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余舟回了趟家,趁着太后去厨房端菜,沈陆小心地问他,“哥,晨晔他们是周五下午送方案过来?”
想起他们纠缠不清的那回事,沈余舟气不打一处来,长兄如父,他对着沈陆一向有严父风范,“他来是谈公事,你别动歪心思。”
这是警告,沈陆乖乖闭嘴,不再说话,他在沈余舟的公司实习,沈余舟积威甚重,现在还是他的老板。
沈余舟对沈陆的认知还停留在糊涂冲动、不知轻重,他实在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有情圣的潜质。
周五下午,晨晔带着vi方案如期而来,沈余舟刚好在公司。
他听着,晨晔对着草图跟他陈述构思,公司的logo没变,标准色也不变,vi设计在整个ci方案中是受限最多的,限制中求突破,从手里的东西能看得出来晨晔没少花心思。
说到一半,沈余舟发现晨晔坐的姿势明显有异样,身体前倾,像是极力把肚子压在翘起的腿上,脸色还发白。
没顾上市场经理还在旁边,沈余舟说:“不舒服?”
晨晔一愣,笑得有些勉强:“胃有点疼,没大事儿。”
哪疼都不是小事,但晨晔明摆着不想多说,沈余舟草草结束谈话,支走旁人,抓着大衣就往身上套,“走,去医院看看。”
晨晔把电脑和图纸一股脑塞进包里,对他说,“昨天刚去过,开了药,正在吃。”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坐在沙发上歇了会儿气。
沈余舟递给他一杯热水。
晨晔喝两口,站起来,“我走了。”
沈余舟哪能真由着他自己走,本来已经到了饭点,但晨晔说自己在家外边店里订了粥,而且也只想先回家休息。
沈余舟估计他这样开车都不舒坦,最终敲定,他开晨晔的车送人回家。
晨晔的车停在大楼后院,他们两正走出大楼后门,晨晔朝前边看一眼,腿像被点穴似的定住了。
沈余舟顺着他的眼光看,前头一辆车旁边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查过沈陆的事儿,自然认出了这人是stanley,传言中晨晔的男模前任,沈陆的心上人。
沈余舟还是第一次见到stanley本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沈陆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把拽住晨晔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把人往前拖,“你去,你对他什么意思,话当面说清楚啊。”
沈余舟拧着沈陆的后领一把将人拉开,“胡闹!”
沈陆被他扔到一边还指着晨晔叫唤,“我没胡闹,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他搬家换工作躲人一躲就是四五个月算是什么事?”
原来晨晔躲了staanley今天怎么能找到这儿就不言而喻了,要不怎么说沈陆是情圣呢。
stanley已经朝着这边过来,晨晔脸色白得像纸,但一脸吊儿郎当的笑,“行啊。”
他边说边迎着stanley上去,“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说。”
找个地方,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沈家两兄弟都没跟着的份儿。
但stanley看清沈余舟这张脸时,神色一阵愕然后,像是突然又不想走了。
就当着沈余舟的面,他问晨晔,“是因为他吗?”
晨晔漫不经心地瞟一眼沈余舟,懒洋洋地问:“什么?”
stanley说:“你是因为又跟他搭上,才甩了我的吗?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如愿以偿?”
一句话,沈余舟心里头惊涛骇浪,晨晔神色大变。
一张网,四个人,怎一个乱字了得。
第3章
如斯混乱的场面,还是晨晔先回神。
他对着stanley似乎忍俊不禁,“瞎说什么呢?”
晨晔伸手想摸stanley的头,胳膊伸出去被拽住。
stanley俯视他的眼睛,“你对我认真过吗?”
晨晔手臂垂落,眼神朝沈余舟和沈陆这边飘一圈,又飘回身边男人的脸上,还是那样浑不在意的笑。
他说:“当我对不住你吧。”
stanley突然也笑了声,丝毫没崩他传说中浪子的本色,姿态比晨晔更游戏人间,完全没当一回事似的,“早说不就结了,你当你谁,圈里比你听话比你撩的零一把抓十个,谁在乎你?”
晨晔微笑纹丝未动,“那不正好吗?”一点没落下风。
天空一片阴霾,风灌进脖子彻骨的凉。
stanley深深看他一眼,转头就走。
沈余舟围观了全部,男人和男人之间混账得这么坦荡,拳脚一顿完全正常。尽管刚才心里翻江倒海,他还是绷直了脊梁骨。甭管混账不混账,他都没打算看着晨晔吃亏。
如今轻飘飘地就这么闹完了,他横一眼沈陆,“半个小时后你没到家,从哪来就给我回哪去。”
而后迎着晨晔大步过去。
几米之外的男人背影寥落,stanley声音突然顺着风悠悠刮来,“你好好地过!t的,老子还真在乎。”
带着些惨然的笑意,孤冷凄切,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人听清,连沈余舟都愣了愣。
晨晔却没听见一样,转头过来,正黯然退场的男人被他甩到脑后成了背景,凉薄到极致。
他对沈余舟说:“胃突然不怎么疼了,我自己回去。”
沈余舟再次没敢相信这是晨晔。
看着已然面目全非的旧爱,“你行吗?”
晨晔没脸没皮地嗤一声,“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晨晔上车的速度很快,快到真像是没毛病似的,沈余舟一直送到车子边上,车门关到一半时突然被他一把扳住了。
他眼神捉住晨晔的目光,“他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晨晔眨眨眼:“哪句?”
还能是哪句,stanley知道沈余舟的存在,甚至知道他们有过过去,以及,如愿以偿,恭喜。
沈余舟没说话,但眼睛灼灼有神。
片刻,晨晔像是明白了,眼中有幽光浮动,那小团的光芒似是慢慢地跳,慢慢地跳,越来越亮,近乎妖异,最后让他整张脸都光彩熠熠。
他唇角的弧度也更大,就那样一瞬不瞬地跟沈余舟对视,冰凉的掌心搭上沈余舟的手,笑意妖孽般的惑人,又不同于他少年时小猫似的撩人且纯真。
他掰开沈余舟的手指,薄唇微启,声音像是挠在人心坎上,“师兄,你觉得呢?”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沈余舟师兄,相同的两个字,中间隔着漫长的七年,七年,天翻地覆。
晨晔似是而非的回答这天最终没容沈余舟深究到底,不是其他,一个不适时的电话,沈余舟得知他公司参与的一个投标项目,标方的一位负责人下午到了c城。
这次投标对他来说很重要,地标性建筑,拿到手,做好了,名利双收。
男人的野心也行动力决定他能站在哪个位置以什么样的姿态看什么样的风景,沈余舟是个事业心强过其他的男人。
于是不管晨晔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只能暂且搁置,连着半个月,各种应酬忙得沈余舟脚不沾地。
倒是在这次见面后第三天深夜,突然有个微信好友申请,沈余舟点开,是晨晔,应该是通过电话号加上的。
他看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回信息已经不是时候,沈余舟在沙发坐下,点开晨晔的朋友圈看了看。晨晔发的东西不多,倒是万圣节那天有张照片格外醒目。
照片是在浴室镜子前拍的,晨晔上半身光着,浴巾围在胯上,再扯下点,该露不该露的都要露了。下面配着一行字:愿赌服输!你们要的腹肌照。
图片上,几块腹肌精瘦但肌理分明,人鱼线隐没在浴巾的边缘,令人浮想联翩,诱惑得有些色情。
沈余舟不知道这是跟谁打赌,正如他不知道分开的这些年,晨晔是怎么样走过来的。
电视里头正重播一个新闻评论节目,沈余舟晚上喝得不少,恍惚听见男主播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着,“最近网上流传一则新闻,xx地一名少女不幸染上艾滋病,疯狂报复男人,已有二百二十四人中招……”
节目其实意在辟谣,但沈余舟越往下听,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就越沉。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把自己遭受过的不幸转嫁给别人,太符合人性。更符合人性的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他摸起遥控器仓皇地关掉电视,烦躁地扯开领带。
深夜的客厅,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沉寂。
这一晚,沈余舟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