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厥得睡过去。但也有可能是累极了突然就晕过去也
不一定。
总之这回我亏大了。
腰好酸,喉咙也哑了。
上午我是偷偷跑回来的,趁着他在浴室梳洗的时候。
幸好醒得及时,不然等他梳洗完毕回到床边,不定又要追加一次。
那我明天就别想上学了,就算勉强去了学校也坐不住的。
因为屁股也痛。虽然并没有流血。
遇到zuo爱狂了,卖身男的第二大梦餍。仅次于虐待狂。
但是,最恐怖的事并不是他精力充沛,也不是他技巧惊人,而是,而是……实在很不愿意承认,
可其实就是因为………
他好帅喔。
他的脸孔既漂亮又富有男子气概,他傲慢的眼睛在激|情中就变成了灼烧的火焰,他冷漠的唇瓣也
是。
他的身体,和我整日摸来抱去的老头子完全不同,既坚硬又充满弹性,在那上面的肌肉线条,完
全没有硬练出来的痕迹,倒像是野生动物的纹理。他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古龙水香,又有着些许
烟草味道,很容易就让我头晕目眩。
我根本就不需要说服自己去为他服务,事实上也没那个机会,没那个时间。
他只消霸道地搂住我,我的身体就投降了,顺从地随便他做这做那。
我的专业技能毫无用武之地,我的自制力也荡然无存。
我简直就不是我自己了。
6
像是睡了很久,又像是才刚刚躺下,我听见电话的声音。
铃--铃--
一声接着一声,非要把我吵醒那样地叫着。
不想接。把头蒙起来,准备长期抗战。
不久,电话输了,突然间就没了声音。
我得意着,正想继续睡,电铃响起来了。
叮咚--叮咚----叮-咚---不屈不挠,不间断地叮咚作响。
我猛跳下床,抓起对讲机,很凶地吼了一声「喂」。结果……
「吼什么啊!干嘛不接电话!」话筒那端的声音比我更凶。
一听是杰,我本能地懦弱起来:「没啦,在睡觉。」
「我在楼下,快下来。」杰没好气地说。
我呵着正打到一半的哈欠,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你下来就是了。」杰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就变得好声好气的。这其中显
然有诈。
我想了一下,想起杰昨天告诉过我,集合结束之后他要直接去赴浅野的约,不回家睡觉了。这也
就是说--
「你又骗那个马鹿野郎帮你乱买东西!」
「诶,怎么可以这样叫浅野先生呢,也不想想你穿的用的……」杰话没说完,就在线的那端吃吃
笑了起来。
果然!我就知道!杰这个变态购物狂,一定又趁浅野这次来看他的时候狂买一气,自己拿不上来
,就想要剥削我。
「浅野真讨厌,自己犯贱就算了,还连累我……」我不敢得罪杰,又不情愿拖着极累的身体当工
蚁,只好喃喃抱怨泄愤。
「别念了,快点下来!」杰说完,不耐烦地又按了两声门铃。
虽然一百二十万个不情愿,我还是随便套了件t恤,咚咚咚地冲下楼去了。
老旧的四楼公寓没有电梯。
当初如果知道杰会三不五时上演这一套,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搬来这间公寓的。环境再清静也不
。离学校再近也不。
一开了门,迎面就看见杰胜利的笑容,我孬归孬,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这是最后一
次了!」
不过,当然,我并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所以杰只把头一撇说:「搬吧。」没有骂我也没有安抚
我。
搬……这……要从何搬起啊!
琳琅满目的购物袋满满地堵在门口,这真的是一趟计程车载回来的吗?
两个人来来回回搬了三次,总算把东西移得差不多了。最后一趟上楼时,我除了两只手臂上满满
挂着纸袋,手里还捧着一个很重的袋子,结果才刚爬上二楼就很吃力,不免又发起牢马蚤来:「这
什么狗屎啦?这么重!」
我说着还用力摇了摇手里的「狗屎」,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就踩空楼梯。
「小心!」杰急忙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不过可不是看我。「那是整套的水晶沙拉碗喔,摔破了我
就槌你。」
沙拉碗?水晶做的?
真无聊。
这种无聊东西竟然会有人要买?还买「整套」?真是无聊加变态。
而且更变态的是--
「为什么又买沙拉碗?!」
杰不吭声,继续往上走。
他心虚。我知道。
杰对于烹饪有着仅次于购物的狂热,对于餐具的使用更是讲究,所以,在他坚持「餐具和食材都
要讲究」的原则下,我们已经有五套昂贵的沙拉碗了!而这些当然都是为了要搭配另外五套昂贵
的餐具而买的。
但是,既然每套餐具都已经有搭配的沙拉碗了,他为什么还要买这组水晶做的呢?
…………天哪!
他该不会为了这套新的沙拉碗,又去买搭配的餐具吧?!
他会的!
他一定会的!
「杰我跟你说,你不能再买餐具罗!厨房已经放不下了!」我半哀求半恐吓地晓以大义。
「还有储藏室啊。」终于到了四楼,杰边回答边用脚踢开虚掩的家门。
「不行!」储藏室是我的模型重地,千万要死守住。「你别再买了啦!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住,又
从来不请客!」
分别放下手里的重物,杰掩上门,瞟了我一眼,这才不温不火地说:「吵什么啊?你这不煮饭又
不打扫的废物。」
什么!废物?我张开嘴才想反驳,马上又被他用话堵住。
「你少罗唆。不然从今天开始你煮饭?你煮饭我就不买,以后厨房都让你管?」
不等杰说完,我立刻识相地闭上嘴,躺回床上装乖。
杰穿上sis1ey的紧身黑衬衫,站在穿衣镜前欣赏了一阵之后,脱掉。换上1ouisvuitton的低腰
窄管长裤,继续左顾右盼。
裸着上身只穿一件长裤的他,看起来性感极了,也难怪浅野会乐意被他敲诈。
杰的身体不但漂亮匀称、肤色健康,而且该长肌肉的地方也都长了。
不像我。
我实在羡慕他,人长得好看,脑袋聪明,个性又坚强。
不像我。
虽然我们年纪相仿,杰却一直照顾着我,刚逃家出来的时候,我们过得很苦,但我却从没看他哭
过或是抱怨过。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过杰哭呢。
被初恋情人抛弃的那一次不知道算不算?
那天,杰找我去他家吃饭。我像平常一样在厨房里陪他作菜。他剁剁剁地切着洋葱,非常用力地
切。
切了好多好多洋葱,其实根本就用不了那么多,但他还是不停地切,一边切一边用手背擦着眼睛
骂脏话。
洋葱真的很辣,薰得连站在旁边的我都留眼泪了。我忍不住问他干嘛要切那么多洋葱。
于是他就咬牙切齿地告诉我,他被甩了。
唉哟,突然想起来,今天都还没有吃东西耶。
上午一醒来就急急忙忙套了衣服逃回来,一回到家洗过澡之后就倒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累了,就
睡。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肚子好饿喔。」我掀开毯子,伸出脖子对杰说。
没有反应。
我爬下床,挨到他身边,拉着他刚换上的白线杉说:「你穿这件真好看耶……」
杰瞄了我一眼:「嗯?」
「我肚子饿。」我用乞求的眼神看他。
结果他把线衫脱下来递给我。「你也穿穿看。」
我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塞了件白色水兵裤给我。
「配这件裤子。」
「我不要穿,肚子饿……」我摇头。
「急什么?」说他着又拆开两个纸袋,翻出一件羊毛高领背心、一件薄夹克、一件蓝衬衫、一件
白衬衫……两三下全塞给我。
「快点,穿上让我瞧瞧。」还双手插着腰像妈妈一样地指挥我。
「哎呀不想穿啦!」
要不到食物,我不耐地把衣服随手一摔,跳回床上。
「你什么态度啊?!」杰拾起衣服向我走来,一件一件地往我身上扔。
「这可是用,钱,买的,很,贵,耶!」
我翻身用毯子蒙住头。
杰走过来,在我屁股上踢两下。
「不要踢啦!我屁股痛--」啊,一时不察,说溜嘴了。
「?」
果然,杰像是闻到鱼味的猫,马上变得兴致勃葧起来。
「对喔,都忘了问你,那个指定你的新客人是怎么回事啊?」
我赶快装睡。
杰不死心,挨着我的背后坐下,继续追问:「你很卖力喔?是不是太敬业了,高嘲一整晚哪?」
我的心脏跳到喉咙又跳回去,来回好几下。
「你还装死!」杰趁我不备,突然掀开毯子,对着我哇哇乱叫。
「快告诉我,是谁?」
我见无处可藏,只好老实告诉他那个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顺便抱怨他嘲笑我小题大作那件事。
「那也不错啊,电梯里都能钓到客人。」杰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取笑我。「诶,他长得
怎样?」
「忘了。」我抓回毯子,口是心非地答。
杰停了半晌,突然冲着我冒出一句:「你肚子饿?」
我楞了一下,点头。
「中午没吃?」
我摇头。
「早上呢?」
我猛摇头。
杰站起身,走到一个纸袋旁,弯身拿出一个大大的,包得密实的保温纸包,慢条斯理地说:「…
…哎呀,我都忘了……这里有熏肉三明治嘛。」说着又拿出两个透明盒子。「……还有烤茄子、
海鲜沙拉。」
我翻身坐起,紧盯着他。
杰把食物全都移到一只手里抱着,又从那个纸袋里变魔术似地拿出一个褐色小纸袋。
我一看之下,立即两眼发光:「『三只小羊』的草莓蛋糕!」
「你看,我连逛街都想着你呢。」杰笑咪咪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跳下床,帮着把东西一一接过放到餐桌上。
「知道就好。」杰拉开椅子,在我对面坐下,剥开熏肉三明治的纸包,咬了一口。现烤的法国面
包发出脆脆的一声。「唔,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客人到底什么长相啊?」
「诶,我的三明治……」
「快说嘛。」哇!他又咬了一口!
鸟为食亡,我什么都招了。
「这么帅啊,那你不是爽死了?」杰中途打断我的现场转播,大声插话。
「还好啦。」快速吃完熏肉三明治,我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他身材真的很棒喔?」他继续问。
「嗯……」我满嘴都是东西,只点了点头。
「技巧也很好。」
「……比我好一点。」其实不只一点,所以讨厌死了。
「唉,难怪,害你浑然忘我,搞到屁股痛喔。」杰露骨地骤下评断,说完后贼笑着,暧昧兮兮地
点起一支烟。
「哼!我根本就不喜欢跟他做!」我吞下一只虾,急忙辩解。
「为什么?你没爽到?射不出来吗?」杰怪声怪气地问。
「………」
「我看你有问题,被老头子抱上瘾啦?」
「才没有咧!我只是--」
「只是什么?」杰不怀好意地侧着头问。
「…」真是的,这要怎么说嘛。「……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有钱就好了,你管他什么感觉!」杰靠再椅背上,睥睨地吐出一口烟。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哼,嘴巴说说当然容易了,如果你也经历过昨晚那种身不由己的情形就
不会这样说了。
见我不说话,杰又问:「你到底有没有爽到嘛?」
「………」竟,竟然问这种问题。
「快说啊。」杰真坏。
「有啦。」
「几次?」连这个也问!杰真的很坏。
「………」
「怎么不说话?装清纯哪?」
「我在算啦!」我没好气地答。
他听了哈哈大笑,还伸过手来推了我一把。
「不会吧!那你不是亏大了?套子够用吗?」
还说什么套子……呜……我沮丧地低下头。
「喂!」杰突然警觉地大喊:「你该不会跟我说他没戴吧?」
我不敢讲,一定会挨骂的。
「我不是说过,绝对,绝对要戴套子吗?!」杰大吼。
我的头垂得更低了。
沉默几十秒,杰叹口气,把烟熄了。
「算了,我也知道有些人就是不肯……喂,你干嘛?吃蛋糕啊。」
我闷闷地拿起一块草莓蛋糕。
杰也拿起一块,想了想,说:「算了,老板的客源其实蛮安全的,只要别让他射在里面就好了,
那样很--」
我心头一震,草莓蛋糕掉到桌上。
「不会吧你!」杰真的生气了,手里的蛋糕往盘子里扔。「你怎么越做越回去啦?想气死我?!
。」。
「……我也不想啊……所以说很讨厌嘛……」
眼见事态严重,我顾不得丢脸,终于把又被强吻又被摸得吱吱乱叫的事和盘托出。
结果还没说几句,杰就笑了。
笑得没完没了。
「你干嘛?」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卖了这么久你才……第一次爽到……天哪,我肚子好痛……」
我很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后来呢?」哈哈笑了一阵之后,他擦了擦眼角又问。
「不讲了!」
「再讲一下嘛,好好玩喔。」
「好玩个屁!你知道他多过分吗?骄傲得不得了,一副吃定我的样子,而且还--」话没说完,
我警觉地住口。
「还怎样?」杰拿开嘴边的烟,像法官那样刺探地盯着我。
「没……」
「别骗我!」
「真的…没……」
「我不信!快说!」
好委屈……被叫成小兔子的事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嘛?
我偷偷瞄了他好几眼,挣扎了好几秒,最后终于还是说了,因为不说后果严重,我承受不起。
噗嗤。
杰听了又笑。
用手支着头,前后摇晃身体一直不停地笑。
「你这是干嘛啊!」真恶劣,这下总该换我生气了吧。
「好敏锐喔……」杰揉揉发酸的嘴角,艰难地止住笑:「你先别气,听我说……」
「我不想听!」
「听一下嘛……噗……我说真的,你皮肤白,眼睛又大,现在头发留长了,可爱得不得了哪!」
是吗?
「那就说我可爱嘛,干嘛说我像兔子!」
「啊,那是因为啊……」杰瞄了我一眼,像是唱歌那样轻快地说:「你可爱得跟只兔子没两样啊
!」
7
打开老板递过来的信封,数着里面的钞票,吓了一跳。
厚厚一叠新钞,几乎是我平日定价的三倍。
看见我惊讶的表情,老板笑着问我:「这笔生意不错吧?」
杰听了也发出一声怪笑。我不看他们,把钞票收回信封里。
侍者送来面包和前菜,我把餐巾铺在腿上,拿起一片面包沾着橄榄油吃。
每次老板要表示奖励的时候,就会带我们来这间昂贵的希腊餐厅,请我们吃饭,顺便说几句慰勉
的话。
这次也是,老板试完酒,示意侍者将我们三人的杯子倒满,举杯喝了一口之后,语带肯定地对我
说:「你表现得真不错,很少有像这样,没见过本人或照片就直接指名的,我看一定是有人推荐
你。」
我默默吃着面包没搭腔。
根本就是在电梯里被盯上的啦,老板什么都不知道还乱讲。
「以后也要好好努力喔。」老板接着又说。
「好好努力」是我们老板的招牌话,他不管说什么,最后一定会用这句话作为结论。工作不顺利
的时候说:「难过归难过,以后还是要好好努力喔」,骂人的时候,劈哩啪啦痛批一顿之后就说
:「这次做错就算了,以后一定要给我好好努力」。
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努力就对了。
说完嘉勉的话,老板开始重复工作要求:「……身体要洗干净,服装更是重要,绝对不准穿牛仔
裤,还有,要随时随地注意仪态和礼貌……更不可以向客人要钱。」
我顺从地边嚼面包边点头。
老板看着我,也满意地点头:「你最乖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他啜了一口白酒,精明
的脸上满是笑意。「明天下午四点半,还是同样的地方,见到上次那位客人要说谢谢,知道吗?
」
「明天下午?!」我惊讶地抬起头。
「嗯,四点半。」老板以为我要确认时间,又重复说了一次。
「不是…不是前天才刚……」
「哈哈,所以我说你表现很好啊。」
「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再见到那个讨厌鬼,我有点害怕,却又不敢开口,只好求助地瞄
了杰一眼。
杰装作没看见,用叉子戳着碟子里的橄榄。
我立刻用脚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他一下。
「喔!」他这才装作会意过来。「老板哪,小兔子明天好像有事耶。」
「小兔子?」老板乍听之下不解,但只一会儿就盯着我笑:「你现在叫小兔子啊?是很像……很
像喔………」
杰真差劲。
我低下头闷闷地喝水。
「你明天有事?很重要吗?」老板罕见地体贴。
「嗯,嗯……我……」
「要改期吗?」老板又问。
最好改到下辈子啦!
如果这样讲,老板一定会生气的。于是我又哀求地看了杰一眼,这次他倒是很快就伸出援手。
「我代替他去好了,反正我最近也很缺钱。」
「对呀对呀!」我猛点头,杰比我灵光,一定不会被欺负的。
结果老板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还板起脸来教训我。
「没礼貌!明明就是指定你,怎么可以找人代替?!」
我不敢迎接他墨镜后的凌厉眼神,赶快低下头猛吃面包。
「明天到底可不可以?」老板硬着声音问我,脸色愈来愈阴沉。
「可以……」我答得既不甘愿又很怯懦。
「下午四点半,不准迟到。」
「知道了……」
我真是个孬货。
见我又听话了,老板捏了捏我的脸说:「干嘛苦着一张脸?你是要去赚钱诶。」
「对呀,又可以赚钱又可以爽!」杰在旁边很快地补充一句。
气得我又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这回,他也不甘示弱地踢回来。
我当然不认输地马上踢回去。
动作太大,被老板发现了。
「你在干嘛!」
我马上收回脚坐好,因为老板最讨厌我们表现出没礼貌的样子。
免不了又被教训一顿。
骂完我之后,老板转过头对杰说:「请你没事不要搅局好不好?」
怎么语气和用词都差那么多?是不是我错觉啊?
「我只是想帮忙,不行吗?」看,杰还顶嘴呢!
「帮忙把自己管好就够了。」老板瞟了他一眼,竟只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一点也生气。这是什么
世界啊?
8
和老板道别之后,因为杰要去拿特别订购的香皂和洗发精,于是我们又搭计程车回到市中心。
杰花钱和赚钱一样厉害。
换句话说就是购物狂。
杰的眼光很高,但只要是他看上眼的东西,他就会像搜集邮票那样地购买。常常买了一样两样不
过瘾,还非要把同一系列不同设计的也全都买下来。购物的乐趣对他而言,就在于当场花钱和回
家拆封的刹那,不管物品本身如何希奇昂贵,也不管获得的过程如何曲折,只要带回家拆了封,
那些奢侈品就像瞬间失去光环似的,他是未必会记起来拿出来穿用的。
我没像杰那么恐怖,不过我也喜欢花钱。
赚钱的时候要做那么多讨厌的事,如果赚钱之后还不能随心所欲使用,那就太可怜了。
没有钱更可怜。
妈妈就是受不了家里没钱才会跟人跑掉的。
「赚钱要快,花钱要爽。」杰常常这么说。
我想他说得很对。
世界这么大,生命这么短。如果只是为了赚钱生活,用最短的时间去就赚好了。以后,只要念了
书,只要有了钱,我可以做好多好多事。那时候,谁会管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呢?
谁也不会管。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在计程车上,我把信封里的钞票拿出来,又重新数了一次。
每次郁闷的时候,只要算一算赚来的酬劳,或是看一看银行户头增加的数字,我就会一下子开朗
起来。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是那么开心。
「怎么啦?」在路口下车时,杰问我。
我叹了一口气:「唉,一想到明天就好闷。」
「担心太爽吗?」杰简直毫无同情心,这时候还调侃我。
我低下头,又大叹一口气。
「搞清楚,你是要去赚钱诶。」杰用手肘推了我一下。
是啊是啊,但是,唉。
「在床上被人任意摆布的恐怖,你不会懂啦。」我说。
「谁说我不懂!」杰从鼻子里哼一口气,瞪我。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真的吗?那你怎么应付的?快告诉我!」
「闭上眼睛享受罗。」他用手指卷起发尾,仰起脸,贼忒兮兮的说。
「就这样?」
「对啊。」
我丢开杰的手,闷着头往前走。
「干嘛,不满意我的答案啊?」杰追上来,捶了我一下。
「什么屁答案嘛!说了等于没说!」我回手捶他,忿忿地说:「到底怎样才能控制自己嘛,我看
你根本也不知道!」
「控制什么啊,不需要啦,猪头。」杰眼角一转,流利地骂我。「顺其自然就好啦。」
为什么?
为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不是正中别人下怀吗?!
杰见我不服,便又说了:「平常总是被又丑、又皱、又胖的老头子抱,一旦遇见又年轻又帅的人
,会兴奋是正常的嘛,再加上他那么会做,你当然就闭上眼睛好好享受罗。」
「可是,他太强势了,我实在………」实在怎么样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力不从心就是了。
杰端详了我半晌,突然笑出声来:「那也没办法,谁叫你是兔子嘛!」
「喂!」
「开玩笑,开玩笑。」
到了店门口,杰停下来点起一支烟说:「别再钻牛角尖了。人家长得帅,又搞得你那么爽,最后
还给你钱,这多好的事啊,再说,你也没什么损失嘛。」
我喃喃重复他的话:「是没什么损失。」
不过就是自尊心受挫,再加上腰酸背痛而已。
好吧。
「放心把自己交出去吧,小兔子。」杰用力一拍我的肩膀。
「我警告你,别再这样叫我!」我竖起食指指着他。
杰歪起嘴角嘿笑,没再说什么,推开店门自己先进去了。
我忿忿不平地跟在他后面,瞥见玻璃门上的倒影,却不觉又停下脚步。
……我就真的那么像兔子吗?
9
既然又舒服又有钱赚,就把自己交出去嘛。
真是的。
害我郁闷了这么久。
这次我不再作无谓的抵抗,也不想和他一较高下,我只管享受就是了。
周二下午只有两堂课。四点半,我就准时到达了那间巴洛克大厅。
上回那个扑克脸的先生原来是管家,他领着我走到窗边一张蓝布绒的长椅前,微微躬身后,便离
去了。
留下我和讨厌鬼两个人。他坐着,我站着。
他坐在那张布绒长椅上,身上穿着洁白的衬衫和浅褐色的长裤,在即将隐去的阳光下,看起来不
再那样盛气凌人。
再仔细一看,他的膝头放着一叠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字。长椅上和旁边的茶桌上也
放满了这种纸。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说:「我还要忙,你先坐一下。」说完又低下头去聚精会神地看
着那些数字图表。
什么嘛!
还以为他会一见面就把我拖到床上,不由分说地脱光光,然后这样那样地做个没完咧,没想到他
竟然,竟然………
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他竟然--
脸颊突然烧烫起来,我不敢再往下想。
我退后两步,盯着他。
盯了很久喔,他却连头都不抬一下。
啪啦啪啦。自尊心碎裂。
真想回去算了。
我转过身,朝向碎石步道走去。
他没有反应。
我跨着步,每一步都重重踩下,可惜地毯太厚了,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响。我就这样横行无阻到
了大门口,途中没有遇见任何人,就连冷面管家也都不见踪影。
我走罗--
才刚手搭上雕刻精美的门把,眼前就浮现出老板的脸,墨镜后的眼睛闪着阴森的凶光,嘴唇掀动
着不知道又要骂我什么了………
做人不能太冲动。
我收回手,转身走回大厅,同时自我安慰地想:欣赏一下这间房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啦。
经过他的面前,我又用力地踏着步,还故意绕了他一圈。
………,哼。
他看得可真专心。
我放弃打扰他的主意,开始沿着墙到处走来走去,仔细观察每一个建筑细节,顺便浏览墙上美丽
的油画。
记得去年正式开课前,系主任曾经说过:空间不只是用来容纳东西的。空间是媒介,是氛围,是
关系,也是观念。
这句话我一直似懂非懂地记在心上,直到现在站在这里,才体会出话的真意。
这间位于市区的35层顶楼,充满了与世隔绝的旧世纪气息。
走出大门,期待的是等候在前庭的马车,而不是电梯;望向窗外,期待看到的是碧绿如茵的庄园
,而不是城市的天空。
住在这房子里的人,自然而然会感染到它的影响吧。
我踱进赭红色的大厅,在小型海洋旁缓缓蹲下,用手拨着温凉的水花,内心渐渐安静下来。
没有车声,没有人声。
时间彷佛静止了,世界上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奇异绚烂的草原,还有一个小小的海洋,还有
我。
我停下拨水的动作,凝望自己的倒影。
水中的倒影似乎有种神奇的魅力,让人望着望着会忘了自己。
忘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纳西塞斯就是这么坐着,望着,然后就变成水仙了吧。
我幻想着自己就是纳西塞斯,水仙一般地纯洁美丽,不过这种遐想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水里出
现了另一个倒影。白色的高大身影,而且比我好看得多。
我用力拨了拨水,把影子打乱,用手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忽然向后一栽倒坐在地上。
因为脚蹲麻了。
再次应证了那个残酷的真理:愈是讨厌的人,就愈容易看到你出糗。
我挣扎着站起,拂开他扶持我的手,没好气地埋怨:「你走路都不出声音啊!」
他挑了挑单边眉毛,一脸淡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走路那么用力。」
什么?我刚刚用力走来走去他都知道?
那他是故意不看我的?!
可恶!
我撇开头,盯着墙边摆放的大理石胸像不说话。那是一个用手指比着噤声动作的丘比特,看起来
很讨打。
「你喜欢这间房子?」他问。
我没搭腔,也不理他。
「我很荣幸。」他很绅士地顿了一下,又说:「这是我的设计。」
啊!你的设计?!
我太惊讶了,一不小心就抬起头,不意迎上他俯视的眼神,还看见他向我伸出一只手。
干嘛啊?
我狐疑地瞪了他一眼。
「我带你参观。」他说。
我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参观你家又不是带小孩逛动物园了,牵什么手哪!
但他的手还是伸着,笃定了我就是会把手放进去那样。
真是骄傲的人。
如果我现在转身就走,他一定会窘得要命吧。嘿嘿。
我心里这么想着,但只是想而已。
我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没办法。建筑系的高材生没办法抵挡参观这栋房子的诱惑。
他接过我的手,紧紧牵着。
「我们从卧房开始。」
卧房?!
妈的我又被耍了对不对?
我立刻想抽回手,但是没有用。
他的力气比我大得多,上次就发现了。
我撇了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牵着,向卧房走去。
牵着我的手,走上台阶进入卧房,他说:「这栋建筑是矩形的,在这房子里所有的隔间也都是矩
形,只除了这间正方形的卧房。」
咦?
「……你的右边和正前方,几乎没有墙……」
真的开始解说?
那,是我太小人了?还以为他只是想把我骗上床而已。
………真笨。
他要的话,说一声「跟我上床」,我还不是会乖乖的照做,本来就
没必要骗嘛。
幸好刚才没有破口大骂,否则就糗了。
他不知道我在心里千回百转地想些什么,继续正正经经说话:「……把这两面墙做成相连的落地
窗--」
我一听立刻忍不住打断他:「这就像是浮在空中一样!」
他俯看我,嘴角微微牵起。
我赶紧住了嘴。
不能让他太得意。
他领着我,继续往房间左边的两扇白门走去。
其中一扇通往罗马浴室,我真是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又走进去看了一遍;另一扇通往洗手间,上
次也使用过了,只是觉得很奇怪,进去之后,为什么有两个盥洗间,像镜像那样左右对称配置,
而且各有三扇门呢?
正解:「这是为了同时提供两个人使用,这三扇门可以通往卧房、浴室和书房。」
真是贴心的好设计呢。
不过可不能告诉他。
返回卧房,在前往客厅之前,他打开更衣室让我看了一眼,里面是几乎不见尽头的狭长空间,两
旁衣物整齐吊挂着,像是等待校阅的士兵。
「更衣室为什么那么长?」我问。
「因为贯穿了整个『池厅』。」他答。
「池厅?」
「就是你刚才发呆的地方。」
他牵着我,走回进入卧房前必经的第二个大厅。
我在他背后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这里有水池所以叫做『池厅』?」我问。
他点头。
「那,那间大的呢?」我手指向甫进大门那间挂满油画的长形大厅。
「接待厅。」他像老师一样地解答。「接待客人的地方。」
「每个房间都有名字?」我又问。
他又点头。
是吗?那真的很像是旧世纪的豪宅耶。
从接待厅进入一间像是图书馆的地方。
书房。
书架钉在三边墙上,一列列都向上延伸到天花板,正对着门的落地窗外,树影随风摇动。
一定是空中花园!
我急于求证,拖着他的手快步走向窗前。
好美。
好美的空中花园。
深深浅浅的绿树和草坪,点缀着蜿蜒的白色碎石步道,简单又自然。
「好棒的花园喔!」我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情不自禁地说。「这里这么高,割草一定很麻烦吧?
」
「……铲雪比较麻烦。」他想了想,就事论事地答。
害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看着正玩得开心的小孩一样。
真讨厌。
走出书房,右转经过通往「茶厅」的走廊,走下白色大理石楼梯。
在阶梯上,我又绕前绕后看了好久。这是平时难得一见,典型两边对称的扶梯,同时通往接待厅
和茶厅。梯口相接的平台后方墙上,描绘着气势磅礴的壁画,画中有着辽阔的天空,一望无尽的
原野,轻而易举地就通往了另一个世界。
楼梯,则是通往这栋大楼的第34层。
我们走下连接平台的两级阶梯,进入铺着赭色地毯的宽敞空间。
正对面的长边上有三组双扇白门等距离嵌着,左右两侧的短边,是落地窗和红色布绒长椅,除此
之外,再没有其他家饰,房里所陈列的,全都是大理石雕像。
「这是『大理石厅』对不对?」不等他解释,我迫不急待地说。
「对。」
像是回到课堂上,而我总是答对。真好。
走进三组门中最左的一扇,里面是长形的房间,中央放置了铺着雪白桌布的长餐桌。
「餐厅。」显而易见,但我就是爱现。
餐厅尽头的墙上有两扇白门,推开右边那扇,是间很大的厨房,里面有三个穿着厨师服装,正在
工作的男人,见到我们就都垂手站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忙将门关上了,再试着推开左边那扇。
推不开呢。
试着用力拉也拉不开。我还想再施点力,被他握着手腕拿开了。
「这扇门是假的。」他说。
「假的?」我歪着头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因为要和右边那扇门对称,对不对?」
又答对了。
这回他摸摸我的头表示奖励,不过我也并没有怎么不高兴。
走出长边的门,进入一间暗黑的房间,里面有着柔软的黑色皮沙发和顶级的视听设备,算是这里
唯一符合本世纪精神的房间了。
这么大的房子,走起来还真有些累。
我拖着他的手往沙发上一倒,拍了拍沙发皮面说:「这是『视听室』吧」。
他摇头:「游戏间。」
「啊?为什么?」好怪的名字。
「因为隔壁是『吸烟室』。」他说着,领我进入隔壁房间。那里摆放着撞球台和酒柜,是男士们
在餐后抽雪茄喝白兰地的地方。真是传统极了。
「那女士们怎么办?」我问。
「没有女士。」他说完,颇富深意傲慢地微笑。
全部参观完毕,回到楼上的茶厅。
穿着制服的男仆等在小餐桌旁,倒了两杯加了柠檬的矿泉水给我们。
我接过水,咕噜咕噜一下子喝完,喝完之后才想起来--
「喂,手可以放开了吧?」我说着还甩了两下。
但他无动于衷。
等我放下杯子,他牵着我走到窗边的布沙发坐下。
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