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神策如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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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一见月黑星朗，四周寂然无声，自己模糊的黑影在地下晃动，突发奇想，想扮鬼去吓吓沉睡中的人们，但又怕惊动秦明等人，只得罢了。旋即径奔唐九华门前，只见黑灯瞎火，门前悬着一把铜锁。一斧砍落，气昂昂闯将进去。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晃亮火摺将蜡烛点燃，唯见桌、椅，炉上茶炊，墙上字画，殊无特异。右首一扇门，一推，应手而开。踅进去，见十分宽敞，齐腰柜台后是高可及梁的一圈大柜，上面整整齐齐地分着无数个小抽屉。正待凑近去照，蜡烛灭了。
屋中又无风，怎地灭了？李逵心下纳闷，摸出火摺点燃，光亮渐起，突见一张惨白的脸几乎贴在自己鼻尖上，双目翻白淌血，嘴一张，吐出湿漉漉一条长舌，可怖之极。李逵“啊”一声怪叫，叉开五指，咯嚓嚓劈面扇去，那脸带着一团长发射落墙角，咕噜噜滚动，原来只是个人头，须臾又不见。
饶是李逵胆大，也被惊得怦怦心跳。转念暗道：“鸟人惫懒，养鬼耍子。看铁牛怎生消遣它。”举烛四顾。突觉左肩有人一拍，蓦然回首，咦，蜡烛又灭了。毫不犹豫，一拳挥出，却打了个空。但觉一人扑来紧紧抱住自己，圈臂如箍。此人甚矮，李逵使膝槌相击，稍待分离，一脚踢飞，方将蜡烛点亮，见一具无头血尸仆倒在地。李逵笑道：“将头合上，正是一人！”须臾血尸亦不见。
李逵举烛照了一阵儿，不再有怪异出现，便去瞧那大柜，见每个小抽屉上都贴有红笺，上面写着“苦参”、“白鲜”、“延胡索”……原来是个药柜。心中一喜，开始挨排地找寻“寒阳甘草丸”，他没记清药的名称，只隐约记得唤作甚么“……草丸”。其实此柜只盛放药材，成药诸如“散”、“丹”、“丸”必当另放，此乃医者一定之规。李逵不懂，乱找一气，他最厌恶在文字堆里打滚，从上至下看了没几行，已然头昏脑胀。
身后又怪声迭起，有声“哗哗”，似在翻书。又有“”吸水之声，似啜茶慢饮。又有砖瓦相击、房屋倒塌，笑声、哭声，千奇百怪。回头一望，还复寂然。索性不去理会，埋头找药。
左近又哗然一声大响，哭声大恸。斜眼瞧去，见一红衣妇人怀抱婴儿，倚在一口井旁坐地痛哭，俨然“甘夫人”，微光中瞧去，更显诡异万端。李逵心道：“不像假的，莫非是那鸟人扮的？”假装不理。“甘夫人”愈哭愈恸，突然将婴儿放下，踊身要跳，李逵急忙上前阻拦。霎时，“甘夫人”单手反扣，钳住李逵手腕。面部凶相毕露，桀桀怪笑。李逵耸肩一顶，右手叉指抓她脸，“甘夫人”怪叫一声，夺门而逃。李逵抓了一手脂粉，大笑来追。
“甘夫人”不见了，却见一个俊朗的先生坐在外堂案前，轻摇折扇，像极了阮淝所说的唐九华。李逵大喝一声：“穷酸！装神弄鬼做甚？”先生笑而不答。李逵大怒，举斧扑来，蓦地脚下一空，往下急堕，须臾及底，摔得七荤八素。抬头看去，这口陷阱深约两丈，摔不死人却也难以爬出，阱壁又有冰有水，滑溜得紧。
李逵跳脚大喊：“快放黑爷爷上去，面对面地干罢！”其时堂中灯火明亮，只见先生的脸探至阱口，笑道：“黑脸相公深夜造访，有何指教？”李逵道：“一个泥丸也恁地不爽利，俺故来取！”先生笑道：“兀谁有本事，自可拿去，怎地不爽利了？只是这阱，啧啧，久无人居，搁个毒蛇腐鼠与相公做伴如何？”李逵怒道：“呔！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先生奇道：“某几时自诩好汉了？”李逵无奈，叫道：“见大斧吧！”说着一把大斧“飕”地飞将上来，先生慌忙躲过，手按胸口，颤声道：“哎哟，哎哟……煞神上门，不死也惊……”口中颤声抱怨，一壁厢“嘿呦嘿呦”，提起沉重的板盖，就要将陷阱盖上。
李逵大叫：“盖盖做甚，你怕黑爷爷砍你的头？”先生心想这莽汉怎也学会激将法了，答道：“不怕，不怕。便不盖盖，一桶滚水下去，也了账了。”李逵道：“那你拉俺上来，教俺见见你的手段。”先生笑道：“某的手段你已见过，在下变的戏法如何？”李逵道：“俺说的是武艺。快拉俺上去。”唐九华笑道：“拉上来算甚本事？我瞧相公为友行险，见人落难又施以援手，乃心正义气之人。小可更应成全。相公若自行攀上，再与在下做个赌赛，若赢了，即赠‘寒阳丹草丸’一枚，何如？”李逵喜道：“当真？”先生微笑点头。
李逵精神陡增，再瞧阱壁，滑溜溜地实无借力之处。挥斧“叮叮”敲击，试图挖些沟壑、洞孔。那冰只薄薄一层，连敲两下即落，冰下又是光滑坚硬的花岗岩。
眼看凿不动、攀不上，李逵暗骂自己身子狼，不能如时迁兄弟那样飞檐走壁。跌坐在地，解开衣襟喘气，忽思衣襟宽大，结绳扔出阱外，系住硬物攀缘而上如何？想到妙处，不自禁地哈哈大笑。立即脱掉罩衫，用斧子割成一片片长幅，连缀、绞绳、打结，罩衫不够，又脱了棉夹衣依法炮制。
唐九华探头一瞧，见李逵忙得不亦乐乎，暗忖自己连施诡计，将莽汉都逼得用起计来，心下好生不忍，大声说道：“黑脸相公，此法定当可行，不必忙了，拉你出来便是。”随即搬来一架梯子，又道：“还得赌些甚么手段才是。”李逵笑道：“你这老儿倒也不坏，你说赌甚便赌甚。”欢欢喜喜地爬了上来。
唐九华道：“比斧子定是你赢，比医术嘛，嘿嘿，在下占些便宜。须得比个两下都会的，方显公平。”李逵想了想问：“先生会相扑吗？”相扑是李逵熟络的另一般武艺，他想：“你莫非还能强过燕小乙和焦挺？除这两位，铁牛昔日不输于人。”唐九华眼睛一亮，赞道：“好法儿！”
屋中宽敞，权作场地。先生脱去长衫，拽扎起裤腿，二人叉腿站立，上身微向前倾，瞪视对方。唐九华左腿斜划作弧，欺近一步，左手穿李逵腋下，右手半揽李逵腰际，这招唤作“燕入楼中”，以制敌发力，双臂以后转投摔。李逵粗腰一拧，转至唐九华左侧，消减了他一挟、一拐之势，左膝前曲，左臂反攻。唐九华见敌攻上三路，将头一低，双臂回转斜引，以卸李逵之力。二人心中都暗惊对方比自己所预料的要高强。如此连推带引地过了十余招，才斗至酣处。
李逵身躯庞大，虎背熊腰，先生则略显清癯。二人的风格渐趋分歧，李逵招怪力猛，若一抓不中，势必曲手成钩，兜头圈腰地揽来，犹见突兀怪异。要化解此招，不仅要敏捷巧妙，还须加几分劲力。先生则更见灵动，转身快、变招快、抢攻快。二人一巧一拙，一轻一重，斗得难分难解。
李逵扭身斜转，挟半身下堕之势，双臂探出，一记“窜逐蛮荒”攻来，唐九华顺势而上，绞住他双臂。二人低头似羊互羝，两双脚在地下或踢、或点、或踩、瞬间李逵步法露出破绽来，唐九华看得分明，一记“垂钓”，右腿直取对方右腿，猛然曲膝上引，李逵“噗嗵”倒了。李逵武艺路数为对方识破，起身再上，又被连连投摔。李逵心想，这厮恁地了得。此时该当认输，只是不甘心失掉“寒阳甘草丸”，不妨骗他一骗。再被摔倒，便趴着不动。
唐九华见李逵哼哼唧唧，声音从黑山般的身躯里发出，十分滑稽。忽想，相扑角力自有分寸，岂能轻易受伤，这黑汉粗鲁莽撞中带着三分狡黠，不得不防。随即持扇在手，上前去扶。李逵身子被扳转，紧闭的双目猛地一睁，“哇呀”怪叫，来搂先生头颈。唐九华唬了一跳，一摁折扇机括，一股黄烟射出。李逵眩晕软倒，真的不能动了。
李逵昏迷中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身处漩涡，耳中轰然，口不能言，与夏季午睡“睡仙了”一般情状。正在竭力挣扎，耳际响起潺潺水声，清脆动听。此声不啻天籁，李逵登觉灵台清明，魂魄重归体内。定了定神，睁眼一瞧，满目朱户雕檐，檐外又是繁星满天，自己躺在凉亭木椅之中。一骨碌坐起，果然见屋宇广阔，廊腰缦回，翠霭楼台。虽处冬季，无百花之盛，但干枯的花枝上覆有薄雪，攒集如银河，在红墙碧瓦间错落，别有一番奇景。
看了一会儿，不知这是何处。见前方有个屋宇，中门敞开，有个人在内踱步。大踏步走前一瞧，看清身形略胖，眉目端正，神色淡然，若有所思，正是宋江。李逵眉开眼笑，大叫：“哥哥！”
宋江转过脸，喜道：“兄弟，你怎么也来啦？”李逵道：“来与单兄取药，和先生赌赛打架，好像着了他道儿，迷迷糊糊地被撇在了这儿。”宋江问：“单将军在燕京府？”答曰：“是啊！”又问：“你们也在燕京府寻医？”又答：“是啊！”宋江奇道：“两个青衣女童领我前来，说有故人相见。我在海州官衙歇息，眼一霎便来了。而你尚在北地，你我莫不是在梦中……”忽听女童声音响起：“娘娘约见二位星主！”
珠帘轻卷，环叮当，一名女子款款走进殿来。但见她身着金缕绛绡衣，长裙曳地，手执白玉圭璋，容颜秀丽，神色端庄而威严，有飘然出尘之概。旋即轻移莲步，端坐于七宝九龙床之上，青衣女童侍立左右。
宋江见果然是九天玄女娘娘，大喜，立即携李逵之手跪倒，说道：“娘娘垂谕，宋江时刻不敢忘却。今日再逢天颜，万千之幸！”李逵对宋江言听计从，自是一同下跪。娘娘轻启樱唇，道：“二位星主不必多礼。”示意赐座，宋、李遂坐于锦墩之上。
仙枣、蜜饯、核桃、美酒由女童端来，一如当年。李逵学宋江样子，小口啜饮美酒，觉得入口清醇芳冽无比，迥异于世间浊酒。引得腹中馋虫大动，连饮数杯。宋江怕他醉失体面，忙使眼色制止。娘娘笑道：“仙酒如镜，能鉴世道人心。心浊者多欲多忧，沾唇即醉。淡泊淳真之人，坚守清清朗朗一方心田，至情至性，以酒濯心，千杯亦不醉。星主本性率真，绝不自醉，但饮无妨。”李逵喜滋滋地，越发猛喝起来，但见小巧玲珑一个宝瓶，总是斟之不尽。
娘娘道：“吾奉玉帝之命，晓谕二位星主。当此抵御外侮、辅国安民之际，悟心悟道，渡天下苍生之厄。最终修成正果，”李逵感觉文绉绉的听不甚懂，料想宋江虔诚，定能记住，且践行时也不含糊。遂放心痛饮。
娘娘又道：“宋星主，汝感灾异而生，适逢大宋由盛转衰，汝为正道所不容，流落草莽，背负人间苦难；然命中多杀戮，亦为苍生造祸。忠义为怀，但恶名远播，内心亦难得宁静淡泊。此皆累世之冤孽也。”宋江大为感动，有知己言明心结，干涸的心田中仿佛撒下漫天春霖。宋江目光中含十二分敬意，殷殷期盼娘娘指点迷津。
娘娘续道：“宋星主，汝临凡下界，讫今共历三世，皆为中华燔乱、战乱不休之时。一世生于春秋时楚国，姓伍名员，字子胥。因父遭谮杀，弃楚仕吴，率吴攻楚，夺居巢、入郢都，掘墓鞭尸复仇。成吴霸业，然终被谗杀。汝本忠义，然被命运入孽海，覆故国、弑故君，忠心仕吴，却被诬反。一生‘忠’与‘反’相成又相刑，后人对你亦是褒贬不一。”
宋江暗想，史上对伍子胥确是毁誉参半，太史公有评：“弃小义，雪大耻，名垂於後世。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自己对此甚为赞同。想不到与此位先贤命运相通，内心颇感惶恐。不知二世是兀谁？
但听娘娘讲述：“二世生于东晋长广郡掖县，姓苏名峻，字子高。早年屯聚流亡，协助平定王敦之乱。后与祖约谋反，最终兵败身死。一生先忠后反，有功有罪。至于纵兵大掠宫城，侵逼六宫，残酷无道，适为报一世‘忠义’难全之冤。然二世‘忠义’不果，尘缘未了，青史终留骂名，天魁星难归正位。玉帝特假唐代洞玄国师之手，将汝同天罡、地煞一同镇于江西信州龙虎山，并修筑上清宫，着全观道士看守。”
这个说法流传得十分广泛，忽听李逵大叫一声：“俺也晓得！”宋江正在思索，唬了一跳。侧头一看，见李逵大嘴翕动如风，将案上果品吃个不住，美酒一口一干，果核和核桃皮已扔了一地。他不耐烦听娘娘讲史，只顾埋头吃喝。忽然听到一件自己知晓的事情，便喜不自胜。宋江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遇洪而开。
果然，“本朝仁宗嘉佑三年，汴京瘟疫盛行，太尉洪信奉命相请张天师祈禳天灾，值洪信至上清宫时，张天师已动身赴京。洪信游山，闯进伏魔殿，见‘遇洪而开’之碑偈，强令掘开地穴，天罡、地煞散往四方投胎，始获重生。”
宋江专注聆听，心思默默转动，不敢出声相扰。忽然心念一动：苏峻、祖约反东晋，祖约莫非是……思绪及此，冲口便问：“卢俊义员外前世是谁？”娘娘似已猜知宋江的心事，笑道：“正是祖约。”又问：“再前世是？”答曰：“赵之良将，廉颇。一生仕赵，破齐、破燕、败魏，战功卓著。奈何晚年遭谮奔楚，‘忠义’之名不得全。今之大宋乃战国赵氏一脉，廉颇三世托生卢俊义，先反后忠，同宋星主共了与赵氏这段尘缘。”
娘娘道：“宋星主，目今汝乃三世。半生平庸，周旋于市井，饱尝人间冷暖。任县衙小吏，食俸禄、担君忧，也算与朝廷互有恩德。及至放晁、杀惜、逃亡、发配、题反诗、劫法场、啸聚梁山，终不忘‘替天行道’，可谓丹心一片。然反迹昭著，无可更改。”宋江叹息。“皇天无亲，唯德是辅。自知海州张叔夜招安，宋星主可谓如鱼得水，从此杀贼捕盗、北上伐辽，尽抒‘忠义’情怀，不负男儿之志。又，伍员父兄皆丧，而汝父子三人团圆，足偿前世悲苦。”宋江情绪波动，听了半晌此时方觉畅快了些，仰首轻吁一口气。
李逵突然插嘴：“甚么‘忠义’，以俺说，都是骗臣子玩的，好教人人都做了奴才。倘若伍员杀了夫差，自己做王，那便如何？还用再投一次胎报‘忠义难全’的冤吗？”宋江大惊：“这厮竟敢顶撞娘娘，亏你还知道夫差！”见宋江动怒，李逵嘿嘿笑道：“要是伍子胥不投后两次胎，铁牛就见不到哥哥了。”
娘娘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忤，道：“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目今辰星出入躁疾，夷狄乱华，此乃天数。然五年之后，有一件延国祚、存社稷、惊天彻地的一件大事，着落在宋星主和列位星主身上，须勉力行之。功成之后，宋星主三世之‘忠义’纠葛完结，臣节得保，青史留名。届时天罡、地煞得归正位。汝当记取，忽忘于心。”宋江谨遵法旨，用心记忆。
李逵见娘娘讲述似乎告一段落，急忙唱个大喏，问：“铁牛前世是兀谁？娘娘示下。”娘娘道：“李星主乃性情中人，胸襟坦荡真挚如婴儿。心地明朗，可鉴芸芸众生。一鉴往往教世人羞煞。一个‘杀’字，不唯杀生，更杀人心之鬼蜮魔障。李星主没有前世，‘天杀’只在人心中。”李逵似懂非懂，默然呆想。
娘娘又道：“明年正月，当有陨星坠落幽、燕。若以制兵，其利无匹。”宋江谨记。娘娘起身道：“天凡相隔，难以久留，汝当速回。”令青衣女童送宋、李回去。二人拜别娘娘，跟随女童出庭穿廊。李逵要对宋江说话，忽然觉得目眩神摇。恍惚间似乎已躺在自己床上。
且说李逵夜遁，秦明、花荣一行睡得正香，全然不知，一夜无话。天明众人去与唐先生讨药。秦明已打定主意，先生若言而有信赐药，不提；若他出尔反尔，将药给予金人，此等数典忘祖、偏袒异族的小人，定将他一刀杀了。正在静卧等候，唐九华的两名弟子用担架舁进一人，道：“黑脸相公夜间吃酒，醉也。”只见李逵横罗十字躺在担架上，面色酡红，睡梦中兀自咂嘴。
稍顷，花荣喜滋滋地归来，将一个瓷瓶递于秦明，道：“先生二话没说便给了药。”旋开瓶塞，闻到一股草药特有的芬芳气息，果然只有一枚。众人欢喜无限。李逵不移时也醒了，讲了夜遁奇遇，众人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啧啧称奇。
其时秦明、阮淝已入谷五日，距十日之限尚有五日。众人商议，如先由戴宗、阮淝携药返回桃蹊村，恐金人不顾信义于路截夺，不若待秦明伤势略可之时一起动身。阮淝开出治刀创的方子，按方抓药，内敷外用。海门谷有山有水，颇为富饶，花荣弓弦一响，诸般山珍鸟兽即成了桌上佳肴。唐九华的补血药材取之不竭，寻常的不必说，即便是人参、何首乌、冬虫夏草，也每日两服。秦明只是外伤失血，如此将息了三日，便面色红润，精神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