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下派锻炼时间一满，就调任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省作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从省文联剥离出来的一个副厅级建制单位，去那里任职，级别没变，但因为是党组书记，是这个单位实际上的一把手。
省作协『主席』阳老1949年前就在眉雪特委工作了，是老地下党员，现已九十高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写过一本《地下英雄》，『主席』这个位置，那是非他莫属。但他不问作协日常事务，由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主持工作。现在，我从一个下派的副市长，又被派到这个位置上来了。
消息一传开，我的手机就“热”了起来，第一个打进来的，是我的党校同学、省公安厅副厅长罗兵，“静之呀，这个位置虽然不怎么理想，但到底是个一把手，祝贺你！”
我笑着说：“好啊，今后我们多合作，让我们的作家多写写警察。不过，省作协穷啊，你要出‘血’才行！”
“没事没事，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在电话里，仍可感到她一脸真诚。
刚刚合上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话筒里传来省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方正的声音：“李书记，我是方正啊。我和时健同志商量过了，明天派我们的秘书长张椿荣和办公室的江黎黎来接您。省作协欢迎您啊，我这里已经为您摆下接风宴了！”
“好的，方『主席』，明天见！”我放下电话，不得不想想省作协那边的情况。
我在省报工作时，与省作协斜对门，常去。总的印象是『乱』，院子倒是很大，多是二十年前的建筑。知道得最多的，是省作协有“一老二贤三妖四怪”。
“一老”，必然是指阳老了。“二贤”即党组副书记周时健和党组成员、副『主席』方正。但我知道，二贤之间，又一直打着肚皮官司，其中的关系微妙，前者不事写作，是搞政工出身的干部，作风正派，是纯粹的官员，说得好听一点，是文化官员，只会按照机关那一套行事。后者是知名作家，属业务型干部，当然也是文化官员，作为副『主席』，同时兼任文学刊物《西溪》杂志主编。因为是干业务出身，业务水平应该不错，在省作协这种地方，那是要用作品说话的。
再说“三妖四怪”。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有的女人喜欢自称“妖精”了，甚至还说，“我是妖精我怕谁”。省作协的“三妖”是三个女人，江黎黎便是其中之一。“四怪”，有老作家孙克、青年作家白云飞。据说，孙克在期间还被『毛』『主席』点名批评过，这名声当然就了不得了，在某种程度上，名气比阳老还大。不同的是，阳老是“革命作家”，孙克则属于“右派作家”。而青年作家白云飞，仅是《西溪》杂志一普通编辑，好发奇谈怪论，与“持不同政见者”差不多远了。还有二怪，就是明天将来接我的省作协秘书长张椿荣，这人原是眉江市文化局副局长，写戏，论理该到省文联的戏剧家协会，不知怎么调到省作协来了。另外一怪，是诗人黑子，有点放浪形骸、落拓不羁的样子，常常在喝酒之后，同党组副书记周时健拍桌子。
人们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不但有妖，而且有怪，这台戏肯定热闹了。不过，“三妖”我还只识其一。我想，用不了多久，都会认识的。
第二天，张椿荣和江黎黎便叩响了我的家门，张椿荣热情地说：“李书记，我们接您来了！这位是办公室的小江——江黎黎同志。”
“李书记好！不知道您还认识我不，反正我是认识您的。”江黎黎三十岁左右，很有风韵。
我笑了笑，说：“小江你好，认识的。椿荣呀，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在车上，张椿荣告诉我，这辆奥迪也是配给我的专车，那位年轻的驾驶员便自报家门：“李书记，驾驶员蒋明正式向您报到，希望今后的服务能够让领导满意！”
我轻轻拍了拍蒋明的肩，说：“小蒋，你真幽默。”
这时，我的手机再一次响了，是省作协党组副书记周时健打来的：“哎，李书记，我想你应该是在路上了。这边还得欢迎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宣传部的领导，他们可是帮您打气来的！说明省委对作协工作很重视啊，我就在会上等您了。”
“时健同志，你太客气了。”
“听说方『主席』那边摆了接风宴，我这里呢，接风宴就不摆了，你人一来呀，就来日方长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是的是的。时健同志，我到省作协，是向你和方『主席』学习的，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呀。”
“好的好的，电话里就不多汇报了。方『主席』跟不跟您客气我不知道，我是不会跟您客气的。就这样，我就在机关等您了。”
合上电话，我陷入了沉思，人还未到，省作协两位副职的问候电话就打过来了，看来他们对我这个新到的党组书记，还是很当一回事的。
参加今天这个省作协机关干部大会的，有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许霑，当然还有省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
我和两位部长、副部长几乎是同时到达的，周时健和方正忙跟到我身后，迎了上去，同许霑和那位副部长握了手。
阳老因病长期在医院住院，未能到会。会开得很短，会议由周时健主持，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宣读了《关于李静之同志的任职通知》后，是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许霑讲话，他说：“省作协是我们非常重要的文艺思想阵地，李静之同志有过多岗位的任职经历，政治立场坚定，业务水平高。顺便说一句，记得在三四年前，我还时不时在一些报刊读到他写的散文，很不错。这次省委是选对人了！希望作协党组一班人，在静之同志的领导下，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三贴近’原则，多出作品，多出精品，为繁荣我省的文学艺术创作多作贡献。”
我的“就职演讲”也很简单：“省作协和我原来工作的省报是两对门，那时就常常来串门，像走亲戚一样，所以很多同志都认识。能够来这里同各位作家共事，是省委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我一定会十分珍惜，同大家一道，把我们省作协的各项工作搞上去。”
散会后，送走两位部长、副部长，张椿荣将我带到一间办公室，说：“李书记，您就在这里办公了。”
我看了看，这屋子不到30平方米，略显陈旧，收拾得还算干净，也只好“将就”了。
“这是我们省作协最好的一间办公室，没钱，没装修，有点委屈李书记了。”张椿荣说，“原来是周书记的办公室，刚给腾出来……”
“哦，怎么能让人家周书记搬出去呢？”
“早先的党组书记都在这里办公，近一年，周书记主持省作协日常工作，现在……”
坐在前几任党组书记坐过的座位上，我知道，作协机关工作难搞。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工作都难搞，这里更是不同。说起来，差不多个个都发表过作品，有的还是出版过好几本书的，人人皆以“名家”自居，架子大得不得了。遇上周时健这么一个不事写*潢色 作的党组书记，谁还会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尽管主持工作近一年，组织上最终还是没有把他扶正。
张椿荣见我坐下不再说话，知趣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又道：“李书记，您看还缺点什么，我让办公室添置。”
“不用了。”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西溪》杂志翻看起来。
不一会儿，周时健和方正一前一后进来了。方正道：“李书记，省作协条件简陋……”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就是一把手的特权，如果是副职，打断别人讲话，是极不礼貌的，“方『主席』，我倒是在想，如何才能改变这种状况？你得多给我出这方面的主意啊！”
这时，我扔下方正，转向周时健，“周书记，你可得多帮我拿主意才行啊！”
两人连忙点头。周时健道：“现在有李书记这样的‘少帅’来掌舵，省作协肯定是大有希望了！”
“是啊是啊，我们省作协有‘一老’，现在又有了一‘少帅’，用不了多久，肯定会是另一番景象……”
我笑了笑，说：“‘少帅’不敢当。今后还望你们两位鼎力相助，省作协的工作才可能会有一个新的局面啊！”
我这里说的都是比较原则的话，会想的，可能觉得我是谦虚。我要怎么开展工作，暂时不会说出来。
从今天开会的情况看，下面的那些作家们还是给唬住了。省作协历任党组书记，都是在其他一些省直机关的副厅级干部中选来选去，还没有像我这样当过副市长的。
方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今天晚上，《西溪》杂志搞了个聚会，给您接风……”
“哦，都有哪些人？”我问。
方正说：“有周书记，有我，还有机关的一些同志，还有……这就不说全了，到时候，我们还想给您一个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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