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侦破
艳玲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红口白牙说过让我‘放心’的,我做副职将近十年,论能力,论资历,哪样我也不差,老科长退了,难道不该是我的?!”
无论怎样,艳玲还是暗暗地攒足了劲儿,认为自己会在老科长退了之后,顺理成章地提升正科。但她哪里知道“预约”的宴席,也许会变成一碗普通的菜粥,或者变成一碗淡而无味的凉白开。这一切,在“诚信”被贬值,浮躁代替繁华,权利被关系奴化的时代,尤其是在提拔和职称评定上,游戏的潜规则,往往吃掉了明规则。事物的发展,考验的就是你操作上的手段和能力。
时间如水般东流,人情世故也在不断转变着本来的面目。——金钱、美色、权力,在较量,在斗智斗勇的时候,真的很难分出胜负。而蒋艳玲却纯粹是清淡入世,甚至有点傲然,玉树临风的姿态。三个月过去了,老科长退休的文件已经传达。在宣布蔡科长光荣退休的同时,宣布了新任科长的人选——是一“空降兵”,年龄比蒋艳玲小了几岁,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美丽女子,名叫马芸。
领导在科长见面会上,郑重地宣布:“我们单位财务科是一个对外联系较多的科室,马科长来了以后,艳玲你们要好好配合起来,尤其在跑款,跑项目支援上,希望你们‘马到成功’。”
会上,二十几个中层以上的干部,一齐为马科长鼓掌,欢迎……
蒋艳玲一下子晕了,过了十几秒钟,她才在别人的掌声中,如梦初醒般地拍了几下手。她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一阵尴尬袭来,使她面红耳赤,她的心顿时如一盆冷水浇来,冷飕飕地,如跌进了冰窟般的深渊……
俗语:“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漂亮女子在一个科室,又是那样的微妙关系,艳玲的业务本来就是轻车熟路,打里,打外都是一把好手。而新科长到任一个多月了,却没有做出一件令人敬佩的事情。蒋艳玲越看,新科长越像是一张美丽的图画,中看不中用。但有一条,在公司例会上,却是很会吹嘘自己。蒋艳玲虽然是个大事清楚,小事糊涂的女子,可眼里却揉不进沙子,马芸仗着她是科长,不免有点摆谱,在蒋艳玲面前端科长的架子。蒋艳玲哪里吃她那一套?!本来就是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呢,她愈发看马芸不顺眼。不到两个月,蒋艳玲就请了病假,在家里休息。说身体不好,需要休养治疗。
其实,她是兼职做了好几家私有公司的会计,其中就包括“怡馨园地产”。“怡馨园地产”做成规模之后,艳玲就正式做了“怡馨园”的财务主管。
蒋艳玲向易程汇报了近几天财务收支情况。又说:“崔总问了最近流动资金情况,说让把财务状况列一个明细给他看看。”
易程点头说:“是的,我知道这个事,最近我有点忙,公司的事情崔总会关照的多一些。”
蒋艳玲理解地点点头,又说:“易总要注意保重身体啊。我看您气色不大好,要注意休息,有事再向您汇报。”艳玲说完,轻轻地走出易程的办公室。
艳玲走后,易程在那把气派的老板椅上坐着,随手翻了几下桌上的文件。心烦,又推到一边。耳畔再次萦绕着儿子的声音:“爸爸……”
林静怡专程到m市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综合分析了本市几年来出现的几起儿童失踪案案情,根据那些儿童大多都在五岁以下婴幼儿的特征,以及最近公安机关集中精力侦查的线索,认为斌斌的失踪,并非偶然事件,也许与前期的一些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了准确掌握嫌疑犯的犯罪事实,破获m市多年以来的无头案,他们采取钓鱼的方法,对易程的电话进行全程监控,从易程所接电话中寻找线索,锁定嫌疑人的活动范围,以达到尽快截获犯罪嫌疑人的目的。
在以往的无头案中,那些陈年旧案的受害者家属,在上访多年,伸冤无望之后,无奈地含恨缄默。因为他们忍受不了十年八年上访路上的颠簸,上访已经使他们本不富裕的家境举债无门,身心交瘁。穷困与疲惫折磨着受害者的灵魂,鞭笞着生者的身心,死者的灵魂在九泉之下依然不得瞑目。人世间的龌龊与不公,荆棘一样刺穿在那些上访者伤痕累累的心上,他们只能在心伤的刺痛中无限期地等待。等待过后,更是无望与失落的折磨。
一位母亲,为了忍辱死去的女儿奔走了**年,从青丝到白发,母亲终于含泪放弃了。因为她忍受不了别人把她当乞丐,当疯子一样看待的眼神;一位父亲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伸冤,遭遇黑恶势力的毒打致残,成为一个永远的瘸子。这些对于易程,仅只是听说,道听途说过后,只是一阵唏嘘慨叹,几句同情的话语而已。之后依然是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事情。可是,斌斌事出之后,他的心就像猛然间被一只黑手给掏空了,那是天塌地陷般的灾难。疼痛之后,是难以忍受的精神折磨。也许是连锁反应,无意间,他联想到了前几年听说过的撕票案。
年前,m市来了一位新任女公安局长。被称为“女侠”的新任女局长,上任伊始,就建立了接待群众上访制度,在接待群众上访时,面对含冤的百姓,倾听他们申诉多年前的沉冤,女局长唏嘘慨叹,泪流满面,愤愤不平:“**的干部,就是要为老百姓做主,公安局就是为百姓保平安的。”
她认真地倾听。倾听。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地登记、立案、侦查。她对下属说:“我们作为公安人员,保不了一方百姓的平安,是我们的失职。凡是发生在本地区的案件,我们都要一一破获,破不了案,我首先向老百姓谢罪辞职。”
从此m市公安内部便有了关于“女局长”的诸多话题:局长下乡走访、局长带队出操、局长乔装私访。关于局长,关于百姓,关于案件……紧紧关联着老百姓的福祉。老百姓就像吃了一颗安邦治家的定心丸。
公安部门在治理社会环境,整顿社会秩序方面下了很大决心。决心为一方百姓创造一个安定和谐的生活环境。
m市公安刑侦人员已经布控多日,重点侦查儿童失踪案,强迫杀人案,偷盗抢劫案,决心使不法行为在当地群众生活中彻底消失。
就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斌斌却神秘地失踪了。这让那位有着侠肝义胆精神的“女局长”更加愧疚和上火。她是公安局长,怎能让自己管辖的地区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是一个母亲,她深深地体会到母亲对于孩子的爱,她怎能容忍自己管辖的范围因治安问题,使母亲心痛落泪?!
易程在了解m市公安的新动向之后,不免自我安慰:斌斌也许会是不幸之中的幸运者。
斌斌的失踪,使易程夫妇惊魂难定,悲伤、心痛、愧疚,他们一遍遍地自问:“为什么会是自己家?为什么会是斌斌?”赵文雅除了一遍遍地自责,就是心痛,落泪。
而作为地方的一任公安局长,无论谁家的孩子出现不测,也许都是一样的心痛和不忍。斌斌的失踪,无疑增进了m市公安局竭尽全力破案的决心,也给犯罪者的门楣上张贴了一道新的催命符。公安局以监控易程的通信信息为手段,以锁定嫌疑人活动的方位,掌握线索。
经历了一个多星期的等待、折腾、煎熬,那目标竟然是在易程所居住的小区。那位向易程索要五十万元赎金的陌生男人,就是与易程对楼相望的“邻居”。
那陌生男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是他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披上了血衣,送上了死路。
公安机关决定让易程配合,共同牵制嫌疑人。经过银行工作人员的排查,易程提供的“一串数字”(账号)上的身份证却是外地的。他们很快通过当地公安机关的帮助,在那身份证的所在地,排查身份证持有者的真实情况。怎奈却如大海捞针一样渺茫,重名重姓者,在微机上查出一大串来,身份证上的数字却没有与之对上号的,要找到真实的活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也许那些到处散发信息替人做假证者的手段太高明,以至于制造出以假乱真的身份证,既是实名制,那些犯罪者也能做到以虚就实的“真”来。天地之大,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甚至是有意隐瞒身份的人,活或者干脆子虚乌有的人来,谈何容易?!
那位打电话的陌生人居住的方位地点已经确定。但要掌握他的罪证,却必须等到嫌疑人再次有所行动。怎奈,那次电话以后,已是三四天了,再也没有动静。也许他们是太小心了,或者是知道了刑侦人员一直在追踪查询他们的蛛丝马迹。
易程和文雅每天都在煎熬中度日,文雅已经是哭得眼泪干枯,声音嘶哑。自打儿子失踪,文雅请了病假,在家里苦苦等待,整日以泪洗面,在诅咒、忏悔、思念中打发炼狱般的日子。易程虽然是强打精神,到公司去了。但电话铃每次响起,都会使他如闻惊雷,每次接电话的时候,他的心跳都会失去节律,狂跳、惊悸。然而,一次次接听,却是一次次失望。高度警觉,极度悲伤,精神高度紧张,跌宕起伏的情绪使他茶饭不思,严重失眠。
那五十万元,易程并没有按照陌生人说的去做——存入那一串数字中去。这是刑侦人员的安排,因为银行的账号是络操作,一旦存入,要控制其流通,就必须动用诸多方面的力量。易程在煎熬中等待着陌生人再次来电话,他已经做好了与陌生人周旋的准备,他把底稿写在纸上,一字一句地读了,背了,背得滚瓜烂熟。他知道,就是在他们通话的同时,刑侦人员稳稳地收起来,靠近目标,再靠近目标……
狡猾的狐狸会不会束手就擒?!社会在进步,文明在发展的同时,犯罪者的反侦探手段也在不断地提高。易程没有十分的信心,更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做好这件事情,他怕自己的情绪失控,更不知道在这之间,他的斌斌会不会有什么不测。他不敢往下想,想想在电视里看过的以人质换取自身安全的犯罪手段,易程的心就会猛然地刺痛。他感到一阵嗡嗡耳鸣,头有点欲裂般地痛起来。这几天他严重地虚火上头,常常耳鸣头痛。疼痛和煎熬折磨着他的身心,他的神经。
终于,那位陌生人再次打电话给易程。易程接电话时,心脏紧张得就要跳出来似的。那陌生人用蔑视的语气说:“易先生,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不想见到儿子了?”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冷飕飕的令易程心悸,使他怒从心生。但他必须忍耐,周旋。这是策略,更是儿子的安全和生命所需。
易程紧张、心慌、镇定,他说:“可能吗?一想到儿子,我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去见他,可是他在哪儿?我能见他吗?你提供的信息,没法使用。我都着急死了。您说怎么办吧?改变一下方式怎样?我提现给你,只要孩子安全回家。”
对方沉默。沉默了几十秒钟之后,说:“那你等吧。”
易程拿着电话的左手颤抖了一下,听着那嘀嘀、嘀嘀……的忙音,一股愤怒从心底窜起,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就在他们通电话的时候,刑侦队的技术人员通过监控,跟踪定位,知道了打电话者所在具体位置。接下来就是排查嫌疑人,从中找出破绽,侦破这起绑架幼儿的案件。
在过去,m市曾出现过几起儿童失踪案,那些受害者家属在积年累月,多方寻找无果之后,只有在深渊一样的绝境中,祈盼奇迹出现。
新局长针对m市几期悬案未破,百姓生活安全不能够保证的现实情况,下了死命令要为人民保一方平安,并身先士卒,深入百姓中间,聆听疾苦,体察冤情,使百姓们对于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安全、温暖、和谐的期盼,安享生活,享受太平盛世的理想在人民心目中展开了一幅绚丽图腾。多年的沉冤,在得到了春风般鼓舞之后,终于再次发出了伸雪的声音,迸发了伸张正义的力量。
那位上访了**年的母亲,走出家门,那位瘸了腿的父亲,再次站起来,他们走进了公安局,直接向女局长申诉冤情。为了陈请冤案,m市公安人员正在多方布线,警惕的眼睛正通过各样视觉,逡巡着犯罪者的蛛丝马迹。
斌斌的失踪,更激发了m市公安刑侦人员不破此案,誓不为警的决心。确定了方位以后,号称神探的刑侦队长陈炳坤立即行动。陈炳坤,四十出头的年纪,除了具有成熟男人的智慧与帅气之外,生就的一副铁腕刑警材料,做事干练,说话果敢,豪气霸道。他与科里的警花周君令多次搭档出警,曾经荣立过两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这次的任务两个人自然是当仁不让。接到任务之后,他们乔装成夫妻,多次到经过通信监控锁定的社区侦查。
侦查中他们适时地更新着自己的身份,调换工作的姿的面积越收越小,距离目标也越来越近。这天陈炳坤、周君令各自乔扮成燃气公司员工的装束,敲响了那扇关闭着罪恶和冤屈的房门,门里传出带着颤音的男子声音,问:“谁?!”
陈炳坤警觉起来,凭他多年的侦查经验,他听得出男人的声音,隐蔽着惊恐,释放着疑问。陈炳坤给周君令递了一下眼色,说:“然气公司的。”
过了好几分钟,门开了。
陈炳坤进屋后,故意漫不经心地来到厨房“检查。”然后说:“正常。”
男人也跟着进了厨房,没说一句话,又出了厨房。
陈炳坤在客房停下来说道:“最近公司新进一种安全阀,可在漏气时自动关闭阀门,以预防因漏气造成严重后果……”他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来,给那男人看。男人慌忙说:“我们家里不需要这个。”
陈炳坤灵机一动,说:“家里若有孩子老人,还是装一个安全,那样即使小孩子淘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时卧房传出异样的响动和孩子的哭闹声,陈炳坤笑着说:“你们家里几个孩子啊?”
陈炳坤注意到男人的脸上似乎有赧色。便又追问一句:“里屋是孩子们在淘气吧?”陈炳坤一边说着,在男人猝不及防时一掌把门推开了。
陈炳坤惊愕了。他看到里面床上有二个一岁左右的孩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在看着他们;另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是被反绑着手,嘴里还赛有东西。陈炳坤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周君令也进了门。她急切地叫道:“陈队。”
周君令震惊地指着那些孩子说:“为什么这样?!”
那男子顿时傻了似的,支支吾吾,正要辩解。
陈炳坤逼近一步,出示了刑警证……
那个被绑着的男孩正是斌斌。
经过公安部门的审讯,那人正是给易程打电的陌生男人,叫张周正。m市某乡,曲柳庄人,由于人长得黑,壮实,又有点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村上人背地里都叫他“黑头。”
“黑头”幼年父母双亡,跟着本家叔叔长大。叔父可怜他没有父母,就有意无意地放纵娇惯。以致养成了懒惰、好吃、贪玩,更是不求上进,勉强读到初中毕业,就再也赶不到学校里去了。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参加劳动——力气还没长全,叔叔也不强求于他,就放任自流,到处流窜闲逛。后来年龄大了,看着社会上的一些成功人士,穿戴光鲜,吃喝无忧,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他心里就不平衡,手指头就痒痒。在十里八乡之间来回晃荡,瞅准机会了,捎带着偷摸一点小钱,偶尔进城开开眼界,高消费几天,钱花光了就在家里厮混,在叔父家里白吃白喝。这时候他叔叔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常常苦口婆心地劝说:“周正啊!知道你爹为什么给你取名周正吗?就是想你周周正正地做人。你爹临去时,把你托付给我,要我好好把你抚养成人,成家立业,光耀门庭。你这个样子,怎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啊!”
叔叔虽然说得语重心长,然而,周正这棵树苗,已经长成了一颗歪歪扭扭的歪脖子树。要想正其枝干,岂止是件容易的事情?最早叔叔发现他偷拿家里的贵重东西出去卖钱挥霍,就曾经狠劲儿地揍了他一顿。挨了打之后,周正跑出去,整整一个多月没回家……
周正第一次被判“进宫”,是因为和几个哥儿们在一起喝酒,他狂扫了在场所有脱了外套者的口袋,被人捉了脏。结果被判进去了两年。
两年监狱改造期满之后,回到家里,更是遭到街坊邻里的“另眼相看”,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不拿正眼看他。这让他的叔父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他觉得周正成了这种德性,是他教育的极大失败,想到长眠于地下的哥哥,心里就十分的惭愧。他就到处求人,张罗着,给周正找到一份工作,就是在张师傅的建筑公司做小工。易程的“怡馨园地产公司”火起来之后,民工的工资待遇也自然的水涨船高,张周正有了几张钞票,一下班就换上行头,西装革履的装扮起来,去泡舞厅。
外表有点潇洒帅气的张周正在多次进出舞厅期间,认识了以伴舞为生的四流“舞女”刘桂兰。
刘桂兰看周正身材魁梧,人长得也有几分潇洒,出手大方。且对自己又十分殷勤,就动了金盆洗手,跳出风尘圈,盼着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在张周正看来,刘桂兰简直就是世界上一流的大美女。
周正对桂兰说得最顺流的一句话就是:“你的舞跳得可真棒,人长得也美,就像大唐时期的杨贵妃转世。”
说完这句话,周正就会为自己的经典语言骄傲地笑,笑得刘桂兰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红,微微笑着,好一会儿缄默。
在与刘桂兰恋爱的一段时间里,张周正频繁地带桂兰外出游玩,在工地上赚来的薪水显然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于是周正就动起了歪脑筋。他再次“旧病复发”,心头痒痒地,想着弄点外快来填补他越来奢侈的花销。他变着法儿的偷工地上的材料拿出去卖钱,钢筋、水泥,工友们的钱包,什么顺手,他就偷什么。一次、两次得手,他越来胆子越大,竟然叫了小三轮进到工地往外运“废铁”了。被张师傅拿脏后,自然联系到以往的旧案,张师傅觉得事关重大,最终汇报给易程。易程和张师傅正式找他谈话,新帐旧账一起清算,最终给他两条出路:一是退赔所得赃款,走人;二是交由公安处理。
张周正自然是选择了前者。那牢狱之苦他是几辈子都不会忘的,怎会再次自动往里钻呢?!就这样,张周正卷铺盖走人了。从此他就成了专业的坑蒙拐骗者。先是带着桂兰回家见了叔父,说与桂兰结婚需要买房,请求叔叔帮助。叔叔听说侄儿要买房子结婚,激动的热泪盈眶,拿出五万元钱给周正:“正儿啊,你终于要成家立业了,这是叔叔的心愿,更是你死去爹娘的心愿。从今后,一定要好好做事,正派为人,与人家姑娘好好过日子。你爹娘地下有知,也就瞑目了。”
周正得了叔叔的钱,在易程住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神速地和桂兰领了结婚证,过起了小夫妻的恩爱生活。但过日子毕竟要有物质资源,才能够衣食无忧。借来的钱如枯竭的泉眼,水流很快干涸了。他与桂兰经历了一番“自省”之后,这天生的一对活宝,对一些有钱人,他们由羡慕到仇视。最终竟然同谋,做起了贩卖儿童,绑架勒索的营生。专门瞄准一些有钱人家,在未谙世事的孩子身上做文章。
周正与易程对楼相望的目的,就是要看看易程这位大老板是怎样生活的,因为在他心里有一颗种子,他认为那是易程播下的“罂粟”种子。终有一日,那种子要开花结果。这枚恶之果,他张周正要还给易程,至于怎么还,他要伺机而行。于是就有了斌斌在家门口失踪的事件。
斌斌终于回家了。斌斌是不幸中的幸运者,孩子终于从魔窟中回到了爸妈身边。
易程和文雅夫妇看到斌斌,高兴得泪水稀里哗啦地流。尤其文雅,喜极而泣,哭得令人心酸、落泪。而斌斌却像是傻了一样,看着妈妈泪水涟涟的面颊,孩子的眼神呆滞,面色憔悴,这让文雅更加心痛。她流着眼泪紧紧地抱着儿子,一刻也不松手,生怕斌斌再次从她的怀抱里走脱,丢失。斌斌惊魂未定的小脸告诉她,孩子遭受了多少虐待。易程心痛怜惜地看着儿子和老婆,脸上是欣慰,心里是刺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因为此时,时间凝固了,思维凝固了……
易程眼前是一副凝固的画面。
斌斌张周正的魔掌下苦苦熬了将近十天。二百多个小时,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被关在十多平米的小屋里。一开始,斌斌闹着要回家,刘桂兰就哄他:“妈妈有事要出去,把你托付给阿姨照管,等妈妈回来了,就送你回去。”
斌斌要给妈妈打电话,刘桂兰不让。后来,斌斌哭闹,一定要回家。张周正就吓唬威胁,见没用。就骗,就推脱。后来在张周正与易程通电话中,在易程要下斌斌接了电话,之后斌斌就闹得更厉害了。张周正没办法就巴掌伺候,为了不被暴露,就给斌斌嘴里塞上东西,不让他出声。活泼调皮的斌斌,被用绳子绑起来,固定在那儿不准活动。孩子终于被他制服了,张周正黑神恶煞一般的模样,只要瞪着眼在孩子面前一站,被打怕的斌斌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周正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不妙,家里三个孩子,一个也没能出手,他联络的下家左等右等不来,他真的有些心烦意乱了。好不容易钓到了一个可以炸出油来的大鱼,却是百般不顺,易程坚持要现款交换,张周正猜测到了事情不妙。他正在着急怎样对付家里的三个小“财神”呢,就是在前一天,他还想着赶快把斌斌的事做个了结,以免夜长梦多。但苦于没有想到可行的办法。最近他老是觉得多年前的两个小阴魂,好像一直在跟着他,和他作对,以致使他睁眼闭眼都会看见他们苦苦的哀求不允之后,那愤怒的眼神,以及那呜咽哭泣的童声,楚楚可怜的泪眼……
是虚幻的梦境,还是良心的发现?他心里祈祷上苍,不是他张周正狠心,那件事他只是个边缘的知情人物而已。况且自那两个短命的孩子事件之后,张周正也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这个“黑头”,竟然对斌斌产生了怜悯之心,迟迟没有拿出解决的方案。张周正的犹豫,才使斌斌幸免于难。
文雅始终没有放下抱着的斌斌,易程心痛地凝视着儿子憔悴的小脸儿,思维就那样停滞在妻儿身上。久久地,久久地……就那样守着。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易程猛然惊醒一般,拿起手机,接听。是晓岩的电话,他问候了易程,然后说:“斌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好好带孩子放松一下。”
易程这才猛然想起了许多事情:“谢谢!谢谢!孩子总算回家了……”
“什么都别说,孩子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啊!”
晓岩是在安慰易程,自己心里却感到莫名地酸楚,是为斌斌的失踪,还是为这尘世间的罪恶,抑或是为这社会的不和谐?!
易程与晓岩通完电话,电话铃再次响起,是林静怡:“你好,孩子终于回家了。多给孩子制造一些欢乐气氛,多陪陪孩子。孩子精神状态好吗?”
“不好,孩子是受了惊吓,慢慢会好的。总算回来了,这要感谢朋友,感谢公安。尤其是你啊!”
“我们之间还用感谢?好好照顾孩子,有时间再联系。”
和林静怡通完电话,易程才从文雅怀里拉过儿子,亲昵地说:“来,乖儿子,到爸爸这儿来……”孩子需要放松,要给予斌斌一个轻松愉悦的环境,缓解这多天来的精神压迫,让孩子恢复身心健康。他对文雅说:“给孩子弄点吃的吧。我带孩子玩会儿。”
文雅诧异地看着易程,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她说:“你终于有时间给孩子玩儿了。”那言外之意,很是耐人寻味。意思是说:要不是孩子遭此不测,大难不死,你会这么体贴吗?
原来斌斌的失踪是:张周正因为前嫌,对易程怀恨在心,再加之他本来就有前科,早在十几岁的娃娃时代,他就帮着别人绑架了两个小学生,最终没有捞到钞票,反而害了两条性命。现在他知道这个大老板口袋里有银子,且深知斌斌在易程心目中的分量。这个计划在张周正的脑海里不知道反复过少次。他煞费苦心地策划跟踪,这一天终于来了。文雅把斌斌放在楼下的时候,张周正就在不远处窥视着。文雅一离开,他就上前与斌斌搭讪,并使用了邪道的“**散”。那气息只要使人闻到,脑子就会混沌起来,就会随着任何人所指引的方向走去,无论那是深渊还是火海。
就这样,张周正轻轻地告诉斌斌:爸爸要带斌斌出去玩,派大伯先来接斌斌。斌斌乖乖地落入了张周正布下的陷阱。这成为他小小生命历程上,一次抹不去的记忆,一个令孩子难以摆脱,无法理解的噩梦。
易程觉得需要制造一点欢快轻松的气氛,不能让斌斌就这么呆在妈妈的怀里,他觉得斌斌回家以后,有点痴呆、抑郁,加上文雅喜极而泣的泪水,孩子简直就是迷失了心魂一样,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与可爱。易程看着文雅泪湿的面颊,说:“别这样了,哄着孩子玩一会儿吧。”
易程说着默默地来到斌斌那间并没有单独住过的小屋,拿出斌斌喜欢的玩具遥控车,放在大客厅的地板上,自己拿着遥控器,启动、旋转,前后左右,前进后退地玩了起来……
斌斌看着,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易程看到儿子脸上有花朵初绽般的神韵,自己的心花也怒放开来,他欢喜地喊文雅道:“文雅,快看呐,儿子笑了,儿子笑了呀……”
文雅闻声从出厨房跑了出来,抱起斌斌,温馨慈祥地看着儿子的小脸,把温润的唇印在了斌斌的额头:“宝贝儿,亲亲宝贝儿,妈妈高兴死了……”
眼泪从斌斌原本黑亮而今有些呆滞和沧桑的眼眶涌出,那两扇黑色的窗帘一样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晶莹的露珠一样的泪水,从斌斌稚嫩的面颊上滑落下来。文雅的眼泪再次一涌而出,她吻着斌斌脸上的泪珠,喃喃地说:“宝宝,宝宝……都是妈妈不好……”
母与子、父与子之间的亲情,在灵犀之间,总给人意想不到的欣慰和感应。斌斌,一个四岁的孩子,在母子情,父子意的感召下,那泪珠,凛然落下的泪珠,有谁能说不是孩子心灵深处的灵犀与暖意?!
晓岩正在为投标一项工程忙得不亦乐乎。这是一家具有几十万职工,机关工作人员上千人大国有型企业,要从郊县搬到z市办公,牵一发,而动全局。几千名干部职工的大机关,要搬一次家,那得花费多少钞票?这笔帐肯定不该是晓岩操心费神的事情,人家集团公司有领导班子研究决策,精密筹划,财务处的官员,计划处的要员,肯定有一系列的配套策略。搬家,也许是充分论证,多次调研后的动作。晓岩要做的工作,就是要在这次搬迁中,中标一项甚至多项工程,努力为公司和员工创造更多的财富。
前段时间,晓岩从得知m公司搬家的消息,立刻意识到,这一极大的商机。如果可以,他想借m公司机关搬迁的机会,使自己的“阳光”在业界不大不小地显一次身手。从那一刻起,晓岩就为m公司机关办公楼的内装投标做工作。他忙着找业内人士了解情况,以打好这场公司转型之后的首场战役。他告诫自己:这次m工程能否成功,关系到今后的生路,他不想只是切“怡馨园”那一块蛋糕,与易程的合作虽然是成功的,但他在内心总是有点游离感,尤其近段时间,易程好像在变,变得越来越难以琢磨了。一想到易程,晓岩就如入雾霭之中,他始终弄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