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月静的办公室出来，正赶上下午三四节课下，站在行政楼上往下面看密集的向着食堂，图书馆，寝室区，商业区等各个方向涌去的学生，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等下要去哪里。
“你们谁去和陈誉学长说？”夏天也看着密集的人群，“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我们做的不对。”
zero拿着从张月静那里出乎意料顺利的拿过来的报名表，却一点也看不出开心的感觉，她面色沉重的数着报名表的张数。
有了顾溪的批示，张月静就算心里不满也只能无奈的把报名表交给我们。她惹不起顾溪，至少作为一个刚调进来的老师，暂时是惹不起的教师缘超好影响力难以估计的顾溪的。
“zero，”夏天发表他的看法，“陈誉已经不是ym的理事，这件事本来该我们来处理的，结果现在算怎么回事？”
夏天指着不远处可见社团活动楼，“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和大家说这件事。”
“……其实，我今天来找顾溪，”zero也看着活动楼的方向，“是想请他帮帮ym……甚至，我都已经做好了转到国际法系的准备。”
“只是，顾溪凭什么会答应我？夏天，你知道吗？我在顾溪办公室门外的那条走廊上踌躇了很久，那简直是我这辈子最没有自信的时候，我告诉我自己，我不是整个法学院成绩最好的学生，也不是最出名的……甚至我还常常因为ym有事情翘掉一些课，在课堂上写辩稿……”
zero的声音有点发颤，这样的zero是我不曾见过的。记忆里的她，一直是那么自信，好像根本没有事情能让她困扰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没有信心……在那条走廊上，我真的第一次这么自卑……”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通过当顾溪的闭门弟子这种方式来寻求他的帮助呢？”这个疑问在我心里很久了，从那天夏天请他吃饭我就觉得难以理解。
“顾溪不是那种烂好人。”夏天回答，“他不是那种请他帮忙就会帮的那种，他很精明……我调查了很多资料，最后的出来的结论和陈誉提示的一样，我们能办到的，就只有当他弟子这一条。”
“那……非顾溪不可？”
“能说服张月静的人要具备这样的条件：一是职位和影响力要大，二是理由充分，这个就要这个人是了解ym的，最好是看过ym的正式比赛。第一条很好找，可是看过ym比赛的，要和张月静叫板，力挺ym的，就只有顾溪。罗教授就算了，他本来那天去比赛就是看他儿子的。”
“我明白。”zero听着夏天的分析，“所以我也想好了，既然只有顾溪能帮ym……那么就算我不是最优秀的，也还是去试一试好了。”
夏天沉默了，在下楼梯的时候却轻声的来了一句，“我也是。”
走下行政楼，我没有去吃饭，也没有和夏天zero一起回去ym的活动教室。而是缓慢的，没有目的在新京的校园里晃荡着。
傍晚的新京广播站播放着安详的纯音乐，音符和秋风一起仿佛能被指尖触摸到。这种轻缓的感觉，慢慢的让我想起来很多事情——
我想起来，自己刚进入新京的那一年，输掉的第一场比赛，那也是天狮杯的最后一场比赛。
天狮杯到底有多么大的吸引力？我信，夏天和zero都愿意为了它做任何事情。再者，当年的陈誉也是。
人有时候就很奇怪，明明知道一件事可能不会成功，却仍然会义无反顾的如飞蛾扑火一般扑上去。说实话，我不喜欢天狮杯，非常非常不喜欢。
我忘不了在天狮杯，我最尊敬的学长他说，小晚，你是最差的三辩；
我忘不了在天狮杯，在台上看下去那种密密的人群，甚至连前排观众的说话声音都听得清，他们好像都在说，正方这个三辩好弱，好差，我上都比她好吧，花瓶辩手吧……那种突然一下子舌头打结，不知道要做什么冷场之后觉得拖累了队友的愧疚的感觉；
我也忘不了，在天狮杯的决赛，我们输了。那天晚上陈誉带我们出去喝酒，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陈誉落寞的样子，那也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喝酒……
忘不了的事情那么多，我确实不喜欢天狮杯。而它也不需要我的喜欢，每年都有大量的人将自己的青春精力投放进去，它就像一个大熔炉，把所有的青春热血铸成会发光的金属，并在他们记忆里留下最深刻的烙印……这些，都是不能用荣誉证书学分奖金来概括的东西。
就像有件事情，如果陈誉不说，我一辈子也不会记得，或者相信那是我做出的事情：
在比赛输掉的那天，因为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浅的令人发指，别人喝我也喝……结果是大家在喝着喝着哭着哭着的时候发现一直傻笑的我没了，而且酒杯里还有一小半的啤酒，一打电话才发现我的手机和钱包钥匙一起在提包里还在我的座位上放着。
那个时候我也完全不知道大家找我已经找疯了，也不知道陈誉学长已经回去找了新京的保卫科科长王鸿叔叔已经牵着狗开车出发了，更不知道整个ym辩论社喝的半醉半醒的人都开始出动找我了。
当然，我没有传闻那么厉害，砸了一个社团的活动室；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蹲在马路上冲人就傻笑还要给人唱歌，应该也没有在围棋社的夜场对弈上连赢了他们三局然后被他们社长扣了下棋……不过，最后找到我的人是陈誉。
他是在新京一礼堂楼外找到我的。
那是天狮杯决赛的比赛会场，比赛结束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大门已经落锁。门口的两个路灯投出暖潢色的光……我就坐在那个台阶上，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小晚？！”
“请问对方辩友……”
……
陈誉和我说，那天晚上我死活也不肯走，一个劲的说比赛没有结束……最后迫不得已他假装是主席宣布了比赛结束并且ym辩论队获胜我才满意“满意”的结束“辩论”。
而这些，我不记得。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在天狮杯丢掉的东西拿回来。不是因为奖杯，而是因为爱辩论的这群人……
“苏晚？”
这个声音我已经非常熟悉了。
“有事吗？”
“刚刚张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天狮的比赛名额给ym了。”罗宁淼抱着一沓书，看起来是刚下课的样子，“没想到这就遇见你了。”
“那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的名额是靠卖学长得来的？或者说，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一个交换？
“我不明白。”罗宁淼没有以前咄咄逼人的感觉，平静的就像要问我晚上要去哪里吃饭一样，“你知道吗？本来今天晚上，我是要去拿表填的……怎么就一个下午就全变了。”
“我可以不回答你吗？”
“是谁在辩场上义正词严的谴责我们知鱼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来？”罗宁淼平静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怒火，“我们是想参加天狮杯，想赢你们……可是你们也不见得高尚到哪里去。”
“罗宁淼。”有句话我一直没说过，我一直很想揍你。
“要解释下你们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比赛机会的？”
“我没想解释，随便你怎么想吧。比赛那天我不知道台下坐着的是你爸爸，我只是讨厌你对辩论的态度。”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罗宁淼不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ym没小动作？”
“随便你怎么想，有小动作需要和你打报告吗？”我一点想和他吵架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直接把罗宁淼留在原地跳脚，“我没空和你吵架。”
“苏晚！你们最好别让我查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我嘀咕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因为是静音模式，一解锁才发现居然有好多未读短信：
“小晚，你安全没啊？太后放了你没？”
这条最早的，是小戴发的。
“别听夏天的，顾溪的脾气不好，你是法学院的，千万别去撞枪。”
这条是武怡的，我回复了个笑脸，接着往下看。
“。。。。。。”
这种没有字只有一提溜的句号类似密码的东西，不用看发件人就知道是欧阳弃发的。
“没事的，下午我去找找我们院的教授。”
我看着屏幕，却不知道该回复小巫什么。
……
“喂……是陈誉学长吗？”我拨通了陈誉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很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是小晚？”陈誉那边听起来有点吵。
“是我。”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谁欺负你了？”
“学长，对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打算把今天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时手机又震了下，屏幕上是zero的名字。
“小晚。”
zero的声音有点低哑，“我决定了，把报名表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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