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较量
静怡的话语再次回响在易程耳畔:放心吧。我不会舍得让你拿钱打水漂的。
易程想着静怡提出的丰厚条件,有许多疑虑涌上心头。他并没有看到静怡制订的具体字面材料,以及整个过程的可行方案。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静怡,她究竟有多大把握能保证投进去的资金升值?对于挖煤,一个姿色出众的女子,她究竟有多少技术上的保证?!想到这一切,易程的心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晓岩在投资煤矿的问题顾虑重重,易程面有赧色,一时无语。
晓岩心想:政府遏制不规范开采,支持有计划、规范开采矿产之源是大势所趋。一些小矿主们都在各自寻找出路,那位寻求投资的矿主也不会例外吧?将来若是符合新的开采政策倒也罢了,若不符合,那就是关停并转的对象,易程说的究竟是属于那一类呢?
晓岩自从辞职下海到“怡馨园”开发,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艰辛和坎坷?这公司的日子才好过了几天啊?!投资煤矿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哪能听风就是雨,随便一说就行动的道理?!面对易程郁闷的表情,晓岩本来想从客观上与他摆明了理论一番,可转念又想:易程毕竟是和自己商量,还是和气为贵吧。于是就婉转地说:“我回到市里,再做一些调查,了解一下政策面上的东西。你再与那位同学联系一下,把情况吃透,我们再作打算。好吗?”
易程点点头,怅然地说了两个字:“好吧。”
晓岩说着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两个人都勉强地微笑着,预约好了似的,都说了三个字:多联系。
易程把晓岩送到车上,回到办公室,想着晓岩说的关于煤矿将要整顿的话,又想起静怡拜托他投资,想起那娇媚眼神,原本轻松洒脱的心境变得有些郁闷、烦躁、不安了。他想到了和静怡的恋爱、分手,想到了同学聚会时的重逢,想到了那天……后来又想到了妻子赵文雅,当然,也想到了儿斌斌。
易程自从与赵文雅结婚以后,放荡了一个阶段的“雄心”总算安定下来,再也不做无谓的奢想,只一心一意地对待文雅。文雅对于易程更是百般体贴,万般爱恋,小夫妻也算是恩恩爱爱地过日子。婚后第二年,赵文雅为他生了一个胖小子,易程也觉得与文雅结婚以后,日子过得相对顺心如意。特别是与晓岩合作,取得成功之后,家庭事业两顺心。正应了那句:阳光每天都是新的。即使是阴雨天气,易程的心情依然是阳光灿烂。
然而,就在那次同学聚会之后,林静怡却在他宁静的心湖投进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儿。那颗石子儿,在他心灵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多年前偃了的心旌,再次翻卷起层层热浪,飘飘扬扬,招展于心海,浮躁代替了往日的宁静,烦恼充斥着生活。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他丢失了看文雅时的脉脉含情,温馨与柔曼。看儿子时,眸子依然是原来的神韵,却似乎失去了原有的那份骄傲。
易程在心里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办?静怡、文雅,公司、晓岩、投资,一个问号,正如高分呗噪音,在他的耳畔缭绕;一双双自私的手掌,在他的脑海深处,较劲、争夺、撕扯,他不知道自己心灵的舵究竟该转向何方?站在谁的一边?!晓岩的态度,政策面的影响,使他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犹豫。
晚上,易程无心回到在m市的家里,就在办公室过夜,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公司困难时期,公司忙的时候,他就是常常这样好多天不登家门的。也许这就是男人,做事业的男人就该是这样吧?早在几千年前的大禹在治水时期,不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吗?即使妻子分娩,婴儿的啼哭声也不能够改变大禹治水的雄心。人生就是这样,鱼与熊掌都是好东西,可对于个人,只能是两者择其一。自古如此。可是,易程呢?他是心里太乱,他找不到方向。他有点不想面对妻子赵文雅柔软的心思,温柔的目光。他是为了逃避。逃避生活中的现实,才不愿意回家的,他的心,除了纷乱,大概就是悲哀吧?!
晚上,易程依然是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思绪的风筝满天飞舞,以致使他想到要放弃手中的线儿,不再忍受那牵挂着的折磨。
电话铃就像霹雳一样震响了。易程猛一激灵。几十秒钟后,他拿起了电话……
文雅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易程,出事了。”
“别着急。慢慢说。”
易程接了文雅的电话,似乎有点心有灵犀,他表面是在安慰文雅慢慢说,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有点慌神儿,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出了怎样的大事。
文雅干脆哭出了声。她说:“儿子失踪了。十几个小时了,我找了大半夜。从来没有这样过,他还那么小,能够跑哪儿去啊?!”
原来文雅带着孩子从外面回家,走到楼下时,儿子斌斌看到几个孩子在玩,就央求妈妈,也要在楼下玩一会儿。文雅犹豫再三,还是嘱咐儿子:“嗯,斌斌听话,少玩一会儿,就回家好吗?”
斌斌点点头答应妈妈,他说:“嗯,一会儿,我就回去。”
文雅是急着上卫生间,儿子又眼巴巴地想在外面玩,她就答应了。当她上到二楼的家里后,心里就有点惶惶地,哪里不对劲似地,从卫生间出来,就下楼来叫儿子回家。可是左右找不到人影。文雅顿时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她的腿直发软,但还是急匆匆地,到处找,到处叫……
然而,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小斌斌终是没有出现。文雅的心如坠了铅块,慢慢地往下沉。她预感到不好,只想放声大哭。可是,她又在潜意识里抱着一丝希望:斌斌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在下一秒钟,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该问的人家也问遍了,可是依然找不到斌斌的影子。她想到了给易程打电话,她也想到了近段时间,易程似乎把这个家遗忘了。以前他总是会在周末,或者傍晚的闲暇里,带孩子出去玩儿,有时候还像个大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和斌斌玩游戏。可是最近他总是忙,忙得顾不得回家,忙得顾不上看她一眼,忙得无暇顾及儿子是否想念爸爸,需要爸爸。
赵文雅想到易程近段时间的异常,气就不打一处来。打电话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儿子的失踪是易程的过失,也是对易程的惩罚,她几乎是恨得有些牙根痒痒,一字一顿地咬着牙说:“儿子丢了。你该心静了。”
接下来,又是哭,带着报复性地哭。哭得易程有点毛骨悚然,他预感到事情的复杂。立马起床,开车回家。
易程进到家里的刹那,文雅就如捞到了救命的稻草,扑到易程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好像易程带回了儿子的消息,她一下子就抓到了找回儿子的唯一希望,她痛快淋漓地释放着积郁在心里的焦急和委屈。
一阵暴风雨般的泪水和悲泣过后,文雅冷静下来了。此时距离斌斌失踪已经将近二十小时了。她再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再次想到了易程最近对家里事情不管不问的态度。想着这些不愉快,文雅气就不打一处来:“孩子失踪了,我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啊!你最近可真是忙得吃紧呐,这都多少天了,你问过我们娘俩吗?要不是儿子出事,你大概还不会这么快回家吧……”
赵文雅哭过之后,一段暴躁埋怨。
易程静静地听着,过了十几分钟,也许会是更长的时间,易程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埋怨了多少遍,但他面对伤心欲绝的文雅,终是没有说出半句埋怨的话语。文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易程沉闷地说:“准备一下,咱们一起去报案吧。”
文雅瞪大了眼睛看着易程。似在问他:有必要吗?
易程说:“去吧。我有预感,事情也许很复杂。我们要有思想准备。”
文雅的心顿时如针扎一般地刺痛,眼泪再一次哗哗地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易程的眼泪是在心里流淌,那种酸涩、苦痛的感觉,决不亚于文雅。
晓岩在回z市的路上,想到易程说的投资煤矿之事,有点说不出的心烦气燥。一路上心里疙疙瘩瘩地翻腾着,回想与易程合作以来坎坷曲折的经历。觉得易程最近似有微妙的变化,究竟变在哪儿,他一时间无法理清,只是在潜意识里,感觉没有了共患难时期的默契。
也许是在近一段时间易程对晓岩缺少了敬佩和赞赏的话语,也或者是易程在思想上少了几分谦逊。两个人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常常出现沉闷的气氛,时常有一种不和谐的氛围,甚或有潜在的危机埋伏着。易程在他的主张得不到认可和支持的时候,总是把不悦挂在脸上。这让晓岩感到担忧和不愉快。以前他们在对待公司的决策问题上,总是一拍即合。最近究竟是在哪儿出了偏差,常常是话不投机,弄得面红耳热,许多事情总是想不到一处,各自怀着小小九,又好像谁的心里都心不在焉。
公司发展了,资金充裕了,生活变样了。易程与晓岩之间的关系好像也变了,晓岩在心里自问:是自己变了,还是易程变了。回z市的路上,晓岩把车子开得极慢。四十多公里的高速,他足足行驶了近一个小时。但他却始终没有想明白他与易程之间究竟出了怎样的问题。下高速后,他差点开过站。吓得他打了个激灵,浑身汗毛倒数,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收回胡思乱想的念头,集中精力开车。
晓岩回到家的时候,妻子和女儿格格都已经吃过晚饭,小格格在看动画片,静梅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小说在看。静梅见晓岩回来,放下手里的小说,站起来招呼晓岩:“以为你会很晚回来呢。格格我们吃过了,还没吃饭吧?”
“吃过了,帮我弄杯蜂蜜水吧。”晓岩换好拖鞋,坐在女儿身边:“格格,乖女儿,看得那么入迷啊?来,让爸爸看看……”格格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视:“爸爸陪格格看吧……”晓岩笑笑:“哈哈,看来爸爸的魅力,还不如动画片啊!好了,爸爸洗澡去。”
静梅把兑好的蜂蜜水递给晓岩:“喝了再洗吧。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怎么了?”
晓岩端起杯子,咕嘟咕嘟,一气儿喝了,笑笑说:“没事了。刚开着车,看到一起事故,心里难受。喝点水,好多了。我去洗洗。”
“你开车可一定要小心,路上车多,慢一点没关系,交通事故太吓人了。”静梅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什么锐器刺了一下,忽然间刺痛起来,脸色黯然,担忧地说道。但她心里的怕,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每天她都在担心晓岩的安全?也许这就爱。爱人之间总是有着许许多多担忧和牵挂。有时候,会平白冒出许多不着边际的想象,或者假设的恐惧来。
晓岩见静梅在沉默中,脸色忧郁,就安慰妻子说:“哈哈,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想洗洗早点休息。”晓岩边说,边起身去了洗漱间。
晓岩进了洗漱间之后,静梅再也看不进小说了。她开始整理卧室的被褥,完了,再到客厅规整格格的玩具,然后,又给房间的绿色植物喷水。这是晓岩的公司挣钱以后,她们在z市安的新家。家搬到z市之后,静梅工作的单位离家远了许多,在稍微大点的城市居住,上班就得赶路。赶路已成为城市上班族的一种惯性,已是城市道路街衢的一道景观。这像极了我们的人生,自从我们董事的那天起,就开始了你追我赶: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社会……大家都在拥挤的道路上追逐,为那成绩单上的数字,为那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为那栖息疲惫心魂的一间小屋,为那一纸素笺上的功过是非……人人都在追逐。
晓岩的事业走上轨道之后,她们的房子大了,每一个礼拜,静梅都要多花费一些时间来整理。晓岩不止一次地说过找一个钟点工帮助静梅,但她却依然坚持自己动手,她觉得亲自动手整理自己的小窝,很富有成就感,那是做女人爱家的一种方式,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她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心中总是播放着音乐,那音乐是她和晓岩之间的秘密,也是藏在静梅心里的秘密,伴着那音乐的奏鸣,她快乐地浅吟低唱,宛如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鸟儿,张着幸福的翅膀,在房间里翔舞。
晓岩从洗漱间出来了,他来到卧室趟下,想休息会儿。可是他心里装着事情,哪里能够安静地休息:“我有份材料得处理一下,你和格格先休息吧。”
晓岩把自己锁进了书房。
静梅从卧室出来,崔女儿道:“格格,关了电视,该睡觉了。”
静梅帮格格洗漱,打发她躺下后,拿起一本,给格格念了一篇,然后催格格快睡,早上还要早起呢。格格问:“爸爸呢?”
“爸爸还有工作,在书房里忙呢。格格快睡吧。”
格格睡熟后。静梅打开床头灯,读了几页陈忠实的,这部小说于1993年6月出版,出版后深受海内外读者赞赏和欢迎,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所罕见。1997年荣获中国长篇小说最高荣誉——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后被改编成同名话剧、电影等多种形式。静梅原来读过这本书,书中对人类心灵史的追问和探讨,深深地震撼着她。前几天整理书柜,再次看到此书,便勾起了她再读一遍的念头,她每晚读几页或者几章,觉得和第一次读的时候感受更加深刻。也许这就是名家名作的魅力所在——百读不厌。
静梅在一页一页地读着,格格在她的身边熟睡,也许是孩子做梦了,她说了一句什么,还笑出了声,静梅以为孩子醒了,便警觉地看看女儿,她依然很香地睡着,静梅微笑着暗自道:这孩子,梦到什么了?她看看表已是零时二十分了,她的眼睛也有点不听使唤,沉沉地睁不开的感觉。她放下书本,悄悄地起身,轻轻推开了开书房的门,见晓岩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材料,边看边拿笔在画。她很想催促晓岩:“赶快睡吧,夜深了。”然而,她了解晓岩的脾气,手头的活儿不处理完,他是不会休息的,哪怕是熬通宵。
静梅还是把涌到牙齿间,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强咽回去,没有出声,自己先去洗漱,睡觉了。
晓岩拿着他头天晚上修改补充好的“关于公司设计人员底薪加奖励制度的暂行规定”上班了。一到办公室,他就叫来秘书韩颖把文件打出来,通知工程部、设计部、财务部等部门负责人开会,把文件精神贯彻传达下去,劲儿可鼓不可泄,他要一鼓作气,把事情做到彻底圆满为止。一个成功者不但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支持,更关键的,还要看成功者自身的素质、修养、品质。晓岩也许是具备了这这种种因素,才使他辞职以后能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成功。
韩颖接了老板递给她的文件,见上面画得花里胡哨,拉得左一道右一杠的,填满了蝇头小字。心里一股莫名的尴尬涌了上来,这是她起草的文件被老板修改最多的一次。前天下班的时候,她把起草好的文件交给了老板。昨天晓岩去了d城。她不用想,就知道晓岩是开夜车修改的。韩颖的眼底有泪在涌,她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小声说了一句:“哦,改了这么多啊。”
晓岩说:“这是一个很敏感的文件,牵涉到公司和个人的利益,要慎重对待。”
韩颖点点头:“嗯,明白。”
晓岩接着说:“对了,要以讨论稿下发。充分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下午的会议也要以座谈会的形式召开,要让大家轻松自在,畅所欲言,多说说自己的意见。”
韩颖领了老板的“旨意”,忙着准备下午的会议了。
晓岩再次想到了易程说的投资煤矿的事情。晓岩的一个校友,在省煤炭管理局做安全局长,他决定瞅机会,找那位校友了解一下政策面上,对于小煤窑开采,究竟有多少余地。说白了,也就是还有没有擦边球可打。
晓岩与那位做安全局长的校友通完了电话,心里彻底明白了,这次政府是下了死任务,要整顿私挖乱采和一些不达标煤矿。
晓岩再次觉得易程说的投资煤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晓岩再三思量,还是拿定了主意,不能盲目同意投资的事情,他告诫自己,无论易程怎样说合,一定要做好充分的调查研究,才能决策。
就在晓岩准备给那位当局长的校友打电话的瞬间,易程打来电话,语气沉闷得吓人,他说:“晓岩,我儿子斌斌不见了。我预感很不好……”
晓岩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那一个“啊”字就哽在咽喉,过了几十秒钟,他才缓过来神来。他说:“咋回事啊?你先别着急。稳住心气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哦,我这就过去……”
易程没有多往下说,他觉得不宜在电话上给晓岩说得过细。
晓岩在电话里安慰了易程几句。但晓岩自己的心情却顿时像一块巨石压迫着,沉重、郁闷、担心,空气中似乎飘散着氰化物和一氧化碳,令他窒息。
政府一再强调建设和谐社会,可是奢华堕落挥金如土的生活方式各地都有。甚至一些穷乡僻壤的领导干部,欠账也要公款吃喝,打击贪污**似乎越打贪污的数额越大了,人越多了。动辄上百万、千万……贪污腐化分子屡屡被媒体曝光,纪检监察部门公布的贪污、受贿,落马的领导干部数额,令人瞠目。不法犯罪分子偷盗、抢劫、贩卖、造假……这社会的和谐发展,任重而道远!有消极言论说:贪污受贿者遍及各个阶层,各个领域,被揪出来,公之于众者,只是凤毛麟角,若按比例划分的话,贪污被查处的比例,就相当于坐车与出车祸的百分比。因此,贪污受贿罪,在中国,基本是安全系数最高的犯罪行为。因此,社会上就形成了一个怪圈:会贪的贪,会偷的偷,会抢的抢。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斌斌的出事,究竟是属于自己迷失,是被抢、还是被劫持?!
晓岩疾速地在心里打着问号。他决定去看望易程。
易程和妻子文雅决定到公安局报案,他们刚出了家门,启动车子没走多远,就接了一个匿名电话。电话里传来陌生人的声音:“易先生,听说您的儿子失踪了。很遗憾,恐怕您要破财了。您不能报案。否则……”
那后面是该死的省略号,电话断了。易程握着电话的左手,还是那样的放在耳边继续听着,可惜电话里传来的是“嘀、嘀、嘀……”的忙音。十几秒钟过去了,易程拿着电话的手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举着电话在耳边听着,他简直是呆了。头“轰”地一下晕了。
文雅看到易程的表情,早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电话里传来的一定是关于儿子的消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没有说出话来。
易程木头人一样地坐在驾驶座位上。黯然,颓废,沮丧,悲伤,焦急,内心真是五味杂陈。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回家。”
文雅木然地看着易程阴云密布的眼睛,失去血色的脸庞,那是一种悲哀到极致的表情,她的眼泪哗地涌了出来。猛然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灰黑色。
虽然易程心里已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这个消息对易程文雅夫妇可说是五雷轰顶,天塌地陷的噩耗,是哭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灾难。易程和文雅就这么坐在车里,好一会儿,发呆。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应付这突如其来信息。
他们需要冷静,冷静地想一想,究竟该怎样面对这祸从天降的变故。儿子,是易程文雅两个人共同的生命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易程终于默默地开着车往家里奔。他决定先回家,冷一冷再说。他对文雅说:“别哭了。哭也没用。这个时候,我们急死也没用。回家等等再说,他们还会来电话的。”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们真的就这样等吗?!你得赶快拿个主意啊!!”文雅又是哭,那泪水像涌泉一样,她嘤嘤凄凄,悲悲切切……这使易程心里更加六神无主。
“先回家,让我冷静地想想再说。”易程的声音砸得人喘不上气来,脸阴沉得宛若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文雅顿然无语。他们夫妇的心上如坠了铅块,压了巨石,又如迷失在云山雾海。然而,他们又不得不犹疑着心态,赶回家里等待那个神秘的电话。其实他们只是不知道究竟怎样驱逐内心郁结的痛楚和怨愤,着急和无奈。
回到家里,他们夫妇二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等待。等待。等待。他们是在准备着迎接一场战争,一场与不法分子较量的心理战,或者是智慧之战。但这场战争却是以他们的儿子做人质的战争。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有许多许多的设想,在易程的心里翻腾着,做着肯定——否定,否定——肯定…… 反反复复的设想,不停不休的较量。易程的心被那一个个设想折磨着,使他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心的屏障满是悲情的阴影。
电话铃声突然间就像一声霹雳般地响了。它震撼着易程夫妇的心魂。易程紧张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中再次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他说:“要想看见您的儿子。就不要声张。拿五十万……”又是该死的省略号。电话断了。忙音。
易程本来想问儿子怎样,他安全吗?可是那边并没等他发出一个字的声音,就挂断了电话。
易程啪地把电话摔在沙发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悠。
屋子是那么的小,他的步子是那么的急促。他在心里不停地骂那男人不通人性,竟然绑架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孩子有什么罪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电话,拨回刚才那个号码,回答却是:“您拨叫的号码无法接通。”
等。等。等。
除了等,易程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然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庐山中”,“人在事中迷”。也就是在易程手足无措的时候,林静怡打来了电话,她先是问候易程。易程的状态却令林静怡受惊不小,他质问道:“你咋回事啊?话没讲完你就挂了。你……”那声音如吼出来的雷霆。其实,他是想说你总得让我听到儿子的声音吧?!可是他发现了电话传来的声音不对,就省略了后半句话。
林静怡听到易程反常的声音,先是一愣,再是讽刺般地说:“哎呀,易总,火气这么大啊?”
易程一听声音,勉强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好一会儿沉默。接着说:“我这儿已经焦头烂额了,回头再说吧。”
林静怡从那话音里听到一种意外,一种非同小可的意外。
林静怡从易程那里回去以后,耐着性子等了几天,怎奈开煤矿,是一个高投入的差事,等米下锅的滋味容不得她沉默。有人计算过,煤矿的井下巷道,就是用五十元面值的人民币一张连着一张铺出来的。然后,那采掘面的乌金才能源源不断地滚滚而来,从那里完成再一次质的蜕变——从“十八层地狱”升到地平线上,为人类献出它应有的光和热。有那么一座像吃钞票一样的矿井在张着口,等着林静怡弄钱来,既是她愿意沉下来等,矿井的运转也容不得她的等待。
易程迟迟没有消息。林静怡只好再次发短信问候,没有回音。她就打来电话。易程接电话的语气沉郁、苍凉、悲哀、愤怒,令林静怡着实吃了一惊。
林静怡担忧地问道:“出什么事了?要紧吗?我的事情不着急,你要注意保重啊!”
易程听到林静怡关心的话语,感动得几乎流出了眼泪,也许此时的他真的太脆弱了。男人和女人有一点是共同的,在自己爱着的人面前,永远像一个孩子那样,单纯、脆弱、容易激动,更容易受伤。
在林静怡一再追问下,易程迟疑片刻,只好如实相告。
“你是当事者迷啊。你坐在家里等,就会解决问题吗?!”林静怡语重心长,那声音柔软而磁性味十足,给了易程几许心灵上的抚慰。
易程惆怅地说:“那我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啊?!”
“也是啊,在这个时候,你要冷静、保重才是。我要尽力帮助你。你等你的,我这边帮你报案。我把情况如实地给公安反映一下。那些人可能在监视着你的行动。也或者是声东击西,故意炸你。总而言之,小心为上。但必须与公安配合,才会有好的结果。你就这样等着,不报案,听他们的。要是你给了他们钱,他们仍然不让你见儿子,怎么办?再说了,这样的坏人,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下一次将会是张斌斌、李斌斌……的事情发生。亏你还是个知识分子呢。”
林静怡说得头头是道。易程觉得林静怡与赵文雅相比,显得是那样的足智多谋,这使易程心里顿时有了底数。他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随时电话联系。”说完挂了电话,继续耐着性子,压抑着悲哀、愤怒,等待那陌生男人的音讯。
晓岩来到易程家里的时候,易程的情绪刚刚有些平息,正与文雅一起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任何的动静,他都认为是关于儿子的消息,他们的情绪都会像压缩的弹簧,随着那声息而弹跳起来。晓岩刚按响了易程家的门铃,易程就警觉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颤声向门外问道:“谁?”
易程一边问一边往门口走去。晓岩说:“我,过来看看兄弟。”
易程的眼圈竟然在刹那间红了。他伸手一把拉开房门,木然地站在那里,晓岩见一次如此颓废,一时间神情凝重,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都一时无语,竟然像孩子一样,拥抱在一起,眼泪立时涌了出来。
最终,晓岩打破沉寂,找话安慰易程道:“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们共同想办法,一定把儿子找回了。保重自己要紧,你需要振作精神……”
第五卷
晓岩安慰易程之后,也是主张报案,依靠公安帮助解决:“孩子暂时不会出什么事情,他们主要是想敲诈钱罢了,我们需要一边稳住他们,以便隐秘地采取措施。因此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还是报案吧,你这儿而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晓岩说出自己的看法,心里也在暗暗地计划着该怎样处理。
经过晓岩分析,易程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嗯,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在之前,我的同学电话联系了,她的意思也是报案,并说帮我的……”
斌斌失踪之后的几天里,易程和文雅几乎天天在一起,在焦急地等待中,身心被时间煎熬着,每次有电话打来,易程都是既惊恐又激动,接电话时,心总不免有点颤抖刺痛。赵文雅也是静静地听着,两只眼睛紧张地盯着易程的表情变化。她在察言观色。这次易程接完了电话,她似乎看到易程的脸上掠过一丝阳光,心情也有些许晴朗。文雅就像一位暗夜中的迷途者,看到了一缕亮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急忙问易程:“是说斌斌的?!”
易程“嗯”了一声,复又神色黯淡地说:“人家说在想办法。只是说说而已,具体怎样,还很难说啊。”
文雅再次泪水涟涟地哭起来,这让易程很不舒服。他不由得想到了林静怡的冷静与智慧。而文雅除了掉泪,哭泣,便是埋怨。想到此,他不耐烦地说:“文雅,事到如今,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本来就烦死了,还要看你那倒霉的哭相,听你丧气的哭腔。哭,能把斌儿哭回来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