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冥王阎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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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王阎无极》

    作者:紫欲

    第一章

    她快死了吗?向净雪躺在溪边的碎石上,空洞的目光,望著天空的白云,感觉到逐渐冰冷的身子几乎没了知觉,因为她感觉不到痛。

    中了毒却不觉得痛,这表示,她就快要死了。

    瓜子脸上,是漂亮的五官,生得英气飒爽,她此刻身著男装,若不仔细看,别人还以为她只是一名相貌斯文的南方少年。

    往事历历,一幕一幕的景象浮现在脑海中,似幻又似真。

    她向净雪,闯荡江湖不过一年半载,看的世界还不够,她还年轻,不想死,而且,她还没找到自己衷心所爱的人呢。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她好想睡啊。

    风声,鸟鸣,和潺潺流水声,如此的平静,不敢相信几个时辰前,她还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活了十八个年头,最后就是这种下场吗?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孤寂和感伤,眼眶凝聚的一滴泪,无声的流下脸庞。好累啊……美眸轻轻闭上,她在等待著死亡。

    一抹阴影,无声无息的笼罩在她上头,疲累的美眸又再度睁开,不由得一愣。一个男人正冷冷的盯著她。冥界的勾魂使者?

    她心中一凛,也直直望著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他有一张白皙的面孔,相貌俊美,但神情冰冷,一点也不像说书者口中形容的牛头马面。

    好一会儿,她才确定这是个活人,不是什么勾魂使者,可这人干么一直盯著她不说话?

    四只眼睛,就这么彼此瞪视了好一会儿,男子始终不说话,让她不得不怀疑,这该不是自己的幻觉?终于,男子开了口。「你快死了。」

    她望著对方,干涩的唇瓣勉强发出一声沙哑的恳求。「我……不想死……」「你要我救你?」「是的……救我……」

    「哼,生死有命,我为什么要救你?」救人还需要理由?

    这男人说的话,就跟他冷峻的神情一样,没有感情,也毫无怜悯,她又不识他,也跟他无仇,为何在她临死前来幸灾乐祸?

    也罢,她知道自己中毒了,没有解药。「罢了……反正你也救不了我……」

    严峻的薄唇,哼出一抹冷嘲。「你又如何知道,我救不了你?断魂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你、怎么知道……我中了……断魂散……」

    「哼,我当然知道,你唇色泛紫,两眼带血,绿气跑到了手上,一眼便知。」这个人废话怎么这么多啊。

    「你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就别啰唆,吵、吵死了……」「我当然救得了,服下我的解毒丸,你就不会死。」

    原本无神的美眸瞬间发亮,燃起了希望。「但是,我不给你。」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如果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一定是怒气;她真的很想骂粗话,中毒已经很难受了,这家伙闲著没事干,还跑来消遣她!

    噢……她没力气跟他吵,索性闭上眼,不理他。修长的身影蹲下,那张好看的俊颜也移近她,缓缓打量的眼神,像是在估斤秤两的斟酌著。

    「我救人有条件,你答应,我才救。」原本闭上的美眸,又睁开了。「条件很简单,我救你一命,你得杀一人来还我。」

    美眸中透著怒意。「滚……」这是她唯一可以吐出的字,然后又气弱的闭上眼。「不要?」

    废话!她是中毒,不是脑瓜子坏掉,叫她杀人还他?鬼才答应咧!

    「好,不杀人也行,你走运了,我正好缺个人手,倘若我救你,你必须做我的仆人十年,这已经是我最后的让步,没得商量〖1〗」

    软弱无力的手,抖颤的抬起,在他面前张开五根手指头。飞扬的剑眉拧紧。「什么〖1〗你要五年〖1〗」啪。

    那只手,不是在跟他讨价还价,只是为了打他一巴掌,目的达成后,又颓然的放下。男子峻容瞬间冷如冰霜,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你打我?」哼,如果她还有力气,肯定再送上一脚,将他踢入水里去喂鱼。

    「你竟敢打我?〖1〗很好,我阎无极这辈子,从没被人如此羞辱过。」羞辱你又怎么样?反正都要死了,谁还怕你啊!

    她感到自己的衣襟被狠狠拎起,那双凶恶的怒目瞪著她,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苍白冰冷的脸上。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因为我要你连本带利还给我。」一颗丹药往她嘴里塞去,逼她吞下,接下来,她陷入了五里雾,掉入昏迷的黑暗中。

    混沌不明的意识里,远远传来催喊声。「十八,十八。」什么十八?谁在那边鬼吼鬼叫的,不要吵!

    「醒醒,十八,快醒来!」剧烈的摇晃,将陷入五里雾中的向净雪,从摸不著边际的黑暗中拉回到光明。一双美眸,倏地睁开。

    向净雪直直瞪著上头,一张陌生的少年面孔正盯著她,嘴里还不停地念著:「呵,小子,你终于醒啦,可真会睡啊。」

    向净雪猛地坐起身,呆望著前方的小哥,然后左瞧瞧、右瞧瞧,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一时之间搞不清怎么回事。「你叫谁?」

    「你呀。」「我?」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十八,我是老六,早你半年来到这里,所以由我负责带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小子。」

    前面的小哥,岁数上大不了她多少,一副自居老大的模样,仿佛早料到她醒来后,必然惊讶连连。「这是哪里?」「忘忧谷。」

    「忘忧谷是什么地方?」「咱们主子阎无极的居所。」「阎无极?他是谁?」

    「喝——鼎鼎大名的冥王阎无极,你居然不知道?」她就是不知道才要问啊。「我为什么在这里?」

    「主子救你回来的,算你运气不好,三个月前五兄做满了五年,主子依照约定放他出谷回乡了,你正好递补这个缺。」

    向净雪想起来了,忙检查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仿佛先前是一场梦,所幸她身上的男装也完好无缺,该包住的地方都包得好好的,而对方也将她当男人看。

    老六见她满脸的惊疑,哈哈笑道:「别担心啦,有主子在,就算你一脚踏进了阎王府,主子也可以把你拉出来,他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哪。」

    她的确感觉到自己全身完好如初,反倒像是睡了一大觉似的,回想当时,自己遇上了黑店,对方想劫财,在她食物里下了毒,她虽然及时逃走,却发现得太慢,以致毒性攻身,逃到半路上便不支倒地。

    在昏迷前,她还记得那张俊美的男人面孔,难道就是这位小哥口中的主子?她咳了咳声,好在对方没认出她是女儿身,她也就刻意压低声音。

    「为什么叫我十八?」「因为咱们主子不喜欢记人名,叫数字好记些,所以在这里,人人都只叫数字,没人叫名字,而且这样才不会搞错。」

    向净雪呆了呆。「搞错什么?」「搞错年限啊,每个人的数字,代表要在这儿待的年数。」

    「什么!」她一时不小心提高声音,一发现对方用怪异的眼神瞧她,才又赶忙压下声音。「咳……我是说……我要待十八年?」

    老六同情的点点头。「依我瞧,你肯定是惹得主子不高兴,才会要你待十八年,是目前谷里得待最久的年限。」

    她还处在惊讶当中,老六继续说道:「你会习惯的,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你的房间,跟我来。」

    老六转身往屋外走,向净雪回了神,忙跳下床榻,跟了出去。「这儿是柴房,那儿是灶房,而这间刻著﹃饱食斋﹄的是食堂。」

    一路上,老六一一对她介绍,她也好奇的四处张望。

    原来,这忘忧谷是江湖神医阎无极住的地方,这儿位居山谷之中,谷中清幽美丽,颇有来到世外桃源之感。

    老六说,她被那个叫阎无极的男人带回来后,足足睡了两天。「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可以出谷解决两次。」

    向净雪收回心神,疑惑问:「解决什么?」「嘿嘿,就是﹃那个﹄呀,咱们山谷里没女人,所以只能往外头找去。」

    她瞪大眼。「这儿没女人?」「救回来当仆人的,都是男人,因为主子讨厌女人,所以女人是进不来忘忧谷的。」

    「如果进来会怎样?」她好奇问。「杀无赦。」向净雪心下大惊,前面的六小哥没见到她脸上的异样,谨慎的叮咛她。

    「所以千万记住,别把女人带回来。」「喔……」向净雪虽然内心惊惧,但表面维持镇定。

    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她女扮男装,做男人打扮,束男人的发髻,怕自己的皮肤太嫩,还故意把一些煤灰涂在脸上。

    好在他们没发现她是女人,若是被冥王发现她是女人,不知道会如何?真的会杀了她?

    一想到那张冷峻无情的面孔,她忍不住暗冒冷汗,说不定,冥王真会杀了她,她得小心隐藏,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她疑惑的问老六。「咱们这山谷的人,都是那个阎无极救回来的,为了报答他,全都愿意待下来做长工?」「对。」

    「没有人想要逃吗?」适才一路走来,她发现这山谷的守卫并不森严,要逃走并不难。

    「嘿,我就知道你会问,如果你想逃跑,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向净雪诧异的瞪大眼。「为什么?」

    「咱们的命,都是主子救回来的,画押做他的奴仆,回报他的救命之恩,有人七年,有人九年,像我,画押了六年,这是江湖规矩,答应了就得守信,如果逃跑了,等于违背信义,主子若想把咱们的命收回,是没人敢讲话的。」

    她心下暗惊。「他会杀了逃跑的人?」

    「你没听过,江湖神医阎无极,救一人,杀一人吗?他不需要亲自出手,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求助于他的人为他去取命,所以江湖上才会给他一个﹃冥王﹄的封号呀!大伙儿的命全在他手上,明知逃走会被全天下人追杀,谁还会想逃?换成你,你要逃吗?」

    她忙摇头,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呀。

    「是喽,所以还是乖乖认命吧,况且在谷中的日子也挺不赖,好好做,说不定哪一天主子心情好,早点放我们回人间也不一定。」

    老天……这不等于告诉她,未来的十八年,她注定得待在这谷中,做阎无极的仆人?

    不行!她得找阎无极理论去!别人可以五年、六年,为何偏偏她就得待十八年?这太不公平了!「六兄,我想见阎无极。」「没问题。」

    「咦?」这么快就答应了?「怎么了?瞧你讶异的样子。」「呃……我还以为人称冥王的阎无极,会高高在上,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平常是这样没错啦,主子所住的桃花斋,未经允许,是不准别人随意进入的,不过你不一样。」她再度好奇探问:「为什么?」

    老六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因为你的差事,是负责伺候主子。」

    这桃花斋,植满了桃树林,十分的清幽宁静,风一吹来,花瓣片片,颇有遗世而独立之感。

    向净雪一个人进入桃花斋,因为老六说,未经允许或主子传唤,大伙儿是不能进来的,所以他只能陪她走到桃花斋的门外,便不能再往前踏一步,她得单独进去才行。

    她边走边回头,心想有这么严重吗?瞧老六那副戒慎恐惧的样子,口口声声叫主子,对阎无极又敬又畏,仿佛要是犯了错就会遭天谴似的,害她心里也忍不住发毛。

    桃花林的深处,出现了一间简朴的屋子,她推开门,跨进门槛里,好奇的打量四周。

    这座简朴的屋子没有太多华丽的摆设,书架上放满了许多书,她好奇地走上前,拿了一本翻阅著。

    书架上蒙了一层灰,令她不由得拧眉,这屋子仿佛许久没人住似的。「有人在吗?」

    空荡的室内,回荡著她的声音,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回应。这个叫阎无极的男人,该不会在茅房拉屎吧?

    她四处看看,一下子摸摸这,一下子翻翻那,发现所到之处,全是一层灰垢,屋梁上还结了蜘蛛网呢,越想越怀疑这儿有住人?

    等了老半天不见任何人影,她正打算去找老六问个清楚时,才一转身,却几乎贴住了某人的胸膛,令她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跳开一步,摆出防卫招式,戒慎的看著来人。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果然是他!那个在溪边逼她吞下药丹的男子。对方犀利的眸子,正冷冷盯著她。

    「原来是你,吓死我了,干么一声不吭的站在身后啊?」她收起招式,松了口气,暗惊这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闯荡江湖许久,从没见过像他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被那双太过俊美的眼神盯著,脸蛋竟莫名其妙的红了。「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清冷的质问让她回了神,惊觉自己竟瞅著人家瞧,暗骂自己一声,幸好脸上涂了煤灰,遮住了她的红润。

    她赶忙回过神,仰著头,不讳的直视他的眼,反驳道:「我没有鬼鬼祟祟,叫了半天没人应,www奇qisuu書com网我还当这儿没人住呢。」

    「我等你很久了,干活去吧。」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他转身便走。向净雪愣了愣,才又赶忙追上去。「喂,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前方的人却置若罔闻,脚步没停著,她更加快脚步追上去。「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我不能待在这里。」「你说什么?」

    突然的回身,让她几乎就要撞上那挺拔的胸膛,赶忙煞住身子,还没来得及挪开两人的距离,他的人立刻逼上前。「你再说一次。」

    「我……」他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那双眸子,是如此清澈黝黑,直盯得她小鹿乱撞。

    冷峻的面孔突然靠得好近,让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原本要说的话,像是喉头卡了颗梅子,半天吐不出口。「你的命,是谁救回的?」

    他恶狠狠的质问,得理不饶人的欺逼她。

    「是我救了你,否则你早上西天,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所以你欠我一条命,欠债还钱,欠命—-—」黑眸迸射出狠厉如刀的芒光。「就拿你的命来还。」

    哪有这样的啊,这太无理了。「我——」「一是你的命留下,二是你的人留下,你只能选一个。」

    他每上前一步,她就退后一步,最后无路可退,被他逼入了墙角,逼不得已,只得面对他,怯怯地问:「有没有其他的选择?」

    「有,去杀一个人还给我。」「不要。」她想也没想的拒绝。

    「那就留下你的人,因为,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我要你待多久,你就待多久,往后十八年,你都必须待在我身边伺候我,不准离开。」

    不知怎么著,他一靠近,她的呼吸就不由自主的紧促,而他说的这番话,听在她耳里,更是让人脸红心跳,羞怯莫名。她的命,是他的。

    她的人,也是他的。往后十八年,都待在他身边,伺候他……这话听起来,既暧昧又羞人,说得好像两人是夫妻似的。

    哎呀呀,这当口她该生气才对,可为何升起小女人的娇羞呀?「听见没有。」

    望著那横眉竖目的俊容,以及那好看的唇瓣,她的人儿,不由自主缩得小小的,怯怯的回答:「你靠这么近,我不只两耳听到,还嗡嗡响呢。」

    只差个几寸,那好看的薄唇,就要贴到她的嘴上了,害她连大气都不敢抽一口,薄嫩的脸皮被他的气息给吹拂得直发热哪。

    对于他的霸道,她竟然一点都不讨厌,心口还没来由的扑通乱跳呢。那俊美的眸子,微微一眯,很满意她如此识相。「很好。」

    他转身离开,走之前,冰冷地丢下一句话——「把这屋子给我彻底的打扫干净。」

    第二章

    最后,向净雪还是在忘忧谷待了下来。她没逃的原因,一方面是阎无极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江湖上讲求一个信字,为了还他恩情,所以她留下,何况,暂时她也不晓得要往何处去。

    算算日子,她也在江湖上闯荡了一年半载,倦意正浓,刚好藉这个机会待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再做打算。

    而且,初入此地,她便已被这苍翠灵性的山水幽谷给深深迷住了。

    淙诤的泉流清澈见底,四处鸟语花香,看着蓝天白云,一身的烦忧突然释怀,受尘世缠扰的心灵,也被眼前的美景净化了杂思,沈淀了心绪。

    她思量着,既然决定暂时待下来,她就好好干活吧,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提着装满清澈沁凉泉水的木桶,向净雪花了一整日,才把这沾染灰尘的院落彻彻底底的打扫干净。

    据说,那编号第五的人,原本是负责打理阎无极起居的人,自从他归乡后,阎无极所居住的桃花斋,就没人打理过了。

    「主子有怪癖,不是他允许的人,是不能待在桃花斋的。」画押九年的九哥说道,他的人长得跟熊一样魁梧栗悍,下巴蓄着大胡子,专职负责守卫谷口。

    「喔?」向净雪一双眼儿好奇的瞧着九哥。「没有主子的允许,擅自跨入桃花斋,被主子发现了,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是吗?」向净雪一双眼儿又改往画押七年的七哥瞧去。

    和九哥不同,七哥则生得一张瘦长的马脸,两个鼻孔像豆子那般大,也是负责守卫谷口,大伙儿都笑称他俩是冥王的牛头马面。

    除了六哥她见过了,还有负责灶房的八哥,打扫大杂院的四哥,柴房的三哥。

    他们个个其貌不扬,不是脸上有疤,就是一副大j大恶的样貌,倘若走在街上遇着他们,绝对是连鬼神都敬而远之,吓得百姓遥遥避而远之的凶神恶煞。一开始,她对这些人还挺畏惧的,但相处之后,向净雪发现这些人其实性格爽朗,并不如外表那般令人畏惧,而且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伙子」十分照顾呢。

    大伙儿趁着午后的闲暇聚在一块儿谈天说地,一方面给新来的向净雪接接风,二来也把忘忧谷的大小事,全说予她听。

    「平时咱们干自己的活儿,只要勤快认真,不给主子添麻烦,就一切平安无事,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哩。」

    「也要小心别犯了他的忌讳,例如切记别在他午睡时叨扰他,出谷前记得通报一声,说何时回来就绝对别迟到。」

    「用膳的时间要拿捏得准,食物里不可以有鸡头、鸭头、鱼头,总之不管吃什么,去头就对了。」向净雪好奇问:「如果犯了他的忌讳,会怎么样?」

    现场突然倒抽了好几口气,彷佛她问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原本就其貌不扬的人,突然面色狰狞,看了还真会把人给吓一跳,若非现在是白天,不然她还真以为见鬼了呢。

    「千万别犯他的忌讳!」大伙儿面色凝重的争相警告她。「如果你不想呼天抢地的话。」「什么呼天抢地,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啊!」

    她吞了吞口水。「有这么可怕吗?」众人点头如捣蒜,像是曾经历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上回六老弟出谷,回来时不小心晚了半个时辰,结果你猜怎么着?半个月,他整整半个月,无法闭上眼睛睡觉。」

    说到这里,只比她虚长一岁的老六也露出惊惧的表情,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地说:「也不知主子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我整整半个月闭不上眼,想睡却睡不着,那种磨人心智的招式,几乎要把我给逼疯了。」

    从此以后,老六再也不敢耽搁回谷的时辰,冥王给他的教训,让他连作恶梦都会吓醒。

    一旁的七哥插嘴道:「那还不算什么,八兄才惨哩,有一次他不小心忘了把鱼头拿掉,就这么把煮好的汤给五兄送去主子那儿,结果你猜怎么着?」

    向净雪更加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发现大伙儿全变了脸,还唉声叹气的,让一旁的八哥也是一脸凝重尴尬,她忍不住心惊胆跳地问:「怎么着?」

    「结果隔天八兄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整整一个月,都像个废人似的躺着,还得咱们喂他吃、喂他喝、帮他抓痒,这些都不打紧,最痛苦的是要抬他去茅房,因为他不能动,所以得帮他!」

    「别说了!」八哥出声制止,一张脸早红透了。向净雪突然会意,瞬间恍悟大伙儿为何唉声叹气了,她又是震惊又是想笑,瘪着嘴,努力忍着不笑出来。

    男人帮男人,这……的确不是一个惨字可形容。「所以说,十八老弟,千万别惹火主子。」

    其它人也连连同声附和,大伙儿那害怕的表情和严重的语气,彷佛她若犯了忌讳,会遭遇比天谴更可怕的事似的。向净雪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了,咕哝道:「他这么会记仇,那我在他身边服侍,好比在侍候一头老虎,岂不是要更加小心翼翼才是。」说着,大伙儿全用同情的目光朝她投来。

    「咱们很好奇,十八老弟,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主子要你待十八年?」她心儿暗惊,故意装胡涂。

    「我也不知道,大概他希望找个人服侍他久一点,省得麻烦吧。」她搔搔头,故作一副疑惑样,其实心下叫糟,她打了阎无极一巴掌,那家伙不知道会怎么整她?思及此,连皮都绷紧了。

    众人点点头,觉得很有可能。「这也难怪,主子会挑中你,是有原因的。」她顿住,吶吶地问:「为什么?」

    「因为小老弟你长得斯文俊秀啊。」

    「对对对,主子挑人伺候,也是要看人的,那个五兄,也是相貌斯文、干干净净的,不像咱们这几个老粗,像人的没几个,像鬼的倒是一堆,哈哈哈。」

    向净雪也禁不住失笑,同时心中恍悟,原来这是阎无极挑中她的原因啊。

    「在你来之前,三个月没人伺候主子了,主子也不要咱们任何一个人进他的桃花斋,就连每日的膳食,咱们都是放在桃花斋的入口。」

    难怪呀,那屋子的灰尘那么厚,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冥王的脾气也未免太固执了吧。

    「小老弟生得英俊秀气,比女人还好看哩。」老九那粗犷的面孔,突然往她这儿探近,让她心儿扑通一跳,忙压低声音抗议:「别逗我了,老子才不秀气呢,打起架来,也是很凶悍的。来,喝酒。」

    说着,拿起酒来,豪迈的要跟大伙儿干杯,对往后服侍阎无极一事,心中也有了底,只要自己小心伺候阎无极,应该就可以平安无事吧。

    接完了风,大伙儿各自又回自己的岗位上干活。向净雪走回桃花斋,晾衣场上的竹竿,挂着今早才洗好的衣袍。

    她摸摸衣袍,上面有阳光的味道,阳光早将衫袍给烘干了,趁太阳西下、露水出来之前,把竹竿上的衣袍收回屋子里。一脚才跨进门坎,她就呆住了。躺椅上,睡了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是阎无极。他一身藏青色的衣袍,胸膛上放着阅了一半的书卷,闭着眼,看似在午憩。

    千万别打扰主子午睡!

    大伙儿的警告言犹在耳,令她心儿一紧,战战兢兢的瞄着那张睡得安详的面孔,她告诉自己应该立刻走开的,可她双腿不听话,眼儿像黏住似的偷瞧那熟睡的俊容。

    她心中很清楚,自己没打算逃出忘忧谷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他,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对阎无极有着一分奇妙的感觉,她想弄明白,为何阎无极一接近她,她的心就跳得好快?

    她想接近他,想了解这个男人,明明有着高明的医术,却为何要救一人,杀一人?又为何待在这人烟罕至的忘忧谷,过着隐居的日子?

    为何救回谷里的人全是男人,而没有女人?

    这些,她都很想知道,也大惑不解。那看似冷漠无情的面孔,为何对这世间如此愤世嫉俗?每当她看着那双墨黑的眸子,为何感到一股莫名的心痛?她总觉得那双看似绝情的眼神,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

    而其中,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可有喜欢的人?思及此,双颊竟莫名的热了。

    偷偷瞧着他的睡颜,她想起了其它人的告诫;阎无极不喜欢被人打扰午睡,她还是等会儿再来好了。

    手上捧着烘暖的衣衫,轻轻转过身,正要循着原路轻手轻脚的离开,身后却传来低沈的嗓音。「慢着。」

    向净雪身形一僵,犹豫了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缓缓回过头,瞧见卧榻上的阎无极,正半敛着慵懒的俊眸,锁住她。

    既然被发现了,她也只好镇定的回身,神色恭敬的应对着。

    「主子。」锐眸如剑,与他一身的慵懒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使低着头,她也能感到那眼神中逼视的精芒。她可惹恼了他?

    正在惶惶不安时,听到他懒懒的命令。「水。。」

    向净雪松了口气,立即放下手上的衣衫,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水端来他面前,恭敬的呈上。大掌伸出,接过那茶碗时,很自然的碰触到她的手。

    对他而言,因为同样是男人,所以不以为意,而她有着江湖儿女的豪爽,本就不拘小节,所以也不介意这样的碰触。

    扮男人,像男人,她已把男人的行为举止,学得收放自如了。喝完水,将茶碗递给她,她接过杯子,恭敬地问:「主子还要?」

    「不用了。」他手一挥,瞧了桌上的衣衫一眼,知道她是把晾好的衣衫拿进屋里来,而他也休息得够了,便起身下了卧榻,打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当他跨出门坎时,大概是因为才刚睡醒的关系,抬起的脚不小心绊着了门坎,害他一失衡,往前跌去。说时迟,那时快,在他的脸去贴地之前,向净雪飞快的赶来,及时撑住他的腰。

    「小心。」向净雪轻道,将他的人给扶正,没让他摔着半分。阎无极松了口气,俊眸转向她,眉心微拧,说出的话,不是感谢,却是质问。

    「你在笑?」「没有。」那微微病计鸬捻?樱?舳?荒n?1!改阈ξ也畹愕?埂!?br />

    「小的不敢。」向净雪忙低着头,表现得诚惶诚恐,适才她的确很想笑,可一被他瞪着,立刻识时务的将姿态摆得很低,表现得像个不值得主子计较的奴才一般,要是阎无极真的生起气来,她可受不起啊。

    阎无极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哼。「你功夫底子不错。」

    「主子过奖。」见她始终恭敬的低着头,他才没再为难她,收回被她搀扶的手臂,挺直身子,双手负在身后,冷傲的踏步而去。

    直到他离开,向净雪才终于松了口气,俏皮地吐吐舌。

    这阎无极也没大伙儿说的那么易怒嘛,虽然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但也没为难她,而且她还意外的发现,原来他没武功啊。

    对一个没武功的人,何惧之有?

    想起他刚睡醒的模样,又恍惚差点跌倒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失笑,突然觉得这男人也有可爱的地方嘛,并不如外表那般深不可测。

    她笑了笑,继续干活去。老天!怎么这么难吃?

    向净雪挟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咬没几口,差点吐出来,五官全皱在一块了。水煮的茄子,软得很恶心。白饭,又干又硬。炒蛋,太油。肉,炒得太老。

    该咸的不咸,该淡的不淡。因为实在太难吃了,所以她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吞不下去。

    来这儿三天了,每日三餐,餐餐难以下咽,最令她讶异的是,居然无人抗议这饭菜太难吃?

    她的家世也算富贵,只是家道中落,可她的爹娘一向注重膳食的讲究和味道,因此她也懂得吃。

    即使闯荡江湖,她也会挑好的酒馆吃一顿佳肴美酒,不亏待自己的五脏庙。敢情忘忧谷的男人们,胃都是铁做的,对吃食完全不挑?

    她端起膳盘走向厨房,再度把没吃完的剩菜剩饭,偷偷倒进馊水缸里,向厨子八哥要了几个馒头,决定饿的话,就啃馒头来充饥。她一从厨房走出来,六哥就急急忙忙来找她,说有人求见主子,正在谷口大闹着,于是她立刻跟着六哥匆匆赶去。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在他身旁的轿子上,坐着一名老妇人,妇人脸色惨白,看似重病在身。

    向净雪走上前,想看看老妇人怎么了,但她来不及靠近,中年男子便挡在前头,不准她再上前。

    她这才想到,差点忘了自己是男儿身分,不该太靠近人家的。「请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她有礼的拱手请教。

    「在下姓姜,这位是家母。」「姜兄,再请教老夫人得了什么病?」

    「家母两个月前,得到不明之症,求遍各家大夫都束手无策,想请阎先生为家母医治,这两人却将我母子二人挡在谷外。」

    他说的两人,正是负责守在谷口的七哥和九哥,他们挡在谷口,恍若门神一般,全都肃着脸,文风不动的站着,对中年男子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

    向净雪忙安抚道:「姜兄别见怪,我家主子有令,未经允许是不准任何人随意进谷的,请待我去通报一声,有劳姜兄先等着。」中年男子见她说话客气,原本难看的脸色也稍缓,拱手道:「有劳了。」

    她点点头,立刻去找阎无极,但才走没几步,便被六哥拉到一旁。「主子现在正在午睡,不能打扰啊。」「那就叫醒他啊。」

    「你疯啦,忘了咱们告诫过你,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扰主子的休憩。」

    「我没忘,可是现在有人来找他救命啊,我看那老妇人病得不轻哪,我相信主子不会怪我打扰他的。」说着就要走开,却又被老六拉回来。

    「我说十八老弟啊,你没听懂六哥的话,不管那老妇人是半死不活,还是半活不死,都不能惊扰主子的休息啊。」

    向净雪不禁一愣。「哪有这种事?人命关天耶。」「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七哥和九哥才不让那姓姜的闯进来,要看病,得等主子醒来。」

    这是什么鬼话!向净雪听了眉头大皱。「这觉可以再睡,可命只有一条啊,我不信主子不管那人的死活。」

    「你千万别不听劝,真把主子给吵醒,不但救不了人,倒霉的会是你。」

    「没关系,有事我来担,人命关天之事,我相信主子会体谅。」她拍胸脯保证,只当老六说得太夸张了,昨日她收衣物时,也不小心扰了阎无极的清梦,可他并没怪罪她呀。

    不管六哥的警告,她径自走向桃花斋,来到阎无极的卧房,站在门外用力敲着。「主子、主子!」

    敲了三下,她便站在外头等着,可里头安静无声,迟迟没有回应,她更加重了手劲。「主子、主子,快醒醒呀,不得了啦!」

    这门被她敲得砰砰作响,里头越是没动静,她敲得越大力,非要把里头的人给叫醒。门被猛地打开,阎无极站在门口,铁青的脸色无比森冷阴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扰我休息?」

    哇,那英俊的面孔生起气来,还真的挺吓人的哪!不过顾不得得罪他,一想到人命关天,她便鼓起勇气,陪着笑脸解释:「主子,您先别生气,因为有人上门求你医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