此,倒不如在这两面‘摄魂幡’还未成气候之前,先行把它们毁了倒好。”

    杏儿道:“相公说的是,只是眼前情形,恐怕还不容易,问题是相公你……”

    李连黯然苦笑了一下道:“姑娘说的是,我目前情形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在他与杏儿一番对答时,那道怪蛇也似的红色光索虽然紧紧束在他的身上,但却又不碍行动,试着用力挣开,却又挣它不开,心里好不懊丧气恼。

    林杏儿见状道:“这道魔索,是方的得意法宝,名叫‘赤蚣索’,大小长短俱可由心,原是佟老魔所有,后来赠与这个贱妇,贱妇用来掳擒生男,无不由心,看起来虽然不甚厉害,只是却与那心灵相通……我当初在这根魔索下便是吃足了苦头,看来她对相公你,倒真是破格留情了!”

    李连皱眉道:“姑娘可知破解之法么?”

    林杏儿摇摇头,凄楚可怜地道:“我不……知道。相公也许可以用仙剑验一验,说不定或能斩开。”

    李连摇摇头恨声道:“不瞒姑娘说,我因不慎才中了这个方红的道儿,随身三宝俱为这个搜了去,要是那口仙剑还在身上就好了!”

    林杏儿叹了口气道:“相公要是曾习过剑术,知道收发仙剑的口诀就好了。”

    李连方自摇头失望,忽然心里一动道:“你说什么。”

    林杏儿道:“相公也许入门尚浅,还没有学到运施飞剑的本门法诀,否则的话,那个即使拿去了相公仙剑,如果没有经过特别的法诀处理,相公还是可以收回来的。”

    李连一惊道:“真的?”

    林杏儿点点头,反问他道:“相公莫非知道收剑的口诀?”

    李连忽然想到前此与徐雷研习的七字运剑口诀,后来与陈小倩亦曾试行施展,证明收发由心确是有效。

    既然如此,何不运功配合七字口诀试上一试!

    这么一想,遂即不语,当下一面提息运功,一面反复思念着七字运剑口诀。

    一霎间,但听得后室一声爆响,先是红光骤闪,紧接着一道白光,矫若游龙般直向后侧方破壁直入。

    红色闪光,显然正是方红用以锁闭洞室的禁制,却为白光射开一缝,匹炼般地电掣而入!

    李连一眼看出飞来白光,正是在七修洞府所得“破月三宝”之一的仙剑,不由大喜过望。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这道光华夺目的白虹,冲破方红用以禁制的红色光幕,长虹贯日般,直向着李连当头直落而下!

    目睹及此的林杏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她哪里知道,这口前古仙兵,固然是李连新得不久,但是由于李连平日心爱过甚,日夕试练,早已心剑相通,只昧于当时李连未曾想到收剑之七字口诀,否则早已收回。

    原来方红拾得仙剑之初,只料定李连虽有仙缘遇合,又兼根骨极佳少年,却并不通晓剑法道术,是以未曾留心,只将“破月三宝”随便藏放另室石箱之内,更未加法力禁制,否则只凭李连眼前功力,只怕难以收回。

    一旁的林杏儿眼看着对方仙剑如此犀利,观其来势如此猛烈,心中正自为李连担惊,生怕他为来剑所伤,却又无力可施。

    她这里正自担惊受怕,眼前情势却是有所变动。

    先时,那口仙剑所幻化的白光,长虹贯日般直飞李连头顶,眼看着已临李连顶门,将及数寸时,竟然突地自行止住了。由是白光猝收,只剩下那口剑的本身,却于剑尖处吐射出尺许长短的光尾,伸缩不定。

    李连心中大喜,脑子里想着催剑的字诀,手指向身上那道红色光索上一指,白光猝落,眼看着身上红色索光暴涨,连闪了几闪,想是难敌仙剑之锋,顷刻间幻为一天红雨,消失了一个干净。

    立刻,李连就感觉到身上大为轻松了!

    林杏儿见状喜形于面道:“恭喜相公可以脱困了!”

    是时,李连也已将来剑持在手中,顿时胆气大壮,这口剑连同其他二宝,虽是古仙人“破月神君”的降魔三宝,但剑名“七修”,却又似与“七修真人”有些关联,只是眼前李连难以理解。

    按说方红那“赤蚣索”得自其夫佟圣,妙用无穷,只因方红不在眼前,失去主宰,自是威力大减,再加以李连这口“七修仙剑”威力至剧,是以一上来即难以抵挡,猝然遭遇之下,即毁灭失效!

    李连初试仙剑威力无匹,一时信心大增,一不做二不休,因怀恨方红诸般秽,当下运功向室内床榻一指,掌中剑顷刻化为一道长虹,神龙卷尾般,只是向前一卷,眼看着面前之锦帐牙床,吃剑光扫处,顿时化为千万碎段,飞洒一空。

    剑光耀眼生辉里,只听得林杏儿尖叫一声:“相公救我!”再也顾不得露体无遮的羞耻,径自向李连怀中抱去。

    李连只觉怀中一冷,已给杏儿紧紧抱住。忽然想到对方目前“生魂”之身,保不住为仙剑所伤,心里一惊,正待收回剑势,无奈,这口“七修剑”原来就具有“降魔”之本质,一经李连运功施展,更是威力大增,眼前室内魔影幢幢,不待李连继续指令,己自长虹暴涨,电转风掣般,直向着玉榻前的红白两面妖幡上卷过去。

    活该方红倒霉!

    原来正如林杏儿所说,那红白二幡,为“九尾金蜂”方红得自情夫“青鳞客”莫桑处,是最具威力的法宝,名唤“摄魂幡”,红白二旗,各摄有男女生魂十二具,因为必需要具有前此林杏儿所说亦就是她本人之先天条件,以其魂魄为镇幡所用,才得生效,“青鳞客”莫桑遍寻宇内难觅其一,因而心灰作罢!因与方红交好,想以此攀结老魔佟圣,便投其所好,慨然赠与。

    “九尾金蜂”方红自遭佟圣冷落后,无时无刻不想脱离百花教自立门户,得此二幡自是大为欣喜,无奈那男女两个生魂太也难觅,尤其是还要具有相当道基之生魂,更是难上加难,多年来用尽心机,到处察访,也难觅其一,事情凑巧的是偏偏林杏儿在她失望之余,竟然自行送到。

    自得林杏儿生魂镇压那面“阴幡”后,方红信心始增。她闻知南海散仙“枫叶姥姥”有门人近千,多属少年,其中或许凑巧有合乎此项条件者,本待抽暇,打着佟老魔旗号到那里去一趟,暗中用计查询,倘若找到了这个阳魂,“摄魂幡”条件便属具备,那时只要觅一隐秘之处,日夕以自身本命与之会合,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功力大成!那时便将是自己扬眉吐气之日,再也不受佟老魔之颐指气使,大可自开门户,立山为王。

    方红满以为这番打算,定能实现,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引来李连这个要命的杀星!胡里胡涂地破坏了她的一切。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这口“七修剑”所幻成的银色长虹,匹炼似地卷动长躯,一剪一绞,红白二幡立刻为之片碎灰飞。

    猛可里天昏地暗,洞室里刮起了一阵冷风,一阵啾啾鬼泣声里,当空浮现出点点青磷,那些原先为法力镇锁在二幡上的男女生魂,俱都脱困而出,四下纷飞择隙而奔!

    奈何李连的仙剑,正是此类鬼物之最大克星,如何容得彼等逃逸。眼看着白光电闪,二魂逃走不及,即为剑气所卷,顷刻间化为飞烟,鬼泣声厉,闻之兢惊。

    李连见状呆惊,却见怀内杏儿已自抖颤一团。也幸亏杏儿机灵,借李连阳身为护,乃得幸免眼前杀身之难。其他鬼魂眼看着为飞剑所迫,满空乱窜,啾啾鬼声,刺耳欲聋!

    李连心中方觉出不妙,杏儿却已发声道:“相公赶快收回飞剑,要不然这些无辜鬼魂,将要全数丧命,万劫不复了!”

    说话间又有二魂为飞剑卷入,白光连闪,化为缕缕黑烟。

    李连眼看着误伤无辜,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怀内的杏儿,当下口诵收剑真言,猛地纵身而起直向着空中飞剑扑了过去!

    这一着,倒是收了奇效!

    仙家练剑,首重在“身剑合一”,李连所练口诀亦是以此为要,此刻情急之下腾身空中,顿时与空中剑气化为一体。

    白光乍闪,李连已站立眼前,那口长剑即与其本命相接掩于体内,正所谓:“收之藏芥子,放之弥**”,无意间乃登堂奥,剑术更上层楼!这倒是李连事先所没有想到的!

    面对着当前众鬼魂,只觉得阴气森森,侵入毛发,众魂想是更畏惧李连的阳魄道基,一片泣啾声中俱都挤向室角。

    李连仙剑在身,胆力大增,他因知道这些鬼魂,全系无辜死者,为“青鳞客”莫桑活生生的拘摄于妖幡之上,这些人的法身亦必都已无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实在可怜之至。

    李连一来昧于无知,再者收剑不及,才致有先后四个冤鬼,丧生剑下,心里耿耿然,大以为憾,这时见众鬼泣成一团,更不禁大生同情!

    当下他慨然转向一侧默坐失神的林杏儿道:“姑娘,这些鬼魂,如何安排才好呢?”

    林杏儿凄楚可怜地道:“他们都是些可怜冤魂,有些原是莫桑自己手下的弟子,为莫桑狠心杀害,硬生将生魂拘禁幡上。相公只要放他们逃生,自行转世投胎,就算是功德无量了!”

    李连叹息一声,遂即转向众鬼道:“你们可听见了,那两面妖幡已为我所破,方才我一时不知,险些用仙剑伤了你们,实在罪过,你们这就自行投生去吧!”

    话声出口后,便听见鬼丛里一片啾啾声,众鬼齐鸣,其声尖锐刺耳,更觉无限凄惨。

    李连心中不禁奇怪,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便转脸看向杏儿。

    林杏儿轻叹道:“我几乎都忘了,方这个妖妇房内外都设有厉害禁制,他们是怕逃脱不出去吧!”

    李连道:“原来这样。”

    心念一动,手指之处,即由指尖上暴射一道白光,复将仙剑幻化成一道数丈长短剑光,冲室直起。

    前古仙兵,毕竟不同凡响,剑光过处,立时触发了禁制,一时红光大盛,将整个房子罩住,李连所发飞剑竟被其紧紧包裹其间,一时未能突破。

    李连心中一惊,当下重施故技,怒喝一声,纵身而起,施展“身剑合一”身法,果然威力大增。

    先是“‘砰!砰”一连两声轻震,当空红幕左右两方各被刺破了两处破口,紧接着剑光飞绞了一下,幻为一天红雨。霹雳一声巨震,顿时消灭无踪。也就在这一霎间,室内众鬼啾啾长鸣声中,各化为一道黑烟,纷纷射空直起,一时如乱箭齐发,分向东南西北逃逝无踪。

    李连心中甚喜,这才发觉到方才那一声霹雳,竟将四壁连同屋顶都已震塌。

    他正待纵剑而起,一眼却看见林杏儿那个可怜的鬼魂,兀自赤身掩立一隅,不觉得怔了一怔。

    “怎么姑娘你还在这里?”

    “相公你有所不知,”林杏儿抖颤着道:“难女的身体,还被方的法力镇压在地室之内,还请相公代我找到才好。

    李连思忖着眼前形势,料必那方红即将转回,自己虽有仙剑护身,是否能敌当得了还是个未知数。

    他原思驾御剑光试图脱困而出,奈何目盼杏儿之后,却是不忍撇她而去。

    救人救到底!把心一横,李连遂点头道:“好吧,我就为姑娘你效力,找上一找。只是这里地方不熟,还要你头前带路。”

    一面说,因见杏儿赤身露体,一副可怜遮掩形样,一眼看见面前落有女衫一件,想系为方红所有,随手拿起,抛向杏儿!

    长衣落处,眼看杏儿赤身飞迎,两相一接触,就地一滚,已然穿戴齐全。林杏儿着衣后,窘态大减,遂即重新向李连跪地见礼。

    李连道:“姑娘不必多礼,只怕那个这就要回来了。”

    林杏儿姗姗站起,只见她长发披散,素面修身,虽可隐见眉目,总似像遮有一层雾般的朦胧之感,到底位属阴阳两个世界,自然有不尽相同之处,想到了她此身的遭遇,确是令人同情,果真要是能找到了她的原来肉身,使令归窍,也算是好事一件。

    林杏儿答应一声,只见她身躯忽地向前倒地一滚,遂即化为雾般的一团白气,先是在原处旋风也似地打着转儿,等到李连也留意看时,那团白气已缓缓前移,充为前导。

    李连紧紧后随。

    出得户外,在原处转了一个圈子,又折了回来,李连心里甚是着急,恩忖着“九尾金蜂”方红必将返回,双方见面,势将你死我活,偏偏为了杏儿不得不有此番耽搁,这时见她去而复返,料必有故。果然,那团杏儿所幻化的白雾,在原地贴地缓缓飞行,一转之后,却守在了一块四方形的石板上来回游移不去,倏地幻成了一条细长雾带。循着细小的石板缝隙直溜了进去。

    李连心中一动,当下不假思索地用手一指,发出了一线剑光,绕着那方石板只是一转,石屑纷飞里,已将那块石板削成粉碎。果然面前现出了一个洞穴的入口,李连心里大喜,不待杏儿回头来招呼,遂即自行向穴内行去。

    果然是一条通向地室的入口。那地道原是漆黑蜿蜒,这时给李连手上剑光一映,顿时十分光亮。面前是一列石阶,约有百十级之多。

    在剑光照射下,李连快速奔下,遂即到了尽头,忽然面前白气盘旋,现出林杏儿披发瘦削的人影。一经现身,即急急呼道:“相公请快收起仙剑……可免误伤了杏儿!”

    李连手势一招,剑光顿收,化为半钩半剑的本体握在手上,以此照明,仍是足足有余。

    林杏儿现出人形,十分喜悦地道:“这就是那作法的暗室,我依稀记得这地方好像来过,只是门前设有摄魂的妖镜,还要借助公子仙剑将它毁了才好进去。”

    一边说,遂即掩向一边。

    李连抬头前看,果见正面一个月亮洞门,两扇漆黑的门扉紧紧关闭着,却在正门横楣处,悬有一面人骨嵌有青铜的六角古镜,镜光作惨灰色,注目时,犹见其缓缓移动,那道惨灰色镜光,作某种角度固定的扫射状,却只及于门前丈许方圆左右。

    李连冷笑一声,手指处剑光暴涨,——白光及处,镜上光华一度大盛,却不及李连仙剑的凌犀,只听得“叭”一声脆响,整个镜面炸为碎片。

    就在镜面破碎的一霎,洞门的两扇门扉,霍地自行敞了开来。

    李连收回仙剑大步跨入,林杏儿紧偎着他身后小心跟入。

    眼前地室,果然像是为人作法修炼之处,全室堆满了各类古古怪怪的法器,室顶更悬垂着一串串三角旗帆,正中设有一方石榻,榻上铺有厚厚的一方熊皮,却在石榻左右,立着一对男女的石像,石榻一角,设有一面绘有春画的皮鼓,石案上堆置着形形色色的作法器具,另有两具加盖的石箱,分置左右,近壁处垂有一方素帘,却是用千百片竹叶所串连编制而成。

    整个地室由于这番奇异的摆设,陈现出一种极不协调的色泽,阵阵异香,却散自石几上一具小小鼎炉之中,嗅在鼻子里,给人以头昏目沉的感觉!

    李连手中长剑,忽似有所异动,剑上光华时伸又缩,如非他紧紧握住,几有脱手自出之势,心里正自奇怪。

    无意间,却见身侧的林杏儿,忽然现出了无限慌张焦急神态,先是全身战抖,继而遍地打转。

    “相公……相公救救我……”

    嘴里念着,轻盈的身子,有如旋风般地只是滴溜溜地就地打着转儿。

    李连惊道:“你怎么了?”

    林杏儿一面团团疾转,一面疾促地道:“杏儿的身体,就在这间石室之内……魂牵梦系,六体不安……相公快请……快请……”

    李连应了一声,抬头看见正面壁处的竹叶挂帘,当下不假思索地大步向前,长剑挥处,起手劈落,这才发觉敢情竹叶挂帘之后,另有天地。

    但见四盏白骨灯分立四角,正中石板地上,直直地躺着一具女尸。那女尸全身直挺,像是纤细瘦高,两手平摊,却在左右二腕上,各钉有一根长有数寸的白骨长针,一头长发结成一辫,紧紧盘扎在一根白骨桩上,白骨桩深深打入地面,衬以凄迷灯光,看过去真是无限阴森。

    也许是一上来惊镇于这突然的景像,直到现在李连才注意到这具女尸的脸——似曾相识的那张脸正与香儿音容相似。这一突然的发现,不禁使得他大为振奋,当下不假思索地大步趋前,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系有女尸长发的白骨桩,一用力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那根为他用力拔出的白骨桩,一经拔出,立刻化为一条灰森森的白气,倏地消失无踪。

    李连毫不迟疑,接连把钉在女尸双手上的两根白骨长针也拔了起来。拔出的两根长针,一经拔出后,立刻化为两道阴森的碧火,双双向室外破空而逝。

    也就在这一霎间,外间的林杏儿鬼魂,发出了尖锐的一一声长啸,李连还不及回身察看招呼,前者已箭矢也似地投身而入,快如闪电般地扑向生前肉尸!

    李连 原来直挺不动,陈睡在当地的那杏儿尸身,在突然接触到自己魂魄元神之后,有如突然间遭受到电击一般,全身霍地大震了一下,先是发出了冗长的一声曼吟,紧接着睁开了双眼。

    李连睹状大喜道:“恭喜姑娘,你得救了!”

    林杏儿先是一怔,一双痴迷的眼睛,在李连身上转了转,才似忽然忆及一切,当下翻身爬起来,向着李连泣唤了声:“李连相公!”倒头就拜。

    李连伸手搀扶道:“姑娘快请起来,找上些衣服穿上,这里不是久留之处,我们还是……”

    话声未完,只听得身后传来阴森森的一声冷笑道:“你们还想逃么。”

    李连倏地回身,只见“九尾金蜂”方红赫然立在身后,不由大吃了一惊。

    方红想是方自匆匆赶回,发觉到自己屋舍全毁,心上人脱逃,最最令她痛心疾首,噬脐不及的却是那两杆“摄魂幡”的被毁,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当时目睹之下,差一点昏了过去。

    这时,当她赶到了地室,却又发觉到林杏儿的回生转世,尤其恨的是心上人李连,竟然会与她联成一气。不用说,这一切必然都是杏儿作的主张,才会令她有此差错。

    原来她方才闻钟声,匆匆赶向前殿,未及得见教主,却悉知有厉害的敌人上门,一时作贼心虚暗忖着可能与自己掳回的心上人李连有关,经她亲往采探之下,发觉到敌人势力出奇的大,此来目的,果然与李连有关,想到佟圣可能不敌的后果,真是心胆俱寒。这么一想,她哪里还敢再去前殿会晤佟圣,便自半道转回,想到了佟圣爱女飞燕,与自己素称要好,今日之事,她也在场,好歹她也脱不了干系,不如去激她一激,要她在必要时,向其父佟圣为自己说几句好话,也许可以免过一场大祸,只是却没有想到,竟是找她不着,她当然不知道佟飞燕为救陈小倩为吴仙子误伤之事,心里真是又急又气,预忖着今日之事,皆是由自己而起,教主一经怪罪下来,必将不妙,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把心上人李连带着,远逃天外,过些时日之后,再图托人向教主说情,念在多年夫妻之开一面也未可知。说不定自己一时福临凑巧找到了一个有根基而符合祭幡魂的阳魂,炼成“摄魂幡”上的“大面阴兵”**,那时就算他佟圣亲身问罪,自己也不再惧他。

    方红心里打着这番如意算盘,越觉得有理,当下逃走之心益加坚定,又想到“百花教”

    内外禁制厉害,又有教主延请的“五行尊者”严加防守,平常自己固可如意迸出,今日只怕进出不易,设非有教主“金羽令”才可自由出入。

    因是,方红便又想到了折回前殿,设法先盗取一支“金羽令”便于通行。

    “九尾金蜂”方红确是聪明自误,如果她这时转回,不但李连脱身无能,连林杏儿也无能施展,连带着那两面“摄魂幡”也都均可保全,以她之机智,不难混出魔宫,未来情形尚还难料。

    然而眼前,这么设想得面面周到,反而为自己带来了难以挽回的厄运。

    她这里方自心存侥幸匆匆赶向前殿,正逢李连得回仙剑的一霎,接着斩幡毁索,方红因祭幡日久,心灵与妖幡早已相通,顿时有了强烈反应,发觉不妙,当下也不及再找“金羽令”匆匆赶回,却已是慢了一步,才致落得眼前下场。

    这一切在她证实发生之后,哪能不气急败坏,现在眼看着李连、林杏儿竟连成一气,哪里容得了!

    尤其是林杏儿更为她恨之入骨!

    双方乍见之下,方红真恨不能一口把对方生吞下肚,当时手指着杏儿,切齿痛骂道:“好个,我……”

    不及话声出口,手指连着向杏儿指了两指,即由其手指尖处,飞出了两点血色火焰。

    林杏儿见状大惊,嘴里嚷着:“相公救我!”

    嘴里出声招呼,身子霍地一个打滚,已旋风般滚向一侧。原来杏儿幼随其父,练就了相当能耐,并非无能,这时魂肉结合,功力已大致恢复,只是一时昧于不知,此刻情急之下,倒身滚地之法,触及了昔年惯于施展的“五行遁身”之法,顷刻间化为一蓬青雾,一连闪了几闪,遂即无踪。

    “九尾金蜂”方红一上来即施展出她苦练经年的“碧血箭”,即由其指尖所弹射而出的两点血花,只以为对方林杏儿惊惶之间,必定无能招架,定为自己血箭所化的万点飞星所罩,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方红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

    当下,随着她指尖弹出的两团血影,耳听得“砰!砰!”两声轻炸,化为万点血星,只听得“铛琅”一阵脆响之声,万点血箭,齐数深入地室内壁,一时间石屑纷飞,声势颇是惊人!奈何杏儿遁身在先,竟是丝毫也不曾伤着了她。

    方红目睹杏儿所施展的“五行隐遁”之法,才惊觉到对方原来并非无能之辈,一时大为惊惶。再者,她一上来恨不能制对方于死地,才会施展极耗本身精血的“碧血箭”,无如敌人没有伤着,自身元气却大为损耗,急怒之下差一点昏了过去。

    一旁的李连目睹及此,却是饶她不过,嘴里怒叱一声,手指处,“七修仙剑”矫若闹海银龙直向对面的方红身上卷去。

    “九尾金蜂”方红怎么也不曾料想到,对方这个小冤家竟然会有此功力,更不曾想到他随身带有如此威力的仙家至宝神兵,乍见之下,只吓得神色大变,右肩晃处,飞出了一道红光,直迎向对方来剑!同时左手前挥,戴在她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同时脱手而出,幻为拷拷大小的一圈青光,紧接着先发的那道红光之后,直向当空李连所发的剑光迎去。

    她虽然连出二宝,却依然敌挡不住李连那口“七修仙剑”的威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