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最后的晚餐:结束暧昧

第16章 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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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路影

    易程结束了讲话,在坐的经理们都鼓掌表示赞成。

    晓岩说:“今天和兄弟们见面,我非常高兴。刚才易总讲的很好,在此,我有两句话向兄弟们说:第一句,前段时间苦了大家了,这都是我们太穷了的缘故,以致难以应对市场带来的压力,是大家的努力,才使我们度过了难关;第二句,现在不同了,房子卖出去了,我们有了流动资金,只要施工进度赶上去,能够保证质量,二期工程结束,咱们要论功行赏,那红包一定是比这次大上好多倍的,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好好干。易总我们两个说话一定算数。”

    施工经理们,拿到了红包,心里真是又高兴又意外。张师傅说:“在电视上看到好多在外地打工的农民兄弟,一年到头拿不到工资,被逼得走投无路。有的因为讨要工钱而发生意外事故。没想到在咱们这儿,农民工也有红包拿了。我们一定好好干,干出个样子来。”

    张师傅的祖辈人在d城是出了名的“泥水匠”,也就是学名所说的“土木建筑”专业人才。传说少林寺的东西钟楼就是张师傅祖上设计建造的。只可惜,原建筑已被当年北伐军冯玉祥的部下苏启明部一把火焚烧殆尽。同时烧毁的殿宇有二百九十多间,整个少林寺:“圣灵出没”的地方,在军阀混战的动乱中,落得一片狼藉,余烬满目。

    如今,张师傅是“怡馨园”建设中数一数二的土木技术骨干,他的为人和技术,大家都极为钦佩。易程前几天给晓岩提起过此人,想聘任张师傅为主管工程的副总。今天,晓岩见了张师傅,果然如易程所说,真是个精明能干、朴实无华之人。

    施工经理们拿了红包,心情如沐春风,笑容如春阳般灿烂,一个个精神矍铄,信心倍增,有说有笑地走出办公室。

    晓岩和易程看着他们走向工地深处的身影,都从内心感到欣喜。

    “上次你说张师傅的事儿,我看可以给他谈谈。有他这样的人盯着,咱们也放心些。” 晓岩从心里敬佩张师傅的质朴、厚道和为人。

    易程点点头:“嗯,好吧,回头我找他谈谈。”

    中国的农民都穷怕了,世世代代都在盼望着苦日子能够熬出头,在d城这儿流传着一句很富哲理的话:“三十年媳妇熬成婆,千年古路熬成河。”他们真的苦尽甘来了吗?看着工地上那些勤奋劳作的农民工兄弟,晓岩在心里祈祷:农民们通向和谐,小康之路的愿景!

    路,蜿蜒曲折,从乡村到城市,从城市到乡村,载着几多乡村父老的希冀,载着几多城市市民的盼望?山村与城市,城市与山村之间的对话与交流就这样在道路的蜿蜒中,一天天地延续着,变化着,他们一代一代地在行走着脚下的路,拓展着脚下的路。在不断的开拓中,实现了多少代山里人走出大山、村寨的梦想。就像古人类没有发明货币以前的以物换物,交流沟通,互通有无。路,代表着人类文明、自由、进步的象征,是健康和谐的生活需求,更是人类最原始、最热切的期盼和愿望。有脚,就得有路。天下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古时的愚公为了修筑一条通向山外的路,祖祖辈辈挖山不止,硬是挖出一条通向山外的路来。

    晓岩的故乡,属于穷山恶水的地方,他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高水远,多见石头少见人的山旮旯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刨食吃。冬季里凛冽的寒风,伏天里火辣辣的日头,从来都阻挡不了他们一双素手讨生活,一副肩膀担着俗世人生的悲喜,一腔热血憧憬着辈辈人的信念,一年到头地忙碌,一年四季地受穷。在晓岩的祖辈人当中,也许他们有过不止一次的冲动:走出去体验大山以外的生活!但那只是一个梦。梦里不知山外景啊!他们只能是培植山中桃林,改造深山里的茅屋窑洞,建造山里人心中的大厦,克服自身固有的顽疾桎梏,打造千年梦想,建设美好家园。

    他们始终盼望着,这样的愿望像传家宝一样,一代代传递下来了。憧憬和希望,是人类追求进步的永恒动力。

    二十世纪八十年中期,晓岩考上了大学。他以令人羡慕和钦佩的方式,走出了农村那道标志着贫穷和落后门槛儿。

    晓岩的父亲在家门口连续放映了三场露天电影,庆贺他家的公子崔晓岩高考夺魁,从此逃出农门,成为吃皇粮的公家人。

    吃皇粮的公家人,晓岩是他们村第一个,更是老崔家家谱上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子孙。自晓岩接到通知书一刻起,崔家一门上下,老少,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堂姐堂妹,都在传递着,享受着晓岩这一成功的喜悦。而最最欢喜的就属晓岩父亲了,他觉得晓岩带给他崔家一门的荣耀如日月一般,将光耀千秋。他整天乐呵呵的,一改那闷葫芦的脾气,逢人就打招呼:“他大叔,吃了吗?王大哥下地去呢……”

    在那年秋天,晓岩父亲崔老大走起路来平添了一股虎气,在儿子崔晓岩老上大学的那段时间里,那可真是醉眼看花花更美啊!在他心目中,春风似乎专为老崔家吹来了生机,阳光似乎专为老崔家挥洒着温暖,春雨似乎专门滋润了老崔家的根苗,秋季的大田里好像长满了老崔家硕果累累的喜悦。

    得知儿子考取的还是全国一流的名牌大学,崔老大乐呵呵地对老伴说:“没想到吧,俺老崔家也出了吃皇粮的娃。呵呵,人家都说当工人是铁饭碗,咱儿子毕业了可是国家干部,儿子的饭碗该是镶了金,金灿灿的金饭碗了!”

    “看把你美的,跟出门捡了狗头金似的,乐得合不拢嘴了。哈哈……”晓岩娘亲也是乐呵呵地笑。

    崔老大还是笑:“哈哈,老东西,你不是也在乐吗?!我看你走路都跟以前不一样,脚步飘飘的,脚底跟生风呢!”

    崔老大一想到儿子将来大学毕业,风风光光地在城里讨生活,坐在办公里风不吹雨不淋地熬日月,该是老崔家多大的荣耀啊!他想到儿子的将来,心里就美滋滋的,就忍不住唱上几句跑了调儿的梆子腔:“我这走啊了,一洼那个又、又啊又一洼呀——,洼洼地里头好庄稼……”

    好像他崔老大家族几辈人的梦想,就在儿子这里实现了。哼着梆子腔的时候,崔老大好像看到了村里的老少爷儿们都用赞赏的眼光看他。不,他似乎也感觉到那眸子里还有另一种含意——眼红。这时候,他那本土的梆子腔,就会不自觉地低落下来,那大声的唱、喊,就改成了小声哼调调……

    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崔老大都是在愉快中为晓岩准备着跳出这农门所需的盘缠。这是他储藏了很久的原动力。他要不遗余力地释放他老崔家多年积蓄的能量。崔老大开始忙着卖圈里的两头猪,卖猪回家的那个晚上,他再次数着卖猪所得三百多元钱。在心里把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算着两头猪三百六十九元二角,九元二角的零头拿出来,给晓岩改善一下伙食,剩下的二百六十元让孩子带上,不能亏待了为崔家争光的儿子。通知书上说每月有生活费的,可是崔老大信奉穷家富路的信条,晓岩是他崔家的宝贝疙瘩,未来的希望。催老大在心里一遍遍地盘算着,心想: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不能屈了孩子。

    崔老大一元一角地算完帐之后,第二天,他再次赶集,花去两元,买回来二斤大肉,又破例在菜摊上买了时鲜的洋葱、土豆、西葫芦等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蔬菜。回家路过村里人家门前时,崔老大把手里的肉和蔬菜拎得高高的,见人就打招呼:“哈哈,老哥哥,忙那?哈哈,专门给儿子买的,哈哈……”

    当崔老大回到家里,把买回的肉和蔬菜交到老伴手上时,却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实在是累了,这一趟集赶得,一回到家里,平时不大说话的他,嘴巴都累得有点不想张了,脸颊也笑得有点儿麻木了。一回到家里,崔老大松了一口气,只是不出声地向老伴儿笑了笑,就回到上房屋拿出他听了好多年的收音机,开始收听单田芳的评书。

    终于到了开学的时候,晓岩父亲送儿子到县城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他嘱咐晓岩道:“儿子,到了学校好好学,你比老子强,赶上了好时候,总算有机会跳出农门了。钱,也别太省着了。没有了,就说一声,出门在外的,别屈着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晓岩父亲满脸荡漾着涟漪般的希冀,眼角的笑纹也聚成了两支深秋的菊花,晓岩似乎看到了那希望的波,接连涌着,涌满了父亲洋溢着幸福的脸庞,也看到了父亲眼里注满了不舍与惜别,更感受到了那眼睛里满溢着期待的光晕。

    晓岩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心里忐忑着,看着父亲,有许多话,就在喉咙口打结。他一遍一遍地拆解着,就是不知道怎样解开那都得喉咙生疼疙瘩。自打晓岩记事起,父亲不是在外面干活,就是回家抱着收音机听单田芳的评书。父亲,从来没有向他多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批评,或者打骂。拿了奖状,夸他能干的是母亲,做错了事情,骂他拖沓,不争气的的也是母亲。在晓岩印象里,无论是好事坏事,都是母亲为他撑着那片天空。有一次在学校,晓岩与同班同学在执勤搞卫生时争执起来,那位同学弟弟低他一个年级,为了给哥哥帮腔,就和晓岩对骂,晓岩气不过,就追着那位小同学打起来。晓岩追了几步,就放弃了。那位小同学就骂:“菜鸟,乌龟。追啊?!”

    晓岩气不过,再次追起来,那同学闻风而逃,做着鬼脸怪笑:“嘻嘻,乌龟、乌龟、菜鸟、菜鸟……”

    捡起地上的石子打过去,谁知正好打在那个小同学的右眼上。那小同学的眼皮立马起了青紫的肿包,那肿包上还往外浸血。老师留下的晓岩,小同学的家长也找来了,老师和家长带那同学到卫生所包扎处理伤口,晓岩母亲跑前跑后,跟人家赔不是,赔医药费,才算释解恩仇。真的吓坏了,不敢回家,逃到离家三四里路的姑姑家里避难,当姑姑送他回家后,母亲并没有责骂儿子,反而好言好语地安慰:“回来就好,我都知道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应该给老师说清楚啊!以后做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都要向老师说清楚。跑有什么用啊?!”

    也就是这一次,从来不向晓岩多说话的崔老大,却是意外地打了晓岩一巴掌,还瞪着眼睛说:“老子叫你长点记性!”

    晓岩在父亲的催促下上了车。

    车子开动了,崔老大还站在那里,凝望着车子运去的方向,他一直地望着。望着。望着。

    车子载着崔老大凝望的眼神,越走越远,晓岩趴在车窗上向父亲使劲地招手,慢慢地,晓岩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那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

    晓岩的眼前萦绕着父亲在酷暑的太阳底下躬耕于火辣辣的田间;在金黄色的波浪里,一起一伏,挥舞着镰刀,收割熟透了的麦子;在刮着西北风的寒冬里上山拾荒,卖得些许小钱,供他读书。父亲那永远都背负着重担的背影,在晓岩的眼里蔓延成一幅永恒的农耕图。

    那图画就是蕴含了家乡父老,特别是父母太多的期望。那期望是他永远追求不尽的过程;那期望,使得晓岩的人生旅途永远没有停靠的驿站。

    晓岩对他的爱妻静梅不止一次地说过:“自从父亲送我上车的那一刻起,看着父亲企盼的眼神,我的心‘咯噔’沉了一下,好像父亲把他一生一世的期望都托付给了我。那重托在我生命的进程中,在那一刻起,已成为一种永恒的动力。”

    在路上,晓岩始终无法放慢脚步,或者静下心来欣赏路边的风景。相反,他却在不断攀登在自己生命历程的高度。他只能在攀登过程中,在稍作喘息的刹那,回头看看那些远的、近的,深深浅浅的,自己的,别人的,那些被追寻者踏勘过的痕迹。晓岩告诫自己:风景是永远在动态之中产生美丽。停下来欣赏,那原本的美丽也是会变味的。

    在早年他和静梅热恋的时候,在一次相约登临峻极峰时,他们驻足在一块岩石旁小憩,俯瞰山下小城:东西贯穿,南北纵横,井然有序,车辆人流穿梭其间,血脉似的相通相容,山下小城静若处子般沐浴在春风拂柳、春阳熹微的山之腹地。

    晓岩和静梅都被那神斧人工,自然之美,流动之美感动了。

    “岩,你看山下小城,多像一位有着健硕肌肤,坚韧骨骼,傲然之风的处子啊!这峻极雄峰正以龙的姿态,护佑着这方圣灵之地,正应了中华民族是龙的传人这句话。如今,我是愈发喜欢这座小城了。”静梅兴奋地说着,情不自禁地扶住晓岩臂膀。

    晓岩赞赏地点点头:“嗯,若有闲暇,捧一本闲书,泡一壶石花茶,静坐于峻极深处,读书品茶,该是一种怎样的淡然情怀,优雅情趣啊!虽然不是雅士的细细品茗,不是学者的研读探究,可也略有几分诗书茶韵的幽香。与书为伴,以山为邻,品读市井百态的图谱,感受墨香氤氲的雅致,也不枉我们爱山、爱书、爱茶一回。”晓岩一边说着,已经被那山风茶韵浸润得有七分醉了。

    说起石花茶,静梅是十分的熟悉:此茶具有清热明目、生津润喉、降脂降压、清除燥热等功效。口感清爽,回味醇香,冲泡时杯中呈现鲜花状,四季饮用皆宜。是以野菊花、野薄荷、山竹叶、土枸杞等十余种天然植物和矿物质,根据佛、道、儒三家传统饮茶的配方融汇提炼,再用现代技术精制而成。静梅笑笑:“嘻嘻,你可真懂得享受,这样的闲情逸致,休闲养生具有了。”

    晓岩也笑:“哈哈,是啊,是啊,石花茶对于本夫,那可是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情愫。高考那年,学习紧张,高考的压力格外大,于是就三天两头地急火上升。父亲就到山上采集石花茶原料,回来让母亲按照石花茶配方,炮制出一包包石花茶来,让我带到学校喝,以滋润因为上火而皴裂、干燥的唇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我爱是花茶的历程。”

    静梅看着晓岩陶醉的模样,娇声道:“哈哈,爱茶倒也罢了,登山,就是享受攀登的过程,哪有像你这样,竟想着钻进山里品茶读书,当成日子来过的道理。只有庙里的尼姑,寺里的和尚才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晓岩的意念依然沉浸在深山幽林深处,闲坐品茶,读书听风的妙趣之中,听了静梅的话,他拉过静梅的手,使劲地握着。静梅矜持地笑笑,没有说话。晓岩接着问:“你想当尼姑啊?你要是当尼姑了,那我就来做和尚,方便约会哦……”晓岩说着,眼神放着逡巡的亮光,在静梅面颊抚摸着,那种几近于完美的温柔,让静刹那间羞红了面颊。

    “哪里啊!我才不做尼姑呢,头发剃光了,像个傻小子。”静梅看着岩,笑着说。

    “那我也不嫌,要真是那样,我照样找你约会……”晓岩的眼里溢满了爱慕,怜惜的光晕。

    静梅无声地向晓岩身边靠近了一点点,默默地看着山下的阔野,持续了好大一会儿,他们开始继续攀登。

    “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过一个愿望,不过不是当尼姑,而是一个人住在深山里,一缕炊烟,一餐素食,晴天听风,雨天赏雨,要是有一本闲书再手,那就更是惬意。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尼姑这个称谓,更不知道她们属于哪方‘神圣’,只是望着大山的深处,想象她的幽静与深邃,她的远离世俗与洗尽铅华的静谧。”静梅说着这样话语,神情再次陷入遥想之中。

    “嗯,我明白了,那时候,豆豆还很幼稚单纯到傻子一般,浑然不知,是那神秘的大自然,充满了魔幻般的魅力,正如陶渊明笔下所描述的‘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情形, 没有纷争,没有不平,只有与世俗相隔的静谧和温馨。这样境界,一个傻乎乎的小豆豆,怎么会理解?!”晓岩以充满了智慧与幽默的语言,与静梅斗嘴。

    静梅浑然不觉地沉浸在对于这山涧的欣赏与遐想。也许是静梅从小生存的环境决定了她富于幻想的个性。使她总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令常人匪夷所思的想法,也正是这样浪漫得让人跟不上节拍的个性,却赢得了晓岩对她深深的爱恋。

    一个在逆境和不平中生存的少年究竟能有多少期盼呢?!站在峻极山上远眺,浮想来时路上的风雨兼程。心中萦绕的是辛酸、是甜蜜、也是感恩……

    “幼年的时候,不着边际的想象,浮想联翩的情怀,世外桃源的美丽都在那时的幻想中呈现;因为单纯,也因为身无担负,世俗的杂念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年龄,是只向春风展姿容,不问春风来何处的单项思维。正像辛弃疾的诗句‘少年不识愁滋味……’然而,这滚滚红尘,满腹俗念,你能清静得了吗?”静梅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你能够清净得了吗?有了爱就多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份俗世红尘的杂念。你怎么能够清静?!” 晓岩一语道破天机。他的话语使静梅深深地感叹。

    晓岩说的担负,是世间的责任和义务?还是爱恨情仇?一个人在懂得爱,懂得恨,懂得感恩,懂得报答的那一刻起,幻想就从遥远的天边被拽回到现实。就要为人生的**不断地付出代价,更要为爱着的,恨着的,必须要感恩的、报答的人、事、物付出一生一世的心血和汗水,品尝一生一世的酸甜苦辣,历经一生一世的悲欢离合。静梅懂得这个道理,但那并不妨碍她想象那超然于世外的迷离,夫挑水妻浇园的生活,是她灵魂深处的渴望。

    静梅望着晓岩,她是想说:当我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回望来时的路途,享受的是在攀登过程中留在身后的风景;当我们继续攀登的时候,再次欣赏的是前方的风景,‘风景这边独好’是一种力量的诱惑,也是一种美丽的诱惑,更是一种**的诱惑。但这一切并不妨碍我们想象红尘之外的美丽,这也许就是人生之美丽的一个方面吧。

    可是,她只是说:“岩,真想就这样隐没于山林,过那种采菊东篱下的生活。”

    晓岩没有说话,伸出胳膊,环住静梅的腰身,望着山下的d城那传送着车水马龙,耸立着高楼大厦,那一组组流动的风景线,感慨于人类伟大的创造。在大自然恩赐的柔曼温馨的怀抱之中,看着这样一组流动的美景,激情在晓岩胸中就像东海的潮汐,汹涌澎湃。他情不自禁地拉着静梅的手,向着东方喷薄的朝阳高喊:“我——爱——你——”

    静梅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如乱了节拍的音乐,她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自己慌乱的情绪:“岩,登高望远,这种境界真的好美妙啊!”

    他们回过头来,望着来时的路,眺望着远方的广阔,俯瞰着山下的小城,晓岩若有所思:“梅,你看,山下美丽的小城,那是多少人行走过的脚印啊?!那一栋栋高楼,一条条道路……”

    静梅凝视着晓岩的眼睛,她说:“岩,你是爱d城呢,还是爱我呢?!”

    晓岩笑着说:“呵呵,傻豆豆,我两个都爱啊!!你说,不爱自己故乡的男人,还算是好男人吗?”

    静梅也笑,傻傻地笑,她握住晓岩的手。说了四个字:“你才傻呢。”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再次开始了攀登。

    这时候下面上来几个登山的游客。晓岩使劲握了一下静梅的手,然后松开。他们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山顶攀登。

    也许是累了,一块巨石引起了静梅的兴趣,她站在石的旁边细细地观赏,那由于地壳运动造成的近似于工艺品的纹路。那纹路的皱褶似乎灵动着亿万年而来的生动与美丽,翻天与地覆。静梅凝视那奇特的岩石,浮想感慨于地球这造物主的神奇。她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就势坐在了那巨石上歇息。

    看着静梅如痴如醉的神态,晓岩举起卡片机按下了快门,为她拍照留念。静梅坐在那块奇石上,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晓岩也跟着坐下来休息。然而,他们的眼前似乎有一条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路。

    路,从城市延伸到山村,又从山村延伸到城市,城市人在路的延伸中获得了“农家乐”,收获了郊游的情趣,见识了山的浩瀚与空阔,陶冶了情操。尤其是那些在城市长大的孩子们,农村是他们接触自然的课堂,到农村游玩,使他们被城市那钢筋水泥禁锢得有些麻木、偏执的心灵,接受了一次灵与肉的洗礼。

    山村的农民在路的延伸中,与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进步与发展,固执与开放,高傲与卑微发生着一次次情愿或不情愿的不同形式的碰撞,他们很快接受了城里人的聪明和智慧,以及喜欢追赶时尚的秉性。在路的延伸中城里人也学到了山里人的厚道与纯朴,山里人更是学到了城市人的精明与挑剔。乃至使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繁华,矛盾也越来越多,压力和挑战更是无处不在。

    晓岩深有感触:“你看,那些来城里打工的山里人,越来越城市化,他们脱下土腥味浓重的衣衫,换上一袭华丽的,有点时髦的‘披风’,一步步走向城里人的队列。有的在变成城里人以后,并不失山里人淳朴厚道的传统。而有些人,内心总也褪不去小农的市侩之气。更有一些山里人为了追求城市化的生活,变成了一个为生活而活着的奴隶,成为现代中国版的‘欧也妮?葛朗台’”。晓岩解析着生命存在的恩怨得失,价值意义。

    “也许上帝造人之初,一不留神就给人类留下了这样那样的缺点,善变、多疑、势利、嫉妒,令人不可逾越,积习难改。甚至是可怕,又令人匪夷所思**——奢侈的、必须的,都在**的名义下,演绎出悲喜、善恶,恩情、仇怨。而那些被称作精英分子的人们,也许是女娲的杰作吧?!他们总是善于修正自己的不足,在这条拥挤的人生之路上,虚心、勤奋、热情。”静梅深情地注视着晓岩,似乎在问:我说的对吗?

    在路上,那些陌生的,熟悉的人群,在这周末的下午,他们都来去匆匆。走在这路上的人们,有小富即安者,他们不图大福大贵,只求平安是福,在自己固有的一亩三分地儿里恬淡经营;也有大富不满者,他们的目标,是看不到尽头的遥远的远方,今天盖了一间房子,明天就可能想着要建成一栋大楼;还有富而不仁者,他们把金钱看得高大无比,因为手中有钱,或者有权,而为所欲为,认为金钱、权力是万能的,没有金钱、权力办不成的事情,因此就老子天下第一,即使是法律他们也不放在眼里;可贵的是更有富而仁爱者,在他们心目中,公理、正道、良心,神圣不可侵犯,公益事业,社会建设,是人类至高无上的责任和义务,弘扬大爱无疆的情怀,是人生最崇高的一种境界,而他们好像就是为追求这样的境界而生的。晓岩正在追求这样一种境界,做一位仁者,爱者。故乡的孩子,村里的老人,都在他乡情的梦里萦绕着。

    自从晓岩辞去公职以后忙碌的身影总是来去匆匆,家里的事,大大小小都落在静梅一个人肩上。周末接格格回家的路上,格格给静梅提要求:“妈妈,明天不上学了,带我出去玩儿好吗?”

    “好啊!格格想去哪玩儿呢?”静梅笑着问格格。

    “嗯——,到有山有水,有小马,还有小松鼠的地方看小马过河好吗?!格格提出了一个苛刻的要求。

    是小马过河的故事,让格格一心想着要到河边,亲眼看看河水的深浅,看看小马是怎样过河的?

    “嗯嗯,格格说的对,可是我们去的时候不一定能看到小马过河哦,小马过河,是一个故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小马已经长成大马了。格格可以到小河边游玩,不一定要看小松鼠,小马啊!那儿会有很多好玩的,倒时候格格可以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美丽啊!”静梅与格格对话间,已经到了家里,静梅挺好的摩托,一只胳膊环住格格,把女儿从摩托上抱下来。

    上楼回家。

    进屋后,静梅帮格格换上了拖鞋,带格格到洗手间洗手,格格仍然不忘刚才的话题,接着问道:“妈妈,那……那咱们去哪儿玩呢?”

    “格格别着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妈妈。妈妈一定答应和满足格格。”静梅抚摸着女儿丝绸般柔滑的发丝,安慰道。

    路的延伸,使晓岩和易程的“怡馨园”建设一路高歌,走在了d城居民住宅开发的前列。房子一路畅销火爆,给他们带来的经济利益,使“怡馨园”的建设就像伏天里喝饱了雨水的庄稼,一天一个样的在长,在变化。绿化比例按照规划比例进行,就像爱打扮的姑娘,不断地为自己更换新衣。更像一丰盈的美少妇,处处彰显着她的那润泽靓丽。

    一个成熟的社区,就是一个小社会,随着楼房工程的竣工,业主们逐渐开始装修、搬家,给易程他们带来的是更加繁重的管理任务和责任担承。有好几天晓岩没有和易程见面了,晓岩因为鑫林公司的事情出了一点状况,正在四处找支点。自从晓岩把鑫林的资金抽出来与易程合伙做了怡馨园建设,由于流动资金总是像干旱禾苗,在市场激烈竞争的火热炙烤下,就有点蔫了。晓岩与他的骨干力量多次商谈对策,终于应付到怡馨园的形势好转,资金回流后的鑫林,确如大病初愈的美少妇,总有点楚楚凄凄,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易程打电话,希望晓岩多关注一下“怡馨园”建设的事情:“晓岩,你得多到工程上来几次,有好多事儿需要和你商量才能决定。”

    “哈哈,你那儿我是一百个放心,现在有钱花,不愁流动资金的事,该怎么决策,你只管干就是了。” 晓岩笑着,向易程说道。

    心如镜者世恒清,心如粪者世恒浊,“自净其意,是诸佛法”。晓岩对易程的信任就像相信自己一样。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他认为易程盯着的事儿,就有一百个放心。

    “不行啊,你一定得过来,有些事情得咱们共同决策。”

    易程倚重晓岩,尊崇的意见,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他们从小就是同学加朋友的关系,易程对晓岩的处事风格,为人品质都很推崇;其次,是因为晓岩的支持,“怡馨园”的开发,才能从困境中走出来,易程始终心怀感激。古人说得好,吃水不忘挖井人。对于怡馨园建设,晓岩是有着栽培之恩的,易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忘记那球债无门时的尴尬和落魄,是晓岩一次次拿出压箱底儿的钱,甚至是卖车,集资来支援怡馨园。

    在易程心目中,怡馨园的未来,规划和策略上的成就,依然离不开晓岩的支持。

    “嗯,好好好,听老弟调遣,这两天我抽时间过去。”晓岩在易程的一再坚持下,决定到怡馨园走一趟。

    晓岩答应易程去工地看看。回头把公司的事情做了安排,驱车前往“怡馨园”。

    “怡馨园”生机勃勃的繁忙景象使晓岩十分欣慰,由于各种配套设施的分头推进,距晓岩上次过来,只是短短的十几天时间,整个社区如初长成的少女,已是体态丰满,绰约迷人了。看着这一切,晓岩心里荡漾起自豪和喜悦,走路便平添了几分生动和虎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