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眼神中她看不到一丝缠绵,看不到一丝柔情,可是她看到了他内心中的一分坚毅。这份坚毅,可抵千场缠绵,胜过万种柔情!是什么魔力,让他在霎那间转变?是什么运气,让自己在一瞬间永生?是心意么?
她看着他的眼神,坚毅,不悔。这便已足够,她,还能再奢求什么?还有什么值得让她奢求?
呵呵。在那个美丽的瞬间,她,突然笑了,笑得就像那天空下绽放的向阳花,在那个美丽的天地背景下,绽放的是如此绚烂!
悄无声息下,一滴清泪,已自悄然滑落。
既然你说回,那,便回吧。
沙镇。
秦航和邓孝明他们一起回到沙镇,家中还似以往,没变半分模样。秦老爹一如既往的捕鱼,养鱼,变卖,持家。秦航趁着几日假期。便帮着父亲一起出海。此时他水上功夫何等了得!家中那破旧的小舟早让他玩得娴溜,每日里都是满载而归。秦老爹看在眼里,倒也有些许欣慰。虽然他一直反对秦航出海,可见他成长迅速,心中亦自百感交集。
以前总是束缚着他,希望他可以一直留在身边,平凡的过此一生。可是,少年总归要长大,总归会有理想。此刻他见秦航终于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海洋,内心的观念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活?人的成长轨迹一直都是如此,孩童时候眷养在家,长大了便远走他乡,直到老来,才懂得落叶归根。人生中倒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外漂流,漂流的好,在他乡成家。漂流的不好,又继续飘着。
家乡对于此类人来说只存在于童年的回忆中。其实,秦航这样不是很好么?可以做着他喜欢的事。做完了可以回来继续持家,没有轰轰烈烈的一生,却享受着平凡的幸福,这不也是一种快活么?秦老爹想到往事。自己的两个兄弟当年也是这般活法,而后,尽皆遗恨他乡。有此覆辙,又岂能让孩子再去重蹈?可如今看来。他活得,却分明快乐。也许,以前是自己自私了些。禁锢了他生活的权利。现在想想,其实只要他快活,作为父亲的他,看着他快活,便够了
想通之后,终于,这个慈爱的父亲,释怀了。
沙镇,思空崖。
秦航又来到了思空崖边。快三年了,他仍是没有再见过那位教他本事的老前辈。每次回来,他都会来此待上片刻,静静的看着大海,想着当年在此学艺的往事。前辈授艺虽只有短短数月,对他而言,却受用一生。秦航内心中早已将他当作是自己最亲的人,可是他却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不见踪影。
秦航深知自己尚未功成,那日在洞庭湖与那段江南一战,他清楚得知道自己和顶尖高手还有偌大的差距,若无名师指教,仅凭自己瞎琢磨,永远也难达到那种高度。他此刻愈发的想念那位老前辈,他多么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聆听前辈教诲。可是每次来此,都失望而归。他内心实是难过到了极点,也许凭他的身手,在船队立有一席之地并非难事。可是,学无止境,不进则退。他自然期望能够再攀巅峰,只有成为真正的高手,才能更强的力量去保护身边人。
他现在回想,那日段江南若非一心想逃,而是铁了心要将三人击毙,那他三人的结局肯定是葬身鱼腹。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他若想不被打,若想身边的人不被打,只能追求更高的境界。然而,他一人悟性终究有限,若无高手点拨,自然也就成不了高手。
他神情闪过一丝落寞,心中怅然不已。此时见波涛如怒,层层滚来,他不禁技痒,当下施展轻功,纵身跳下悬崖。那思空崖离海面有尚有七八丈高距离,他竟说跳就跳,当是胆大至极!
却见高空下,一个人影笔直的朝着怒海坠落,在离海面二丈距离时身子转竖为横,朝着前方飞去。只是这下堕之力何其力道!顷刻间他便又向海中垂坠下落,募地里秦航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身子,面朝海岸,背向大海,双腿连续后蹬,此时海浪已卷起数丈高的浪头,秦航后背紧贴上去,全身收缩力道,任由浪头打来。
那浪头在接触他后背的一瞬间,秦航顺势一仰,全身浮在浪头上,随着波浪起伏翻滚。浪头一浪接着一浪,向前滚去,秦航乘着海浪在海中上下起伏,好不快活!浪头快要涌至山崖时,秦航趁着海浪的势道,双足在浪花中间一点,全身又弹向空中,他在空中迅速向后翻腾,飞到了后来的浪头上,后背依旧浮在巨浪上,趁着浪头,又向前涌去。
如此数个来回,他乘着海浪已在海中戏耍了一刻时分,而后力渐不支,才跃回至思空崖上。上去可不比下来,那山崖七八丈高的距离,若是在平地,任你轻功再高,也难一跃而上。可是在海中,浪头既高,力道又大,秦航正是借着浪头的翻滚之力才跃回崖上。
待回到崖上。全身已是湿透,可秦航却觉过瘾,自觉最近功力又有大进,心中甚慰。以前他在海中戏浪一刻时分,总是没有后力跃回山崖,今日一跃而上,自是进步多了。
他正欲脱下外衫,忽听得崖后山石上一个声音传来:“数年不见,你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那声音虽是不厚,却带有一丝沧桑。听来像是一个久别的老友,秦航对这个声音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岂能听不出来?
他望向山石,双腿一跪,道:“前辈,您回来了?弟子秦航拜见!”
山石上一个灰影忽忽而来,眨眼间已至秦航身前,却不是他的授艺前辈是谁!秦航见他现身,神情激动不已。眼眶中隐隐含有一丝泪光,兀自不肯起来。
多少次思念,多少次期盼,终于到了今日。能够再次相见。
那灰衣老者道:“起来吧,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比以前长高了些。”秦航依言起身,强笑道:“身子倒没怎么变。就是功夫越练越生疏了。”
那老者笑道:“你适才在海中连续施展身手,这招‘长江三叠浪’已被你使得出神入化,何谈生疏啊?”
秦航知道适才这一幕已被他看在眼里。当下便不好意思道:“秦航自得前辈教诲以来,日夜不敢疏忽,便一直练这些功夫,好在总没教前辈见笑。”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你悟性极高,又肯努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万不可倦怠,偷懒,否则终是泛泛,达不到顶峰。”
秦航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些年,前辈过得可还好么?”
那老者知他孝心,心中也着实感动,道:“老朽风烛残年,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些年一直云游四方。后来听得水师船队回航,便回来看看你有没有回来。现在看来,你进步非凡,老朽便放心了。”
秦航听到前辈在外云游时刻,都不忘惦记自己,心中自是十分激动,便道:“秦航没能在前辈身边好好尽心,已是惭愧,又让前辈如此挂念,真是不孝之极了。”
那老者见他说得诚恳,真情流露,心中暗暗赞许,道:“你有心就好。来,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遭遇,在西洋有没有遇见什么奇人怪事,都说与我听听。”
秦航便将这几年来在西洋的遭遇简略说了,又说起回来之后参加洞庭大战之事。那老者静静听着,听到危险关键之处,也不如何惊奇。
待听到他在洞庭大战段江南时,便稍稍上了心。详细地问及了每一处细节,听完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段江南号称江南第一高手,尤其是水手功夫,更是天下一绝。你能和他交上几手,而不丧命也算是造化了。日后遇着他,可要万分当心。”
秦航点了点头,回想起那一战,此刻仍是心有余悸。秦航问道:“前辈,为何那段江南能够达到那种至高境界,是因为他内力修为深厚么?”
那老者缓缓道:“内力修为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用心,用道。招式只是基础,内力只是催化剂,而真正致胜境界,便是懂得如何用心悟道了。”
秦航面有疑惑,惊诧道:“用心,悟道?”似是不解前辈口中的心,道是何含意。
那老者缓缓走到了悬崖前方,此刻他面对着大海,沉声道:“心,道,没有具体的招式,只是对世间万物的一种领悟。老朽也听闻段江南崇尚养生之道,这不仅使得他在练功之时可以做到心无旁骛,而且可以让他对生命产生更深刻的领悟。”
秦航听到这些话语有点玄乎,不是很明白,便道:“前辈可否详细说明,弟子仍是听不太懂。”
那老者依旧望着大海,没有半分表情,道:“就拿他的养生之道来说,正常人一般能活至花甲,便是不易了,到得古稀更是寥寥。可如若注重养生之道,便是再活到耄耋,甚至百年亦是极有可能。他心中一直以来便是研究此中奥妙,所以对敌时心中有此信念,自能战到最后。这便是道法的神奇之处,心中无敌,则招式无敌!他悟到了此中奥妙,自是达到了至高境界。”
秦航虽然仍听得迷糊,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想法,只是这想法是什么,他现在也说不上来。
那老者又道:“你看见了这前面的高空深海么?”秦航点了点头。
“山崖如此之高,一个不小心,便会坠崖身亡。而你适才跳跃下去之时,却为何如此直接,竟不思量半刻?”
秦航脱口而道:“弟子有把握能不坠崖。”
“可是因为底下有海浪之故?”
秦航道:“正是,海中海浪浮力甚大,弟子跳跃下去可以完全利用。”
“倘若这下边不是海,是山呢。你还敢跳么?”
秦航怔住了!万一这悬崖下面没有海水,没有海浪,他还敢跳么?肯定不能,如果悬崖下边是平地,如此高的距离,下堕下来十有八九是要摔死。
他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敢。”
“所以说你不是高手。如果是段江南,他一定敢!”
秦航此刻终于明白,原来前辈是用这么个简单的比喻来告诉自己高手的境界。他开始有点懂了,用心,悟道,简单的四个字,却值得用一生去钻研。
老前辈的身影此刻已不知去了何处,空荡的思空崖上,只剩下秦航还在反复碎念那四个字:“用心,悟道。”
“用心,悟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三军甫动 金枝离屋(上)
太仓,浏家港。
马欢自接到成祖皇帝命令后,在江南大肆造船,广征船员水手。而秦航司马尚游等人也因假期到期,各自归队,参与到造船大业中。
郑和下西洋的船只皆称为宝船,是以福船为原型改造而来。福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全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兵士,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上层是作战场所,居高临下,弓箭火炮向下发,往往能克敌制胜。其首部高昂,又有坚强的冲击装置,乘风下压能犁沉敌船,多用船力取胜。吃水可达四米,是深海优良战舰。
而后便是广船。郑和船队的广船也有不少,主要是广船各方面性能都比较优良。首尖体长,吃水较深。梁拱小,甲脊弧不高,有较好的耐波性。结构上,横向以密距肋骨与隔舱板构成,纵向强度依靠龙骨和大肋维持。造船材料为荔枝木、樟木和铁栗木(乌婪木),坚固耐用,但材料来源困难。广船侧前方装有能垂直升降,伸出船底之下的摔板,起减摇和稳定航向的作用。舵板上开有成排的菱形小孔,使操舵省力,又不影响舵效。大型广船的中桅和前桅均向前倾,上悬布质硬帆,篷杆较粗且排列稀疏。在中、小型广船上备有橹、桨。广船破浪性能力好,最适合远洋航行。这也是郑和挑选部分广船进入水师船队的主要原因。
秦航等人进入船场后,听得这些老船工一一介绍。其实宝船的规格,形状以及内部所有配置,他们心中尽皆有数。毕竟在船队待了两年,每日以船代步,对这些船型再是熟悉不过。只是此刻要将他们造出来,却非他们所能,只得请教这些老船工。
老船工带着他们来到一艘还未成形的福船前面。便即向众人演示一些造船技巧。秦航见那船旁放有大约百来个部件,滑轮,帆篷,麻绳,铜钉,细木、油漆、铁件、船艌等应有尽有,直看得他两眼发麻。却见那个老船工抡着大锤,将一颗颗大铁钉尽数砸进船身,直至没顶。
那老船工边锤便说道:“别小瞧这活儿,真正要将它做好。是要费些功夫的。一个钉子固定不住,整个船身都会散架。一块漆刷不好,便有漏水的危险。如此细致活儿,你们一定不能出差错。否则一旦返工,便又要拖延工期,误工罪责甚大,谅你们也知晓。”
秦航等人看得惊奇不已,如此工程,却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众人不待老船工说完。便自觉的拿起家伙,动起手来。以前他们只是驾驶船只,维修船只,今日却要打造船只。这辈子他们也就只能与船为伍了。
众人毕竟内行,听得老师傅一教,便即学会,如此众人日夜在船场赶工。自是不用多提。
北平,紫禁城。
忽忽过了两年,这一年到了永乐十一年十一月。此时天气已渐入冬。郑和接到成祖皇帝的召见,入宫见驾,王景弘亦是随同前往。
到得宫中后,郑,王二人齐向成祖皇帝叩拜请安,成祖皇帝叫他们免了礼,便道:“近来朕已接到马欢的奏报,说江南的船场此刻已经清场,所有战船也已打造完毕。朕找二位爱卿过来,便是商量这四下西洋之事。”
郑,王二人早已有所准备,是以听闻圣上此言后,并不觉惊奇,纷纷言道:“微臣愿为使者,助皇上完成大业!”
成祖点了点头,便和二人商量此次出海各方细节以及主要贸易。忽听得殿外数声铃笑,似有女子正向书房这边来。
书房外的管事太监轻轻开门而入,报道:“启禀皇上,安宁公主来了。”
成祖皇帝一听,登时微微一笑,道:“不是和她说过今日朕在这上书房要接见朝臣么?这丫头跑来干什么?”
那管事太监还没来得及回话,门外便走进来一个宫装少女,瞧这服饰绫罗耀眼,锦缎刺目,应该是那太监口中的安宁公主了。
那少女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清秀无比,面相雍容,自有一股高贵气质。她直接从房外奔了进来,叫了一声:“父皇。”便向成祖皇帝的龙椅上靠去。
成祖皇帝摆了摆手,那管事太监自觉退下。郑,王儿人见公主驾到,又立即行了礼。公主盈盈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客套话,便算回礼了。看不出来以她金枝玉叶之身,竟也这么有礼,一点也没有其他公主刁蛮跋扈的架子。
成祖皇帝见她双手已在自己双肩上捏来揉去,顿时大感舒心,笑道:“你是不是又想来书房借书啊?此刻不巧,父皇还有要事要谈,你先出去,待会儿再进来吧。”
安宁公主嘴角一扬,撒娇道:“父皇,儿臣今日可不是来借书的,儿臣是特意来瞧瞧西洋使者的真面目,来瞧瞧咱们大明的海上英雄是何模样。”便是这般娇气,已是让成祖皇帝招架不住。
郑,王二人一听公主如此相夸,倒是惭愧的紧,忙谦道:“公主千岁说笑了,如此夸赞,微臣实不敢当。”
安宁公主舒适一笑,道:“二位使者率领我大明天朝水师船队数次出使西洋,威震四海,便是在这深宫之中,也已传为美谈,本宫虽是首次见得二位,二位的名头却是久闻的很啊。此次安宁不请自来,父皇您不会怪罪我吧。”说罢,又在成祖皇帝的双肩上改捏为捶,将这位一国之君哄得笑颜不止。
成祖皇叼装微怒道:“怎么会不怪罪?父皇要罚你去抄经,瞧你下次还规不规矩。”可这话语里充满着慈爱恩宠,便是郑,王两位外人也以听得出来皇帝哪会怪罪于她?
这安宁公主是宁王朱权的女儿,因从小乖巧听话,聪明伶俐,很早的时候便被过继到成祖朱棣身下。朱棣本身有五位公主,尽数已嫁,此时身旁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是以平日里极为宠她,以至于这位安宁公主从小就胆大,这要是换做别人敢乱闯成祖朱棣的书房,怕是早已被皇帝重办了。
安宁公主却不依道:“儿臣知道父皇舍不得,儿臣抄经手要是抄得累了,谁来给您捶背揉肩啊?”说罢言笑奕奕,似是浑没担心父皇会罚她。
成祖伸手在安宁鼻尖上轻轻一点,无奈笑道:“真拿你没办法。人,你现在见也见到了,没有什么事就先去玩着。父皇商量好国事之后再来陪你,好么?”
安宁公主俏眉一皱,兀自不依道:“父皇,儿臣就是打听到您今日要接见二位使者,才特意跑来的。儿臣听说父皇又要准备派遣水师出使西洋,可是如此么?”
成祖皇帝龙眉一皱,微怒道:“玩归玩,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规矩,可不能玩笑!此乃朝廷大事。你不可过问!”
安宁见父皇已有怒气,便收回娇气,道:“儿臣自然不会干政,也不想过问朝廷之事。只是最近在宫中沉闷的紧。听闻父皇要派水师去西洋,若是如此,儿臣也想随二位使者去西洋看看化外之景,儿臣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大海呢。”
成祖皇帝及郑。王二人闻言皆是大惊,成祖更是怒道:“胡闹!你堂堂一个公主,金枝玉叶之躯。怎能去那西洋?这不是胡闹么?你快快出去,否则父皇可要生气了!”
安宁公主俏脸一沉,大为失望,道:“为何儿臣去不得?郑公公去得,儿臣怎就去不得?说不定儿臣一出使,那些个番外之邦更加威服父皇,向往天朝,这岂非是大功德?”
成祖喝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西洋之行又不是过家家,又不似去趟南京这么容易,当中危险,岂同儿戏?从古至今,你听说过哪位公主有这么出远门的么?”
一旁的郑,王二人也不住劝阻道:“西洋之行,万里迢迢,途中风浪,路上刀兵皆有可能随时迸发,公主千金之体,实在是犯不着冒此风险。万一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二人听闻这个千金公主欲随同船队下西洋,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是以赶紧出言劝阻。
安宁公主辩道:“昔年昭君出塞,换得了汉朝百来年太平。今日儿臣出使西洋,说不定会收奇效,父皇你就答应儿臣嘛,儿臣保证不给二位使者添麻烦,去了就回。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凭什么只准他们男儿立业,不准我们女儿家建功?儿臣不管,您一定要答应儿臣。”
“放肆!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你赶紧回寝宫,哪也不许去!”一声断喝,成祖皇帝拒绝了安宁公主的一片热诚。
安宁公主从来没有见过父皇对自己发如此脾气,当下一急,梨泪漫飞,哭道:“父皇,您不疼儿臣!”说罢,掩面跑了出去。
成祖见她飞奔而去,当下又急又忧,慌忙间交待了一句:“二位卿家,这就回去准备吧,择日出使。”
郑,王二人领命,成祖皇帝便即追了出去。
成祖追到后花园,见安宁公主正自在亭中哭泣。众太监,宫女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敢来劝。忽见皇上到来,皆跪下行礼。成祖不理众人,径直来到亭中。
他自小就对这个公主十分宠爱,虽然安宁并非他自己亲生,可向来听话乖巧,善良可爱,极是善解人意。此番对她说的这些重话,那是自小以来从来没说过的。他见安宁正伏在石栏上轻轻啜泣,便走到她身后,扶住了她身子,道:“宁儿,父皇适才话语稍微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安宁只是不理,一个劲儿的哭。成祖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哄她。又道:“那父皇明日带你去天津,那里也有大海,让你瞧个够,你说好么?”
安宁转身过来,哭道:“那和不去有何区别?天津和京城来回不到一日,不如不去呢。”说罢又转过身去。
成祖急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安宁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道:“只要父皇答应儿臣,让儿臣随水师一起出发,儿臣便即向父皇赔罪。”
成祖唉声一叹,道:“你为何老是要想着去那西洋呢?那里又没有什么风景,又没有京城好玩儿,去那有何用?”
安宁嘟了嘟嘴。道:“儿臣也不是完全去玩儿,儿臣只是向往航行大海,儿臣想瞧瞧在大海中航行究竟是何模样。再说儿臣去也是代表咱们大明形象,让那些番邦之人瞧瞧,我天朝不仅男儿能远行万里,便是公主,亦能远渡汪洋。您瞧那暹罗人,他们不也派了王宫大臣,妃嫔公主来到我天朝么?咱们可不能让他们比了下去。”
成祖皇帝听闻此言,心中若有所思。其实莫说是安宁公主。便是自己在日理万机之时,也时常想象御驾率队纵横汪洋之景,只是自己毕竟是一国之君,此事也只能是想想。可安宁是自己的公主,她去不也就是代表自己么?自己不能完成的梦想,自己的女儿替代自己完成,这效果岂非更佳?
只是这西洋穷山恶水之地,未知危险实在太多,他怎能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前去受那风浪之苦?
安宁公主瞧着父皇陷入了沉思中。自觉得有戏,继续趁热打铁,道:“况且父皇如若将自己的公主派遣至西洋,四方听闻。定会为父皇的天威所震撼,他们会称赞您胆识过人,是真心实意和诸国交好,就不会怀疑您的诚信。这一举多得的好事为何不做呢?”
成祖皇帝见她侃侃而谈。倒似是去这西洋好处多得数不过来似的。他轻轻勾了一下安宁公主的香鼻,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安宁公主见父皇神情,似乎已是松了口。便道:“没人教儿臣啊,是儿臣自己觉得应该为父皇分忧。”
成祖“扑哧”一笑,道:“明明是自己想去,还说是为朕分忧,你呀,呵呵。是不是平日里和那几个暹罗来的王妃公主走得太近,听到他们说起海外种种的好,便心生痒痒了?”
安宁公主娇声笑道:“呵呵,凡事都瞒不过父皇。那父皇您是答应了么?”
成祖叹道:“西洋之行不比游山玩水,风险大得很。就以上次回航为例,船队就遇上了锡兰山城国王反叛之事,若非朕派去的那些个爱卿得力,恐怕都会吃上大亏。你是朕之心肝宝贝,平日里你离开朕身边一时,朕都舍不得,更何况是去西洋?”
安宁公主看着这位慈祥的父皇,心中明白父皇一直疼着自己,平日里都不让自己吃一点亏,此刻要让他放自己走,当真是难舍难分。她心中一动,扑到了成祖怀中,呜咽道:“父皇,儿臣知道您疼儿臣。儿臣也舍不得您,可是凤凰儿在金屋里,永远也飞不上天。花儿放在花盆里,永远也长不成参天苍松。您就放手让儿臣去飞翔一次吧,儿臣保证,远航回来一定让您见到一个不一样的安宁!”
成祖双手紧紧拥抱着她的心肝宝贝,他心中何尝舍得让她离开自己?他微微动情,道:“说实话,父皇宁愿永远让你呆在父皇的金屋里,花盆里,由父皇来呵护你一生一世。可父皇也知道,宁儿有自己的心愿,有自己的想法,宁儿总归会长大。宁儿要的,父皇都会给。你要天上的星星,父皇也会把它摘下来,你要地上的珍宝,父皇有多少给多少。宁儿要去飞翔,父皇就给宁儿找一片海洋。”
安宁公主此刻已在成祖怀里哭成了泪人,她听着父皇的肺腑之言,心中感动到不能自已,这便是父爱!世间所有父亲对自己女儿都有一种浓浓的爱,这份爱,胜过所有。哪怕天下人皆言成祖皇帝是个暴君,哪怕天下人皆言成祖皇帝是个战魔,而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对自己女儿无比疼爱的父亲。在父亲的眼里,女儿永远是自己的第一个情人,也是最后一个。没有人能够代替,即使是真正的情人,也无法替代。
面对着女儿的请求,他这个父亲,还能拒绝么?
或是说,怎么能够拒绝!
翌日,成祖皇帝再次召见郑和,宣布自己的女儿安宁公主将随队出使西洋。郑和力劝,但最终无果。成祖特意交待,若是安宁公主出了半分差错,整个水师将全部陪葬。郑和震惊之余,当日即遣使八百里快报传至太仓,命马欢挑集精兵良将,准备好闺阁物事,不得有误。
太仓,浏家港。
郑和四下西洋的消息已传至船队,连日来,马欢四处征募船员,以做最后准备。而秦航等人也有短短三日假期,用以告别家人。秦航回到了沙镇,数日前,他完成了对若纯的一半承诺,两年前,他曾向若纯许下承诺,说道三年之内必娶她为妻。而就在出海的前几日,秦老爹终于带着聘礼到琴姨家为秦航求亲。两家长辈对秦航与若纯的事早已默认,此刻上门提亲,倒像是走过场一般。
由于秦航数日过后就要再次出海,是以这门亲事先自订好,待秦航远航归来后,再办喜事。若纯得秦航求亲,自是欣喜,但见情郎又要出远门,心中一阵酸楚。上一次出门,两年才得回归,此次一去,却不知要等到何时。
若纯实在是无法忍受等待情郎的日子,在秦航告别之时,便即和他商量能否随同秦航一起出海。秦航也不愿和她分离,便觉此法可行。依照规矩,未婚夫妻在订亲之后不能见面,只能等到大婚那天在洞房相见。但沙镇这种偏远小地方,平常人家也不大注重这等规矩,是以若纯说出要和秦航一起出海后,秦老爹和琴姨微一商定,便即同意。
秦老爹自是希望秦航身边能够有人照顾,而琴姨也不愿看到女儿每日愁容满面,相思病痛。
二人得父母许可后,便收拾了行囊,多拿了几件过冬的衣物,而后叫上邓孝明郭承昂等人一同前往浏家港。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三军甫动 金枝离屋(下)
若纯实在是无法忍受等待情郎的日子,在秦航告别之时,便即和他商量能否随同秦航一起出海。秦航也不愿和她分离,便觉此法可行。依照规矩,未婚夫妻在订亲之后不能见面,只能等到大婚那天在洞房相见。但沙镇这种偏远小地方,平常人家也不大注重这等规矩,是以若纯说出要和秦航一起出海后,秦老爹和琴姨微一商定,便即同意。
秦老爹自是希望秦航身边能够有人照顾,而琴姨也不愿看到女儿每日愁容满面,相思病痛。
众人来到浏家港,见司马尚游早已在那相候,便一起过去打了招呼。
司马尚游一见秦航身边的女子,清丽脱俗,灵秀淡雅,当真是乡间绝色!猜到她便是与秦航青梅竹马的恋人,当下热情非常,笑道:“总是听秦兄说起他的红颜知己是如何天上少见,地间绝有,今日一见,果真不是吹的。若纯姑娘人如其名,秦兄好福气啊!呵呵,呵呵。”
若纯脸上一红,亦自笑道:“我也听秦航经常说起司马大哥,他说你们在船上好得比亲兄弟还亲,今日一睹英姿,果真人中龙凤。”
司马尚游自是谦了两句。秦航也看到了司马尚游身旁的茯蕶,当下便也打了招呼,顺便向若纯‘着重’介绍了一下。若纯何等机灵,看茯蕶瞧着司马尚游的目光便即懂了,当下各自寒暄了几句。
茯蕶的情况与若纯一样,亦是想跟随司马尚游一同上船。女子之间最是容易聊到一起,茯蕶见若纯温柔贤淑,而若纯觉得茯蕶直爽可爱,二人三言两语过后便成为了朋友。
而后,费信走了过来,见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个不停,便将众人约束到一起。此次出海。几乎和四年前一模一样,朝廷依旧在江南各地举办水手擂赛,又挑选了一批优秀的后生俊才以及经验丰富的老船家。费信训完他们后便来训秦航这些‘老兵’。他见自己最得意的两个部属旁边站着两位少女,看二女模样,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偏生却生得如此俊俏!
费信还以为她们是来送行的,便道:“船队马上就要起锚,送行的家眷可以先回去了。诸位乡亲父老放心,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秦航道:“费管事,她们不是来送行的。她们是想和我们一同出海,您看能不能给安排两个丫鬟的活儿,让她们在船上伺奉使者大人。”
费信惊道:“什么?她们也要一起出海,这不是胡闹么?船上有规定,外人不得随便上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秦航急道:“可她们不是外人啊,她们是内内人啊。”
费信也不是傻子,自能看得出她们之间的关系,却还是问道:“她们是你们俩的相好?”秦航轻轻点了点头。
费信心中暗呼:好你们俩个臭小子。竟搭上了这么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可瞒得我好苦!
当下又说道:“虽然她们是你们的亲人,可是船队人员皆有名册记录,怎能随便放人上船?我看还是”
“得了吧。管事大人,您少来这套了。”
秦航一把凑到费信的耳边,轻声说道:“上次在满剌加城,那惠儿姑娘上船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您差不多得了啊。”
费信一把推开秦航,怒道:“你小子越来越放肆了,那惠儿姑娘的情况岂能一样?”
“费管事是在叫小女子么?”忽然一个轻细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司马尚游乍一听到这个声音。登时全身一震,呐呐说不出话来。
却见来人轻盈婀娜,身材瘦弱,一身淡黄铯衣衫,正自从旁走来。却不是久未相逢的惠儿是谁!
费信一见到惠儿,心下也是一惊,暗道:这曹操跑得也忒快了些,怎么说他到他就到了?
当下咳嗽一声,道:“惠儿姑娘,好久不见,自从两年前回航之后就不见你,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怎