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虎回来时，王倩还坐在禾场上说服先锋女燕小豆，他不便过去，便入屋问唐破的伤情去了。李虎告诉唐破：“佐藤已经得到九刑十八狱的保护，随时都有人在佐藤附近监控，那两个老棒现在跟着佐藤也能起到作用。”
唐破说：“多谢李叔，过些天，我还回天主堂上班去。”
王倩对燕小豆说：“李圆通父子动用国库黄金指使马作海暗杀同胞已经触犯国法，谁要私吞谁就跟着犯法，不过，鉴于你这次为挽回国库巨额黄金立下大功，我会替你争取一笔政府的奖励。”
燕小豆无限失落地问：“这笔奖励大概会有多少？”
王倩道：“多少钱，我也不清楚，你把你的姓名籍贯年龄写下来，我让王县长替你去拿这笔钱！”
燕小豆本来从不向任何人透露真实姓名和籍贯，但为了领取政府的赏钱，心动了，问：“王长官，一定要报姓名吗？”
王倩道：“一定要的，而且，必须填写真实姓名，假名则无法领到钱！”
燕小豆见四周无人，借用王倩的钢笔在一张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燕小豆，河北省保定府张飞集镇燕家村，1914年11月21出生。”
燕小豆凑近王倩，低声说：“这张纸您替我保密，尤其不要让李虎看到，您是身份崇高的人，我相信您！”
王倩点头，收了纸，对燕小豆说：“好，就这么说定了，你的奖项一到，我就让李虎送给你！”
王倩的语气已经在逐客了，燕小豆在人情冷暖中打滚了许多年，岂能不明白，却记着手下小弟朱洪璋他想加入九刑十八狱的事，对王倩道：“王长官，您已经知道我的底细，我知道您说话对李虎管用，我在衡阳结交了十几个小弟，他们本事不大，却都讲义气，我的一点破烂本事也无法罩着他们，他们很渴望能加入李虎的九刑十八狱，您帮我问问李虎，能否给我这个苦人一个面子？”
王倩点头：“我试试！”燕小豆怏怏起身告辞，又数次回头，然后出刘家村回西郊租屋去了，一场黄金梦破灭，她还得去经营她的小小理发店。燕小豆此时的心中已经非常非常渴望与李虎相认，非常非常渴望叫李虎一声大哥：大哥，你对燕家天高地厚啊！
只是聪明的她敏感地看得出来：王倩似乎并不热心让我与李虎相认！大哥盖世英雄，王雪琴算什么鸟，只有王倩才配得上大哥！为了大哥的幸福，我不能添乱。
燕小豆这番理解还真冤枉了王倩。
李虎赶出屋来，问：“王长官，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你有没有帮我问清楚她是不是阿芸的妹子？”
王倩问：“李大哥，你刚送走王雪琴，又想去送这位可能是阿芸的妹妹吗？”
李虎的确有这种冲动，被王倩识破，有些尴尬，说：“如果真是阿芸的妹子，却是必须送一下才放心！我在屋里看见她交给你一张纸，让我看一下？”
王倩笑道：“她让我做一个身份崇高的人，让我不给你看哩！你先告诉我，阿芸的全名是什么？”
李虎答道：“阿芸名叫燕小芸。”
“燕小芸，燕小豆，芸豆俗称四季豆，错不了啦，燕小豆就是燕小芸的妹妹。”王倩念着，把燕小豆写过的纸递给李虎。李虎一看：
“燕小豆，河北省保定府张飞集镇燕家村，1914年11月21出生。”
李虎虎躯一震，双眼泛起泪光，心中念道：张豺兄弟，阿芸的妹妹终于找到了！李虎对王倩道：“这正是阿芸家的地址！我得去一趟西郊，看看阿豆住什么地方，是否被人欺负，我要告诉所有的九刑十八狱兄弟，阿芸大姐的妹子阿豆找到了！”
王倩摇头道：“李大哥，你不要冲动。这一次，北山利用了九刑十八狱的义气，孤身一人将马作海劫走，马作海必定会投靠日本人，联手对付我们，你这个时候公开出现在阿豆身边，就是把她引入火坑。你恨马作海，马作海也在恨你，并且会牵怒于你的亲人和朋友。再有，你现在与她相认，别忘了，还有一个叫你大哥的英子住在李旺财家。”
李虎一时高兴过头，竟没有想到这些，说：“幸得王长官提醒，不然我一古脑冲去西郊，反把阿豆给害了！马作海仗着小鬼子的保护，必定会更加疯狂地采取行动，九刑十八狱一时也奈何不了他！阿豆的身份一时还不宜公开！”
这时候，江五已做好了晚餐。众人上到席上，王倩又提到燕小豆手下那帮小弟想加入九刑十八狱，李虎却坚持衡阳是铁佛爷的地盘不收衡阳籍弟子。唐破道：“我爹都作古了，他还有什么地盘，李叔别再这么顾忌！”王倩道：“李大哥，燕小豆办成这件事，就会有面子，他那些小弟是本地人，消息很灵通，燕小豆现在可是需要保护啊！”
李虎还是不答应：“我订的规矩，怎好自己又改！”江五睨视着李虎道：“李虎，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你是皇帝呀，还开金口落银牙呢！王倩说情，你都还在守你这条臭规矩！三人组加上唐破一致决定，这条规矩已经废了。”
王倩叮嘱江五：“姐，横山勇的司令部这两天内要搬去广西，你要配合李旺财作好应对工作，防止敌人对先和军和流动营内的弟兄们搞动作！”江五点头应承。李虎见两个美女一副作别的架式，问：“这怎么回事？鬼子要溜，我们应该送送才对？”
王倩笑道：“我们两个不行了，中午时我接到一份邀请李大哥的电报，而我必须给你当司机！”
李虎吃惊：“什么人这么大面子？”江五在一旁冷笑。
李虎的右手自然收缩成铁拳：“这个小流氓倒还有些胆量！我倒要看看他的脖子是否接得下铁钳手！”
江五冷笑道：“这个瘦金刚的一身本事不在龙泽南之下，他要见你的原因我知道，重庆近来流传一个谚语：宁可得罪蒋光头，千万别碰虎锁喉。于是有人对他说了汉武帝杀郭解的典故：汉朝有个大侠客郭解，因为名气太大，以至于长安人有事都找郭解，风头盖过汉武帝，汉武帝找个理由就把郭解给杀了。李虎，如果他设的是鸿门宴，你敢不敢单刀赴会？”
“那就是他自己找死！”李虎又问王倩，“几时出发？”
王倩道：“机密！”
李虎心想什么地方见面肯定更是机密，也不再问，心想：不要误了明日一早杨细姑的出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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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离一回谱就好了
再说马作海被北山带到横山勇的司令部。此时马作海的形容滑稽至极，他的面部不是被先锋女燕小豆化妆成西洋女人吗？
燕小豆能有什么好材料涂在他的脸上，尤其是脸上那一层白胶本来也就是一般的地沟油，但燕小豆要报仇，在白胶里加了化工材料，几个小时后就会起化学反应。经过一番死里逃生之后，马作海整个的一张脸变得污秽不堪，掉皮，起皱，整个脸面被一层没有毛孔的非生命物质所覆盖，封闭埋藏的脸皮在里面起着类似水泥打泡的化学反应，痛苦不堪，皮肤上尖锐的刺痒搔也搔不进去。
马作海诅咒着先锋女，抓着满脸的奇痒，却是越抓越要命地痒，往前拜见坐在办公桌后的横山勇，横山勇看着面前一张怪脸的马作海，命令卫士赶紧叫军医过来。
军医一看报告横山勇说：“得动手术，延误下去会送命。”
横山勇吩咐副官北山：“把他带去医治，顺便替他修改一下面部，特别是他这个鹰钩鼻子，修改之后，让谁也看不出他是马作海，然后交给良子，良子有了这个怪物，足以让王倩焦头烂额了！”
北山牵着痛苦不已的马作海随军医出去了。横山勇哈哈大笑：“九刑十八狱，现在，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哪里去寻找你们的大仇人马作海！”
马作海任凭司令部医疗组把他放倒在手术台上，四肢都上了铐固定。医疗组的麻醉药十分珍贵，给马作海上局部麻醉时用的只是普通镇痛剂，军医用医用钳子夹角将马作海脸上那一层疙疙瘩瘩的假脸皮撕掉，刷刷刷地撕，有的地方连皮带血，在马作海的嚎叫中撕出一张血红狰狞的烂脸来。
剜割的彻痛中，马作海看见只露双眼部位的医生们忙忙碌碌在自己的脸上加工，要从五官的构造上把自己整合成一个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人。痛到极处，方才知道，和这般痛相比，痒是多么美好和仁慈啊！
马作海终是极恶之人，有着超强的意志，知道自己根本没得反抗，索性做一回关云长，心生豪气，坦然接受。他躺在手术台上回想自己过往的人生：生长在贫寒之家，为了改变命运，他曾发奋读书，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后来，他的出类拔翠的考试答卷，被拿去和一个权贵子弟的考试卷作了对调。庞大的权贵势力横亘，有三种人生选择：第一，消灭它。李虎就是这种人。第二，避开它。第三，把自己驯化成最讨权贵喜欢的高质量奴才，顺从他们。马作海就是这最为聪明第三种，他曾经逼取过美良子的身体，知道自己必须用最彻底的奴性去感化美良子，过不了美良子的关，将是死路一条！
从马作海这里，我们需更正一个观念，汉j奴才并不一定就是胆小懦弱之辈。
手术过后，满脸纱布的马作海很快就在司令部见到了他的老熟人酒井美良子，美良子和佐藤一道过来给即将与司令部一道迁往广西的横山勇送行，一道来的还有许多别的军官。
北山指挥着一片井然有序的忙碌，抽身过来把马作海移交给了美良子。美良子一挥手，她的卫兵押管了马作海。横山勇的军车出来，所有送行军官和士兵刷地敬礼，驻目作别。天空中撒下银毛细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色中，唯有马作海成了多余的人。
翌日。
今日的衡阳县洪市镇不过一个普通的山村小镇，而在抗战时代，这个地方辉煌一时。方先觉将军命人在这里修建了简易军用机场，决心将侵华日军长期阻在衡阳。美国援华飞机经常在这里降落，从天而降的美国伞兵让当地人大开眼界，伞兵们以援助者的优越感纷纷希望在这个异国的山村田野实现一段廊桥遗梦式的爱情，而中国长辈们对男女问题严肃的观念封锁了许多动情少女跃动的梦想。
王桥山码头。
今天是杨细姑和她的十一个遇难孩子的出殡日，细雨漫天。
中国人历来把入土归安当成可以排除一切的大事，在平常日子的生活中，一切都是按官本位的方式在进行，权力者牛皮哄哄，其余人等马屁哄哄，而在亡灵出殡之日，一切都是按死本位的方式在进行，死者高于一切，牛皮哄哄和马屁哄哄们都得暂时归于生命的宁静，聆听生死终极的庄严。
一门十二人出殡，何等悲怆！
一条横幅两条纵幅拉直鼓荡于半空中：
横幅：忠烈王杨氏细姑天使十一子女追悼大会。
纵幅：雨洒天流泪喊妻儿已不应，风号地放悲哭音容犹宛在。
林泉山老人和他特别高大的小女婿王桥山站在风旗杆下（按：林泉山共有两个女儿，一个是王伟能兄妹的母亲林永杨，另一个便是杨细姑。林泉山特别尊敬他那出身名门的妻子，把妻子的杨姓放在大女儿的名字中还嫌不够，又让小女儿姓杨），王桥山也就四十五六，经此浩劫，数天之内，原来浓浓的一头黑发刷刷地变白，与八十多岁的老岳父站在一起，乍看之下，竟似一对白头老翁。
出殡礼仪和酒宴由王伟能兄妹三人全力支撑，而主祭人竟然是上官雷，九刑十八狱什么人才都有，凑齐一个乐队，吹拉弹唱，很有火候，哀乐声声，震动远近。
遍山遍野都是人，都是星条白旗和白幡，水酒宴排成两纵长行，一眼望不到头。十二具棺木都是由当地村民义捐而来，前来拜灵的人络绎不绝，王伟能王伟清兄弟充当孝子跪礼相迎。
习习的风雨中，一男二女三顶斗笠三件玄色长披风大步赶来，王倩三人组来了。细雨更密更急，泥泞的路面溅起水花，三顶斗笠整齐划一脱下，淋着雨水，在藁荐上落跪向着杨细姑的灵牌叩首。
王伟能王伟清兄弟过来敬酒，王雪琴也赶紧托个酒坛过来递给李虎倒酒，看上去她已经不再生李虎的气。李虎倒掉一碗酒洒在杨细姑的棺前，然后举碗碰棺：“嫂子，我们走一碗！”如此连饮数碗，江五已等在路口，王倩则在远处单独向王伟能交待工作。
这段时间一直在王伟能这一边工作的雷横他们纷纷过来看江五，打听冯金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以前江五总是说快了快了，可是快到今天冯金龙还是没来。
林泉山和王桥山过来会李虎，李虎尽量给两位痛苦人打气，并说这一次让马作海溜了，以后一定要抓到马作海及另名凶手。
王雪琴忙着招呼各方来客，视线仍然频繁地投向李虎，劈眼看见盛家兄弟骑出来两辆单车，往李虎跟前送一辆，另一辆送过去给了王倩，而江五却没有！王雪琴马上想到王倩要和李虎单独出行，冲到正向着王倩过去的李虎前面拦住：“李虎，告诉我，你今天要去哪里？”
李虎道：“哪里也不去，城里那边需要单车用！”
王雪琴本已对李虎熄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李虎，你以前不会撒谎，现在连撒谎都学会了，你一辆单车，王长官一辆单车，独独五姐没有！”
王伟能赶来迅速瞧了一眼四周的人，好在发现都是信得过的人，一把将王雪琴拽走，进到一个僻静处，骂道：“你怎么这么没脑子，王长官三人组前来吊唁，然后隐蔽出发，你却要无理取闹，今日人多眼杂，万一让细作听了去就麻烦大了！”
王雪琴气鼓鼓说：“李虎向我说谎，我当然要生气！”
王伟能道：“今日的事，李虎必须撒谎，你答应我，不再闹，不然我把你关起来！”
王雪琴哇地哭出声来：“关起来也要闹，王长官她以权谋私，为什么是她和李虎一道去，而不是五姐和李虎一道去？她见李虎去双峰接了我一趟，就要用这一招来向我示威！”
王伟能怒气又起，狠狠骂道：“雪琴，今日姨娘出殡，全仗我们三兄妹出力，姨父已经一夜白头，你已经是成年人，又正在接受高等教育，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王长官会跟你一样感情冲动吗？今日之事，王长官非去不可，任何人代替不了！”
王雪琴何等聪明，立马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把嘴附到王伟能耳边，问：“你们的机密我已经猜到了，王长官是带李虎去见蒋光头，对不对？”
王伟能大吃一惊：“是你自己猜的，还是从哪里听来的？”
王雪琴严肃道：“从听来的话中猜到的，我听上官说，衡阳城内最近流传一句谚语：宁可得罪蒋光头，千万别碰虎锁喉。上官虽然爱吹点牛，但他决不会胡说出这句话，昨日我问龙萍，龙萍说李安告诉她，重庆那边早就有这句谚语了。中华民国本质上还是一个专制国家，许多民众还愚昧地把最高领袖当作皇帝，如果老蒋也在潜意里把自己当成帝王，要学汉武帝之杀郭解，命令王长官带李虎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伟能道：“你就把王长官想成这样的恶人？你可知道王长官数次顶住来自重庆的压力，甚至包括我和老黄的压力，保全李虎。李虎身上背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统计的命案，除了王长官，谁人可以救得了李虎！”
王雪琴一听，心中更加着慌，问道：“哥，你觉得王长官是不是对李虎动了情？”
王伟能道：“王长官具有一个成年人的理智，不象你，现在到处都是谣言，说你和李虎在上官雷安排的小旅馆里如何如何，看以后还有谁来娶你！”
王雪琴呸道：“狗屁理智，王长官已经二十八岁，属于高龄剩女，她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是狠手，我还是太稚嫩了，以为上官所造的这些谣言可以把王长官吓退，让她从此不敢对李虎有念头，却没想到有可能触怒王长官，强烈的预感告诉我，王长官就会在这一路之上一举征服李虎，等到李虎回来时，我叫他，李虎，你过来！那王长官立在一旁，咳嗽一声，李虎不但不敢过来，从此以后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这一切都怨我自己出手不够狠啊！”
王伟能心中高兴，原来王伟能一家人都在担心王雪琴和李虎到底有没有发生那种事，一直旁敲侧击地想求得答案都未成功，王伟能现在从妹妹的话中听出没那种关系，他悬着的心放下了，这个看似泼辣颠倒的姑娘家还守着传统的底线，很好！
这一次，王伟能是装出愤怒，骂道：“越说越离谱，干活去！”
王雪琴赶去干活，突然仰面向天喊道：“王雪琴，你就是不离谱，你离一回谱就好了！”
王伟能跟在后面走，听见王雪琴的叫喊，心中更踏实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冯金龙受过
再说王倩三人离开吊唁现场，走了一段见身后左近无人，便分道扬镳。江五要赶紧回衡阳城去压住阵脚，现在日本方面由酒井美良子执政掌衡阳，将佐藤收为情人，已将原来的派系之争化为无形，可以整合全部的力量来对付中方的游击队。
王倩遂与李虎各踩一辆单车走田间阡道，细雨绵绵，早已将路面浸泡成烂泥，好在日本人造的单车车身高大，二人加快车速，还可以顺利前行。骑单车去双峰必须绕过过渣江，因为渣江才有铺了石沙进山去的旱道。过渣江旱道，经过一个池塘时，看见有两个人披着蓑衣在一个烂泥田里捉泥鳅，一抓一条，开心极了。田中的青秧已经到了转禾的时候，株式很高，两人挤在秧缝里只露个小半身，一路走一路埋身下去捉，当中一个看见单车上的李虎，高叫“大爷大爷”而来。
来人是小泽胜文，小泽胜文现在是日本派遣军渣江驻军头目，当然，自从上次的驻军头目池田秀被李虎掐脖死后，上面补充一名新兵下来，依旧还是十二人，渣江是日军西向驻军的最后一站，日军方面现在有多少大麻烦吊着，也没有功夫来较真追究池田秀的死因，从渣江再往西往北，则是一片处于政治真空的广大山区。
王倩没想到下雨天都会撞上小鬼子，赶紧低声吩咐李虎：“想办法把我说成是王雪琴！”
与小泽胜文一道跑过来的正是顶池田秀死缺的新兵胜二，胜二平时听小泽胜文他们讲过龙泽南的中国大哥如何了得，遂也跟着喊“大爷”。
小泽胜文一手拎着一篾兜的泥鳅，一手拎着皮鞋，糊着满脸田泥，赤着双脚，看着李虎，问：“大爷，你又新交了女朋友吗？”
李虎立在车上问：“你什么意思？”
小泽胜文道：“我们都听说有一位名叫王雪琴的美女校花大学生爱你爱得发疯，还听说她为了得到你，出钱买通九刑十八狱的兄弟，让人家叫她大嫂哩。”
王倩向李虎虎脸问道：“李虎，你手下的兄弟把我污蔑成这样，你怎么说！”
小泽胜文一惊，低声问李虎：“大爷，原来这位美女就是王雪琴啊？”
李虎做成一张苦瓜脸，不出声。
王倩更虎起一脸凶相，喝问小泽胜文：“你刚才凭什么就认为我不是王雪琴？”
小泽胜文答道：“一个美女倒追男人，而且追得这么辛苦，绝对不可能是顶级美女，而您正是一位顶级美女，所以才会有此误会，还请王小姐谅解！”
王倩指着小泽胜文和胜二厉声道：“你们两个小兔崽，跟着我念：王雪琴是顶级美女！”
小泽胜文和胜二目瞪口呆，想：你再美女也不应该如此张扬啊！
王倩又指着他们两个，说：“念，不念就掐断你们两个的脖子！”
两个日本小兵一听掐脖子，赶紧齐声唱：“王雪琴是顶级美女，顶级美女是王雪琴！”
小泽胜文邀李虎二人去碉堡里吃中饭，李虎向单车后一努嘴，说：“下午回头来再去你们那里坐坐。”
待李虎和顶级美女去远，小泽胜文摇头叹道：“王雪琴这么凶悍，难怪大爷不喜欢她！好相貌放在她脸上，真是浪费了！”
王倩和李虎动身得早，中午时便进了无鬼大山，李虎提出去无鬼村李云鹤家搭伙食，王倩却说：“去小云寨村，我们敲一敲冯金龙，他把五姐一个人凉在城里，太不象话！”
李虎本是顾忌冯金龙现在住在老丈人家中，老丈人刚交失去了女儿，会不会给脸色看？现在见王倩都不在乎，想：我还在乎什么！
小云寨村处在无鬼山中一条陡峭而下的低矮峡谷中，海平面极低。王倩和李虎将两辆单车停放在山脊旱路上，却见山脊之下有一处豪华的墓园，绿色的护墙环抱三面，墓碑竟是杂色甚少的汉白玉。王倩忖道：“会不会是李翠兰的墓？”
二人下到墓地开阔的前门，果真见墓碑上刻着：
“爱妻冯李氏翠兰之墓。”
二人伏身拜揖后，便照着遥远的低处那一片正在冒着炊烟的房舍徒步下去，二人加快脚程飞奔而下，一路下到山脚，回头再望山顶，只见云烟漫漫，恍若仙境，好生瑰丽，真不负小云寨之名。
村中房屋大致在同一线的山脚地带，沿着山势的弯曲碗蜒而建，再往下平缓延伸就是一条溪水，因为水下含金，常吸引远近淘金客，称为金溪。
站在岳父家禾场上的冯金龙最先发现王倩和李虎，赶紧大步来迎。王倩劈头便问：“冯大哥，你打算把我姐凉到几时，上次她都来过一回了，你也不随她回城！”
冯金龙走近王倩，低声说：“王长官，我跟谁回城也不能跟江五回城啊，还请你帮我一回，就说冯金龙对抗战的作用很大，有些重大决策离开冯金龙还不行，千万不要以江五的理由催我回城，要用国家大事为理由，而且我还想对两位老人做一下戏？”
王倩冷着双眼问：“做什么戏，说清楚点！”
冯金龙把声音压得更低：“就是请王长官和李虎兄弟都配合我演一出王长官三顾茅庐。”
王倩道：“你真会开玩笑，我和李虎走这一趟都是万不得已，哪里有空来三顾你！”
冯金龙道：“王长官误会了，就是等一会在餐桌上，当着两位老人的面，你请我三次，我拒绝三次，之后你再发布长官命令，我只好从命回城。”
王倩道：“明白了，进屋吧！”
李虎调侃：“老狐狸，你这一套讲究，做个山大王太屈才了！”
三人进了冯金龙岳父家。冯金龙岳父名叫李学农，是小云寨小学原校长，现已退休在家，戴着黑框眼镜，很斯文的一个老人，得知三人组王长官和李虎大侠到访，与夫人一道，拱手相迎，接入堂屋招呼席上入座。
王倩却问冯金龙：“大嫂的牌位在哪？”
冯金龙将王倩和李虎带入亡妻李翠兰房中。牌位设在后窗，用一个木制神龛裱着李翠兰的黑白照，牌位上写着：
“慈母李氏翠兰之灵位，孝子女国豪、海英供奉。”
王倩已知冯金龙的一双儿女名叫国豪和海英，这时候正在上学。
王倩双膝落跪，向着李翠兰的黑白照三叩首，说：“翠兰大嫂，你之亡故，有我姐江五的一份责任，王倩前来领罪！”
李学农见王倩如此通达情理，甚是感动，伸双手扶起王倩。王倩又从随身挂包里取出两个日记本、两支自来水钢笔和两瓶蓝墨水，交到李学农夫人手上，说：“这是留给两个孩子的一点心意！”
要知道两支钢笔是非常昂贵的礼物，整个小云寨村都没有一个使用钢笔的人，这大山里没有钢笔，当然更不会有只有钢笔才使用的蓝墨水。
冯金龙跟在老岳母身后去厨房做菜，席上先摆了酒、酒杯、南瓜籽、酸萝卜之类。李学农已经从冯金龙嘴上知道王倩是重庆国民政府高官，连蒋介石都得叫她一声王长官，中国人骨子里渗透着对权力者的推崇，李学农亦不能脱俗，极力地要推王倩坐上席位，王倩坚辞，说道：“我如同您的女儿一般，哪有女儿上座的道理！”
王倩看见李学农一听女儿二字眼睛刹那起了雾，内心里也不由暗暗责备江五：姐，你确实不应该招惹冯金龙这个有妇之夫啊！
冯金龙身上挂着围巾，把热腾腾的香辣菜一碗又一碗端上了桌来，一副亲孝膝下的架式，他在李学农的身后向王倩使了一个眼色。
众人全来入席，李学农仍然固执地不愿坐上席，说：“有政府王长官在，哪有一个小学退休校长坐上席的道理！”
这样推来让去，李虎已不耐烦，绕过桌来，一把把李学农扶到上席位上坐下，李虎力大，李学农哪里可以反抗。
席位方定，王倩赶紧盛了米饭来吃，并对李学农夫妇说：“伯父，伯母，我和李虎赶时间，先吃饭了！”李学农表示理解。
王倩很快吃好饭，很严厉地对正在和李虎走酒的冯金龙说道：“冯大哥，你家中变故，我准你七天假期，你却至今不回城去，落下的工作谁替你做，当初我请你出山，为抗日出力，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就是对国家的承诺，大嫂不去也已经去了，你岂可因私废公？”
不待冯金龙回答，李虎又接上对冯金龙说道：“老狐狸，你的作用很大，有些重大决策离开你还真不行，你现在不在城里，害得王长官老念叨一句话：这事要是有冯大哥在就好了。”
冯金龙放下酒杯，双眼垂泪，说道：“我做下错事，犯下不能回头的大错，已然心灰意冷，只愿归隐在这山中孝敬二位老人，教育一双儿女，从此双脚永绝江湖。”
李学农问王倩：“王长官，金龙他在你们那里真有这么重要吗？”
王倩点头答道：“冯大哥遇事沉稳，多有出人意表的好计谋，我的确许多时候都要向冯大哥请教。”
冯金龙插进话来：“这个问题不用再谈了，我上山前是个教师，我已打算申请去小云寨小学教书！”
李学农一拍桌子，向冯金龙骂道：“你好出息！日寇还在我们的国土上逞凶，国家正在用人，你既已在王长官手下做事，就应该无条件执行王长官的命令，王长官只允你七天假，你却对我只字不提！王长官有时候给你面子才向你请教一声，你就真把自己当成诸葛孔明，要搞出个王长官三顾茅庐来请你吗！”
冯金龙道：“我心已死，我有权力选择留在这里！”
不待李学农再怒，王倩冷冷道：“冯大哥，你从前是个土匪，你不懂得军人跟土匪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再告诉你一遍，土匪只对自己的肚子负责，军人对国家负责，你没有权力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冯金龙明白王倩现在所说的话已经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在指责他，心中冒出寒气，哪里还敢吊儿郎当，急忙说道：“王长官，我今日就回衡阳城！”
李学农见王倩年纪轻轻竟如此威严，很是佩服，又听王倩管冯金龙新交的女友江五叫姐，一面吩咐老伴为冯金龙准备行李，又要当王倩的面说清一件事，问冯金龙道：“上次江五来这里，你娘骂了江五，我一时气冲也说了她几句，事后我们就后悔了。我们想，她一个女人，又是知书达理的人，不可能主动勾引你，是你耐不住寂寞，起了坏心，便说你家中没有妻子儿女，花言巧语把她哄骗到手，对不对？”
王倩想：这还真是冤枉冯金龙，从头都是江五主动，冯金龙也打头都告诉江五说他已有妻子儿女！王倩的嘴已张开，就要实事求是将事实真相相告，脚尖被李虎踢了一下，舌尖上的话又咽回去了。
只听冯金龙低头向李学农答道：“知子莫如父，岳父大人对小婿的一身坏毛病真是如同看到的一样，江五多次拒绝，是我赖皮将她赖到手，她又多次审问我家中可有妻小，都被我瞒过了。”
李学农指着冯金龙对王倩和江五说道：“王长官，李大侠，你们听到没有，我怎么把他往坏处想，他还果真全按我想的去做了！王长官，你帮我们做两件事。第一件，告诉江五，说我们老两口向她道谦。第二件，请你用军令管住冯金龙，让他从此规规矩矩和江五过日子，不要重演我女儿的悲剧！”
李学农老两口在山之底处挥手，冯金龙、王倩和李虎在渐行渐高的山之巅不时回头。上到山脊，冯金龙与王债李虎分道扬镳，待二人去远，他又下到李翠兰的墓地，坐下，抽了一袋烟，毅然起身，往通向衡阳城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感天动地燕小豆
下午时，停了雨，雨后的太阳在空气中制造出一种烧焦的糊味，也就是潮湿的尘粒被重新晒干的那种怪异的气味。
王倩和李虎两辆单车驶入双峰境内，王倩在前，李虎在后看见王倩将车停在路边那个熟悉的旅馆，径直进去了，正是自己与王雪琴住过的无名旅馆，那围屋而在的一圈枫树叶子红得更加夺目。
不一会，王倩出来上车便行。平时李虎从不打听王倩的事，他知道这个女特务全身都是秘密，也懒得问，但这个旅馆牵连着王雪琴的敏感话题，问道：“王长官，你进去这里做什么？”
王倩回眸一笑：“去调查你和王雪琴的传闻是否属实！”
李虎当然知道王倩说的是笑话，却没有笑话可以回答，感觉很无趣。
王倩不想让李虎尴尬，在单车上大声问李虎：“这家旅馆名叫枫林旅馆，你知道吗？”李虎道：“老板又没打出招牌，我怎么会知道！”
二人到了上官集，黄荣敏早已候在门外，待两辆单车进入院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