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胜负
晓岩见静梅双手捧着书在伤感，问道：“梅，又进入角色了？看书人流泪，替书中人担忧。”
静梅这才发现晓岩，感叹道：“是啊，明知道是，但就是要流泪，写得实在太感人了。”她放下书本，起身招呼晓岩：“喝多了吧？先躺下歇会儿。”扶着晓岩躺在床上。她来客厅，倒了杯温水，放上蜂蜜，端到晓岩面前：“先喝了，休息一会儿。”
“格格睡了？”
“嗯，睡的时候还念叨爸爸呐。我告诉她，爸爸忙完了工作才能回家啊，格格先睡吧。”格格却很认真地说：“等爸爸回来了，叫我。我要跟爸爸说点事儿。”晓岩笑笑：“这丫头，像个大人似的。”
“是啊，才多大的孩子啊，竟说些大人话。我笑着答应她：好啊，格格有事跟爸爸说呀，那妈妈得记着叫醒格格了。”
“这孩子，还真叫人怜爱。我陪孩子的时间太少了。唉——，等忙完这阵子，得好好陪孩子玩几天，还有她的妈妈。”晓岩说着，伸出臂膀揽静梅入怀，送给她一个热烈的唇吻。静梅面颊微红，矜持而羞涩地笑笑，一双凤眼满含了柔情蜜意，凝视着晓岩：“我去弄热水，你得洗洗……”
“一会儿吧，你、你先坐会儿，今天和我同学喝酒了。我这个同学啊，干了十二三年秘书了。如今干得一肚子怨气。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这次m公司搬进市里办公，是一项劳民伤财的“迁都”工程……十几年下来，他在秘书的位置上，依然没有挪窝。也真不容易，有多少人都是从秘书位子上提拔起来的。也难怪他牢骚满腹，说话像个怨妇，又含着一股火药味儿。”
“是啊，也真够可怜的。你当时在国营干了八年就炒了老板的鱿鱼。领导干部都是三五年换一任，竟然没有一个领导发发慈悲，给他换个地儿。搁谁谁不烦那，要我，早辞职了。”静梅靠在晓岩的怀里，抚摸着他的手臂，脸上溢满了幸福与甜蜜。
“今晚跟他喝酒，主要是为了m工程的事儿，这个礼拜抽出时间再和史处长钓一次鱼，要尽快把m工程投标的事情弄出名目来。只要m工程一到手，老公就可以松口气了。”
晓岩拥住静梅，握住那白皙的纤手。说着他的远景规划，那眼神放射着幸福与期待的光晕。
“老家建学校的事儿怎样了？”静梅关切地问。
“上星期已经开工了，前期资金五十万也已经到位……”晓岩脸上挂满了喜悦，那是实现了一种理想的幸福和快乐。
“说起学校，我就想起马婶了，老人太可怜了。在我们老家都叫那样的病症为‘失心疯’是无法治愈的魔症。”
“是啊，马婶年轻的时候，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要强女人。唉，好人命苦啊！我们得对老人好一点，马婶对我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小时候跟马铸一起玩，马铸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也有我一份。现在每次回老家，看见马婶那样，心就会刺痛，眼睛就酸酸的想流泪。尤其受不了她把我当成马铸叫的时候，我的心里就特别压抑、难受。”
“以后我们多回去看看她，让老人感受到人情的温暖。你也要学会爱惜自己，工作干不完，钱挣不完，名利都是身外物，唯独身体是自己的。”
“呵呵，老婆放心，老公壮实得很……”晓岩说着，握着拳头，舒展胳膊，让静梅看他的力量的展示。随之，做了调皮的小动作，一双带电的媚眼看着静梅。刹那间，一股温馨之潮在身体里涌着，两朵红晕漫上了美丽的面颊，那是只有娇妻才会有的专利，是女人既害羞又幸福的时候，脸颊才会有的红晕，晓岩叫她：女儿红……
晓岩拥着静梅，一手抚摸着爱妻丝般柔滑的秀发：“等忙过这阵儿，咱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几天，好好度个假。”
“嗯，我替格格记下了。看你什么时候兑现？！”静梅抬头看看表，十一点三十分。她催促道：“岩，不早了，你快去洗吧……”
周六早上，晓岩带了给史处长备的超万元价值的渔具，换上他平时在城里不开的丰田越野车，专程接了史全林处长。直达李集水库。每逢周末，这儿注定是不会清静的，那些忙了一个礼拜的垂钓爱好者，都提前来这里选好了方位，撑好了遮阳伞，加好了钓竿，摆好了位子，静心地坐在那里，沐浴着湿润的空气，拂轻风，观绿水。人静，心静，环境静。也正因为这清静，人们才纷纷前来叨扰，直至一隅清净圣地，不知何时起，已是钓者纷纭了。晓岩和史全林为了能有一隅理想的钓台，起大早赶来抢占地盘。他们抵达的时候，刚刚黎明时分，这儿的一切似乎还沉浸在夜未消尽的宁静之中。这是他们最心仪，最享受的时刻。
清晨的水库还在夜的甘霖里滋润着，周围的林木花草也没有完全睁开惺忪的眼睛,那些喜水的鹭鸟，早已醒来，在婉转地歌唱晨曦里的青翠。微风过处，水面上如绿绸轻荡，层层涟漪，如嬉闹中少女翠绿的裙裾，荡着，飘着。晓岩和史全林并肩站在坝面上，远眺青山绿水。那一刻，他们屏住呼吸，静静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他们挺拔的站姿，凝眸的神韵，右手很自然地放在腰与跨之间，微弯的肘部显得很有力度。大远看去，真的像极了两尊雄性味十足的雕塑。
然而，欣赏这样醉人的风光，是不宜太久的。太久了，人的心智就会被那天籁般的纯净钝化，整个心魂就会融入到那绿水碧波，青翠山林的深处，一旦遁入那空灵一般的境界，这凡尘的喧嚣与俗念，还怎么理得清，回得来啊？！一个是吃皇粮的处长，一个是做私企的大老板，都是为名利而往的肉身凡胎，怎能在这空灵迷离的仙境常呆？！
“老兄，走。先去占领高地……”晓岩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们回到车上搬了渔具，挑选一隅“仙台琼阁”，晓岩三下五除二，手脚利索地帮着史全林把遮阳伞、椅子、钓竿等一应物品，排放齐整。然后，再如法炮制，把自己的钓具，也如此这般的规整完毕。晓岩第二次回到车上，取回了他们慰劳自己的叫花鸡、熟牛肉、啤酒等适合野餐的“干粮”。
垂钓从这里开始。晓岩非常清楚他这次奉陪处坐垂钓的使命。此钓，并非姜太公之钓，愿者上钩。他暗暗给自己鼓劲，在这青山绿水的圣灵之地，必须给史处长讲明利害，对m工程他是势在必得。但这样的谈话又不能够不看时间，不看脸色地随时张口。比如那人正一门心思地盯着那鱼儿咬钩，你去跟人家说事儿，遭到的必将是冷脸。冷脸一时间也许就会过去，但那心中也许就会不知不觉地给你打了印象分，这印象分，也许是不及格，也许是三个字儿“没教养”。还有更可怕的是，或许那人从此不再和你走得太近。这个“不与你走得太近”，既是不给办实事，比如晓岩，想从众多的竞争对手中胜出，独担起m工程的重任。
晓岩暗暗给自己加油，按捺住浮躁，静心钓鱼，等到中午野餐时说此事。虽然儒家早有“君子食无语”的古训，但他还是要提早准备好这次食中之语，也许会是最佳的说事儿机会。“机会”二字，在人生旅程中，是一个鬼魅的东西，也是魅力十足的尤物。人世间有多少人梦寐以求那人生的机会。但机会只是青睐于有准备迎接她的人们，为了这个机会，晓岩营造了这次别具生面的垂钓。
周一上午，晓岩在公司例会上适时调整部署了关于m的操作计划，具体落实了负责此项任务的责任人：“由刘建业全面负责此项工程的规划、设计、施工等工作；财务上与‘馨园’财务部联系，该转账的资金，一定要在三天内全部到位。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要及时汇报，不能以存在这样那样的矛盾，而推迟完成任务的时间。”
散会以后，晓岩就给易程打了电话：“关于资金的事情，我派财务人员过去尽快办理，争取在周三前完成转账手续。另外，去矿上考察的事情，按原计划不变，周二去。看看那边有没有问题？”
“好，我这就通知他们。估计不会有问题，有事我们及时联系。”
易程说了没问题之后，心里还是觉得该给静怡打个电话落实一下。实际上周二考察的事情，那天散会以后，易程回到馨园就给静怡透露了，还简单说了晓岩说的怎样管理等事项。在易程看来，这些都应该让静怡提早有个心理准备。这段时间，他总是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和静怡沟通似的，且都有正当的理由。他觉得静怡就像在他的眼睛一样，看哪儿，哪儿都有她的影子。
晓岩再次和刘矿生、张卫东两位工程师通了电话，落实了去矿上考察的时间。
周二上午，晓岩、易程、矿生、卫东，他们一行四人，外加一位司机前往矿上考察。
林静怡那边早早地打扫厅堂，沽酒买菜，准备迎接裁判员们的到来。
李兆军率领矿上的主任工程师、工程师、副矿长等一帮人，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李兆军热情地和晓岩、易程、矿生、卫东等考察团成员握手，重复着一句话：“你好，欢迎指导。”
易程与李兆军握手时，道：“李矿好！”眼睛的余光却瞄了一下静怡，那一眼正好与静怡的目光相遇，那目光只是十二分之一秒的相遇和停留。那些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们也许都不会注意到任何问候之外的东西。但那是易程和静怡之间的心灵传递，也许是一种力量，也许是一种情愫，更也许是一种鼓励……
晓岩轻声问易程：“下井，你去吗？”
“去。我还真没下过呢……”
晓岩转向李兆军：“李矿，咱们尽快下去看看吧？看完了早点回去……”
“好吧。怎办，咱下去几个人？”
“我们四个吧。”
晓岩是下过井的，既然有出手的意向，俗语：“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做事认真的晓岩肯定是要深入一线，探个究竟啊！
李兆军、徐炳坤陪同晓岩、易程等几个人，到澡堂换上工装，带上安全帽、取上矿灯，武装一新，下井去实地勘探了。
静怡送他们下井以后，亲自到食堂监工，她要让这几个从大城市来给她们送吉祥的“福星”们尝一尝“兆军矿”大师傅的手艺。这是静怡精心安排的，也是借机显示他们实力的一个节目。
两个半小时后，兆军他们一行六人升井了。虽然他们的衣服上，脸上都沾了不少煤渍，但他们都是有说有笑的，走路有虎虎生风的气势。当他们沐浴更衣，出了澡堂的时候，静怡这边已经摆好了一桌色香味兼具的菜肴。那菜虽然都是晓岩、易程他们常见的，桌椅、餐具、铺排的讲究，绝对是大城市里星级酒店的模式。虽然房子简陋，其内里的软环境，以及整洁和布局的处理，都能给人以烙印在脑海的效果。使人在潜意识里不会把这样一顿午餐很快忘掉。
席间，静怡和丈夫兆军更是接连地忙着敬酒。然而，晓岩借故下午还有重要事情，只喝了三杯酒。易程见晓岩留有余地，自己也就跟着意思走，礼节性地接了兆军和静怡敬上的“杜康”，狠狠地一扬脖子，灌了下去。再接过一杯，又是一饮而尽。兆军笑着说：“一看就知道老弟是喝家儿，再来一杯。回头哥俩再过一会儿招。”
兆军说着又满上了一杯，双手递给易程。易程接了酒道：“说实话，我也不能再喝了，我们今天来不是喝酒的对吧？！要想喝酒，以后专门找个机会，好好喝，喝到人仰马翻都没关系。今天我们是有使命在身的，这酒吗，到此为止。这杯酒算我敬你们……”
易程豪爽地干了。但那酒下到胃里，却是变成了泛酸的醋……
第七卷
从矿上考察回来的路上，晓岩回想在兆军煤矿的所见所闻在大脑中排列，筛选，想从中找出依据，能帮助他做出决策的依据。他觉得无论怎样，几个人需要在一起讨论一下，互通一下印象。晓岩向易程和两个工程师说道：“咱们趁锅炒菜，把考察的情况讨论一下吧……”
这正是易程想要的效果。当晓岩说趁着几个人都在，讨论一下考察的印象时，易程立即说：“就是，无论怎样，议出个结果来，好往下进行啊！”
“那咱们就到z市，先开个小会，讨论一下。”
晓岩、易程、刘矿生、张卫东他们来到晓岩的“阳光”会议室，几个人坐定之后，晓岩先做了开场白：“今天到矿上考察的事情，咱们几个都有发言权，尤其是两位工程师，你们的意见将是决定这次投资的重要依据。说的严重一点，这次决策关系到公司前途命运的大事。”
“干煤矿我是外行，我主要是听听崔经理和两位工程师的意见。”易程说了这句话后，就静静地坐着，等待其他人的发言。
矿生和卫东两位工程师分别说了自己看法。最后一致认为：兆军煤矿资源储藏丰富，地质条件比较优越，属于低水位、低瓦斯区域，煤矿的基础投资还基本可以，如果投资再铺设一条主巷道，扩展新的工作面，产量扩大到三十万吨以上不成问题，这样就超过了政府规定的小煤矿最低产量限额，在这次关停并转的“整合”中保存下来就不成问题。
这样大方向的问题就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资金和派驻人员等具体操作的事情了。晓岩认为这件事必须议论清楚：“是投资，还是借贷，这得征求矿上的意见。如果投资，咱们派两个人，一个做生产管理，一个做后勤财务管理。当然这也是双方的，我们派去的人只是起到参与和协助的作用。若是借贷，那就是把钱打给他们，我们按时拿利息，到了的期限，回收资金就得了。”晓岩说完，把目光投向卫东和矿生，意思请他们说说看法。
在议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卫东和矿生两位工程师的意见都是投资，理由是：做媒矿，利润确实很可观，根据此矿的自然条件，只要管理不出漏洞，实现安全生产，那钞票可不是超出借贷利率的三两倍。
晓岩他们算了一笔账：按照贷给他们三百万计算，利率是多少…… 如果按照投资，年产达到三十万顿的话，利润是多少…… 分红比例肯定要远远高于借贷利率。
到这个时候，易程觉得自己的功德基本圆满，也就不多说话，不强调自己的意见，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帮助林静怡解决矿上改扩建的资金问题。事情进展到这样的程度，对他来说，无论投资，借贷都是一个样子，他所求的就是帮助林静怡渡过难关。想到此，易程表态说：“两个方案各有特色，我都没意见。在煤矿的管理上我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有尊重大家的意见。”
最终他们形成决议：以投资的性质参股，派去一个工程师，一位会计和一个营销人员驻矿，协助并参与生产管理、后勤财务、营销经营等管理工作。并由易程负责给兆军矿联系，将具体方案传达过去，再决定下一步的进展。
散会以后，易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林静怡打电话，告诉她考察的结果。当然也包括派驻管理人员的决定，关于投入资金的数额等事项，易程都一一地说清楚了，又说：“你们也商量一下，如果同意，咱们就可以进入具体的操作了。”
这个结果当然是林静怡所期盼的。她接了易程的电话，精神振奋地说：“这没问题，你们拿出那么多资金，当然有参与管理的资格，就按照你们提出的要求实行。你们那边只要方便，这边明天就可以过去，实施下一步的工作。”
第二天，林静怡、李兆军和一名财会人员来d市办理投资的事情。晓岩也通知刘矿生工程师，和准备派去做协助管理工作的张子涵同去d城“怡馨园”。张子涵毕业于h大学财经学院，学的专业是企业管理，并持有会计师资格证书。他在一家国有煤矿做财务管理工作多年，那个煤矿由于资源枯竭而破产，他办理了提前退休。是晓岩的钓友史全林介绍来的。原来在晓岩的公司做一些行政管理，一直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碍于史处长的面子，又不得不留着。这一次合资成功，正好把刘矿生，张子涵派去。
这一天，在易程的“怡馨园”，双方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合约上规定三百九十万资金在二个月内分批到账。关于三百九十万的数字，晓岩还特别说明：“三和九是吉利数字，老子在中，主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说，九是十个数字中最大，长者为尊吗。哈哈，也许你们会说这是迷信，但我和易总都信这个。既然潜意识里有这种想法，那就照着去做，尽管那只是一个精神层面上说法。我们做企业的，要的就是心情的宁静和坦然。”
晓岩一席道法自然的解释，在场的人感到惊诧和赞叹。晓岩的话音一落，林静怡带头鼓掌，在场的人都鼓起掌来，持续几十秒钟。晓岩不好意思地说：“哈哈，大家见笑了，我这也是自个琢磨的，说出来，大家参考……”
林静怡听完晓岩关于“三、九”的说法，心中暗道：一个四十岁的年轻人，竟然把生命、万物的道法合一，运用于对企业的决策，有意思。这也许就是命运之说吧！
最后他们研究制定了股份制管理，分红方案等具体操作规程。
晓岩安排道：“先让刘工和老张他们回去准备一下，”就在三两天内去矿上报到。
李兆军和林静怡执意请大家到d市最高档的“金海港酒店”庆祝。晓岩和易程则认为是到了这边的地盘，东家要尽地主之谊，应该他们两个请客才对。林静怡说：“你们帮我们，理应我们请的。”
晓岩和易程都表示：下次再来了，我们绝不会再挣了，就等着你们请呢！
席间，大家举杯同祝合作愉快！林静怡端着酒杯很是活跃，给大家每人敬了一杯酒后，就两颊红润，瞳孔发亮，杏眼迷蒙了。这使喝了几杯酒的易程看得愈发动心，他频频地叫道：静怡，老同学，今后我们要好好合作……
庆祝宴之后，林静怡安排他们矿上财务人员留下，和这边财务上协商办理转账事宜，她和兆军开车回了矿上。
晓岩的内外兼修策略一项效果显著，这次的m工程也不例外。有史全林处长在m公司的实力做后盾，晓岩新改建的“阳光装饰公司”，力战群雄，从十多家投标者中杀出重围，受到皇家钦点，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终于占领了那块高地。得到成功的消息的时，是在一个周末。忙碌了一周，礼拜五晚上，晓岩回到家里，洗漱完毕，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休息，总是惦念着m工程的事。因为他知道决策的时候到了，他想给史处长打电话问，又觉得不应该催的太急。但他一静下来，就想象着m工程的事，他再次拨通了史处长的电话：“老兄，这两天忙吗？好长时间没出去了……”史处长理解“出去”的内涵，无非是钓鱼：“嗯，还可以，礼拜天吧，后天……啊，的事定了，你做好准备，好好干！”
“是吗？！呵呵，我就知道老兄会帮我的，这都是老兄的功劳啊！好事、好事。那就后天，咱们出去放松一下。”
晓岩与史处长通完电话，那心情，真如沙漠中的行者，遇到了一隅绿洲，一眼清泉，他焦渴的五脏六腑都被眼前的绿洲、清泉滋润得甜丝丝，喜滋滋的。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笑着说：“呵呵，真是苍天不负有心啊……”
静梅听见晓岩欢喜的笑声，知道是有好事，放下手头正翻阅着的一本时装杂志，高兴地说：“岩，祝贺你啊！”说着去厨房准备开饭，她把已经做好的饭菜端上桌。与以往不同的是，在餐桌上摆上三个玻璃酒杯，两罐啤酒，一瓶橙汁。
开饭了。一家三口围餐桌坐下，静梅把两个杯子满上啤酒，给格格倒上橙汁。他们端起酒杯，叫格格也端起杯子：“格格，爸爸的工作进展顺利。来，为爸爸祝贺！”
“祝贺！”
他们三口人，三个杯子碰到一起的时候，那晶莹剔透的啤酒，橘黄色的橙汁，就像三支水晶花朵，那色彩柔软温润一些的花朵，正是那两支同一色彩晶莹花的繁衍与生命延续，那色泽柔美得令人怜爱、欣喜，如甘醇的乳浆浇灌美丽的花朵。
晓岩端起酒杯，深情地看着静梅：“梅，我敬你一杯，谢谢你的理解支持，为理解干杯！”晓岩咕嘟咕嘟，一气儿把一杯啤酒干了。静梅不善饮酒，她喝了一小口，酒杯还在手中端着，她在犹豫着……当她看着晓岩真诚的目光，一气儿饮完啤酒时，有一股真，一腔情，就随那喝酒的气势漫溢到了她的周遭，浸到了她的心里，她的眼眶似有泪光在闪……
晓岩看着女儿小格格，心中有股甜蜜的滋味，不知道如何形容。他端起酒杯，说：“来，格格，爸爸祝格格快乐成长，学习好，玩的也好！”
格格也学着爸爸的模样端起杯子，说：“谢谢爸爸，祝贺爸爸，爸爸辛苦了！”
晓岩感动得眼底涌出泪水：“哈哈，还是我女儿乖，知道爸爸心痛爸爸……来，格格随意，爸爸干杯了！”晓岩端着杯子，给格格碰杯，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格格圆睁凤目：“爸爸慢点喝啊！”
“是啊，喝酒的时候悠着点儿，小格格都说了，慢点儿喝，是不是？我们的女儿多懂事啊！”静梅骄傲地看着格格和晓岩父女两，那眼角的笑意，带着甜蜜和幸福的韵味儿。
晚饭过后，静梅收拾碗筷，格格在客厅看电视，她把调到少儿频道，看动画片。晓岩喜欢看体育频道，了解体育方面的信息，看球赛更是他休闲时的最爱。当他起身正要走进卧室，准备躺在床上看一会儿电视的时候。看到格格仰着小脸，端正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的模样，父爱的热望忽然涌来。女儿小精灵一样灵动聪慧，小天使般的美丽善良，使晓岩忽然觉得应该陪着女儿一起看动画。
晓岩坐在电视机前和格格一起看动画，享受着童年没有过的享受。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底里原来沉睡着一份童真，那童真就在父爱的深层里，以父爱的名义始终苏醒了。
静梅从厨房出来，看到父女两在那儿静静地欣赏动画。笑笑说：“呵呵，幸福的父女俩，我也要加入……”说着，就坐在了晓岩身边。
晓岩看看静梅，说：“咱明天回老家看看，学校的事开工也有一段时间了，也得招呼一下，再看看马婶儿，好吗？”
周六上午，晓岩一家三口先到超市给父亲和马婶买了老年奶粉、糕点、水果等礼物，又到药房为他们每人买了一瓶维d钙片。准备齐全后，晓岩开车带妻子和女儿回老家，是探亲，也是工作。
建校的事情是由一家工程公司承建的，由梁思忠三天两头地到现场监督着，他本身是设计者，对各个环节非常清楚，有问题容易发现和纠正。工程进展也十分顺利，主题已经基本落成，晓岩要做的就是把后续资金及时补充过去。
晓岩的父亲依然很健康，只是晓岩的母亲去世之后，老人太孤独了，和儿子说话的时候，总会想起老伴。提起老伴，眼底就会有一种悲伤涌出眼帘，那眼眸的辉光总是映着无限的思念、悲伤和无奈放射出来，也会感染晓岩思母的情愫。每当这时，晓岩的眼圈就会红红的，有泪浸透了眼帘，水汪汪的。但他会忍着，慢慢地把泪水咽回肚里。晓岩的父亲跟晓岩一样，也会把溢出的眼底的泪水逼回去，他们都心照不宣——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
马婶还是老样子，她总是把晓岩当成她的儿子马铸。这让晓岩和静梅看着倍感心酸，就因为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准确地说，是心智不清的情况下，老是重复着那个令人伤怀的悲惨故事。听着那悲惨的故事，晓岩就会联想起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马铸惨死的一幕……
晓岩他们三口人回家的日子，是他父亲的节日，老人高兴得满脸堆笑，像绽放的菊花，老人在晓岩亲热过后，孙女儿格格，在村子里转，逢人就打招呼，人家只要一站下来给他说话，他就立马介绍：“这是俺孙女儿。格格，快叫大伯……”再遇见了村里乡亲，他依然打招呼,依然教格格叫人……
晓岩的父亲很想让晓岩住到家里一宿，但他知道不可能实现，老人并不开口要求，只是傍晚他们回城的时候，老人的眼里全是不舍和依恋。晓岩在给父亲招手告别：“回去吧，过几天我们再回来……”
看着父亲恋恋不舍的站在那里，晓岩的眼圈又红了，也是满眼的不舍……
父亲依依不舍地站在那里，一定等到晓岩他们走远了，看着远去的车子，留下的尾气味儿都没了，老人依然望着儿子远去的方向愣神，留恋。好像从那条承载过儿子轿车的路上，能够感受到儿子和孙女儿的温度一般。恋着那段马路，望着那已经看不见的行踪。也许老人的心里是能够感受到的吧！不然他怎会站的好像有滋有味儿的呢？！
然而有他自己的生活，更有他自己的追求，工作和应酬使他顾不了父子情深。礼拜天，他要开着那辆丰田越野车接史全林处长一起钓鱼，天不明就得出发，他得做好准备……
煤矿改扩建结束后，正式开始投产。矿名由原来的“兆军煤矿”更名为：“兆林煤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李兆军和林静怡当初提出更名的想法是：通过这次组建，加以“集团”二字，以证明企业实力雄厚，也意味着进一步扩大规模的可能。另一个原因，也是以“集团”的名义，给易程这边增加责任。晓岩和易程之所以同意更名，也是认为旗帜高了目标远大，容易招兵买马。这次改建后，矿井设计生产目标是：年产三十万吨。实际上可能会达到四十万吨左右，这样算来，煤矿改建之后，干一年，就等于之前干四年的利润。李兆军和林静怡高兴，就是晓岩和易程，也是每天阳光明媚的模样，头顶的天空总是风轻云淡，前路充满了诱惑与辉煌。
矿井改建后正式投产。投产这天，晓岩和易程都到矿上庆贺，专门请了县煤炭管理局、镇政府主管工业的副镇长、矿管委等一干人，另请了军乐队，举行了一个简单而隆重的庆贺仪式。仪式结束后，送走了客人，剩下晓岩、易程，李兆军、林静怡等几个核心人物，在一起闲聊。晓岩建议：“今天的仪式搞得还不错，咱两个很少来矿上，不如借此机会，召开一个中层以上的班子会议，一是鼓鼓士气，二是强调一些管理上的执行力。”
兆军咳了两声，说道：“嗯，崔总说的对，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毕竟我们还没有召开过合作双方都在场的会议，让大家趁此机会见见面，也是件好事儿。只是在之前，想到今天来客人多，会很忙，就没安排会议。这样冷不丁地通知，中层管理者都忙于业务，估计通知不齐。”李兆军不亏是小官僚家庭出身，坚持自己见，拒绝建议的方法，也是超级水准。
晓岩的建议被温柔地拒绝，心中有点不悦。但想想也是，一个三班倒的企业，要想召开会议，是得提前一天通知才能够让下班的人有所准备。想到此，晓岩便有些释怀：“哈哈，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不过，管理一个企业，一定狠抓执行力，制度规章有了，执行力上不去，企业就很难做好。这一点上，老兄可能比小弟做的更好。做煤矿，安全大于天啊！在这一点上，老兄一定抓好中层，中层抓好基层，班组长、工人，每一个环节，都是关键。”
晓岩究竟是不放心，还是有什么预感？他和易程、兆军、静怡聊了一些管理和生产的事情，也聊了一些人生，命运，故事，幽默和笑话，无论话题跑得有多远，在晓岩看来，轴心只有一个：抓好执行力——做好管理，安全生产。
兆军体会到晓岩的良苦用心，感激地说：“谢谢崔总的支持和帮助，我们兆林集团的发展，都是仰仗二位的关照，今后还望崔总和易总多多费心了。尤其在管理上多帮助我们改进，两位都是做大事业的成功者。老哥虽然虚长几岁，但还要向二位学习啊！”
易程也忍不住说：“不行、不行，我是门外汉，只有学习的份儿。”
晓岩感叹道：“嗨，也不要你谦我让的不好意思，大家都出主意，共同把矿搞好，才是我们的目的。别的也没什么，我也不多耽搁了，那边还有很多事儿。”晓岩说着，望向易程：“你呢？”
易程道：“一起走吧，我也回去。”
煤矿投产运转了一段时间，煤矿生产进入轨道运行，利润优势凸显，这时候易程想再派一名管理人员参与煤矿工作。在征得了静怡和兆军都同意后，易程向晓岩征求意见：“晓岩，矿上的摊子越来越大了，我们是否再增派一个管理人员过去？”实际上易程已经胸有成竹，只要晓岩点头，他马上就可以往下进行。
“这个，也没什么不可，只是要征求兆军他们的意见。再说了，这边也没合适的人选啊！”晓岩是把易程的意见踢回给易程。
易程说：“我给他们说一下吧，要是同意的话，我手头倒是有个现成的人，可以过去。”
后来，易程的一个表弟去了矿上协助管理销售。
易程隔三差五地也到矿上关照一下，一方面是挂念那里的生产，另外也是因为静怡的缘故，有时候静怡也借故公事来看望易程。自从煤矿合资的事情成功以后，易程和静怡的关系也是日趋白热化了。两个人似乎再次进入了热恋，常常是电话，短信，频繁交流。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恋与缠绵。这使本来就敏感的赵文雅更加怀疑易程，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们的婚姻前路迷茫。尽管斌斌那次劫难之后，她已经请了长假在家里做专职妈妈，细心照顾孩子。斌斌的情况一天天好转，如今已经恢复到正常。易程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可是赵文雅总是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隐秘处，释放着毒气，不定那一天，她和易程的婚姻就会被那毒气杀害……
馨园地产与晓岩的阳光装饰，账目也按照预先的协定划拨清楚。晓岩和易程的合作关系，又进入到一个新的和谐期。两个人都很能理解对方，做事互相照顾到各自的心情。怡馨园的销售虽然大不如前两年火爆，但依然可以维持正常运转，三期工程即将给他们带来一笔预想中的利润。
晓岩的m工程也如所愿，在晓岩内外兼修铺展的轨道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成功。合同签订成功之后。公司上下更是进入了战斗一般的忙碌状态。规定的工期，质量，他们需要精打细算，满负荷运转，采取工人休息，工地不休息的手段才能按期完成任务。晓岩天天不是盯着材料，就是盯着工程。虽然有刘建业在那儿顶着，但他还是得亲自看看，一是给他们鼓劲，二是自己也好放心一些。
老家的学校由梁思忠主抓，晓岩隔三差五地回家看一次，已经装修完工，暑假之后，新学年，孩子们就可以走进新校舍，开始新功课的学习。学校的顺利建成，不但使晓岩心情很好，晓岩的父亲崔老大，心里也跟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他走路总是精神十足的模样，动不动嘴里就哼着小调，见了人大老远地就打招呼……
这天早上，晓岩和往日一样，早餐过后，重复着程序化的动作——上班前的准备。不同的是，这一天是他和静梅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有一种说法：“结婚十年为锡婚，婚姻就像锡制作的容器，柔韧有度，不易碎裂。”前几天他就想好了，一定要庆祝的。晓岩穿戴整齐，准备出发的时候，想着他和静梅的十年婚姻坎坷曲折的路程，心里忽然有种冲动：他吻了妻子和女儿，并预约了晚上出去吃饭，庆祝他们的十年锡婚。
晓岩开车到公司后。韩颖照常拿着文件夹，轻轻地放到他的老板桌上，那是各个部门前一天汇报的工作进展情况。晓岩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看完了这些资料，他正在思考着那些汇报，下一步需要做些怎样的工作。
他忽然记起来早上与妻子的约定，他得抽出一点时间，到商场亲自给妻子挑选一件礼物。然后，再到工地上转转……
就是在这时，晓岩的电话响了。是易程打来的。易程的声音急促道：“晓岩，出事了……”
“什么？你说清楚点。”
“矿上出事了。”
晓岩的心顿时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急速地心跳，让他几乎窒息：“怎么回事啊？严不严重？”
“非常严重。是爆炸……”
晓岩的耳朵嗡的一下，如一声炸雷……
原来是井下火药自燃爆炸，当班的七十多人生死不明……
尾声：悲戚的灵魂
尾声：悲戚的灵魂
晓岩和易程在接到矿上出事故的电话后，立即赶往事故现场抢险。
下午，静梅惦记着丈夫预约的温馨浪漫的“晚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五点多，她提前下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感觉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街上的行人也都是面带微笑，无论熟悉陌生，都同样是朝气蓬勃行走着，忙碌着，有的情侣相携，有的拉家带口，有的行色匆匆。静梅梳理一下思绪，看看手机，5:40分了心想：也许晓岩已经接了格格，正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身心被幸福包围着，眼前与心头全是晓岩和格格的影子。她从手机储存名单里，翻检出两个字：“晓岩”，轻点呼出键……
就在电话接通的刹那，一辆飞驰的中巴车狂奔而来，那飞也似的车轮辗压过来的刹那，一缕幽魂缥缈而飞，如一缕袅袅云烟，升上了高空。
静梅憧憬着浪漫，期盼着幸福的年轻生命，就在那车轮飞来之后，随着那一声呼啸，灵魂腾空跃起，缥缈于弥漫着都市生活带来的浊气之上。她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鲜血淋淋地染红了马路的一隅。来往的车辆停止了飞奔，聚起了长龙；路警赶来了，他们拉开一根卷尺，在丈量现场。
有许多人围着观看，他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唏嘘慨叹，有的眼含泪水……
她不禁有些诧异：都是同样的观者，为何有这许多表情？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听着那些陌生人的议论，缥缈的灵魂，颤栗、辛酸、悲凉、凄楚、遗憾。她几乎要哭泣了，那是怎样残忍的一幕啊？
据说那个肇事的司机是酒后驾驶，经交警“查明正身”，司机体内的酒精含量超过20mg，100ml的标准规定。
……
静梅终于明白那俱血肉模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了。那竟然是失去了生命的自己？！
她记起了岩与她曾经的约定——预约的晚餐。然而，她的生命却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她的魂灵却缥缈在寰宇上空。她可以忽视众多围观事故现场的人群；却不可以无视于岩声嘶力竭的呼喊，痛彻心扉的哭泣；格格，格格带着奶声奶气的童音，在呼唤，呼唤妈妈的声音，穿透寰宇，撕裂了她为之疼痛的心魂。那令人肝肠寸断的呼喊，呼喊妈妈的童音，穿透她薄如蝉翼的耳膜，刺痛着她的每一个脑细胞。此时静梅，她的灵魂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肝肠寸断，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是悲痛欲绝……
矿上的事故最终造成四十多人死亡。抢险、赔偿……生命、希望……都在那轰隆一声的爆炸中，或戛然而止，或扑朔迷离，人生的悲喜哀愁，吉凶祸福，真的是难以预料。矿难的善后处理，将会把晓岩和易程托入怎样的困境？！他们的命运究竟如何？！如若神秘的宇宙，浩瀚的世界真有灵魂存在，静梅远在九泉的灵魂，也一定是悲戚和无奈吧？！还有，还有那些在矿难中，失去了生命矿工，他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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