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

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_分节阅读_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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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林家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给三位儿子都指了亲事。老大老二的媳妇都是正经官宦人家出身,自幼女戒女则都读熟了,学的就是个相夫教子的本事。唯有老三的婚事,指给了同样是关中大贾的杜家。这位出身落了下风的女子,读书识字比不过两位妯娌,但论起牙尖嘴利、明嘲暗讽,却有十足的大将之风。

    她也不痛打落水狗,轻讽了一句率先发难的老二媳妇,便将矛头转向了长房中那位总是以端庄示人的妇人。

    “大嫂,前些天沛儿就吵着要见子文。我琢磨着近了年关,子文这长房长孙有的忙,随口两句搪塞过去了。如今这年都过了,再怎么忙也该忙完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妇人在一众女眷中坐了上首,面庞圆润,眉目端正,举止长期浸染,自有大家风范。知道这话是有意挤兑,她答得也不慌不忙:“小辈的事,我们何必事事都管。”

    老二媳妇接道:“是呀。子文都二十好几了,下面几个弟弟妹妹平日里都是他带着,哪里用得着大嫂操这份心?”她话锋一转,看向老三媳妇:“我倒是听说,昨日子沛又把护院给伤了?”

    “小孩子打打闹闹,伤着碰着岂不是常事?”

    “那护院的胳膊都给卸了一只,也算常事?”老二媳妇故作惊讶道,“难道三房的护院,都是缺胳膊断腿的不成?”

    坐在上首的妇人也发话道:“林家虽是商贾,也讲仁爱之风。子沛的心性还需要多磨磨,否则将来……也不好处置。”

    “大嫂都发话了,我哪里敢不听。”妇人冷笑道,“赶明儿就罚他在静室跪上一天,好好和老太爷反省去。”

    老二媳妇笑道:“可别!回头老太爷要是托梦,还不得问我们他的宝贝孙子怎么染上了这一身蛮气?这让我们怎么说呀。”

    蛮气两字刺痛了妇人的神经,她将端在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放下,冷声道:“我却不知,子沛也是林家堂堂正正的孙子,旁人都沾不来的蛮气,怎么就他一人能沾上了。”

    老二媳妇记恨着她先前的挤兑,知她忌讳什么,偏偏往那处说:“自是从那不怎么堂堂正正的人……”

    “够了。”坐在上首的妇人道,“小辈都在,提那些事做什么。”

    老二媳妇捂嘴道:“呀,是我不该。这么多清清白白的姑娘在呢,哪里能污了她们的耳?”

    一个堂堂正正,一个清清白白,分明都是有意挑出来往妇人心上扎针的。

    放下了茶盏的妇人,不再参与女眷们谈起胭脂水粉的话头。她面上冰冷,心中将自家男人咒了成千上万遍。要不是他早年不洁身自好,她哪里要在这种地方受旁人的气?

    和老宅的洗衣妇厮混也就罢了,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闹得满宅皆知。林家太爷那个老糊涂,舍不得幼子的长孙,守着护着把那娘儿俩保了下来。嫁进林家的那一天,就发现目光阴涔涔的小孩盯着她往死里看,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好不容易逼死了那没什么容貌也没什么心眼的洗衣妇,想要再对那小孩下手的时候,她偏偏怀上了。相士都说要为腹中胎儿积德,她便想着等过些日子再动手不迟。一晃几年过去,小孩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也许是自己机警,居然学会了躲着避着,直到偷偷溜出林家之前,都没再给她机会。

    走便走了,早些年在林家的时候,不知怎么让他和自己的孩儿混到了一块,搞得子沛从小就无心读经,偏偏好上了舞刀弄枪。在林家这样的人家,不读经倒是无妨,出门行商也一样被看成是继承家学。但要是做了那江湖客……

    她可就真的成了大房二房的笑柄了。

    妇人恨恨地想,贱人的儿子果然是贱人。死人她可以不计较,但若是他有朝一日活着回来,她非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后两千八百字已修。没看过宅斗,所以写得不好,不过后面就没有了。放在这里主要是给大家感受一下林老二恶劣的生存环境。

    谢谢大家的支持,辣鸡作者有点缓过来了。

    ☆、第44章 供奉

    沈恪走进林家老宅的那一刻,心中轻轻地哦了一声。

    哦,原来林子由哭着出生、忍着长大、恨着离开的地方,就是这样的。

    积淀着百年岁月的桐木门被萧道鸾一剑破开。前朝末年战乱,宅子里的主人携家带口出逃,它曾被叛军一拥而上破开过。新朝初立,皇帝的使臣也曾骑着高头大马从中经过。它大开的日子总是少见,更多的时候,两门对锁,将一整个家族的喜怒冤仇都掩在了身后。而今日,它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门房哭丧着脸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扯着嗓子喊:“来人!”

    林家老宅的护院都围了上来,一个个长着满身腱子肉,手中长刀寒光凛凛。

    萧道鸾冷眼一觑,众护院颤颤不敢上前。他们的修为并不高,有的甚至没有修行只是寻常武夫。为一柄木剑所震慑,在两人靠近的时候悄然后退,派人往宅子里面传消息,请那些个供奉过来。

    太原林家这样的富贾,除了养着些空有蛮力的武夫,自然还有真正的修士。这些修士通常被称为供奉,地位远非一般护院可及,平日里也用不着出手,只有遇上扎手的点子才会被请动。

    此时在老宅内便有两男一女三位供奉被惊动。

    须发皆白的道袍老者缓缓捋着长须,道:“这热闹可是好久不见了,老夫气力渐衰,不如两位小友先请。”

    年轻些的男子摇一把折扇,在寒风过堂的冬天很是有些名士风范,可惜长得不尽如人意,三角眼八字眉一露,再怎么翩飞的青衫也挽救不了。

    他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道:“大姑与我同去?”

    三人之中反而是唯一的女子最为爽快。她身长八尺、膀阔腰圆,板起脸时便是男子也要心尖打颤。李大姑生有巨力,使一柄重逾百斤的砍马刀,正是元婴期的体修。

    她扬眉看着一老一壮互相推脱的男子,冷笑一声,提刀随着来通风报信的护院往外走去。

    三角眼讥笑道:“悍妇。”

    老者笑而不语,但脑袋不时轻点,以示赞同。

    李大姑一步便胜寻常男子两步,很快昂首挡在了萧、沈二人面前。拦下二人之处离内堂已经不远,若是动手时动静稍大,恐怕就要惊扰到里面的贵人。

    如果来的是三角眼,此时会不着痕迹地将两人引到别处再交手,否则即便胜了,只要众多贵人中被惊扰了一个,也是吃力不讨好。但李大姑的心思显然没那么多弯弯,见到二人后,一声怒喝,横刀在前。

    “兀那小儿,莫再往前!”

    砍马刀落在青石板上,登时压出一道狭长的裂口。百斤精铁的压力,毕竟不比寻常。

    护院们见来了帮手,都退得更远了一些,以免动手时被误伤。他们虽然瞧不起这个身材高大、相貌丑恶的妇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就算在场的老爷们都加起来,力气也比不过人家。

    众人如潮水般后退,空旷的小道上便只剩下三人。

    沈恪沉声道:“此番前来只为解决与林家的私怨,与阁下无涉。”妇人行事光明正大,他便礼尚往来。

    李大姑朗声笑道:“我既拿了林家银两,自然要替他们办事。你来寻他们的仇,怎的说与我无关?”

    沈恪道:“也是。”

    李大姑道:“拔剑吧。”她的砍马刀无鞘,但沈恪的墨剑还挂在腰侧,她不愿占这个便宜。

    沈恪想要和妇人堂堂正正战一场,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今早解决这些麻烦,见到林家人。他按捺住渴战的念头,默默看着萧道鸾手持木剑迎上妇人的砍马刀。

    和木剑相比,砍马刀显得那么钝。而薄如蝉翼的剑锋又那么锐,像是能一剑穿透老宅背阴处的青苔,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代代深埋在土下的腻味、烦闷都涤荡干净。

    萧道鸾胜得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他心中却有些不得劲。以妇人的修为,本就不配做他的敌手,动起手来毫无趣味,这是其一。沈恪对他最后干脆利落的一剑毫无反应,这是其二。

    沈恪总是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哪怕出了在他自己看来不值得一提的一剑,也总能在对方含笑的眉眼中找到钦慕之情。

    但妇人甘拜下风之后,沈恪只是对他说了句:“走。”

    也许是他把头低得太低的缘故,萧道鸾心想。

    两人走向内堂,无人敢阻。

    李大姑尾随其后,若是他们要对贵人下手,就算技不如人,她也还是要出手拦上一拦的。林家给她银子,她把命卖给林家,就算负伤身死,也天经地义。至于背后偷袭这种手段,她是绝不会用的。

    但她不用,不意味着旁人不会用。

    余下两位供奉早已隐在一旁,见李大姑出手落败,也不上前相帮,只是互相递了个眼神。用那个悍妇做试探,他们觉得自己已经估摸出了来人的实力,可以伺机下手了。

    老道从怀中摸出褐色锦囊,将一把浸过异兽鲜血的灵石握在手中。借着林木隐藏身形,将灵石按五行八卦方位四下摆好,老道冲三角眼微微颔首。

    三角眼扯了扯嘴角,将折扇缓缓展开,阴气瞬间从中弥漫开来。他的面目有一瞬间扭曲,很快恢复如常,无数看不见的幽魂绕着折扇游荡,露出青面獠牙。

    李大姑似有所觉,冲两人的藏身之地看了一眼。

    三角眼心中恨恨道,悍妇坏事。他猛地一挥折扇,幽魂受了驱使,纷纷扑向后心没有设防的两人。

    老者在同一时间点上一支白烛。白烛由九位出生在阴年阴日的女子皮脂凝成,点燃后激发了灵石,淡红的血雾腾起,阴阵瞬成。

    他虽身着道袍,但修的可不是什么正宗道家功法,和以炼魂为喜好的三角眼正臭味相投。老道设下阴阵,三角眼驱幽魂杀人,两人在被林家请为供奉前,便以此法伏杀了不少仇敌。进了林家老宅当供奉,也少有人能入宅寻事,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宅子里联手。

    此法阴损,有违天和,但在林家那金山银海不断的俸禄前,便也无伤大雅了。

    沈恪觉得身后一阵阴风扑来,他反手将墨剑后挡,迅速转身。阴风中夹杂着幽魂的啜泣哭喊,让他一阵颤栗恶寒。这阵法来路不正,恐怕为了成阵伤了不少人性命。

    林家老宅里也不知埋了多少冤魂,这阴阵一成,反将那些平日里被狠狠压制的冤魂暂时摆脱了禁咒。

    内堂中交谈甚欢的女眷们不由打了个寒颤。其中以三房的那位反应最过,她摔碎了身边茶盏,任瓷片四分五裂,喊声嘶哑道:“你……你,还有你……离我远些……”

    她性子本善妒,最见不得旁人抢占自己的东西。偏偏男人又喜爱追逐莺莺燕燕,外室不断。但凡被她知晓的,总会寻个由头除去。十多年间死在她手中的女子,一只手恐怕数不过来。

    看到阴气甚重的内堂,沈恪心想那些作孽最多的人大抵就在那处,他要找的那些人,自然也在那处。

    他手持墨剑护身,对萧道鸾道:“别纠缠,去那里。”

    萧道鸾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如前般那样听一是一。

    “若是以往,你见了这样的事,定会插手。”

    萧道鸾很笃定,今日之前,沈恪要是碰上这种用生人魂魄炼制法宝的人,定会出手,哪怕自知不敌,也要给对方留下一个教训。但沈恪如今分明看出了这阵法和阴风的来历不善,却只催着他离开。

    萧道鸾情愿沈恪是往日见到热闹便心痒难耐,遇上不平之事便义愤填膺,哪怕碰着样貌好看的男子便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也远远胜过现在。

    难道林子由的死——萧道鸾心想,也还算不上死,只是个下落不明而已——就能让他的心性变化那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