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风云会
(31+)
阿士罕左锤划个圈子,右锤如潜龙出水,迎面直捣。秦明左锏撩出,格开铜锤,随即上身后仰,左锏支地,右锏斜斜上指,正是一招精妙的“卷帷望月”。岂料左锏一滑,身向下坠。秦明一惊,此招若有失,敌人双锤齐下,断无活理。急忙左足一蹬,未待落地,身子向前弹出,双锏挡住下盘,瞬间化解了肚破肠流的危险,但双腿即将不保。一咬牙,心中暗叫:“秦某休矣!”
但直至身子弹远,双腿兀自未受重击,颇出意料之外。立即原地鱼跃而起,但见阿士罕只摆个起手式,静静地伫立一旁。秦明一怔,看适才打滑之处,是一片凹凹凸凸的雪冰,像是日间兀谁倒掉的药渣。观此情形,竟是阿士罕不愿乘人之危,于秦明滑倒时收锤不攻。
秦明顿时心生钦佩,抱拳道:“承蒙将军相让,秦某感激!胜负已分,明日再当领教。”收锏入怀,迈开大步要走。阿士罕淡淡地道:“适才角力,秦将军已隐隐占了上风,你我岂能不知?冰上打滑乃意外,与比武无关,若就此算是分了胜负,空教某担个自欺其人的虚名而已。胜负未决,咱们再来打过。”言讫双锤吐个门户。
秦明道:“将军武艺精强,不论是何原因,若非留情,秦某已受重伤。自是心悦诚服。”阿士罕有些不悦:“你安心了,某却胜之不武。将军莫要相欺!”秦明无奈,遂掣出锏来。阿士罕道:“我依然会出全力。”秦明点头,意即:“某亦然。”
说归说,秦明再战,使力已柔和了许多。阿士罕连使杀招,迫他全力接战。秦明心中明白,此人诚实而又执拗,只想瞧瞧对方的真才实学,于颜面却不十分挂怀。当下再不犹豫,瞅准破绽,左手撒手锏飞出,同时跃起三尺,凌空俯击。这招唤作“宣王挥戈”,含君临天下、莫能抵挡之意。阿士罕见两锏皆攻上盘,猱身低伏,指锤上击,欲教秦明落下时撞在锤上。却也是连消带打、以逸待劳的高招。
但那撒手锏神奇,一击不中,撞在树上弹回,依常理应该还在一人高处盘旋,谁料铁镜陡然降低,飞回撞中阿士罕背心,阿士罕仆地不起,挥锤上指的招式自然消失。秦明倏地落地,锏指阿士罕胸口。
阿士罕慢慢站起,拍拍身上泥土,微微笑道:“将军才是真正的身负绝艺,不愧为梁山五虎!”秦明心中暗惊:“他怎知我是梁山旧部?”不动声色,也道:“秦某使尽了全力,却也赢得辛苦。”阿士罕道:“明晚我们四人可要一齐上啦,长官安危所系,出手绝不容情。将军提防则个。”停顿一下,似乎言之未尽。终于轻叹一声,道:“唐九华有意偏袒,某等身上担着天大干系,自是当仁不让。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将军虽勇,但以寡敌众,胜负难料。报国之道多矣,何苦陷此无谓血战?”果然是劝对方知难而退。
秦明恼他将自己看轻了,但知他实无恶意,遂道:“适才犹豫,是怕言语不顺耳吗?某身上不仅担着干系,还担着义气。在某眼中,世事无可畏,畏惧只在人心。秦某决非临阵脱逃之辈,不成功,便成仁。至于他人怎生忖度吾之心性,都随他去罢。”又客气了几句,两下道别。
阮淝见秦明无恙而归,大为欣喜,听了比武过程,也觉得阿士罕颇有大将之风。忆及自己曾提醒秦明“须谨防暗算”,不禁微觉惭愧。
次日申初,秦明前来赴约,四个金人已在彼处等候,阿士罕、术虎默默站立,陀满、完颜谋衍伸拳踢腿。见秦明孤身前来,陀满大笑道:“好得很啊,秦将军真英雄也!你那穷酸老友怎没来啊,放屁还添股风呢。这场战,有分教:阮秀才摇旗呐喊,秦将军力战而亡!”
阿士罕以四敌一已觉赧颜,一听陀满嘲笑秦明,甚觉无聊,叱道:“你也独战试试?我们为你摇旗呐喊。”陀满道:“将军与他独战,未必会输。”阿士罕道:“已经比过,输啦!”陀满一怔,又见三人不应,自己干笑了几声作罢。
双方并不多言,摆开阵势。秦明向右疾趋,寻到一个阿士罕、陀满、术虎处于一线的位置,突然暴喝一声,挺狼牙棒纵身扑上。阿士罕见他狠厉欲狂,殊异于昨,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侧闪,同时挥出一锤。秦明来势汹汹,格开铜锤,劲头不减。陀满唯恐受伤,适才被秦明吼声震得耳鼓发麻之时便即闪开。术虎正当其冲,惊惧中挥起刀来,岂料狼牙棒威不可挡,刀被砸飞。秦明不待去势略停,挥棒纵击,术虎一口气尚未缓上,只得拼命后跃,虽未被砸中,但棒上的铁钉已将他右腿割得鲜血淋漓。砸刀、破腿只在一瞬间,阿士罕反应奇速,自后攻上。秦明又大喝一声,头也不回,将狼牙棒往后自下往上一掀,堪堪地又将阿士罕左锤磕飞。
四人被攻个措手不及,又惊又怒,发一声喊,一齐退开。只见秦明抡狼牙棒,风声呼呼,连转几个圈子,狼牙棒忽然脱手飞来,四人皆不敢接,闪身任由它飞出垓心。
因寡众悬殊,秦明自知难敌,是以先声夺人。效仿百兽之王一扑、一掀、一剪,三招迅雷不及掩耳,伤一人、毁二兵,末了一剪虽不奏效,却也气势迫人。
阿士罕见秦明又狠又快,计策又妙,不由地暗赞:“好手段!”扔掉右锤,箭步跨至陀满身侧,“呛啷”一声,从他背后拔出一把大刀。陀满瞪眼叫道:“干什么?”
原来陀满手持一刀,兀自在背上背着一把刃厚背阔的大刀,一则备用,二则防御后背受敌。自忖藏在宽大的衣服之中,不易发觉,但早已被阿士罕识破。阿士罕左手中锤被磕飞,暗忖若跑过去捡回来真能使人笑掉大牙,还不如从这小气无聊的家伙身上就地取材来得新奇干脆。陀满不满,却也无奈。
完颜谋衍使双剑,见术虎空手,便扔给他一柄剑。
眼下四个金人三人有伤,三人兵器更易。秦明一击得手,气势上更显雄霸威猛。但见四人闪身,从不同的方位合力来攻。此番方似新开一个战局,一招一式,无法取巧。秦明掣出双锏,往来翻飞,五人杀成一团。
听见兵刃相击、吼叫吆喝之声,有几个谷中求诊之人藏在暗处远远地看,直看得心跳气喘,战战兢兢地几欲离去,但这打斗精彩之极,又舍不得不看。
阿士罕与秦明的武艺相差并不悬殊,但成竹在胸,不下杀手,余下三人又有伤,活动不灵。秦明在日间又练就了抵抗围攻之法,应付自如。是以将近百合,胜负未分。
又厮杀一阵,秦明渐感吃力。不论怎生变动锏法,都被敌人锁困。暗忖莫非体力不支?但一呼一吸间气力充沛,毫无异状。莫非敌人有异?遂取守势,分神凝目细瞧,见四人分进合击,腾挪跳跃,但相对位置不变,阿士罕主攻,相距较远,陀满次之,术虎、完颜谋衍二人相距甚近,辅攻。三人组成一个接近“卜”的形状,彼此呼应,进攻中的空档互相补足,有攻有守,威力远胜单纯粗糙的围攻。
秦明顿悟,这是一个阵法!但前日陀满、术虎、完颜谋衍围攻唐九华,兀自杂乱无章,为何今日变得如此厉害?莫非此阵惟有四人能使?观之却又不像。眼看敌人奇招妙攻源源不断而来,几无破绽,自己败象已呈。
但败则败矣,战复何惧?
敌人愈强,秦明胆气愈壮。既是阵法,须分形错击,攻其榫接之处。遂一改“脚下一条根,全凭锏打人”之法,加快脚步,呼呼生风,东一锏、西一锏,教敌人无暇四顾。统观全局,以敌制敌,将敌人视作一个同使四样武器之人,教他自相掣肘。比如顺势牵引术虎的剑,伸前一尺去迎陀满的刀。金人人多的优势略微下降。
阿士罕愈加钦服秦明之勇,加紧猛攻。秦明险象环生。陀满嘴一歪,已然露出笑容。
秦明左锏格开来犯之敌,右锏径取阿士罕。拼力一战,阿士罕难以抵挡,术虎忽叫道:“哥哥,我来助你!”越位抢前,陀满和完颜谋衍同时“阿也”一声惊呼。来者不惧,秦明转攻术虎,趁他二人重叠,一记“力尽关山”挥出。术虎为救阿士罕,竟离位乱阵,立刻被秦明瞧出,趁隙攻入。
眼看术虎遇险,阿士罕左臂连攀带拽,揽过术虎,同时右臂倒提大刀,刀身与手臂贴紧,硬生生架住了这排山倒海的一锏。顿时右臂剧痛,右半身酸麻。脚下一转,忍痛将术虎推回原位。阵法依旧,秦明又落下风。
适才阿士罕和术虎二人互相救护的一幕却深深地触动了秦明,眼看二人危难之际舍身相救,真乃情谊至深。而自己亦身负重任,奈何此战必败,回去怎生面对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此时若踊身跳出,就此认输,自可全身而退,但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随即站在单廷的床前无地自容地说“愚兄被人打败,药被抢走”?纵然单廷最终不治身亡,自己救治不力的事不为人知,但于心何安?
秦明一分神,支吾更乱。陀满笑道:“就此认输吧,治不好的那位爷也当领情啦!”这句话倒点醒了秦明。救人不得,那就泉下做伴。他本不屑于攻击弱者,一直猛攻阿士罕,但念及昨夜相饶之德,不能伤他性命。遂瞪住陀满,心道:“你们信中不是说要与某把酒言欢吗,同去吃杯冥酒如何?”
阿士罕见他眼中凶光迸现,吃了一惊,叫道:“小心!”秦明大喝一声,双锏来攻陀满,对其余三人递来的刀剑竟不予理睬,胁下瞬间被伤两处。一人拼命,万夫莫当,陀满连连倒退才避开杀着,吓得脸色煞白。阿士罕叫道:“何必拼命?胜负已分!”秦明道:“你从某的尸体上踏过去,才算赢了。”阿士罕顿时明白,秦明不甘有辱使命,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当下既敬且惊,只好催动全阵全力以赴。秦明转眼又受伤数处,周身浴血,单锏拄在地下,几欲晕去。眩晕中见陀满将大刀高高举起,阿士罕似要拦阻。遂微微一笑,闭目等毙。
忽闻“叮”、“叮”脆响,陀满惊叫一声,单刀落地。远处几个人影一阵风似地赶来,一边大喊:“番子休伤我哥哥!”秦明一喜,似信非信地道:“花……花荣?”脑中一阵糊涂,晕了过去。
良久,待慢慢醒转,鼻端闻到一股药味,睁开眼来,发觉自已躺在炕上,环目四顾,正是与阮淝住的那间屋,空旷无人。窗外阳光灿烂,不知是甚么时辰。身子略微一动,顿觉数处大痛,不由“啊”地一叫。
屏风后立即转出一人,欣然道:“将军醒了?小弟恐扰你歇息,躲在屏后。”正是阮淝。又闻足音跫然,走进数人,乃是花荣、黄信、徐宁、戴宗、王定六、雷横、邹渊、邹润。
花荣关切地道:“哥哥莫动,伤处已包扎停当,须静养。”秦明乍见故人,喜不自胜:“好,好,呵呵。雷横、邹兄弟,你们也……”雷横笑道:“公明哥哥遣俺……”话未说完,忽而闯进个“钟馗”,细看是一人戴个“钟馗”面具,手舞足蹈地叫道:“俺是兀谁?”秦明立即答道:“铁牛兄弟!”那人摘了面具,露出黑脸,果是李逵,哈哈笑道:“一猜便中。唉,不甚好玩。”
秦明问:“贤弟,你们怎生来此?”花荣答:“弟等随哥哥一同寻找单兄、魏兄,那日天黑不见哥哥来聚,心想莫非有了着落?此后再找仍没音讯。弟等计议,诸兄不唯战场流落,或为辽人所絷。随后,戴兄南返报讯,弟等与近卫兵化装成百姓,潜入燕京城探听消息。得知宋军撤后,金国完颜宗望、完颜娄室率军东进,兵临妫、儒二州。萧德妃五次上表于金国,称臣求和,恳请立秦王耶律定为帝,都被拒绝。腊月初,萧德妃只得领兵据守居庸关。弟等混入辽营,见金军倾巢来攻,辽人连连败退。小弟也想,辽军凭险而据,也奋勇,也拼命,却不堪金人一击,莫非一国之倾颓,当真乃皇天所弃?为何大宋王师却又被这一隅残兵杀得大败?”停顿一下,蹙眉叹气。其余人也面现忿然之色。
稍顷,续道:“战了几日,居庸关城墙也塌了,辽兵被砸死不少,军中流言金人有鬼神相助,一发地没了斗志。萧德妃与耶律大石、萧干、左企弓等重臣商议,准备弃关逃走。弟等扮作辽兵,一日被金军围困,小弟连发三箭,射伤金军主将完颜娄室,才杀出重围。之后撤回辽营,趁乱打探消息,搜遍各处俘营、囚牢、杂役队,没见到单兄、魏兄踪影。于是准备离开辽营,走时为辽人发觉,一场恶战,二十多个近卫兵阵亡,所幸我弟兄无伤得脱。”
“随后一路南返。行了几日,在平州乡村一个茶肆用饭,几个乡民在旁边一张桌上,大声咒骂一个姓唐的大夫,说他疯癫无状、杀人不眨眼,言辞很是怨毒。又说求诊的人中有几个金人、一个汉人,都是军官,不似善类,看他们怎么拾掇那姓唐的。小弟赶忙去问他们,那汉人军官甚么相貌?他们一描述,嘿!果真就是哥哥你的模样。弟等大喜,又问他们路线。有一人提起‘海门谷’,变了面皮,叮嘱小弟莫去讨苦吃。另几人却详加指引。”
徐宁怒道:“那几个指引路线的人就不像好人,眼神奸得很哩,故意教咱们来送死。然则我等非轻言放弃之人,也找到了秦明兄长,总算功德一件。”阮淝忽道:“唐九华杀的若都是此类愚劣,那他也不算是个坏人。”秦明心头一动,深觉此言与自己不谋而合。
花荣笑着续道:“我们转身没行出几步,听见后面乒乓乱响,有人哭喊。回头一看,桌子被掀了,李大哥正忙着打人,那几人满地乱滚,不住口地求饶。小弟忙问端的,原来是这些鸟人见我们转身离去,吃吃乱笑,还说‘这戆大们自寻晦气’。被适来此间的李大哥撞见,饱以老拳。小弟赶忙拉开。随后结伴而行,弟等人手多了,胆气更壮。循着路线来这儿,七拐八弯甚是难走,晚间方至谷中。还没见到人影,但闻呼喝格斗之声,一细瞧,见哥哥受困。小弟当即发箭,将那番子的刀卸了。”
李逵凑近一步,粗声道:“花兄讲完啦,轮俺了。”说完一呆,笑道:“其实也没甚么好讲的。戴院长来海州报说,花兄到居庸关寻人去了。公明哥哥便又增派人手,本不愿让俺来。但俺说在这儿有个相好的,要是找不着她,铁牛要打光棍了。一番软磨硬泡,公明哥哥只好允了!哈哈……俺就来了。”语气甚是得意。想再说些甚么,感觉没词了,只好傻笑。
众人莞尔,戴宗佯问:“你相好的是哪家千金,领来看看。”李逵一瞪眼:“还没哩!”
这时几个弟子端来米饭、馒首、热茶,五六个小菜,朴素却也香甜,众人边吃边聊。花荣眉宇间突现恨色,再续:“弟等见哥哥几乎性命不保,立时与那四个番子杀成一团,没几合便将其打翻。以刀加颈逼问他们原委,那领头的骨头甚硬,越动粗越是缄口不答。还说小弟若担得起教金宋两国反目的干系,杀了他们便是。小弟心想救人要紧,杀了金人确是有些不妙,便放了他们。遂救你回房,阮先生为你治伤。”
秦明默然点头,问:“现在甚么时辰?”花荣答:“哥哥,你昏迷了一天,现在是未时。”这一天里,阮淝已将如何救治单廷、偶遇秦明、为单廷治病、结伴来求诊、与金人比武夺药等事说了。众人皆谢阮淝。
秦明亟欲知晓四个金人究竟是用的甚么门道,将战时情状详细讲述。众人听了,一头雾水。唯有阮淝持笔在纸上点点画画,沉思良久,方问:“秦将军,这四人可是始终不使与彼站成一条线,只是一味将你困在弧形之中?”答曰:“正是!”阮淝搁笔,道:“对矣。紫宫左三星曰‘天枪’,招摇北有星曰‘玄戈’。天枪三星甚近,玄戈远些,若四星合壁,四象无破绽。‘天一、枪、、矛、盾动摇,角大,兵起。’金人依天官创阵法,含攻伐之意。可高明得紧啊。”
两天之内金人战术变化如斯,又听完颜谋衍言语,秦明内心几已认定此阵乃高人草创。又想,若按唐先生的比法,不论多寡,武斗的胜者可得药丸。无论敌阵多精,己方添了这么多好手,亦稳操胜券。心中一喜,暗道向唐九华取药即可。但听阮淝说,姓唐的兀自不见踪影,房门紧锁。便道:“十天之限,尚有六日。且待唐先生回来再取药罢。”饭毕,一干人在屋中设几个地铺歇息,李逵鼾声太大,自愿离众人远些,睡在门边。
李逵最喜受玩耍,这一天随大家守着秦明,已觉有些沉闷焦躁。睡在铺上打嗝放屁,辗转难眠,暗忖:“贼厮鸟捉弄人,教跟番狗厮打。他若数日不回,咱就这么枯等?将药偷来吃了他娘,有多干脆。若被他撞见更好,一斧砍了,给大伙散心。”阮淝转述的唐九华的话又涌上心头:“若来某居所偷抢,乃自寻死路,想也别想。”日间喧哗热闹,并不在意,此时越想越气。却又记着宋江叮咛,休要惹事。耐着性子躺了会儿,终于想:“管甚鸟!教姓唐的吓退,铁牛便不是好汉了。”翻身坐起,将桌上半截蜡烛揣在怀里,大斧别在腰间,蹑手蹑脚拉开门闩,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