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神箭传说

第 18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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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不堪一击的军队。这样的军队溃败起来,绝对会让任何人忍不住大肆追击的。

    对于毫无组织的溃败。任何人都没有回天之力;同样,再谨慎地追击者也会在势如破竹的杀戮中失去戒备,队形、指挥同样陷入危险的状态。当然,溃败者根本无法利用这个机会,但是若旁边潜伏着另一支劲旅,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在这一瞬间,河东铁骑便从殿后的预备队,转变为潜伏着的狼群,猛然扑出!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河东铁骑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战果。虽然出自长安和靖威营的士兵均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但却因为之前毫无阻挡的追击变得散乱无比,在有组织地骑兵冲杀下,再强悍的个人也成为渺小的蝼蚁,无法进行任何抵抗。一股股小队士兵纷纷被绞杀,孙尧安自己更是亲率主力一举冲到杨诚主阵之前。本来这将是一场近乎完美的胜利。但却因为杨诚的阵前发威而先声夺人。大大地打击了骑兵们一路而来地如虹气势。

    本来双方的数量相差无几,甚至孙尧安还要占一定地优势。即使是硬碰硬,最终的胜利也势必会属于孙尧安。可惜的是,孙尧安也有自己地私心。他手里可仅有河东铁骑这一块筹码!他当然看到自己的优势所在,但同样的胜利,损失巨大的惨胜却绝非他所希望的。盘算之下,见对方立阵不扎营,他便生出了围而不攻的想法。

    杨诚的战阵里并无什么辎重,想必和他一样也是匆匆而来,绝不能持久。再加上最近的水源离他们也有两三里地,只要自己断其水源,他们便连这一晚也熬不过。四下均是平坦旷野,只要杨诚一动,坚如磐石的战阵便再不能保存,以他精锐的骑兵,必可轻松的取得胜利。他统帅骑兵十余年,对于步骑之前的优劣自然了然于胸。

    他这个打算本来天衣无缝,可惜却看错了一点:杨诚根本就不用坚守一晚。先是他请郑志愉增派兵力的要求被断然驳回,并严令他拖住杨、刘二人,不能让他们回援长安。接着,他派出的侦骑又不断发现对方的援军赶来,先是褚与任、欧阳忠平等人各率一万骑兵回援,强力驱走他派往杨诚阵后的小队骑兵之后,分别在离杨诚不过里许左右扎营,三军成品字而立,互相呼应。接着张破舟及洪承业二人又联袂而至,直接汇入杨诚的大营。

    此时夜幕已完全笼罩,他的侦骑在对方的驱赶下已经再无法将后续的变化报回,天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援军赶来。不过仅仅是现在的情形,就足以让他头痛了。杨诚本军便有一万五千人,其后赶来的四部最少也在三万之上,合起来步骑近五万人,而且无一例外俱是战力强劲的精锐。而他这一边,除了三万河东铁骑,便只有郑仕明带回的不足两万人,虽然这些人回复了胆气,不过那只是在河东铁骑不断取胜的基础上,一旦陷入僵持甚至激烈的对战,这支部队在他眼里根本就可以直接忽略。

    如此,他真正可战的便只有手中的河东铁骑了。之前的战斗虽然遭到顽强抵抗,但由于他占尽优势,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实力犹存,但是他之前的优势却荡然无存。黑夜之中以骑兵冲击大批强悍士卒组成的战阵,根本就是个不智之举。更何况杨诚出自征北军最强悍的步兵营中,对于骑兵的夜袭恐怕已有无数种应对措施。而对方地数量巨大的骑兵出现,更让他的围困计划变得完全不可行。

    僵持不下?冰冷面具下那张棱角分别的嘴唇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这或许是自己现在唯一的选择了。想到杨诚那出神入化的箭术,孙尧安地眼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寒光:此人不除,简直让他寝食难安。他也听过柯里撒横行时的种种传言。虽然未必真实,但他却深知这样一个拥有倍于普通箭手射程的对手,在战场上将是如何的恐怖。更何况杨诚在黑熊谷那“卑劣”的手法,更让他极为忌惮,激战之中大量的将领被射杀,即使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河东

    也将无法承受。

    之前自己若是拼着巨大损失强行进攻的话……孙尧安不敢再想下去,只要一想到这里,他便产生无限的遐想和无比地后悔。他是个果决之人。当然知道任这样的想法下去,将会严重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决定。

    “统领大人,后方告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中断了孙尧安脑中略有些混乱的思想。不用转身,孙尧安便知道来人是自己最得意的几名斥将领之下,当下略有些嘲讽地应道:“怎么,郑仕明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对于郑仕明这个统帅十万大军的前锋大将,他心中极是轻蔑,不过在表面上,他却不得不做出尊重的样子。此时周遭皆是自己亲信。他当然不用有任何掩藏。

    “前锋军已经溃散了。”

    “什么!”孙尧安脸上现出一丝惊讶,转身看着自己的爱将,颇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可能!郑仕明人呢?”

    见到河东铁骑地强势出现,溃散的士兵总算稍稍稳住了阵脚,甚至还有不少人返身协助围杀。想为之前的狼狈出一口气。不过些人实在是太弱了。以上百人围攻十几人,居然反被别人杀得片甲不留。若不是他的骑兵四散追击。恐怕返回的前锋军士兵就剩不了多少了。饶是如此,待战局稳定之后,郑仕明这十万人也仅剩下不到两万了。而且近半都是伤重不能走地。

    孙尧安虽然看不起郑仕明,但郑氏毕竟是他现在地主子,他却不得不稍稍顾及一下这名郑氏子弟的安全。不过他也不愿让这样一个二世祖呆在自己地营中,无奈之下便将其安置在自己营后,并派人协助其扎营驻守。不过那些溃兵毕竟来源复杂,大多数将领在溃逃中也是生死未明,这样一来,军营里可就热闹了。一会是有的人仗着人多将往常踩在自己头上,这次又损失惨重的仇人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一会又有人冲进伤兵营,大肆抢掠;一会又有人鼓动小股士兵,偷偷地逃出营去;还有一些士兵经此一战,精神无法承受,要么挥刀砍杀周围的人,要么四处举火狂叫……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郑仕明在营中住得心惊胆颤,三番两次要求搬到孙尧安这里,又或是让他派重兵护送他回渭南。孙尧安当然不会让他进自己的大营,若是老实呆着倒好,若是一时兴起对自己指手划脚来,那可就麻烦大了;至于护送回渭南,入黑之后后面便频频传来敌人小股部队出现的消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恐怕两三千人也不足以保护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岂会派出这么多人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不过为了安抚住郑仕明,他仍然派出三百骑护在其大帐周围,并以身为主帅擅自离营,传出去大有影响为借口加以劝说,这才稍稍安了他的心,没再找什么麻烦,却没成想现在竟然闹成了这样。

    “突然有一支上千人的敌军杀入营中,护营的士兵哪里抵挡得住,没几下就四散而逃了。兄弟们见势不可为,便护中郑仕明撤了出来,现在还在营外,等候统领大人的指示。”

    “好胆色!”孙尧安不禁出口赞道。杨诚派出追击的一万五千人中,绝大部分都被他成功分割、围杀,仅有吴嘉火和黄勇刚二人凭水塘之隔苦撑到天黑,这才不久他才听到他们趁势突围的消息,没想到他们久战之下才得以脱困,竟然立即调转头来袭击他的软肋。不错。郑仕明部此刻正是他的软肋所在,不仅不能成为他的臂助,反而是拖累,但他却不得不分出精力加以保护。现在这个拖累消失了,但郑仕明这个大麻烦却到了他这里,让他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带他进来吧。不过就说我正在商议军务。不,说我离营巡视去了。找几个伶俐之人,美酒佳肴把他灌醉,我重重有赏。”孙尧安无可奈何地说道,转念一想,又吩咐身边传令官:“那支敌军也不必管他,传令全军紧守营寨,其余人等抓紧休息。局面已经不为我所控,一切静待天明吧。”

    无尽地黑夜下。一切都似乎变得不可预测起来,现在他只想安稳的度过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可吓死我了!”刘虎从马下跃下,紧紧的搂住微笑而立的杨诚。听到杨诚被围的消息,他立即丢下一切,马不停蹄地赶来,途中更是传令周围所有可以调动的部队前来汇合。他倒不是小看杨诚,而是根据之前的种种,他断定孙尧安选择出击的时机绝对对杨诚极为不利。那里地处平原,杨诚以步兵对手连他也视为强劲对手的孙尧安,后果简直让他一路心惊。即使是后面沿途不断碰上褚与任派来的传信兵,也不能让他的行进稍缓半分。直到现在,杨诚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是无人可比的。

    “就差一点点哟。”杨诚打趣地笑道,想起之前地情形,心中仍然直呼幸运。若是孙尧安迟上半个时辰出现、若是自己冒险出击反而激其立即展开强攻……虽然双方自那一次后便再没有发生冲突。但胜负确实仅在一线之间。直到褚与任赶到时他的困境才真正解除。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刘虎上下打量着杨诚。握臂捶胸,似乎要一寸寸的确认自己这个兄弟确实一如从前。

    见刘虎话语诚恳,真情流露。杨诚也不禁心生感动。他虽然知道刘虎一直都想出人头地,功利心远比他要重,不过至少他对自己这份情谊却仍然没有因为双方身份的变化而减弱,甚至更加强烈。“别这样了,真受不了你。”杨诚微微推了一下刘虎,对他的过分“亲热”有些不自在了,毕竟周围还有这么多将士。

    刘虎点了点头,拭去因着急、激动而将益的泪水,拉上杨诚走向高处,望着孙尧安军营的方向,决然说道:“是该报仇的时候了!”于公于私,他与孙尧安都势如水火,现在关中形势如此严峻,自朔方铁骑被击败之后,孙尧安便成了他心中最为急切想要扳倒的对象了。

    “今晚?!”杨诚微有些惊讶。不论是他的荆州三营,还是长安出来地步骑诸军,经过连日的拼杀,都已成疲军。相比之下,下午才出现在战场上的孙尧安,军力几乎与巅峰状态相差无几。虽然他们现在人数上略占优势,但河东铁骑毕竟不是之前所遇的那些军队可比的,以逸待劳之下,正面硬撼并没有什么好处。刘虎统军多年,想来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地话语

    诚分明听出了他地意思。

    刘虎重重地点了点头,断然说道:“就在今晚,时不我待!”

    “为何?”虽然知道刘虎必然有其原因,但杨诚仍有些难以理解。这一仗荆州军承受了建军以来最大的损失,张破舟和洪承业地二营均在之前对朔方铁骑的战斗中战死超过千人,剩下的也是伤者近半。幸好一直以来杨诚大力培养军中郎中,更努力上大多数士兵可以熟练处理常见地伤兵,每人身上更携带少量常用药品,除非受到极为严重的伤,否则都能保住一条命。换作是一般的部队,死在战后的伤员恐怕就要超过战场上的数量了。

    更让杨诚担心的是,黄勇刚与吴嘉火到现在仍然音讯全无。在那种情形下,虽然京城步兵、靖威营和地探营均有强大的战力,但能存活下来的机会却是极为渺茫的。而且由于他们深陷敌后,受伤之后的保障几乎全无,要想保持之前荆州军那样极低的伤亡率,更是想也别想。如此一来,靖威营几乎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半。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荆州三营便失去了近七千名勇士,这如何不让极为爱惜士兵的他心痛不已。

    刘虎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地上,黯然说道:“皇上跑了。”虽然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乐观,以保持以往地强大自信,但是皇帝和满朝大臣逃离长安的举动仍然对他是个极大的打击。

    “什么?”杨诚眉头一皱。一时似乎没能理解刘虎的话语。

    “今天午时,小皇帝和满朝文武、王公贵族、巨商大贾,还有无数百姓,都已经逃出长安了!”刘虎没好气地说道。如果长安变成一座空城,防守它的难度简直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有近百万的百姓做为后盾,即使是叛军齐集城下,对于刘虎来说都仍有可战之力。而现在因为小皇帝地这个决定,让这个后盾不仅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甚至反而阻碍自己:百姓逃亡的混乱将成为长安城一个足可致命漏洞。

    “啊!”杨诚终于动容。一时百转千念,再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虽然不像刘虎那样亲眼看到逃亡的队伍,但他却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皇帝虽然年幼,但他却是一个无可取代的象征。有他在,忠于朝廷的百姓、将士方才能人人效命,地域不同、派别不同的人才能齐心聚到平叛这面大旗下。而现在,皇帝离开了长安,这种同心力便会数以倍计的弱化,而且他们根本无力阻止。这就像一支军队一样,如果将领每每都将自己地安危放在首要地位。又何能让手下的士卒拼死效命呢?

    糊涂!以杨诚这样的好性子,也不禁在尽中怒斥。虽然他不在荆州军中,远处传令,也可使诸将士齐心杀敌,完全自己交待的任务。但这却是因为长期以来所积累的威信所使。但皇帝现在有这个威信吗?幼年登基。诸臣辅政,何谈建立什么威信。就算是赶走三家。勉强亲政了短短两三月,也是政令不出关中,就算有点威信。恐怕也只对关中的百姓而已。他这一逃,却连关中百姓的心也寒了,真不知道这些被誉为贤达的朝中新贵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刘虎也知道杨诚如之前他一般一时间难以接受,是以也是默然无语,直到杨诚面色平静下来,这才沉声说道:“潼关已开,叛军势必会源源而进。之前与你对阵的十万人绝对不是其主力所在,而孙尧安出现之后竟再无援军,恐怕此时长安城下已不安静了。天明之后,最迟明天日落,不论如何我们都得回援长安。石镇北虽然是员战将,但以长安城之大,四万将士却显不够,撑过今晚倒没有什么疑问,要想更久便凶险莫测了。”

    杨诚点了点头,默然说道:“孙尧安的河东铁骑比朔方铁骑犹胜一筹,就算我们全力一付,只怕也不能一战而下。”就算孙尧安愿意与他们硬碰硬地打消耗战,战事恐怕也得延续到明天黄昏之时方见胜负。更何况以目前的状况,恐怕真如刘虎所料,叛军已经开始大举进攻长安了,源源不断的援军足以支撑他们昼夜不停的强攻长安。那么孙尧安在此的目地,恐怕仅仅是拖住他们而已。若果真如此,他又岂会与自己进行正面硬战呢。

    “拼了老命,只要能斩掉孙尧安地狗头,我的目地就达到了。”刘虎沉声说道:“这一带的地形他哪有我熟悉,我已探知其中军所在,直捣而去!此战骑兵足矣,待我出击后诚哥便立即率诸步兵赶往长安,有皇上的圣旨在此,诚哥足可号令全城。”

    “嗯?”杨诚疑惑地接过刘虎掏出的圣旨,看了一眼像在交待后事的刘虎一眼,断然说道:“你想找死,我可不答应!”神威营铁骑当世无双,虽然所剩无几,但却仍是一支不可轻视的强悍力量。杨诚丝毫不怀疑刘虎有直捣中军的能力,但孙尧安的实力却更让他忌惮。若弃弓而战,他或许不是刘虎的对手,但刘虎要想取他性命,却并不容易;但是面对孙尧安,虽然从未与其近战交手,但却让杨诚生出根本不能与之近战的感觉来,一旦靠近势必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出胜负。这纯粹只是一种感觉,但杨诚却深信不已。

    当然,这并不是说刘虎就比孙尧安差多少,事实上刘虎完全从战阵中体会出来的刀法,让他在战场上难寻敌手。只是杨诚对其秉性、喜好都极为了解,再加上速度和敏捷都要超出刘虎,所以才能有与其一拼之力;但孙尧安却完全不同,他那种超乎常人的警觉、对气机的准确把握,都让杨诚生出无比的警觉,刘虎对上他恐怕难以讨好,就算打得过孙安,但却绝没有短时间内取其性命的可能。以神威营之能,河东铁骑的大营或许易进,但要想出来恐怕就极为艰难了。

    “你不信我能宰掉孙尧安?”刘虎略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对于神威营,他有着理所当然的自傲,万军之中取敌帅首级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有夜幕为掩护,敌人根本难以对他进行有效的阻杀。事实上,在一见到杨诚安然无恙之际,他心中便有了这一决定了。

    杨诚笑了笑,按着刘虎的肩膀:“你也不用逞强,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办了。”

    “真的?”刘虎雀跃而起。

    杨诚点了点头,缓缓道:“以正合,以奇胜,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吧!”神箭传说 第七卷 第七十三章 关洛争雄·三十七

    第七十四章 关洛争雄·三十八

    着天际的启明星,整夜未眠的孙尧安突然有些不安起

    这一夜吴嘉火和黄勇刚二人凭着千余残兵在他后面闹得天翻地覆,在一举击破了郑仕明的大营之后,见孙尧安按兵不动,竟然兵分两路,接连出手。这附近除了河东铁骑的大本营外,几乎都出现了他们的踪迹。告急的战报如雪片般传来,孙尧安却连看也不看,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正面的大敌身上。

    但是获得强援的杨诚,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不,或许没有任何动静,而是没给他发现任何动静。自从杨诚得到援军之后,他便再没有从斥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开始还断断续续的有斥返回,虽然传回的消息都没有什么价值,但总能让他大概知道对方的动作。直至午夜之后,便真的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若不是想要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以孙尧安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坐等天明的。而对面的杨诚却显然没有他那些无法言明的种种顾忌,这些消失的斥自然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孙尧安亲手训练出来的斥心里自然有数,能达到完全猎杀他派出的每一个斥,只怕杨诚麾下的神射手们,已经将他的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了。如此大费周章,若仅仅是为了与他“和平相处”一晚,孙尧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离天明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黎明之前往往是人最容易疏忽的时候,孙尧安有十足的把握相信杨诚会在这一段时间有所作为。虽然他已经传令唤起之前一直养精蓄锐的战士,由他们接替了已略显困顿的巡夜士兵,并且进一步加强了大营周遭地警戒与防卫。任何偷袭在他这样的安排下都必然会徒劳无功。但是他仍然无法排解心中的不安,似乎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这一瞬间突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虽然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直觉,但这却是无数次地战场拼杀所积累下来的。

    “轰……”巨响几乎是在瞬间陡然爆发出来的,大地的不住颤抖中,数是万计的铁蹄叩响了黎明前的战歌。孙尧安眼中闪出一丝寒芒。嘴角微微上翘不住的冷笑着:果然还是被我料中了!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骑兵统帅,几乎在蹄声响起那一刻,孙尧安便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大致数量与距离。能够悄然无声地将近两万骑兵埋伏在他营外三四里外,倒还真是费尽了心机;两万骑兵呈弯月之形围住了大营的东、南、西三面,而且几乎是在同时发起冲锋,这一点倒让他对对方的实力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要知道一骑兵的优劣,绝不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看出来的,只要是一个稍有经验的人,只要留心观察。便不难从其举手投足之间得出其真实的水平。而对孙尧安来说,仅仅是听到的声音,便足以从中得到大量有用的信息了:这是一支绝对不比河东铁骑弱的强劲对手!

    更为可怕地是,这支骑兵的指挥者绝不是杨诚。他倒不是怀疑杨诚的统帅水准,事实上在他心里杨诚已经成了稳坐第一位的对手。只不过杨诚的部下除了少量侦骑外,其余全是步兵,这支近两万人地骑兵显然不是出自荆州了。可别小看这两万人地同时冲锋,要知道在黑暗之中虽然可以举火为号,但要想让这连绵十余里的骑兵同时得到号令,便足以伤透脑筋了。就算杨诚有权调动京畿地骑兵。但仓促之下哪有此般如臂使指。将领对手下士兵的熟悉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更何况是从未指挥过大量骑兵地杨诚了。

    如此一来,便可断定在他斥无法侦测对方消息的这段时间里,连刘虎也居然赶来了。他对杨诚和刘虎这对同出于李平北麾下,以连世家子弟都难以企及的速度迅速攀升。最后都成为他的对手的难兄难弟并非一无所知。事实上连杨诚和刘虎都不知道。不论是三家联军还是其他朝廷军队的中下层将士中,他们二人有着极高的声望。二人皆是平民出身。是以很容易得到数量众多的平民、庶族将士的认同,很多人甚至都将二人视为自己的目标与希望,让他们在这个无处不充塞着出身、关系来论人的现实中。找到一丝慰籍。

    由于都是指挥的骑兵,相比之下孙尧安对刘虎的关注便要更多些。当年出于赵长河的关照,史达贵的神威营向来都是征北军中独一无二的,在真正生死的血战中锤炼出来的骑兵精英,十之八九都会被抽调进入。用人才济济来形容,根本一点也不过分。但是就是这个刘虎,从一名步兵进入神威营,在短短半年内就成为仅次于史达贵的副统领,除了史达贵个人的赏识外,若没有其自身的真材实料,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他和刘虎之前已经有过数次交手,虽然还没有面对面的将锋,不过从单纯的战场来说,他在孙尧安心中的份量还要高出杨诚一筹。毕竟做为骑兵来说,对于步兵便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饶是戎马一生的孙尧安也不能幸免。

    围三阙一,想必杨诚早已在那空着的北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送上门了吧。杨诚和刘虎一步一骑,皆是强劲的对手,现在居然同时出现,让他心里紧张中又带着一分期待:四年了,没有对手的四年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难熬。对于这一战他期待已久,虽然对方这毫无水准的正面冲击让他略有些失望,但他的心神却已全部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战斗之中。面对这样的对手,哪怕是最拙劣的进攻,也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望了望黑暗的前方,孙尧安拔马回营,示警的号角声顿时在营中各处响起。蹄声越来越近,大战一触及发!

    “哗哗哗!”在投石机的接连轰击下,长安宣平门在火光中轰然倒塌。飞尘漫天。城上城下的厮杀已经近入到了最为激烈的阶段。箭雨、石弹如雨而下,巨大地战争机器疯狂的收割着置身其中无数脆弱的生命。

    唐道正面不改色的从浓烟中走出,身后城楼的轰然倒塌丝毫不能吸引他一丝关注。看着远处城墙上已经胶着在一起的厮杀,他文秀地

    禁生出一丝担忧。与同时被举为校尉的石镇北三人不直是低级参谋的唐道正向以儒将自诩,虽然战况激烈。不过他身上除了略有些烟火之色外,仍如往常般整洁。

    “二哥,叛军势大,真的不用派人向石校尉他们求援?”副将唐道凌一脸焦急,与唐道正截然相反,战甲之上几乎布满了刀箭之痕,几乎新近包扎好的伤口仍然透着微红,战盔早已不知掉落在了哪里,血渍与火烤的蹂躏下。焦黄卷曲的头发更加不堪。

    唐道正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似乎对他的形象极为不满,若是往常只怕早就是一顿斥责了。不过现时情况毕竟有所不同,是以只是扁了扁嘴,望着石镇北驻守地方向淡然道:“你也知道我们之前的方略,怎么还说此等愚蠢之言。外城丢了,还有内城,犯不着在此拼掉所有弟兄。”

    在新晋的四校尉中,唐道正恐怕是惹人非议最大的了。倒并不是他之前的文职身份,相反看似文儒的他使得一手凌厉的刀法。连向以勇猛著称的石镇北也难以应付。只是他一获提拔,便立即将军中与他交恶的将领杖逐出营,并立即将之前与自己交好的低级将士甚至士兵越级擢升。短短三天时间,他便将自己统领地部队中的将领近九成换成了自己的好友与亲族。当时军中几乎一片哗然,连小皇帝也忍不住为此事而专门召见了他。也不知道他在小皇帝面前说了什么。朝廷竟然默许了他这番动作。甚至对于其后的诸多改革,也是毫不干涉。不久之后众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毕竟以他地身份和资历,要想完全控制这一万大军,几乎是不可能地。只有将各级将领换成自己的亲信。才能真正让他地命令得到有效的执行,让他得以尽展所长。

    待他真正控制了军队,第一项改革便是全然打乱原来的编制,准许士兵自由组合,每一伍几乎都是亲族好友组成。虽然这样会渐渐在军中形成大小不等地小团体,但用他的话来说,如此一来,一人战死其余四人便可同仇敌忾;再不济五人齐心,就算逃跑,存活的机率也要大得多。

    接下来他又让每个伍长自由选择百夫长,虽然这些百夫长俱出于他的任命,不过他却丝毫不加干涉。于是便出现了有的百夫长下辖三四百人,最少的竟只有二三十人。不少人对此均表示疑惑,他却并不加以解释,直到从昨日黄昏敌人开始攻城后,众人才渐渐明白过来。用他的话来说,打仗就是打的士气,若兵不喜将,士气如何而来。还真别说,虽然他这一万士兵并非精锐,却硬是挡住了郑志愉近五万人的进攻,直到对方大量投石机出现后,才终于让叛军出现在了城墙上。

    本来他还有诸多举措的,不过叛军却并不给他这个时间。持续一夜的战斗,让他接受了最为严重的考验。长安城太大了,他们四人分守四方,手中的一万人根本就不够看。再加上叛军手中仍有几条未被发现的秘道,至战斗伊始便不断从这些秘道攻入城中,四下烧掠。以他们有限的力量,根本难以给予有效的压制。幸好之前刘虎花了大力气彻查这些秘道,剩下的这几条都极为狭小隐秘,叛军要想利用它们将大量士兵送入城中,也根本不可能。累积到现在,恐怕也只有千余人进入外城,虽然屡次冲击城门,却均是有惊无险。

    “这里快守不住了,二哥不若先行离开,由我断后。”唐道凌右手伤重,只得左手持刀,不过却是一脸决然。他们兄弟二人一同投军,不过却一直不得志,唐道正还勉强当上了一名最低级的军中小吏,他却仍是普通士兵一名。平时一向都是唐道正护着他,这一下更因为唐道正的升迁而平步青云,让他对这个二哥更是死心塌地。

    唐道正叹了叹,面有向往地说道:“虎爷知道长安危急都要去救他兄弟,我们唐家就剩你我二人,二哥我总得给祖宗一个交待吧。你都伤成这样了,接下来就没你什么事了。”刘虎在知道杨诚被困后便立即赶去救援,不过他也知道以长安目前的形势,叛军几乎随时都有可能攻城。是以便在途中派出几名心腹赶回长安,死命长安四将固守待援。当然,刘虎的去向也被众人知晓了,不过刘虎的徇私却并没有让四人生出不满,对这样对待兄弟的人,在其麾下又会岂会受到什么亏待。

    四将接到刘虎口令时,叛军已然开始攻城。不过之前四人便已经达成共识:外城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不过却又不能不守,外城一失叛军便可以凭其抗衡城外的朝廷大军,攻守易势,到时对他们固守待援的影响极大。最后议定,以他和石镇北守外城,不惜一切代价守过今晚,然后退守内城及雍门要塞。

    启明星已现,他的任务也算是快达成了。更何况叛军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仅从落下的石弹、火球数量看,便绝对是个惊人的数字。夜间还好,再熟悉的操车手也会在精准上大打折扣。一旦天明,这城墙根本就无法呆人了。况且他们之前因为决意死守内城,防守的大型器械几乎都集中在内城,虽然居高临下,但对对方的远程器械连一点还击的力量也没有。不用唐道凌说,他已经萌生退意了。

    “要留也留二哥,兄弟我只有一点蛮力,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平素根本不敢对二哥的安排有一丝疑意的唐道凌,此刻竟然一脸坚决,似乎谁也无法撼动其决心。

    唐道正慰然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一下弟弟臂上的伤口处,道:“什么留不留的,虎爷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想死哪有这么容易。”言罢整了整自己的衣甲,昂然而去。“快去传令吧,多留下几个兄弟也好。”

    “杀……”漫野的喊杀声陡然高涨,在守军的退却之下,争夺了一夜的城墙终于易主。大陈开国时兵不血刃的得到的长安城,终于在沉寂了近三百年后,开始再次迎接战火的洗礼!神箭传说 第七卷 第七十四章 关洛争雄·三十八

    第七十五章 关洛争雄·三十九

    哈,姓孙的果然中计了!”刘虎锤了一下杨诚,掩饰兴奋。

    三四里的冲击距离为孙尧安提供了充足的应对时间。虽然河东铁骑的营寨并不坚固,但孙尧安在种种因素下,并没有死战之心,是以早就提防着对方会在夜里袭营。营寨周围除了几条主要向外的通道外,几乎都布满了绊马索、拒马及暗壕、陷井。而在得知对方竟然是骑兵正面冲锋这种毫无花巧的攻击方式之后,他又抽出近半骑兵,手持强弓硬弩在这些防御设施之后布下一道厚厚的箭阵,一待对方的冲锋受阻对营前,便要让其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河东铁骑虽然是天下精锐,可惜却是孙尧安唯一的本钱,他既不想死战,必然会选择防守。骑兵守营,呵。”杨诚淡淡一笑,对孙尧安的反应并不意外。孙尧安不想与他们硬碰,他和刘虎更是没有硬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