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最后的晚餐:结束暧昧

第29章 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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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策略

    易程迟疑地把脚步抬起放下,沉沉的脚步,每一下都踏在思索的节拍上,内心却在做着激烈的争夺战。他暗下决心,无论怎样也要说服晓岩,同意拆资的事情。想到此,他悄悄地握了握拳头,在心里说:就这样,定了!

    易程拨通了业务经理张师傅的电话,一刻钟功夫,张师傅就来到易程办公室。易程问了一些工程上的情况,又具体安排了注意事项:“本来我是想和你一块儿到工地去看看的,只是临时有点事,要到z市去一趟。这边要是有事,就及时联系我。”

    易程送张师傅出了办公室,然后换上西装,打上领带,站在办公室套间的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五官仪表。这是他决定要办一件重大事情之前的一个习惯,每当这时,他就像一个士兵,“披盔戴甲”之后,就会极其认真地端详自己的仪表仪容。再给自己打分。他鼓励自己:“你能行,一定会成功。加油!!”然后信心十足地去开拓,去创造,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一步一步地向前奔。易程非常清楚,晓岩是不赞成向煤矿注资的,但他必须努力,说服晓岩,以实现他帮助静怡的目的。他在心里一千遍地说:“无论怎样都要说服晓岩同意这件事,才能对得起静怡。”

    易程开着他的奔驰轿车,在高速路上飞奔,大脑的思维细胞也在飞快地运动着,他在一次次设想着如何向晓岩准确有效地表达自己的主张,以取得晓岩的认可。

    晓岩对易程提出投资煤矿的想法是一百个不赞成,但碍于同学与朋友关系,不好一口回绝。就拐了弯儿说:“投资去搞煤矿,不是小数目,是件大事。我还是那个意见,煤矿是一个大投入,高风险的行业,做得好了,钞票会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进腰包。做得不好,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说不定会淹没了我们。”

    易程认可晓岩的说法,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说:“这些,我明白,可是,我想,我们不会那么倒霉吧。”

    晓岩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在煤矿这一行,我想我还是比你了解多一些,叫你那位同学把资料带来,咱们好好论证一下。若有可能,我们再带两个工程师到现场考察之后,再做决定。”

    晓岩的话语诚恳,且有理有据,说得易程心服口服。

    易程沉思片刻,稍微带点激情地说:“嗯,有道理。那就这样定了。我通知他们把资料送过来。”

    “好吧。那你通知他们。另外还有个事儿,就是关于对‘m工程’投标的事,前期准备资金也需要到位了。我派这边财务人员过去办理一下,在资金运用上,以前咱们是集中在‘怡馨园’了,那时候我们恨不得把锅砸了,都填到‘怡馨园’里去。现在该是把资金分流出来的时候了,你让财务上列出清单,原来这边投入的本金,利润,都列出来。该转的尽快办理一下,要做到专款专用。建学校的资金,要全部算到我私人的名下,从我的股份红利中抽取。另外,我的意思是,这边公司转型以后,就要走上轨道了。原来这边投进去的资金,该抽离的也要抽离,账户要分开,不能够再这样搅合不清了,到头来会有许多不利因素蔓延开来。到那时,再做工作,就有点被动了。”

    其实这一番话晓岩早就想说了,只是今天易程专程过来说起了投资煤矿的事情,才有了说这话的契机。

    自从房地产热起来以后,他们是赚了不少钱,把该填补的填补了,该打发的打发了。花钱的时候,开张支票,去兑现了,去消费了。可是一直没有真正地计算过到底赚了多少,该分配的一直拖着,他们是真正做到了同打虎,同吃肉,那肉始终就在一个锅里转,一个火上炖,反正账面上有的是票子,需要消费了,一张支票解决了。

    对于账务的结算,晓岩倒是淡淡地提过几次,但在易程这儿始终没有落到实处。客观上总是忙,忙得昏天黑地的,有时候也会偷闲想象一下曾经的青春岁月,曾经的风花雪月和浪漫。每当这个时候,易程脑海中幻影最多的就是大学校园里,有关林静怡的故事,那曾经的绝望,那个下雨的夜晚,那毕业前的鸾凤和鸣,鸳鸯戏水……

    斌斌的事情之后,易程的思维好像停留在麻木混沌的状态,徘徊在那些深深的悲情之中,无法走出那恐惧的阴影,在不知不觉中懈怠了应该做的事情。今天晓岩再次老调重弹,易程忽然觉得有好多事情都是在忙碌中忽视了。他们刚开始合作的时候,曾经制定了一个明确的规则,其中最敏感一条就是:无论是亏是盈,都要按时结清账目。

    自从他们合作开发“怡馨园”,前两年是忙着借贷,穷。总是入不敷出,讨债要账的常常堵着门子,每天却还要为资本的继续运作,跑前跑后地穷忙活。一天到晚身心交瘁地应付着。有好多时候,真的没那个心情去招呼那一大堆的负数账册。这两年虽然是打了翻身仗,生活事业,里里外外,不再为钱所困。但接二连三的事情,却总使他穷于应付。有时候稍微懒一懒就过去了。易程在心里嘀咕:听晓岩的话音,是说他有意识拖延。想到此,易程急忙说:“是的是的,应该的,我回去就抓紧时间做这件事情。以前每个月的报表都做了,但总是看看没有什么差错,就放下了。”

    易程明白,晓岩这是准备把“家”分了。再想想也确实应该,刚开始,晓岩是把“家底”都铺在“怡馨园”了。虽然公司转型,该花的钱都是从“怡馨园”一个账户上支出,但这样转来转去,增加了不少麻烦。按长远看,确实需要独立核算明白花钱。另一层意思,晓岩对投资煤矿的事情一直持不同意见,但又不好拒绝易程的一再提议。易程在心里自问自答:“他是要留一条退路吧?这样也好。”

    易程从晓岩那儿出来,就拨通了林静怡的电话:“静怡,关于投资的事,你把矿上的材料准备一下,派技术人员送过来,这边公司需要论证一下,如果可行的话,还要组织人员到矿上考察……”

    林静怡领会易程的意思,挂了电话,就立马向矿上的总工程师徐定坤交代任务:“定坤,你把矿井的图纸再进一步完善一下,明后天我们要和一家企业谈融资的事情。”

    “好的,没问题。放心吧,老板。现拿现有,咱这儿掏出干粮就是馍馍。”徐定坤信心十足地应了一声。

    徐定坤原来是在一家国营煤矿做工程师,虽然学历不高,但他高中毕业就在煤矿下井,自学了不少煤炭开采方面的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他有实践经验。怎奈国有煤矿有的是大专院校毕业生,人才济济,专业对口。正规院校毕业的学生在工程师,总工程师这个行列,还要排着队等位置呢!徐定坤从十六岁就在煤矿下井采煤,凭着他爱钻研的韧劲,后来从技术员做到工程师。只是因为他没有学历,才没有做到总工程师的位置。五十岁上退休下来,被林静怡“三请诸葛”,再三请求,才来这个不入流的小矿当了总工程师。说来也许是一个讽刺,这个一心想在国营矿,坐上总工位子的徐定坤,在林静怡和丈夫李兆军开办的私家小煤矿,坐上了总工的椅子。他综合研究了这个矿的地质资源后,便一心想把这个小煤窑弄得上规模。林静怡和老公李兆君都非常欣赏这个五十出头,做事雷厉风行的总工程师。两口子把发展生产,开拓地下疆域的大业,全盘托付给这位走煤窑出身的徐定坤,高新聘为总工程师,主管煤矿地面以下的所有事务。

    林静怡接完易程的电话后,就通知会计把原来已经做过的资产评估材料,重新完善一番。在接到易程电话通知的第三天,林静怡当了一把司机,开着那辆黑色奥迪a4,拉着丈夫李兆军和总工徐定坤、财务主管等相关人员,带着资料,找易程、晓岩,做融资工作的最初论证。

    林静怡一行四人,先在“怡馨园”歇脚,主要是在易程这儿先做一些铺垫,然后再和晓岩见面。林静怡首先下车,走在丈夫李兆军和总工徐定坤的前面做向导。她大方地和易程握手,向丈夫李兆军、徐定坤等介绍:“这是我同学,易程。‘馨园地产公司总经理’。”转而又向易程介绍了她身后三个人的身份:“这位是我们的总工徐定坤;这位是我丈夫李兆军,也是矿长,这位,是矿财务主管李凯。”

    易程依次向他们问好,握手。当他握住林静怡丈夫李兆军的手时,心里却平白生出一丝嫉妒、鄙视、发狠的感喟。他的手不由得使劲握了一下。“你好”两个字从他几乎没有开启的唇间嘘出,那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当然,这样的细节,初次与易程见面的李兆军绝不会发觉,他极其大度地,笑容可掬地回道:“你好,幸会、幸会。”

    然而,这一切,都被林静怡尽收眼底,在刹那间,她的内心涌起一丝尴尬滋味:酸楚、苦涩、羞愧、无奈。她立马以说话掩饰自己那瞬间的失态,眼睛盯着资料说:“易总,你先过目一下,看看有什么还需要完善?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徐工。”

    林静怡神情上的一切细微变化,易程当然是心领神会,他不得不从内心钦佩和欣赏林静怡的机智。其实易程在煤矿方面是个门外汉,但他又不得不做做样子。他粗略地看了看图纸,简单地和徐定坤交流了一下。然后,他们一起赶往z市,找晓岩说事儿。

    晓岩在安排了易程给林静怡联系之后,专门把两个采煤专业工程师请来做师爷。一个叫张卫东,上世纪六十年代毕业于徐州矿院,退休以后,在晓岩麾下干过几年。六十岁以后,不愿意再干那些往下跑的活儿,正好晓岩的公司转型,他就回家养老了。晓岩请他来,主要想听听他的意见,借他几十年干煤矿的经验,作为对这件事情的参考;另一位叫刘矿生,他的父辈就是在一家国营煤矿干了一辈子,矿生是在矿上生,矿上长的真正的煤矿子弟,高中毕业又阴差阳错地考进了焦作矿院采煤专业。前几年嫌在国营煤矿待遇低,就隔三差五地请假,出来跟着晓岩“走穴”,主要负责技术监督。晓岩给他的待遇是在国营干的三倍以上,这样一来二去,矿生就辞去了国营煤矿工程师的头衔,来到晓岩麾下。做了一名民营企业的工程师。这次公司转型,晓岩并没有让他走人的意思,他想利用矿生的人缘,让他跑业务。矿生说他家里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想休息一段时间,这边只要有事,通知他,随叫随到。

    在煤矿开采方面,他们就像三国里的刘关张之间,三个人是头和肩膀的关系,晓岩是主谋,卫东和矿生是晓岩的左膀右臂。他们两个跟着晓岩做了好几年煤矿安全技术评估工作,两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了,比起原来在国营干,可以说这辈子不再工作,也不缺钞票花。这次易程一心要投资煤矿,几次三番地说服晓岩。晓岩再次想到了曾经的爱将——张卫东和刘矿生。把他们招来,就是要请他们两位拿大主意。

    他们在公司小会议室里开了一个小规模的招待会。

    易程介绍了李兆军矿长、徐定坤总工程师、林静怡等各自的身份。当介绍到林静怡时易程迟疑了一下:“这位,矿长夫人,后勤矿长。”

    晓岩把张卫东、刘矿生介绍给易程,也介绍给矿上来的四位。

    徐定坤在会议室那张不算太大的椭圆型会议桌上,摊开图纸,指指点点地谈论着。卫东和矿生睁大了眼睛,努力在图纸上寻找。他们寻找破绽,同时也判断着这张图纸“含金量”的高低。徐定坤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向他们介绍图纸所描绘的井下地质情况,以及储藏量的分布。易程虽然是外行,却也在静静地听着,仔细地观察他们谈论的内容。晓岩虽说不是专业,但经过这几年的摸爬滚打,耳濡目染,近朱者赤,也多少掌握了一些煤矿的基本常识。晓岩从图示和徐工的介绍中,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若果真如此,这个将矿大有开采价值和挖掘潜力。

    晓岩脸上,慢慢地洋溢出笑容,他只是在旁听着,并没有发言。

    善于察言观色的林静怡看到晓岩欣悦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再看看易程也是在认真聆听几个技术人员的谈话,观察他们查看图纸的表情,脸上同样也是隐逸一丝笑意。林静怡暗暗地为自己这次“武装暴动”打了优秀的成绩单。

    林静怡觉得在这个时候,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热忱,这就叫火上浇油吧。她悄悄地出了会议室,来到公司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箱“红牛”饮料,让导购员送上来。一罐一罐亲自打开,放在各位面前,说:“提提神,提提神。”

    理论上的论证,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晓岩轻声朝易程说:“来一下。”

    晓岩出了小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易程随后跟了过来,他们统一了口径,再次回到会议室,晓岩把今天的见面做了小结:“图纸和报告今天大家都看了,徐工介绍的也很清楚,李矿你们先回去,回头易总、张工我们商量一下,再和你们联系。”

    李兆军站起来与晓岩、易程握了手:“好吧,我们等这边的消息,看得出来崔老板和易老板都是爽快人,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李兆军和张工、刘工都一一握手告别。

    送走了林静怡,李兆军一行四人,晓岩、易程,两个工程师,他们再次聚在一起,讨论了对于图纸和报告的看法,他们都认为值得进一步考察一下实际情况,如果真如图纸所显示,储量丰厚,自然条件优越,可以考虑投资的事情。毕竟煤炭资源已经进入了“皇帝女儿不愁嫁”的阶段。许多热电厂都在到处找煤炭,只要把煤炭挖出来,五六百元一吨,不愁买主。做媒矿,只要安全有保障,利润确实可观。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十分热烈,张卫东和刘矿生两位工程师看了图纸后,职业热情再次被激起,他们都表示可以进一步考察此矿,以作最后定夺。

    晓岩说:“那就这样定了,过几天我们就抽时间去考察一下,回头再做决定。”

    易程见晓岩的热情已被激起,就趁机说:“是不是趁大家都在,把考察的时间定下来?”

    晓岩沉思了十几秒钟后,说:“那就下礼拜二吧。这几天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一下。”

    其实,在晓岩心里还有另一个意思:这种事情,不能追得太紧,让他们觉得这边是在抢饭碗似的。那样对投资回报,谈判交涉反而不利,起码要让他们感觉到这边是在慎重办事,其中也存在犹豫不决的成分。晓岩还在考虑的另一个因素是:要不要派管理人员过去,钱拿去了,管理上不参与,那不是在撂大炮吗?到头来是盈是亏,谁说了算呢?这样想着,晓岩就直接表示的自己的观点:“还有一个问题,不如现在议论一下,如果考察之后,可以的话,我们是参股,还是借贷?如果借贷的话,什么话也不说,只要认为他们有偿还能力,借给就是。若是参股,管理上怎么做?我们派不派人?这些都是下一步要明确的事情。”

    易程赞赏晓岩做事细致认真周全的性格,接过晓岩的话茬说:“是的,应该这样。我们考察之后,再谈这些好吗?”

    其实易程是想把晓岩说的方案先给林静怡透漏一下,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在之前,他确实没考虑这么周全。

    晓岩再次给张卫东、刘矿生两位工程师强调了去煤矿考察的事项,并大致说了关于考察的原则,以及初步设想。卫东和矿生两位工程师跟着晓岩好几年,对老板做事的风格十分了解。他们表示:在最近几天内一定做好准备,只等老板召唤。

    “那咱们就初步定在下周二,若有变化,我会及时给你们电话。”晓岩对这件事情十分谨慎,他深知其中的利害,若有一丝大意,将酿成灾难。

    卫东和矿生两位工程师回去之后,晓岩再次把易程、李兆军、徐定坤等在小会议室讨论煤矿图纸的画面,在脑海的桌面上铺展开来,细细地琢磨,推敲研究。认为易程作为合伙人,提出的事情,他没法不重视,无论怎样,还是进一步了解一下矿上的情况,办与不办,在易程这儿也好有个交待。他再次想到“m工程”投标的事,这是他近段时间的重头戏,更是公司转型之后第一场“演出”,成功与否,关系公司下一步的前途命运。投标m工程的关键,还是要在

    那位钓友——安全处长史全林那儿下功夫。一方面是好久不见,联络一下感情,再就是m工程的事儿再做实一下。怎奈这个史全林他不喜喝酒,不爱跳舞,更不迷恋洗浴中心之类的场所去玩花样,情有独钟的就是钓鱼。钓鱼是一件养性的活儿,起码得有整块的时间。这样想着,晓岩就给史处长打电话,电话传来的却是忙音。他失望地挂了手机,翻看摆在桌子的报纸。没过几分钟,他再次拨打史处长的电话。

    韩颖当当敲了几下门,走了进来。看到老板在打电话,轻轻地把文件夹放到晓岩办公桌上,悄悄地转身出去。晓岩抬头,喊道:“小韩——”

    韩颖停住脚步,回头,一双闪着灵动之光的凤眼看着晓岩。似在问:经理,有事吗?

    晓岩迟疑了一下:“哦,没什么,你把们带上,我打个电话。”

    韩颖回头,朝晓岩看看,微笑着点点头,带上门,出了经理室。

    晓岩看着那扇被韩颖顺手关上的房门,侧目凝神,似在想象着什么,又似在凝望着什么,思索着什么。就那么十几秒钟,也许时间还要长一些。他回过神来,再次拿起电话,按了史全林三个字的呼出键:“呵呵,老兄啊!电话好难打啊,好久没出去了。整天忙,忙得晕头转向的,想找个地儿轻松一下。老兄,哪天抽出空来,咱们出去玩玩?”

    史全林知道晓岩说的玩儿,就是钓鱼。这是他最心仪的一项休闲方式。他曾经和晓岩一起把z市附近几个水库都蹲过,且一蹲就是一天,最低也得是半天功夫。尤其是m市的李集水库,那儿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沿堤柳丝弄烟,如轻纱拂面,水草山花迎风摇曳如秋水芙蓉;清风过处,浩淼的水面上,涟漪荡漾,如阳光以她那纤纤素手洒下了万千枚细碎的金角子,闪着耀目的金色光芒。他们两个曾经不止一次地撑开遮阳伞,摆开渔具阵,各占方寸之地,各持一把鱼竿,带上茶色眼镜,静静地守在那里,等候鱼儿上钩。偶尔抬头,远望,凝视一会儿仙境般的景色。心中纯净得如入“桃花源”一般静谧。“忘我”,也不过如此境界吧!正如:“萨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垂钓,享受的也许就是这样的过程。

    晓岩与史全林成为忘年交的朋友,就是在垂钓过程中,就像陈年的老酒,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醇,愈来愈浓。以致由工作上的帮忙,到哥们义气,友好往来。

    史处长听说是钓鱼,在心里把时间表梳理了一遍,说:“这个周末应该可以吧,我也是有点心痒痒了。到时候再联系好吗。”晓岩兴奋地应道:“那太好了,再联系!对了,我这儿又弄了一套渔具,我原来那套还好用,这套就送老兄了,到时候我带过去。”

    “好,好好,那就有劳兄弟了。”

    与史全林通完电话,晓岩轻松地舒一口气,在意识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好了。

    在晓岩心目中,史全林始终是一位有影响的人物,他能够答应一块去钓鱼,足见同自己的亲密程度。晓岩非常清楚,只要史全林关照,投标“m工程”的事,只是履行一下程序而已。他一定要抓住机会,选好航道,提前铺好红地毯,静候大喜日子的到来。他不喜欢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说法,凡做事成功者,无不是知己知彼,充分备战,以实就虚,攻其要害,才马到成功的。

    晓岩看看日历,礼拜三。距离周六还有两天时间,两天时间,能做些什么呢?第一,他得把那套渔具买到手,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准备着随时出发,陪史处长钓鱼;第二,也是关键的一项,这两天里之内,他得尽量把m公司的情况打听得详细、再详细一些,为在钓鱼的时候,给史处长的交流做准备;第三,还要向公司的内部人员挖掘能量,在标书上做足文章,绝不能掉以轻心,在自己的家门口迷路。他坐在那把舒适的老板椅上,身体靠后,胳膊抱在胸前,微闭双眼,坐得很舒服的模样,心事就这样一二三地铺排开来,一件一件地写意成生长着的希冀。

    晓岩把需要做的事,理好了顺序,满意地站起来,随手整理了一下服装,环视了一周办公室的陈设,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整洁有序。又到了下班时间,东山的日头就这样又一次陨落到了西山。晓岩忽然意识到还不能结束一天的运转,好像有一种使命在等待他去完成。他还不能现在回家去陪妻子和女儿。他的时间太紧了,记得是谁说过的:“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的话。他需要抓紧时间,尽一切可能为“m工程”做好一切准备。想到此,他决定给一位同学打电话。这位同学在m公司虽然没有多大权力,可是他会比较了解m公司内部的一些情况,和他一起吃顿饭,就算是闲聊,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电话拨通了,晓岩笑着和同学闲聊:“老同学,好久不见了,怎样?一起吃饭,聊会儿?”

    那边传来很爽朗的笑声:“呵呵,怎么了,大老板请客啊?难得的兴致,要是不到,岂不是生分吗?!”

    晓岩这位同学叫石山,复姓欧阳,同学送他绰号“十三点”。而他却总是乐哈哈地接受同学给他的昵称。“十三点”说话总带点缅甸像,遇到隆重场合,说话容易脸红,有的同学就调侃叫他“十三妹”。在学校的时候晓岩和他关系一般,虽然都是同乡会成员,由于“十三点”喜欢多事,总是在同乡之间制造一些“背靠背”的话题。晓岩从内心有点反感,从不主动与他接近。

    “十三点”毕业分到m公司机关工作,第三年就做了公司领导的秘书。他给领导撰写的“檄文”总能挠到领导者的痒痒处。调到秘书科,两三年功夫,就做了秘书科科长。如今十几年如一日,熬白了少年头,伺候了几任领导升迁或者退休。此君,依然如故,仍然做他的秘书科科长。

    通完电话,半个时辰,他们就在一家陕北特色的饭庄碰面了。见面晓岩兴奋地叫了一声:“十三……”,接着高举起有力的手掌,重重地和“十三”的手掌击在一起:“呵呵,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啊!一副儒雅气质……”

    “十三”笑道:“哈哈,做了大老板,依然记得同窗情谊,感动啊!”

    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拿着菜单上来,说:“请两位点菜。”

    服务生说着把菜单轻轻放在晓岩面前。晓岩随手把那色彩诱人的菜单推给“十三”:“你来,别客气,想吃什么,只管点……”

    “十三”谦让道:“还是老板来吧……”

    “你们这儿的特色菜是什么?”晓岩示意服务生:“来,介绍一下。”

    “红烧羊排不错,可以品尝一下……”

    “好,算一个。还有呢?”服务生连着说了几个,然后又说:“两位先生,我们这里的凉菜可以拼盘,你们人少,点多了,也是浪费……”

    晓岩暗自钦佩这里的服务理念,为这个训练有素,做事温情周到的服务生叫好。他点了四份热菜、两个凉菜拼盘,要了一瓶经典杜康酒。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开始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一杯酒下肚,晓岩略述感慨:“一晃十多年了,校园里的往事恍如昨天。可是,我们都已是年届不惑,都在为生存奔波,想想,还是学生时代,激情,诗意,充满幻想。来,喝——”

    晓岩说着,端起酒杯与“十三”碰杯。

    “十三”慨叹:“是啊,咱们那一届,如今只有俺混得……唉不说也罢。”他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干了。

    “老弟,不是哥为你抱不平啊!以你的才干,早应该……咱们那些学友谁不羡慕你啊,副厅级经理秘书……”

    晓岩的话勾起了石山的痛楚。是啊,这么多年了。有多少跟着领导干的秘书,都一茬儿,一茬儿,被提起来了。唯独他欧阳石山是一个例外的例外。

    听了晓岩的话,欧阳石山的伤感岂止是在心头萦绕,那是深入骨髓的痛与悲啊!男人谁不想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这是“学而优则仕”几千年留下的传统思想,不是有句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欧阳石山怎会在秘书的位置上十几年,不思进取呢?!石山端着酒杯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冰冷地笑笑:“哈哈,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这个曾经被同学看成不瘟不火,温文尔雅的“十三”,也要“对酒当歌”了。然而,经典杜康怎能解除他心底的痛和忧:“唉,我这辈子,也就是当‘枪手’的命了。”

    晓岩见石山有点伤感,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忽然意识到,得把话拉到正题上了:“其实老弟混得已经不错了,只是你起点高,对自己要求也高,常言道知足者常乐。有些事儿不能太叫真儿的。听说你们单位要搬到z市办公了?”

    “是啊,是一项‘迁都’工程,也是劳民伤财工程……”

    “十三”只说了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就省略了。晓岩在心里嘀咕: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十三”这多年秘书当的懂得节约语言了,到底是跟着领导混得多了。他再次拿起酒瓶给十三的酒杯倒满,也给自己添了一些,举起杯子道:“老同学,为了咱哥们的友谊,来,干了这杯。”两人举起酒杯,一气儿干了。晓岩与十三干了酒,再次把话题引向“m工程”:“兄弟说的也是,一个大型企业,迁移一次办公基地,对一个企业,那就是‘迁都’工程,是要花费一定的银两。也许决策者有他们的想法,都信息时代了,时代的发展,城市化倾向越来盛行,就是小孩子上学,大家也是往城里送呢,这也是一种时代特征吧!大家都追求生活的便捷,环境的优美。‘迁都’也是企业发展的需要,可以理解啊。”十三笑笑:“哈哈,老兄,你怎么跟我们领导说的一样啊?!可是据我所知,这次‘迁都’下面的生产单位就有不同看法儿。但这是领导层的决策,也是一个企业的发展策略,市里已经批了。”

    晓岩再次给十三斟酒相劝,两人同饮至酒酣微醺,晓岩和十三直到九点多才结束这顿晚餐,十三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晓岩也有点头重脚轻,无法自己驾车回家,就向饭庄服务生申请了临时司机,司机开了晓岩的奔驰,先送十三回家,再送晓岩。

    晓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十一点了。格格已经睡熟,静梅手里捧了一本李佩甫的新作斜靠在床头上,正读得有味儿。这是一部“商战”长篇,以转业军人任秋风,商学院毕业生,被称为“三支花”的上官云霓、江雪、陶小桃等人物在商海中的沉浮为主线,以他们在商海的奋斗史为载体,描写了人生在权利和**的纷争中,所必然遭受的悲剧命运。书中主人公的命运令她忧伤不已,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晓岩拿出钥匙开门的声音,也没有惊扰她沉浸在书中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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